名妓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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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地里夺去司马允的权,其办法就是升他为太尉,司马允焉有不知个中玄虚的道理,于是称疾不肯应命。
孙秀自作主张,并矫诏斥责司马允抗旨,派遣御史刘机往收汝南王印信,司马允怒叱道:“孙秀何人,敢传伪诏?”于是拔出佩剑欲杀刘机,刘机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汝南王府。
汝南王司马允迅即集合七百名兵吏,一路呼啸迳奔宫阙,由于宫门紧闭而不得入,司马伦与孙秀调集宫中侍卫抵抗,司马允列阵承华门前,令部众各接强弓遥射侍卫,司马伦与孙秀督众死战,左右死伤颇众,箭如飞蝗,情况非常紧急。
司马伦遣司马都护伏胤出宫和解,司马允不疑有诈,开阵纳入,待到见面,伏胤却突然拔出佩剑刺入司马允胸膛,余众惊骇逃散,一场宫闱骨肉相残的血腥闹剧就这样快速落幕。
汝南王司马允既然遇害,赵王司马伦志得意满地下令严素余党,于是石崇、欧阳健、潘岳等均在收捕之列。孙秀带领大队人马,来势汹汹地将金谷园团团围住。石崇正在崇绮楼上与绿珠开怀畅饮,忽闻缇骑到门,料知大事不妙,便对绿珠说:“我今天为你获罪了,为之奈何?”
绿珠涕泣道:'妾当效死君前,不令贼人得逞!“言罢,朝栏干下踊身一跃,石崇慌忙拦阻,仅捡破一片衣裙而已,再看楼下已经是血肉模糊,不忍卒睹矣!
石崇垂泪道:“我罪不过流徙交广而已,卿又何必如此呢?”喃喃自语,伤心不已,但已于事无补了!
唐朝武则天的时候,左司朗中乔知之曾经有过一段类似的遭遇,因此借着绿珠坠楼酬知己一事,状写心中的怨悔,而写成《绿珠篇》的诗: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无复比,此时可爱得人情。
君家闺阁未曾难,尝持歌舞使人看;
富贵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面伤红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
孙秀原想收捕石崇,抄没其家产,并掠得佳人而归,想不到绿珠生性贞烈,看到的只是鲜花委地,香消玉殒而已,不免大为失望,于是把所有的闷气和怨恨一古脑儿都发泄到司马允余党的身上,不加审问就直接押到东市行刑。
石崇就刑前长叹:“奴辈贪我家财耳!”
押送的小吏应声道:“慢藏海盗,冶容诲淫,古有名训。早知财足害身,何不散结乡里;而红粉诱人,更不可刻意眩示于人,以自取羞辱!”
石崇不能答,只是悔恨不已。不久,看到外甥欧阳健也被逮到,口占绝命诗章,极为凄楚;继而潘岳又到,石崇高呼道:“安仁(潘岳的字)亦遭此祸耶?”潘岳答道:“昔在金谷园中饮酒赋诗,曾有‘白首同所归’之句,不料竟成谶语矣!”
“财色'二字,均为人所同好,也为人之所同祸,石崇既挟巨资,又拥绝色,二者集于一身,而又无权势足以庇护,怎能不招祸取辱呢?而缇骑到门,还自天真地认为罪不过流徙而已,对问题的分析是十分幼稚的。还对自己心爱的人讲出:”我今为你获罪了,为之奈何?“未免不使人觉得他寡情薄义。绿珠虽是边陲僻乡的女流之辈,一听到变乱已经失败,便意味着此番非同小可,毅然决然的坠楼自尽,不止是保全了自身的贞节,更明确地诠释了”以死酬情“的至高意义,而得到完美的评价。
石崇被杀后十多天,司马伦终于被推翻,孙秀也被吏士们挖出心肝而生啖之。
石崇与绿珠死后,金谷园仍然存在,时人为了吊唁绿珠的节义,都喊崇绮楼为“绿珠楼”,以示对她的怀恩。绿珠有得意弟子宋袆,国色天香,善吹笛,能歌舞,后为晋明帝所得。
金谷园几经更换主人,园中的风光仍然不减当年,历代文人雅士流连园中,遥想当年绮丽的风光,“兰堂上客至,绮席清弦抚;自作明君辞,还教绿珠舞。”对于石崇的善于享受人生,向往不已。而“绛树摇歌扇,金谷舞筵开;罗袖拂归客,留欢醉玉杯。”更加令人陶醉怀想。至于“绿珠含泪舞,孙秀强相邀;一跃坠王楼,花钿无人收。”就未免使人啼嘘不已了。
到了唐代,诗文中出现绿珠的身影甚多,丞相牛僧孺的传奇小说《周秦行记》中,有一段夜宿太后庙载:“有善笛女子短鬓窄衫具带,貌甚美,太后接坐,令吹笛,顾而谓曰:”此石家绿珠也。“令作诗,绿珠拜谢,作诗云:此日人非昔日人,笛声空怨赵王伦;红残钿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
虽然事涉无稽,然而由此可见后人对于一个美艳而贞烈的女子,所给予的追念与倾慕,就连贵为丞相的牛僧孺也未能免俗。
苏小小西冷桥畔情悠悠
今日杭州,隋朝之前称钱塘,乃因风景秀丽的钱塘湖而得名。钱塘湖是大禹治水时开挖出来的人工湖,到唐代白居易出任杭州太守后,在湖东筑了一道“白堤”,这才把钱塘湖称为“西湖”。
江南自古多名妓,钱塘的秀山媚水就曾经育出过不少才貌俱佳的青楼红颜,南齐苏小小就是其中的一个。
是什么契机造就了苏小小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妓女呢?这还得从她的身世说起。苏小小出身于钱塘一户殷实人家,她家先世曾在东晋朝廷为官,晋亡后举家流落到钱塘。苏家利用随身携带的金银珠宝为本钱,在钱塘作买卖。到了苏小小父母这一代,已成为当地的富商。苏小小是父母的独生女儿,所以自小被视为掌上明珠,因长得玲珑娇小,就取名小小。苏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沿袭了祖上香书遗风,聪明灵慧的苏小小深受薰染,自小能书善诗,文才横溢。
可惜好景不长,苏小小十五岁时,父母就相继谢世,苏小小失去了依靠,仍住在城中旧院里,睹物思人,易引起伤感的情绪,于是变卖了在城中的家产,带着乳母贾姨移居到城西的西冷桥畔。
在那时,钱塘市由于交通便利,市区已相当繁荣,而城西钱塘湖一带却是一大片荒凉的沼泽地,这里青山环绕,碧水盈盈,虽然未经开发,风景却十分宜人。苏小小与贾姨在湖山深处的松柏林中筑下一雅致的小楼,过着远离红尘的闲居生活,生活的来源则是父母所留下的颇为丰厚的财产。
春秋两季,是钱塘湖边风景最美的时侯,清风习习,杨柳映波,湖面清澄平静,山色青翠悦目。这种时候,性好山水的苏小小常偕同贾姨,乘坐着一种特制的油壁游车,环湖观赏湖光山色。
这时的苏小小已出落成一个红杏初熟般的小女人,尤其是那一双水灵娇媚的大眼睛,看上一眼都能让人醉倒。一个美艳少女,无遮无拦地荡游在山湄水涯,自然引起一些风流少年的追逐调笑,苏小小的油壁车后常常跟着一串俊逸倜傥的公子哥儿。
苏小小正值少女怀春的年龄,寂寞独居,常感萧索,便借诗词遣怀,谁知诗词中多是男女幽情的内容,更引动了她的愁思,所以索性纵情于山水间。一天,她见油壁车后紧随着的是几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频频把热烈的目光投向苏小小。苏小小心中颇感得意,一时兴起,便在车中朗声吟诵道:燕引莺招柳夹道,章台直接到西湖;
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冷妾姓苏。
这首诗十分直爽地介绍了自己,并大胆地表露了她的心意,原本不是青楼人家,只因过于寂寞,她希望有人扣门来访。这在一般闺中女子来讲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但苏小小从小很少受到父母的约束,性情开朗,吟出这样的诗也不足为怪。
车后的少年清晰地听到了春风传来的佳音,个个大喜过望,当即就追随着苏小小的车,到了她西冷桥畔的小楼。苏小小见客人应声而来,起初有些感到羞怯,不知如何是好?后见来客个个彬彬有礼,谈吐文雅,于是相邀入客堂落座。善解人意的贾姨奉上香茗,主客一边品茗,一边谈诗论诗,品说周围风光,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下午。
事情传开后,钱塘的仕宦客商、名流文士都慕名来西冷桥畔,造访苏小小。但这些人均先被贾姨拦住,经过她的观察挑捡,年少而有文采的才能入门见苏小小,其他脑满肠肥、俗不可耐的人,即使掷以千金,也被婉言谢绝。如此一来,苏小小的名气就更大了,许多人都以能与她对坐清谈为荣幸。人们虽然也把她看成一个待客的青楼女,又有人称她为诗妓,但实际上她与那些卖身为生的女子绝不一样,用现在的眼光看来,她更象是一个文学沙龙的女主持。
又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春日午后,苏小小收拾得漂漂亮亮,和贾姨乘上油壁车,沿湖漫游赏春。正巧,这天从建业来的名门公子阮郁,也正骑马游观钱塘胜景。阮郁信马悠悠,边走边看,正陶醉在碧波绿柳的春意中。忽见迎面驶来一辆装饰艳丽的油壁车,他不经意的望去,却正好见到探着头欣赏湖景的苏小小,那小小女子竟是那般琼姿玉貌、娇媚动人,就象飘临人间的云中仙子,不觉令他心醉神迷。于是,当苏小小的车擦肩而过后,阮郁勒转马头,一路紧跟不舍。苏小小在那一刹那也看清了对面而来的马上公子,见他眉目清朗,神情洒脱,也十分中意。这时见他随车而来,心中暗喜,于是高声吟道:妾乘油壁车,朗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冷松柏下。
阮郁听了心想:这分明是邀我的情诗嘛,岂可辜负佳人的盛情!他夜里回到客栈,赶忙向店家打听,店家告诉他说:“西冷桥畔的妓家苏小小,谁人不知!满城贵公子人人倾慕,无奈她自视甚高,性情执傲,好花虽妍,看虽可看,要攀摘却是不易呀!”
即使不能攀折,坐对名花,心灵交融,何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阮郁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午后,准备了精美的珠玉为见面礼,绕过西北湖滨,穿过松柏浓荫,沿着林间小径,直达西冷桥畔。但见花遮柳护之下,静立着瓦屋数间,周遭鸟雀啁啾,景色清幽,真是一处人间天堂!
阮郁轻轻把马系在柳树下,上前轻轻叩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半扇,贾姨出来十分客气地询问来由,阮郁历述昨日游湖幸遇佳人,蒙佳人垂青,赠诗指路的情形,并诚挚地表明:“今特备薄礼,企望一见芳容。”
贾姨一听就明白了,她昨日陪苏小小游湖回来后苏小小茶饭不思,似乎心事重重,她早已猜中了几分。于是,贾姨请来客入屋落座,奉上香茗,进内屋禀报苏小小去了。阮郁闲坐着四周观望,只见窗外院中繁花似锦,室内布置雅洁朴素,墙上挂着字迹绢秀的屏轴,架上排着成堆的书卷,窗下矮几上置一古筝,处处光洁,一尘不染,足以显示出主人的清雅风格。阮郁不由得对苏小小又萌生了几分敬意。
苏小小由内室姗姗步出,她今日淡妆素抹,低眉含笑,与昨日的明艳判若两人。宾主见过礼,对面坐下,两人谈诗论文,十分投机。不知不觉中,窗外已是暮霭四合,两人话题不断,都有些不忍道别的心绪。贾姨进来点上蜡烛。不一会儿,又摆上几样精致的酒菜,于是主客边饮边谈,直到夜阑人静。
由于回城的道路幽暗曲折,阮郁只好留宿在苏小小客房。夜已深,阮郁在松软的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踱到院中。刚一出门,他就发现院中已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苏小小,她洗尽了铅华,披一身素衣,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满月,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阮郁一见,心中痛爱至切,悄悄上前,伸出两臂,拥住了苏小小小巧的身躯。苏小小其实早已察觉到动静,但她一动不动,只是闭上眼睛,静静地偎在阮郁温暖的胸前。
阮郁抱起苏小小走入卧房,度过了温馨缠绵的下半夜。阮郁惊异地发现,这个名满钱塘的诗妓,竟然还是一个噗玉未雕的处女呢!
从此,他俩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每天不是在画舫中对饮倾谈,浏览湖中绮丽的风光;就是一个乘坐油壁车,一个骑着青骢马,同去远近山峦观赏怡人胜景。俨然象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羡煞了无数擦身而过的游人。
萍水姻缘毕竟缺乏根基,半年之后,阮郁的父亲在建康听到儿子在钱塘与妓女混在一起的消息,立即派人把阮郁叫了回去,严加看管在家中,不许他外出半步。
阮郁走后,苏小小在家闭门不出,整日仰头企盼,等待情郎的归来。
一个月过去了,不见情郎的踪影;一年过去了,连一点音信也没有。苏小小由渴望、失望到绝望,终于病倒在床上。多亏知心的贾姨悉心调理,疾病渐渐问愈。为了使苏小小忘却旧愁,贾姨又让一些可心的文雅公子进屋来,陪苏小小聊天。慢慢地,西冷桥畔又恢复了往日车马盈门,络绎不绝的胜况。
“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了与阮郎的那一段幽情,苏小小再也无心倾情与谁了。她与客人仍然仅限于品茗清谈,偶尔置酒待客,或献上一曲清歌,绝不留宿客人。好在能在这里登堂入室的客人也都是文雅之士,并不会有过分的要求。
秋高气爽,红叶满山,苏小小有一天又乘油壁车出游。在湖滨她见到一位书生模样的人,眉清目秀,气宇不凡,样子酷似阮郁,但却衣着寒酸,神情沮丧。苏小小为之怦然心动,于是停下车来询问,对方见是一位美丽的姑娘相问,神态充满着关切,就非常拘谨的相告:“小生姓鲍名仁,家境贫寒,读书荒山古寺之中,准备入京应试,无奈盘缠短缺,无法成行。今考期临近,我只能望湖兴叹!”
苏小小年纪虽小,却阅人已多,她觉得眼前这位书生必然大有前途,又貌似阮郎,她下决心资助他。于是不避嫌疑地说:“妾见君丰仪,必非久居人下的人,愿倾囊相助,也能验证一下妾的眼光。”
鲍仁自然是感动不已。苏小小变卖了一些贵重首饰,给鲍仁打点了行装,送他上路,鲍仁频频叩谢,感激地说:“千秋高义,反在闺帏,芳卿之情,铭记在心!待我有成之日,必来叩谢恩人。”
送走了鲍仁,苏小小深深体会到一种帮助别人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