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琴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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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个下午疲于奔命,最后还在厕所解救了一位被脱得只剩下内裤,还被五花大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年级学生。
“别哭了,你的制服呢?”她将这孩子身上的绳子解开,边问。
“被……被拿走了。”他抽噎着,虽然十六、七岁大了,但因为个头小,看起来还像国中生一样。
风琴脱下套装外套,披在他身上,带他回校长室。
这些学生的恶作剧真的越来越过分了,现在已是下午五点半,学校的人早走光了,若非她耳尖听到啜泣的声音,这小子就得赤条条地被关到第二天早上才会被人发现,到时若没得肺炎只怕也要伤风感冒好几天。
回到办公室拿了一套多出来的学生制服给他换,本来想通知他家长来接人,他却直说不要,匆匆忙忙套上有点过大的制服便跑掉了。
又是一个家庭有问题的学生,看着他害怕逃跑的背影,风琴只能叹口气摇摇头,看样子改天得先找他那班几个令人头大的学生来谈谈,至少让他以后在学校里好过点。
看了墙上的大钟,将近六点,那人却还没来。
晚风徐徐,她坐在椅上将挽起的长发松开,让绷了一整天的头皮好好舒缓一下。清凉的秋风拂面,撩起她几缕秀发,也带来些许睡意。她在窗边支着颚,望着夕阳下沉,疲倦的眼皮不知何时已缓缓合起……
第三章
步下出租车,他抬首凝望这熟悉的校园,前方校门内飘落几许枫红,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激动。
深吸了口气,他走过校门,露出灿烂的笑容,习惯性地向校门旁的工友伯伯挥手,“王伯好。”
“你好。”王伯照常拿着竹扫帚,礼貌的回答,但脸上难掩狐疑,只客气的问:“学校已经放学啰,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校长。”他举步踏上枫林大道,边走边回答,还笑道:“放心,我知道怎么走,不会迷路的。”
“喂,你等一下——”王伯还要喊,但那人已经走远了,他纳闷地看着那位先生的背影,只觉得他有些面善,而且他竟然还知道他姓王,可见以前曾经见过。
可是,是谁呢?
王伯拿着竹扫帚走回校门口想了想,突然间脑海中一闪。
“啊!是那小子——”他急忙回头,这次再看背影果真确认了他的身分,王伯咧嘴呵呵一笑,原来他已经回来啦,想想也该是时候了。
枫红树影随晚风飘扬,鼻端嗅闲着枫林的清香,他走在枫林大道上,宛若回到往日的时光。
依然记得来回走在这条路上,纠缠着她、作弄着她、引她发笑。
第一次见她,便是在开学当天的这条路上,从她一下车,没有说一字一句,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包括他的。
她的面容是如此让人双眼为之一亮,披散的秀发如黑缎般乌黑亮度,在风中飞扬。那一缕又一缕的清风拂过她的黑发,像是情人的手轻柔穿透顺过她的发间,却未吹乱她柔亮的秀发。
当时脑海中有种错愕的感觉,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想化身为风,只为能一亲芳泽。
她是那么美丽,那么自我傲然,那么……冷若冰霜,他曾怀疑若与她那双冰冷的双瞳对看,可能会被冻成冰人。
他是如此期待看到某人因为对上冰女的双眼而结冻的情形,但她没有看向任何人,虽然很多人在注视着她,但她似乎对那些目光习以为常,走路的姿态优雅地像位女王,旁人的眼光无法对她造成影响。
他不喜欢自己被归类为旁人的那个念头,所以他走上前,嘻皮笑脸地向她勾肩搭背兼问好。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更加让他确信自己做对了,虽然之后她根本甩也不甩他,只是冷冷的、面无表情地道:“请你把手拿开。”
他却笑得更开心了,从此决定和她纠缠不休,只因想知道她那始终面无表情的冰冷容颜笑起来时会是何模样。他花了三年的时间,事实证明实验不能乱做,好奇心会杀死猫!
他费了许多工夫,她冰冷的表情在三年中一点一滴融化,从眼中偶尔闪过一丝笑意,到嘴角逐渐会勾起轻轻地、淡淡地微笑,然后那抹笑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亮眼,她笑了,他却渐渐不知足起来,他希望能常常看到她笑。
她的笑容杀死了他,或者应该说掳获了他,而她的泪……
人人都以为她没有感情,风云高中的风琴冷血无泪,她是有名的冰美人。
但高二时,有一次他很早到校,却无意间撞见在教室后树林间低泣的她;蹲在草地上,将脸埋在膝上的她是那么地哀伤、悲痛,呜咽的声音仿若从胸腔中发出,而不是喉间。
她的样子让人想上前安慰,但他不该在那里,他直觉知道,那不是任何人该出现的时候,没有人有权偷窥另一个人的哀伤,特别是当那个人平常是那么地骄傲,她不会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崩溃。
他想转身离开,却惊扰了她。当他看见风琴慌乱的擦着眼泪时,突然改变了主意,反而走上前,将她抹在怀中轻声安慰,只因他在剎那间发觉,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一个会伤心、会慌乱、会掉泪的人。
她似乎想推开他,但终究没有。他觉得她的身子好冰、好冷,但浸湿他制服的泪水却那样地灼人。
他发现她的鬈闲有着冰凉的露水,一旁草地上水蓝色的缎带是她昨日绑在发上的,他有些愕然,很快知道了一件事,“你在这里待了一夜?”
她被人伤害的可能性闪过脑海,而那个想法却让他胸臆充满了怒火,在那瞬间他才知道,这一年多来,她在他心中早有了一定的重要性,他不要她受伤害,他会让那个担敢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他抬起她的脸,尽可能轻声的问道:“伤你的人是谁?”
她闻言露出凄凉的表情,摇了摇头。
“告诉我。”他拭去她脸上的泪。
风琴摇摇头,看着他一脸坚决,半晌才轻声带着哭音道:“不是人,没有人伤我。”
“别骗我。”
她顿了一顿,抬首用那充满哀伤的黑瞳深望着他,声音沙哑地问了一个他永远都记得的问题,“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他看着她,以为她说笑,但她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所以他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你说有,我就信。”
“我从小就看得到……”她哀伤的望着他说,声音破碎难辨。“我不喜欢这样——”
他不知道当时她为何会告诉他,也许是她再也受不了了,而他刚好就在那里。
那一天,她说了许多事,彷佛溃堤般地将事情倾泄而出,他像是在听神话一样地听她诉说从小到大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她的说法不怎么难以接受,特别是当他早在高一时就见识过欧阳青和雷易的本领,现在又加上一个看得到鬼魂而且会使风的人,这一切似乎不再那么离奇,比起她的特异功能,他那天倒是比较震惊于她的眼泪。
她变得比较像人,而不是冰雕;她有着情绪,而不是对一切事物毫无所觉。事实上,她的感情比一般人更织细、脆弱,她只是怕受伤害,所以习惯把一切情绪隐藏起来。
他事后才知道,她那天会哭成那样,是为了一个想强占她躯体的女性冤魂,当然那缕冤魂那天晚上就被她净化了,但她却为那名女子坎坷的一生而感到难过。
“我不该同情她,可是……”她眼眶湿润、咬着下唇,似乎对自己显露出感情感到懊悔。她不该同情任何鬼魂,那会让她很容易就被对方的思想同化,昨晚就是因为她一时心软,所以才让那女鬼有机可趁。
“你知道,我老妈总是说,女孩子有心软的权利。”他揉揉她的头,带些宠溺的味道,笑着说:“你是女孩子,可以放心哭、放心撒娇,当然也可以心软,那是你的权利。”
她当然没有因为他这两三句话,也没有因为他那天慷慨提供宽厚的肩膀让她哭泣,然后就从此对他和言悦色起来。
第二天,她又变回原来冷淡的模样,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不过他知道,而她也知道,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无趣的学生生活依然在过,上学放学、上课下课、考试放假,然后在某年某月某一天,他猛然醒悟自己不知在何时早已爱上了她。
是哪天呢?他记得好象是在三年级时两人谈论到百合花的那天。
“我昨天听到一年级的学弟聊天,他们觉得你像带刺玫瑰,呵呵,我倒觉得你比较像百合。”照往常一般,他和她并肩走在校园,手里抱着一堆从她手中接过的作业。
风琴抱着另一半的作业本,走路的姿势依然不疾不徐,带着一定的节奏,她眼也不抬,面无表情的道:“我讨厌百合。”
“咦,为什么?”一般女孩子不是都很喜欢这种白色的花吗?他侧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轻放唇瓣,冷冷的说:“开得大剌剌的,一点也不含蓄。”
所以说她只是讨厌开得太大的花,而不是它的颜色?他扬扬眉,“那你喜欢海芋啰?”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彷佛两人刚刚没谈过任何话题。
他耸耸肩,两个大步赶上她,然后不知死活的说:“我还是认为你比较像百合。”她难道不知她本身就是那么鲜明的存在,就像盛开的百合一般让人无法移开目光,无法轻易地忽视她。
风琴停下来瞪他一眼,脸上表情有些忿然。
很高兴她终于有些反应,他咧嘴一笑道:“我喜欢百合。”
似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她有些呆愣,雪白的双颊慢慢柒上粉红的颜色,然后那漂亮的粉红也蔓延至她粉嫩的颈项和耳垂。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出现害羞而腼腆的神情,老实说他看到呆掉了,那一刻的她,隐约散发出一种粉红色的光彩。
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在轻喘两声后,转身抱著作业簿小跑步地离开。而他在看到她慌张离开的背影时,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是真的,就算他以前不喜欢百合,现在也该死的喜欢极了。
这个外刚内柔的女子啊,教他怎能不爱她?
那一天,他在回家途中买了一束百合,插在房间,然后看着那些白色的花傻笑了一整个晚上……
枫林大道到了尽头,他停在那栋办公建筑前,知道她就在上面,忽然间,心中有些忐忑起来,当年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她,却在一头栽进爱河一年之后的某一天,发生了那件事,然后他决定——离开。
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他收起脸上的笑容,鼓起勇气一步步走上楼。
脑海中的回忆依然如走马灯般停不下来,持续的播放着。
他对她说要出国留学时,她什么话都没说,但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严重的伤害了她,虽然她没有笑得歇斯底里、没有哭得无理取闹,但他看见她在瞬间变得疏远有礼,变回他第一眼所见到的冰山。
在那一剎那,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她……
校长办公室。
他望着那门牌,迟疑了两秒,她就在门后,他的冰山美人,他现在该做的就是找回她,重新找回她的笑容,再把一切推回正确的轨道上,然后希望她依然爱他,而且能给他第二次的机会。
他屏住气息,伸手握住门把,旋转、推开它
她人在窗台边,有那么一瞬间他僵直着,既期盼又害怕地起身转过来十几秒后他才发现,她趴在那儿……睡着了。
他几乎讶然失笑出声,为自己刚刚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感到紧张和慌乱的反应而觉得好笑。
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去,他专注地凝望着全身沐浴在橘红色夕阳中的人儿,沉睡中的侧脸是如此的漂亮、精致,岁月似乎没在她的容颜上留下多少痕迹——不知是三十岁的她像十七岁的她,亦或是十七岁的她当年心境早已老成如三十岁的她。
他很想仔细地好好将她的身影重新刻画,就算要他这样看她熟睡的容颜,守候她整个晚上他都不会介意,但时间快到了,他需要她帮忙把事情做好,所以明知唤醒她会换来冷漠以对的态度,他也只能苦笑。
不过,也没人规定他需要用何种方法叫醒她,不是吗?
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他俯身在她耳畔呼着热气,低语道:“琴儿,起床啰,琴儿——”
她浓密的睫毛有若蝴蝶羽翼般轻轻振动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往上轻扬,迷蒙的双眸毫无焦距的望着他,她脸上有着莫名的茫然,所以他知道她还没清醒。他忍不住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露出自认为最英俊潇洒迷人的笑容道:“乖,起来了。”
风琴还是呆呆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
这是梦吗?天,不会她连明天也会倒霉一整天吧?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脑海中还是一团混乱。
不过……这梦好象有些奇怪,她伸手摸摸他的脸,然后一脸纳闷,“你变老了。”
他闻言差点跌倒,笑容变成苦笑,只能伸出大手覆住她停留在他脸上的小手,望着她无奈地微笑着,“我知道。”
“这代表我一觉醒来会更倒霉吗?”她慵懒地略带沙哑的开口,语气有些认命。
倒霉?呃?
他一头雾水,狐疑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风琴仍然趴在窗台侧着头看他,幽幽的轻叹口气,她摆脱他的手,揽住他的后颈将他的脸向自己拉得更近,近到能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我每次梦见你都会倒霉一整天,这次也不会例外,不是吗?既然如此,而你又变老了,那是不是代表我会更倒霉呢?你知道,就像是成正比一样。”
她的理论让他想笑,但她存在的本身却让他更想做另一件事……她的樱唇近在眼前,鼻端嗅闻着她的气息,他只要稍微向前倾就能品尝到她,而此时此刻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吻上去,除了他的良心。
不过,良心值几斤几两重?
心中天秤上的欲望长出恶魔般锐利的黑色小角,以及张狂的翅膀和尖尖乌亮的小尾巴,欲望恶魔手一伸,变出个特大号的锤子死命地追打着化身天使的可怜小良心。
咚咚咚咚咚!没两下就把那白色的可怜小良心给干掉了!
小恶魔说,亲吧亲吧,反正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