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福音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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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吸毒不好。”我把那条项链随手塞进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我只吸那种不会上瘾的。”
“靠,那种一份能换二十份普通的,谁吸得起?”
“所以我不经常吸嘛!”
我们都不说话了,开始抬头看立体电视。电影正在最高潮,身为红蛇的男主角倒挂在飞机底部,从高楼楼顶掠过,将被挟制作为人质的总统女儿从邪恶的郝古拉人手里救了出来。
扮演男主角的是当红小生,名叫向帅灵,东方人,面孔俊秀,肌肉也很性感,动作派出身,特别受女生欢迎。
“我最喜欢看这套电影了。”玫瑰拨了拨开在她肩头的玫瑰,“每次最后的结尾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动作……对对,就是这个!”
屏幕上的男主角脱掉了外套,露出胸口一个金色的蛇骨刺青,同时面上展开了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
顿时,整个酒吧都因这个动作而沸腾起来。女生们尖叫着把饮水球打上天空,声音之大令人不得不把耳朵蒙起来。
红蛇骨,红蛇骨!到处都有红蛇骨!这个组织几乎成了地球族的一种宗教信仰,也成了代表地球武力的符号。
“好啦好啦,收工啦!”我和阿吉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把兴奋到顶点,吵吵闹闹尖声嘶叫的玫瑰拖出了酒吧。
4
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海拔600米的空中花园四周,巨大的立体电视正在播放政治新闻。
屏幕上,一个苍老、瓜子脸的老人正在用莫尼罗语说着什么,下方的字幕显示:
“……像地球人类这样的下等种族,是没有存在价值的。我们不妨坦言,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对它们展开新一轮的攻击,将这些劣等生命彻底赶出美丽的二号开发星球!”
“啊呸!去他娘的!”阿吉大声地“呸”了一口。周围的行人都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他也不在乎。“竟敢对我们人类用‘它们’这样侮辱性的词汇!在我们看来这些莫尼罗人才是‘它们’呢!怪胎!侵略者!”
“这是莫尼罗的摄政王,叫戴泽。”玫瑰仰着头,姿态颇有几分权威的架势,“据说它们的王子还未成年,无法继任王位。不过那个王子很漂亮。”
“呸!”阿吉突然转向玫瑰,“漂亮怎么了?敌人漂亮你就把国家卖了啊?”
“我实话实说罢了!”玫瑰白了他一眼。“大战争就快要到了,你有功夫挑我的用词,还不如去报名参军!”
阿吉立刻没话了,冲着刚才跟我们擦身而过,穿着反光银色三点式夏装,肩膀上打了三个环的美女吹了一声口哨。
对方却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非常清晰响亮的:“靠!”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看看表,发现才十二点三十。“看样子又要下雨了,去买点儿东西,然后回家吧。”
5
我们的家在旧城区商业中心大楼。这里曾经投入大量资金,但因为泡沫经济的崩溃,盖了百分之六十五的大楼停工了。由于拆除也需要大量资金,这栋废墟也就这样放在这里了,直到今天。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除了流浪汉之外无人愿意来的场所。
一个静寂到了恐怖的角落。
凌晨一点三十分,我们揣着今天赚到的钱和一袋子廉价食物,沿着废墟大楼破旧的楼梯拾阶而上。周围的环境象是恐怖片中的场景:破碎的玻璃外是倾盆大雨,雨水随着狂风吹进来,打湿了肮脏的地面;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垃圾间来回跑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
三楼走廊最深处,一个黑影靠在那里,蜷缩着,粗重的喘息声透过雨声传过来。
我们三个的脚步在拐弯那里同时停了下来,盯着那团黑影看了一秒钟,统统缩回了墙壁的阴影里。
“喝醉酒的流浪汉吗?”玫瑰小声说,“他堵住我们的家门了。怪可怕的。”
“过……过去看看。”阿吉说,“头儿,老大,你去看看。”
“为什么是我?”
“你最能打啊!每次你打完架,伤都比别人好得快,这种事你不上谁上?”
他从背后推了我一下。
我不由自主地从拐弯那里跨了出来,站到了走廊上。
那个黑影没有反应,仍然急促地呼吸着。
我壮了壮胆子,大踏步地走向黑影,咳嗽了一下,说:“小子,你挡住我们的家了!让开!”
黑影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一道闪电恰巧在此刻落下,银色的光芒照亮了这张脸。
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年,胸口的衣服和血肉都被撕裂,血淋淋地粘在身上。他的脸色很苍白,口角残留着血。
靠在没有粉刷的水泥墙壁上,他的肩膀几近痉挛地起伏着,每次呼吸似乎都痛楚无比,但那双黑眼睛却毫无痛苦的意思,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看不到他的灵魂在何处。
他缓缓张开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说出几个字:
“你是……死神吗?”
看来他快不行了。
“你怎么了?”我下意识地弯腰,伸手去扶他,“你受伤很重……”
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右手突然挥出,打开了我的手,左手却举起一样东西,重重戳在我脸上。
那是一把手枪。形状奇特,接近方形,枪口粗大。枪上刻着什么文字,看不清楚。
“不准动!”他低声吼叫着。“慢慢把手举起来!”
我简直吓呆了,根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黑暗中凝视他和他那把奇特的枪,暗暗怀疑自己是否在做噩梦。这个时候我距离他已经非常近了,他身上的血腥味非常刺鼻。而在他胸口被撕裂的地方,我似乎看到一个刺青——金色的,圆形的,蛇骨的刺青!
红蛇骨的标志!
我刚刚张开嘴巴准备发出叫喊,他就突然用枪抽了我一耳光。我的颧骨感到一阵可怕的疼痛,我想骨头一定裂了,牙床上的几颗牙也应该报废了。
“那边的两个!”他再次暴出一声低吼。“一起出来!把门打开!”
6
这是一个如垃圾场一般的房间。外间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电灯光线昏暗,地板上到处是空酒瓶、速食食品的包装、烟头、还有一些带血的绷带。家具只有三张老旧的,有隔音罩的船型白色塑合金床,一张平衡桌,还有挂在房间中央的立体电视。里间是盥洗换衣服的地方,相对来说比较整洁。在这条街上混的,居住环境跟我们一样的人有很多。
灯光下,不知名的少年左手握着枪,蹒跚地踏过一地垃圾。血一直在从他身上滴落,落在踏过的每一个地方。
他几乎是跌倒在那张床上。
玫瑰和阿吉随后进来,心惊胆颤地看着他。我们虽然也见过不少干架干到浑身是血的黑社会,但这个少年不同。
他周身笼罩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危险气息。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小流氓。
稍微喘息了一下,他对我们发出第一道命令:“把门关上。有绷带的话,给我拿来。然后弄一些水来。不要靠近我,把东西扔过来就行。”
玫瑰立刻转身,神经质一般地又快又无声地关上了门。
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温和的关门,平常她关门都是摔上的。
阿吉拉开抽屉,找到了干净的绷带,扔给他。我冲进狭小肮脏的洗手间,打开水箱拿了一个温水球,快速返回,轻轻把水球抛给他。
他什么都没说,将枪放在腿上,撕开上身衣服,托起温水球,扭了一下喷水盖,将里面的水喷到了自己的伤口上。
血迹被冲掉了。他皮肤上的刺青清晰地显露出来——我一点儿都没看错,这就是红蛇骨的标志。不同的是,他的刺青中央多了一串数字。
玫瑰擦着金色胭脂的脸产生了痉挛,她本来想尖叫,看到少年腿上的枪,还是勉强压住了。“你……你是红蛇吗?”
“少罗嗦!”他举起枪,对着我们。
这时候可恶的阿吉不知道是不是嗑药嗑多了,竟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那把枪真的能杀人吗?”
少年面无表情,将手臂抬起来,对着天花板扣动扳机。
一枚发光的子弹极快地从枪中射出,没入了天花板中。在空中闪过一道短短的褐红色的线。
什么事情也没有,天花板并没有开出一个洞。
阿吉吐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老兄,有事没事别弄一个红蛇刺青在身上,半夜提着玩具枪到处走,难怪会被人扁。”
他刚刚说完,楼上突然发出了断裂的声音。我还没有想清楚那是什么,头顶就有沉重的东西落了地,发出一声震动整个大厦的闷响。紧接着,隆隆巨响就连续不断从楼上清晰地传下来。而天花板以刚才被子弹穿破的地方为中心,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十字,向下微微凸出,形成锅底一般的形状。
一时之间,我们以为房子要塌了。
当一切都过去了之后,我们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却发现那不知名的少年仍然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正在给自己的伤口上绷带,动作麻利,包得非常漂亮。
“你……你到底是谁?”玫瑰缩在我怀里,带着哭腔问。她的睫毛上挂着泪水。
“你们以为我会是红蛇骨的红蛇吗?”他的嗓音柔和而悦耳,但却给人一种彻骨冰冷的感觉。
红蛇骨……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我突然感到有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从大脑根部涌了上来,海潮一般将我的思维包拢起来。
“你们没必要知道我是谁。现在我要休息了,你们两个到里面屋去……对了,呆在里面,不准擅自出来,否则我会杀死你们。”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包小东西,撕开包装纸,吞了下去。“你呆在那把椅子上,别大声吵闹,别让人知道我在这里。否则我也一样会杀死你们。”
他鞋也不脱就在床上躺下,毫不客气地关上了床上方的隔音罩,手里却仍然握着那把沉甸甸的枪。
窗外的雨仍然在下,雨声哗哗,像一场流血的梦。
一道闪电近距离划过,隆隆雷声也随之而来。电灯在雷声中自动关掉了,房间陷入漆黑。
我如同刚从狼爪下逃生的羔羊一般,瘫软在椅子里,长长呼了一口气。
7
凌晨三点整。刚才的闪电恐怕击坏了这栋大楼本来就不甚稳靠的发电系统,房间的灯一直亮不起来。
他躺床头上,有气无力地伸展着肢体。他的头发是地地道道的黑色,多么飘洒。他肩头的绷带渐渐被鲜血染红,他的生命似乎也随之毁于无形。
窗外的雨开始变小了,雷也不再降下。阿吉和玫瑰在里面睡觉,周围越来越静。
我想把他叫醒,告诉他该换绷带了。但他的眼睛闭得很紧,呼吸也很均匀。我想他是睡沉了。
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们,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老实说我不十分害怕他。虽然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红蛇还是假冒的,但我觉得他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人。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一种令人渴求的特殊的东西……不过其实我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我在床头趴了下来,决定睡一觉。
黑暗中,他的声音突然传出:“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为什么?我的伤口有趣吗?”
“不是。”我吓了一跳,立刻坐直,“我……我想问你,你真的是红蛇吗?还是崇拜红蛇的人?”
他沉默了一秒钟,反问:“为什么问这个?”
“你说‘红蛇骨’这三个字的时候,给人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老实说我很钦佩红蛇,如果你真的是,能帮你一点儿忙我觉得很荣幸。”
黑暗之中,他拧了一下脑袋,凝望着我。“荣幸……你觉得你的存在价值比我小吗?”
我的肩膀震了一下。虽然知道周围光线这么暗,他看不清楚我的表情,但我还是转开了脸。“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多数都弄不清楚自己因什么而活着。随时随地都可能人间蒸发,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掉眼泪。干不了什么伟大的事情,只能靠着一些下贱的谋生手段苟延残喘。”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很不自在。在他面前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感。本能告诉我,他跟我们是绝对不一样的。能跟这种人对话,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存在无价值啊,”他的黑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辉。“绿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因为感觉自己的存在无价值,所以很多人会选择死亡。但其实死也不过是对自己罪孽的逃避而已。我经常感觉四年前杀死绿,穿过她的笑容的子弹会在某一天从某个地方射出来,射穿我的脑袋。有的时候还会被这种感觉吓到……”
我听不大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他好像不是说给我听的,他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窗外极其突兀地降下一道闪电,那么近,似乎就在窗前。雷声也震耳欲聋,宛若世界末日。
我吓了一跳,他却毫无反应。
雨顷刻间又下大了。微光中,我从侧面看到他的嘴唇上下碰撞,发出耳语一般细微的声音:“我不愿意像那些尸体一样被送入辐射槽,也不想变成浑身绿泡的腐烂物。死真可怕……活着也真可怕。怎么办才好……”
他把手放在脸上,遮住自己的面孔。光线很暗,我无法从他指缝中看清楚他是不是在流泪。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的呼吸又慢又微弱。我怀疑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我不敢去碰他,只好轻手轻脚地帮他把隔音盖关好。
但愿你能活到明天早上,我会在心里为你祈祷的。
我打算到里面的浴缸里睡一觉。
当我要离开床旁的时候,我的脚踩到了某样东西。
是刚才他吃掉的药丸的包装。我从未见过这种药品,没有厂家,没有药名,只有长串长串的外文说明。
我唯一看得懂的就是红色的“专用限量药物”标志。
8
黑发的女子身穿黑色长裙,在黑暗的房间中沉思。
“小默,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她说。那张美丽的脸庞写满了哀伤。“我从来都没为你做什么。尽管我是你的姐姐,可是我几乎没有照顾过你。你会不会恨我?”
她站起来,走过来,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上香气淡淡。
“我爱你的,小默。”她说,“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