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君情意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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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该动动手了。是不是啊,陈平。”林寒宵淡淡一笑,还没有一件事在他预料之外。
他身上蓄势待发的锐气,是陈平再熟悉不过的了。亦步亦趋紧跟着说道:“属下明白。请爷放心。”
“呵呵。好。那就交给你去办。”林寒宵拿起摆在一旁案上的纸笔,提笔如鬼画符般写了一会儿,交给陈平,道:“飞阁传书,交给天鹰寨寨主。”
“是。爷还有什么吩咐?”陈平接过那张纸,看也没看一眼就小心的揣进怀里。
“陈平。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林寒宵直视着陈平,漆黑的眸中有着直落人心的锐利。这天外飞来的一问,任谁都不敢轻易开口的。
陈平心中微讶,想了一想,敬畏的说:“爷就是爷。”他看着爷没有其他吩咐,就静静地退出了议事厅,火速去办那些玄之又玄的差事。
林寒宵坐在那里,巍然犹如石雕。他沉默的样子,像是在深思些什么。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要做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来他从来没认真的想过,现实也不容许他去想这些微不足道的事。自从他父母双亡的那一天开始,接连的厄运几乎把他逼入绝境。他立下重誓,要报复,狠狠地报复,十倍百倍千倍万倍把所受的耻辱讨回来。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挺身闯入腥风血雨你死我活的江湖厮杀中。
兄弟?朋友?知己?冷冷一笑。早在他立誓的那一天起,他的心中就筑起了万丈鸿沟,任何人也不能逾越一步。他的底线,永远不会模糊不清。
“视知己入陌路么?”他喃喃出声。
一阵凉风扫过,案上的白纸散落在桌上,有几张还飘落在林寒宵的脚边。他把书案上的纸张叠整齐之后用镇纸压住,然后委身去拾散在地上的那些纸,却被怀中的东西烫了一下。他伸手探进怀里,从里面拿出一个宝蓝色的荷包。不必打开,他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如意结。
眉头深深地纠结,拧成一个川字。眼神瞬间变得凶恶慑人,削薄的嘴唇因为忍耐而抿成一道弧。但不知为何,他的气息中却没有暴戾狂虐的味道,反而像是被温柔网中困住的野兽。
那夜,他枕着她的泪,那么凉……那么凉……她的柔声细语就像是九天之外的靡靡之音,无所不在的缠绕在他的耳际与心头,挥之不去。
他忍不住揣测,她到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还是无风对她透漏了什么?
思绪百转,仍然没有答案。忍不住心头焦躁,重重一掌拍在书案上,脱口而出一句诅咒,“可恶。”
他的手劲大的惊人,就连他自己也略微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吐纳间调匀气息,抚平心头怒焰。眯起眼睛,睥睨众生般端详着手里的荷包,嘴角上还含着一朵讽刺的冷笑。
“夫君,忙完了吗?”曾语柔优雅的身姿出现在议事厅的门口,看到夫君正对着他们的定情信物出神,不由的愕上心头,他这是在乎她的表现吗?
“扑哧”一声,跟在曾语柔身旁的崔女就偷笑出声。若不是她双手捧着一个托盘,她还真想用手遮住眼睛,以免被爷瞪来的目光吓住。
“你怎么来了?”林寒宵把如意结收入怀中,佯装不悦地皱了皱眉。难道没人告诉她,议事厅这种地方不是她一个女人想来就来的。
“有来无往怎么行呢。”曾语柔说话间把崔女手中的托盘接过来,转头对她说:“你先下去吧。”
林寒宵这才扫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两只孔雀蓝釉牡丹纹的青瓷小碗,里面各盛了半碗透明的清水。他不解的看着她,天下会有那个女人,给自己丈夫上贡似的端到眼皮低下的,不是参汤也不是补药而是清澄的凉水。
“喝吧。”曾语柔眸光缱绻的看着他。就像那一夜,她说:睡吧。竟然该死能安抚他的心。仿佛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在驱策着他的大脑。
顶着曾语柔殷切的目光,他拿起其中一碗,把里面的水喝下去,果然如他所料是淡而无味的清水。毫不迟疑的拿起另一碗,刚一入口就让他皱起眉头,但稍后还是全数的喝干,一碗里放了不少的盐巴。
收了碗,曾语柔盈盈行了一礼,柔声说:“多谢夫君了。”
林寒宵这才看清,她头上的钗环珠翠已尽数卸下,只用几根朴素的长簪将头发固成髻。再看她的穿戴,也不是晨起的那一套,极尽简朴素淡,虽然朴素无华的装扮并没有折损她的美色,反而让她更有一种弱不禁风的娇柔。他这才拧起了眉头,不由分说地夺过她手里的托盘,随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下一瞬间,她含香的娇躯就跌入他强悍结实的胸膛。
搂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嗅着她发间飘忽的香气,他知道她这副身子有多美好,这样拥着她就有一股冲动让他想要她。秉持着最后清醒的自制力,没有让心底的欲望占了上风。淡淡开口问道:“你在打什么哑谜?”
自头顶传来的沙哑低沉的声音,让曾语柔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然她怎么也没办法抗拒他这样的撩拨。闷在他的怀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虽然她还是害羞得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可是她已经舍不得推开他了。偷偷汲取着属于他的味道,迷失于由他臂弯所带来的安全感。“我只是想谢谢夫君啊。”
“谢我什么?”他心头一滞,警惕的看着她。
“谢谢夫君的慷慨啊。金银珠宝,任君取用。并不是天下所有夫君都对妻子这么大方的。”她垂眸淡笑,虽然是感激之辞,但语气里并未有多少动容。方才李管家拿着礼单来给她过目,还说是庄主的意思。只是她所称量的,却不是金钱,而是他的用心啊。这样的话,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呢。纵然是金玉满堂又如何,还是寂寞孤独的一个人。
如果能轻易被金钱打动,那她也就不是清容若水的曾语柔了,这点林寒宵当然十分清楚。但他还是要这么做,金银珠宝虽然她不爱,但起码能证明他的心。而……是否太过了呢?他漠然思忖着,依旧维持平淡的语气,问“所以你谢我,但却什么也没有取用?是礼单上的东西没有称心合意的?想要什么,就让……”
她伸手封住他的唇,不让他纵容疼宠的下文再滔滔不绝地说出来。她急切地与他对视,想要他看清自己眼中的诚挚,轻柔地说:“别再让管家或者谁来给我送东西了,我什么都不缺。你我之间,真心就足够了。”
她最后一句犹如呢喃,泫然欲泣的声色中饱含着浓浓的情意。而她挡在他唇间的手指,却透着彻骨的冰凉。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眉梢,直落入她的云髻中,缠绵丝滑的触感让他一再沉沦。他的眼中闪耀着隐忍与冷漠,仿佛隔绝了千层山峦,自云端无情的凝视着她。他该高兴么?正如他当初计划的那般轻易得到了她的心。可是他为什么并不觉得高兴,反而自呼吸中隐隐觉得有一股莫名的钝痛呢。
良久良久,林寒宵轻笑出声,无限宠溺的说了一句,“笨丫头。”
她仰起头,也回给他灿烂一笑,刹那间光华万丈。忽然间像卸下了心头大石,有了一种逃出升天的轻松感觉。
林寒宵清了清嗓子,喉间还残留着淡淡的咸味。曾语柔察觉到他的不适,连忙撤出他的怀抱,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给他,关切地说:“夫君,润润喉咙。”
“你的谢礼,还真是特别。”他讥削的看她一眼。接过杯子,口中含着的茶水在舌尖打了几个转才咽下。不由想起,那一夜,她也是这么喂他喝水的。
是你不懂我的心。她在心里辩白。一碗清水,一碗盐水,正如老话儿说的:有盐同咸,无盐同淡。他送她金银财宝,她偿他真心一片,可惜他不能心领神会。人生漫漫几十年,她也不求他一朝领悟。就如同她赠他的如意结,若是只佩在身上,而不放在心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第6章(1)
“来人那,给老子开门。”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修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曾玉龙,你有种的就快点出来。”
清晨里,正是好梦尚酣的时候,几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聚集在曾家大门外面,气势汹汹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几个操起手里抄的家伙“咣咣”的砸门,吓得路过的街坊都自觉地绕道而行。
曾家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男人走出来,一边开门一边骂:“哪个不开眼的,大清早发什么癫……”
“嗯?你说什么?”其中一个大汉怒火一冲,单手掐住开门人的脖子,威胁地瞪着他。
开门的人话说了一半,就被人掐住了脖子,抬眼一扫,差点晕了过去。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大汉,横眉怒目的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立刻膝盖一软,颤抖的举起双手,哀求道:“大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从这些彪形大汉的身后,走出来一个身形修长面貌温和的男人,他把手搭在大汉的胳膊上说:“老五,放开他。”
“哼。”被叫做老五的男人松了手,恭敬的转身对那个男人说:“大当家,咱们冲进去,把曾玉龙那厮的膀子、腿,一条一条卸下来就是了,跟他们有什么好嗦的。”
看门人面如土色,两腿哆嗦的比刚才更厉害了。这帮是什么人,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为首的男人好像没听见似的,和煦的对曾家开门人一笑,说:“去禀报你家老爷和少爷,就说银钩赌坊薛常笑求见。”
“是。是。是。”看门人俯首作揖打着滚的跑了。银钩赌坊乃南城第一赌坊,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多得是一掷千金的主顾,寻常百姓若想去试试手气,恐怕门都没摸着就被哄了出来。而银钩赌坊的大当家是个厉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手下一批武艺高强的兄弟更是有横扫千军之勇猛,若是他想跟谁过不去,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人捏死。
“呸。孬种。”老五啐了一口。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薛常笑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声,聚在他身边的壮汉皆是眉头一凛,拱手称是。
薛常笑仰头看着写有“曾府”二字的门楣,一丝懒洋洋的笑容挂在嘴角。端详了半晌,摇了摇头说:“君子不立于危墙。此地不宜久留。”
阿福在曾老爷的授意下,把薛常笑一路引到花厅坐下,那些跟随薛常笑而来的壮汉并不就座,反而一字排开的站在薛常笑身后,一股剑拔弩张的凌厉气势无形的笼罩着整个花厅,弹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等候的这段时间里,薛常笑并不着急地催促,反而是悠闲的托着茶碗,捻起杯盖,一下一下的划着茶叶沫子。静的不能再静的花厅里,就只听见杯、盖相碰的声音。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门帘一挑,就看见曾老爷慢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四目相接,一瞬间各自了然于胸。
曾老爷先是开口说道:“久闻薛当家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曾老爷过奖了。薛某草莽之人,怎堪当曾老爷如此抬爱。”薛常笑放下茶碗,笑了一笑,散漫有礼又满不在乎的神态让他看起来十分傲慢。
曾老爷顶着着他轻视的目光,强忍着怒气说道:“不知道薛当家此番来访,有何贵干?”
“哦,这个么……”薛常笑摸了摸下巴,状似沉思。片刻之后,端起迎人笑脸,“我来寻些晦气。”
“嗡”的一声,曾老爷脑子就炸开了。他忍了又忍,才忍无可忍的说:“姓薛的,别以为你有两下子,就妄想来我曾家门里撒野。试相的就给我立刻滚出去,不然,修怪我翻脸无情,到官府告你一个擅闯民宅。”
“老东西,你敢对我们大当家这么说话。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站在薛常笑身后的大汉不约骂道。
“呵呵。好说好说。”薛常笑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话。谦逊的对曾老爷笑了笑,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惊动官府,丢的也是你曾老爷的脸,与薛某无关。”
曾老爷盯着他的笑脸打量了片刻,看他竟没有半点动容,气焰不由的先弱了三分。“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曾老爷你是没有。不过曾少爷确实欠银钩赌坊一点东西。”薛常笑说道。
果然是玉龙这个孽障搞出来的事,曾老爷揉了揉眉头,说道:“既然是讨债,把借据拿来,欠你多少银两,我如数给你。”
“这东西么说贵就贵,说贱也贱。不妨请玉龙少爷出来,咱们当面做个了断。”薛常笑随和的建议。
曾老爷指着阿福吩咐道:“去。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一时间,室内岑寂。
薛常笑复又端起茶杯,一下一下的用被盖刮着碗口,“嗤啦嗤啦”的声音就像野猫的爪子,在一下一下的挠着曾老爷的心窝。
“爹,你叫我。”话音稍落,一个俊秀到有几分娘娘腔的少年从外面走进来。他看看客席上的薛常笑,紧接着脸就惨白惨白。
“玉龙,薛当家说,你欠他们一点东西?你究竟背着我闯了多少祸,让人家堵到家门上来了。”曾老爷把曾玉龙前后脸色的巨变看在眼里,心话就暗叫不好,肯定是出了大事。
“玉龙少爷,你好啊。”最后的尾音分明是撩拨,薛常笑瞥他一眼,那笑容就像当面捅了他一刀似的。
“薛大哥,你怎么来了。我还正打算去找你呢。”曾玉龙畏畏缩缩的赔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曾老爷怒道。
“曾老爷好大的火气。呵呵。不如让晚辈给你一张退火生津的方子。”薛常笑摇了摇头,一副痛惜的表情。对身后的兄弟冷声吩咐道:“老五,还不把东西给曾老爷过目。”
“是。”老五走到曾老爷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撑开举到曾老爷面前,说道:“看清楚了。白纸黑字画过押的。曾少爷在我们赌坊里和人赌大小,压注是一只手。他输了,就想赖账。可是,也不看看我们银钩赌坊是什么地方,岂容他放赖。”“呜呜,爹,你要救我啊。都是他们怂恿的我,我被他们骗了。”曾玉龙一把抱住曾老爷的腿苦苦哀求。
曾老爷顿时觉得浑身血液在逆经而行,犹如冷水浇顶,气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