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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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施的咒只能让我一个人离开,我的咒术无法带走你,你能有其他的办法吗?”他有些忧虑。
仪格格陷入了沉吟,
“趁王爷未回府,我随便编个借口偷溜出去应该还算容易,只是在离开之前,我得先向福晋辞行。”
“她肯放你走吗?万一被绊住了走不了怎么办?”算算时辰,他在雍正和宝亲王身上下的定身咒恐怕就要解开了,时间迫在眉睫。
“我想,念在多年的情分上,福晋也许会放了我的。福晋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若不辞而别,一定会伤透她的心。”她苦涩地一笑。“别担心,我一定会抢在王爷回府之前离开的。”
“好吧,那你快去见福晋吧。”迷乐仰头看了看天色。“我在离京之前,也得先回去见见额娘。”
他知道,他的离去同样会让他的额娘伤透心。
仪格格柔柔地靠在他怀里,恋眷着他的胸膛。
“我在哪里等你?”她闭眸倾听他的心跳声。
“就在我们初次独处的那个街角吧。”他俯身吻她。
“好。”
他们静享着这片刻短暂的温柔。
迷乐走后,仪格格将平时福晋打赏给她的首饰,挑了几件贵重的,还有迷乐撕下来变出白蝶的衣角,一并慎重地放进腰袋里,其他的东西什么都不带,便关上房门,朝福晋寝房走去。
来到福晋屋外,听见房中充满欢声笑语。
她深吸口气,缓缓走进屋,看见辐晋正带着永琏和小格格用膳,两旁几个小丫头在侍候着。
“仪儿,你来啦,胃疼可好些了吗?”富察氏一见到她,就关心地问道。
时间不多了,宝亲王随时会回府,她无法和福晋多说些什么,便重重地跪下,深深叩了一个头。
富察氏惊疑地站起身,她从来没有见过仪格格这种模样。
“福晋……”仪格格一开口,泪水就忍不住淌下。
“你们都出去,把阿哥和格格也一起带出去。”富察氏转身吩咐侍膳的小丫头。
“是。”小丫头们抱着阿哥和格格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出什么事了?”富察氏拧眉问道。
“求福晋……放我出府去吧。”她哽咽着。
“你要出府?”富察氏的表情很迷惑。“为什么?”
她忍着泪,低声说:“迷乐就要回长白山去了,奴才……想跟他一起走。”
“迷乐?你为什么……”富察氏震惊地大喊。“仪儿,你是怎么了?你忘了自己是王爷的人吗?怎么能跟迷乐走?”
“奴才求福晋饶恕。”她伏地再叩一个头。“奴才……其实已经是迷乐的人了。”
“你说什么?”富察氏终于惊叫出声。
“福晋,我爱迷乐,我真心地爱他。”
富察氏惊愕得不能反应,好半晌才醒悟过来。
“仪儿,我平素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辜负我!”她嘶哑着嗓子,气得眼眶泛红。
仪格格止不住泪水,痛苦地闭上眼睛。
“福晋,王爷真心爱的只有您一个人,对我们这些妾室来说,不过是王爷逢场作戏的对象罢了,我只求福晋想想我的心,我只是也想找一个愿意真心爱我的男人,一个可以与我彼此真心相爱的男人……”
富察氏怔怔地看着她的泪颜出神,直到此刻,她才懂得了她的心思。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不甘当弘历的小妾,因为她也想要有爱和一片真心的对待。
“福晋,您就放了奴才吧!”
富察氏的心缓缓淌过一丝怜惜,仪格格从来没有如此恳切、真诚地哀求过自己什么,那眼泪是那么晶莹、珍贵。
“走吧。”她走到仪格格面前,轻轻扶起她,伸手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支玉簪来,插在她的发上。
“福晋……”
“这是我最后给你的东西了。”富察氏极温柔地笑笑。“倘若有天你回到京城来,要记得来看看我。”
仪格格眼中盈着泪光,用力地点点头。
当九公主听完迷乐的话,当下犹如遭到晴天霹雳,打得她失去方向,脑中一片空白。
她自小在深宫里长大,当年兄弟们为了争夺大位,个个明争暗斗,让她看到了兄弟间的野心与凶残,她绝对相信迷乐身上的两条龙纹已经触怒了天颜,得罪了当朝皇子。
“快逃……”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哆嗦着。
“额娘,我走了,可会连累你?”迷乐担忧母亲的安危,想到母子重逢才不过三个多月就要分离,忍不住心中一悲。
“别管额娘了,好歹我和皇上是兄妹,他不至于对我怎么样。”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拼命地颤抖。
“额娘,不如你跟我走吧!”他握紧母亲的手。
“额娘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怎禁得起长途跋涉?带上我才是你的包袱。”
九公主心疼如绞,一行清泪缓缓淌下。“我的乖儿,你还是自己逃吧,也许几年以后,躲过了这个劫难,你再回来看额娘,额娘还是会等你回来的。”
迷乐看着母亲悲哀的笑容,再看见黑发中掺杂着的一丝丝白发,他猛然间控制不了情绪,重重地抱住母亲,泪水止不住地倾泻而下。
“额娘……”他哽咽地喊,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额娘会等你回来。”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然后用力推开他,决绝地转过身去,脚步踉跄地回房。
九公主回到屋内,再也难以忍耐,悲伤地嚎啕痛哭。
入夜了,天上悬着冰盘似的一轮明月,照得如水银泄地。
快马奔驰在大街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迷乐策马来到和仪格格相约的街角。
大街上空无一人,店铺也都紧锁了门窗,四周黑影幢幢,廊下悬挂的纱灯在风中微微地轻晃。
马停下来,他仍静静骑坐在马上,等着他熟悉的身影出现。
忽然,大街转角处走出来了一排黑影。
他怔住,看见了脸色惨白的仪格格,看见了在她身后站着的八个壮汉,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杀意寒冷。
当然,他也看见了宝亲王。
“迷乐,你果然来了。”宝亲王的双眸在他身上冷冷扫过。
“迷乐,你走吧,别理我了!他们都是御前侍卫,是皇上派来抓你的,你快走!”仪格格紧张得顾不得掩饰,对他急切地大喊。
迷乐脸色微变。
“王爷,你应该知道我会咒术,他们对我造成不了伤害。”他故作镇定。
宝亲王嘴角扬着冷笑。
“我不知道你的咒术究竟高深到什么程度,但是这八名御前待卫的武功和轻功极佳,可都是绝顶高手,咱们倒是可以来试试,到底是你的咒术强,还是他们的武功强?”
迷乐深深吸气。
“王爷,你为何要苦苦相逼?”
宝亲王纵声大笑。
“你拐走我的小妾,我本就该找你兴师问罪,何来苦苦相逼之说?我说迷乐呀,你胆子真不是普通的大。让我来猜猜,你除了抢走我的小妾外,不知道还对我的什么东西感兴趣呢?”自从看见迷乐臂上的一双五爪龙纹之后,他就无法对他不产生任何疑惑和恐惧。
一个人天生就带来龙纹,这意味着什么?这人甚至连咒术,星相等玄学都懂,倘若有心人刻意穿凿附会,再加上父皇对迷乐宠信的程度,难保不会对他唾手可得的帝位带来变卦。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龙纹带来的疑虑尚未消除,竟又让他发现迷乐勾引了他的小妾,还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当所有的惊愕、震怒和恐惧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时,唯独对“杀了他”没有半点迷惑。
“王爷,我对你的东西真的不感兴趣。”迷乐真诚地说。“不过仪格格她是人,并不是东西,而我确实喜欢仪格格,只能求你成全。”
宝亲王哈哈大笑。“你先罢占了别人的东西之后再来要求成全,这岂不是太可笑了!”
迷乐毕竟太过于单纯,想法也过于天真无邪,和狡黠的弘历逞口舌之快是占不了上风的。
“王爷,如果你真的害怕我会给你带来威胁,那就让我离开皇城。只要我离开,你不是就不用担心了?”
“你简直太放肆!”宝亲王瞬即变睑,眼中翻滚着怒火,觉得自己高贵的自尊被他羞辱了。
仪格格惊恐地看着迷乐,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宝亲王,只要宝亲王发怒,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惹他发怒的人。
迷乐感觉到了仪格格的惊恐和惧怕,他僵直着背脊,戒备地看着他们。
突然,宝亲王一把将仪格格扯到了身前,然后轻轻弹指,八名御前侍卫冷冷地迈开了步,举刀朝迷乐攻去。
第七章
八名御前侍卫旋风地冲向迷乐,每个人身上皆带着骇人的杀气,每把刀也都携着凌厉的杀气。
迷乐暗暗念咒,长指轻轻划开一个圆。
突然,从他前方迸射出强烈锐利的刺眼光芒,一丝一丝如针似线,朝八名御前侍卫激射过去。
这个咒术能令敌人失盲一瞬,但只能稍阻敌人攻势,却无法伤人。
迷乐所学的咒术都是可以保护自己,但是伤不了人的。
然而,那八名御前侍卫可不同,每一把攻向他的刀都是快,狠、准,不顾一切要置他于死地。
迷乐拉着马疾速往后退,再念咒,从口中吹出白雾,白雾滚滚朝那八名御前侍卫袭去,被雾气蒙上的人,身上立即结上一层霜雪,每个人的手指都冰冷得抓不住刀柄,纷纷冻倒在地。
宝亲王震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对迷乐的咒术感到不可思议。
一连施了“光”、“霜”两个召唤咒,迷乐的额上已经渗出了薄薄的冷汗,耗了极大元气。
“迷乐,你真的太令我震惊了。”宝亲王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力抵在仪格格的颈上,刀锋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印下一道深深的沟。
仪格格惊抽一口气,浑身僵硬。
迷乐的心狠狠一沉,目光紧紧盯在那把匕首上,只要宝亲王轻轻一划,仪格格就会命丧黄泉了。
“你说的不错,我是害怕你带给我的威胁,尤其是在皇阿玛对我说,决定放过你,不再为难你之后,你可知道这对我的威胁有多强烈了。”宝亲王注意到迷乐的呼息紊乱急促,眼角余光瞥见那八名侍卫身上的霜雪正在渐渐消去,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得意的蔑笑。
他继续拖延时间,冷笑道:“皇阿玛这几年迷信道术丹药,喜听祥瑞,笃信八字,明明是市井无赖之徒也留在宫中当成宝贝,简直是愈来愈昏庸了。那日卜卦,你不是说『不出三年,江山易主』吗?实在也应该要易主了!”
八名御前侍卫悄悄地拾起刀,冷酷地飞身朝迷乐挥出。
迷乐不在意那些刀锋无情的攻击,他只专注用双手打着复杂的手势,迅速分开两侧划过去。
—个极大的水墙突然出现在他的双臂间,晶莹流动,有月光的倒影。
他策马跃进水墙,整个人消失在水墙内,在他消失之前,凌厉的刀锋已从他身上划过,鲜血飞溅在地上!
八名御前侍卫和宝亲王都同时瞠目结舌地呆住,不敢相信迷乐居然就这样消失了!
就在这瞬间,仪格格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捞起,在水墙消失的同时,迷乐和他的马蓦然出现在众人身后!
宝亲王和八名御前侍卫骇异地转过身,看见仪格格就在马背上,在迷乐的怀里!
迷乐策马疾奔,飞驰过大街,远远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宝亲王的脸色白得发青,双手微微的发抖。仪格格就在他的身前被带走,倘若迷乐有心杀他,他可能早已经人头点地了!
那八名御前侍卫脸上的表情更像是看见鬼魂了—样,瞪着双眼,张大了口,—个字都说不出来。
冰盘似的明月依然照耀着大地。
空荡荡的大街轻轻吹过—阵凉风。
地面上除了留下几道殷红的血迹,方才的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
迷乐的马在夜色中疾驰着。
仪格格在迷乐怀里抖得厉害,被浑身是血的他吓得痛哭。
迷乐脸色发白,满头汗水,每喘一下,就会从嘴角溢出鲜血来。
“你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有事啊?”她死命抱着他,哭得心碎欲裂。
“不会,只是受了一些外伤罢了。”他安慰她。
“受外伤为什么会呕血?”
“因为一连施出几个大咒术,害我体力耗尽的缘故。”
“迷乐,求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不能……你不能……”
“放心,我不会死。”他喘息着,一手横上来随意擦掉嘴角的鲜血,忽然间,他像是终于忍不住那样,放声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她傻住。
“我太开心了。”他埋首在她发间,笑得酣畅。
“开心什么?”她都已经哭得快要抽搐了。
“因为我从宝亲王手里把你抢过来了,你是我的了!”
迷乐大笑,笑得心满意足,笑得畅快淋漓,笑得得意张狂。
仪格格看得怔了,听得痴了,在她的脸上慢慢浮起了真正的感动。
“傻子……”她伏在他怀里,幸福地笑了。
走出山海关,迷乐带着仪格格,凭着记忆走向回山的路。
仪格格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京城,当她见到关外的岗峦山色,还有广漠无垠的原野,每一处景致都令她欢喜雀跃。
虽然走着相同的路径,但是对迷乐来说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上一回急着赶路,情绪是忐忑多于兴奋,但是这回不同,他和仪格格悠闲地走着,一路欣赏绝美的风景。
这天经过一处草原,难得在人烟稀少的原野上看见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身上都穿着色彩鲜艳的华服,成群的马匹身上也装饰着花朵和红缨穗,红缨穗上系着银铃,随着马儿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迷乐勒住马,被那股欢乐的气氛吸引。
“我们去瞧瞧他们在做些什么好吗?”他掩不住好奇。
偎在迷乐怀里的仪格格远远望去,看见了翠绿原野上那耀眼的红缎巾,心中微微一动。
“好哇,我们过去瞧瞧。”那是草原上的迎亲队伍,她虽看出来了,却没有说破。
两人一骑慢慢地朝迎亲队伍走过去。
一走近,他们才看清马队后方还有驮着嫁妆的骆驼,上百只陪嫁的牛羊,而这些牛羊马匹身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