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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非天-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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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影交上了手。寝宫中只见衣袂飘然,两人满场飞舞,行动之快,着实匪夷所思,更奇怪的是他们交手之间竟然一直没发出半点指掌接触的声音,在她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别说看清一招半式时,地上就已经躺了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彪形大汉,不断喘着粗气,已被扯去面罩的脸上惊疑不定。褚诜则负手站在妻子身边,气定神闲,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未曾发生。
  负责守夜的姜涛听到粗喘声率人破门而入准备护驾时,见此情景,既是惊讶,又是惭愧,随即手忙脚乱地派人将刺客擒下去审问。不料那汉子却高声道:“我乃风雷手焦雄,请教这位好汉是哪里的高手,让我死了也做个明白鬼!”
  姜涛曾在江湖上行走过一段时日,听这人自报姓名,不禁大惊失色,附在褚诜耳边说道:“陛下,这焦雄是江湖上排名第八位的高手,是魔教的护法。”正因为此人武功之高,让他最吃惊的反倒不是他怎么会出现在禁宫之中,而是褚诜竟然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将之轻松擒获。
  “先不忙将他带下去。”褚诜就近在一张椅子上落座。他本就觉得此人胆识过人有些欣赏,而这些年来宫中除了姜涛之外,他又是第一个出现的武林中人,不免觉得好奇,因此想自己来盘问他一番,对于自己打败了这样重量级的成名人物,却也不放在心上。
  那汉子察言观色,便知道他是这伙人的头头,功夫深不可测,估计是个什么大大的武官,看出了他眼中的兴味,以为他想出了什么酷刑要对付于他,遂大声说道:“老子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有种就把老子一刀杀了,想戏耍于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住口!”姜涛听他出言不逊,便想走上前去惩戒,被褚诜拦住。
  “这位兄台,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好奇阁下深夜进宫,不知所为何事?”呃,江湖人之间礼貌性的对话是这样的吧?真有意思。他本来还想象武林中人那样抱一抱拳,但是觉得依现在的状况会让人觉得滑稽,就作罢了。
  那汉子是直率之人,见他言语间甚为有礼,便爽快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有个交情过命的兄弟身中奇毒,只有白尾守宫作药引才有救,听说宫里的贡品里有这东西,就算皇宫是龙潭虎穴,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来闯它一闯,谁知道这个皇宫怎么会这么大……”
  他愤慨地叙述今夜的迷路经过,在场诸人尽皆松了口气,褚诜更是面带笑容。他即位以来,从没出过行刺事件,今天这个,很显然也只是个粗心的仗义之人。
  使个眼色,罗奇会意出门,约一盏茶时间,手捧个小金盒回来。
  “焦兄高义,在下甚是钦佩。无以为敬,这守宫放在宫中也无甚用处,既能救人性命,焦兄便取了去吧。”
  焦雄讶然凝视他半晌,才半信半疑地取过盒子,打开一看,见里面确实是神医所形容的壁虎模样,欣喜之后又有疑虑──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他抬头眼中带着防备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褚诜怔了怔后摇头正要回答不需要,姜涛低声说:“陛下,请容臣应对。”得他首肯后转头道:“我家主人请焦大侠应允,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说起。”武林中多得是好斗之人,一旦听说宫中有这样一位高手,难保不整天找上门来挑战,到时候门庭若市,苦的可是他们这帮侍卫。
  “这容易。就这样?”
  褚诜点头。
  焦雄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呆在当下不能成言。
  “焦兄,你再杵在这里,可有扰人清梦之嫌了。”褚诜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焦雄抱拳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褚诜非常高兴终于有了回礼的机会,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起,抱拳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焦雄知他不愿告知身份,也无法勉强。他俯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日后恩公但有驱策,焦某必粉身碎骨以报。”说完取出守宫揣入怀中,将那价值不菲的金盒掷于地下,施展轻功蹿上对面屋檐,快速离去。
  褚诜望着与黑夜混为一体的背影,悠然神往,“恩怨分明,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人啊。”
  少时便夜夜精心编织的江湖梦,在多年以后的今天,又开始了清晰的驿动。
  在姜涛罗奇等人告退后,他才发现幼澜一直站在一边,没有离去,也没有言语。
  “澜,没事吧?”搭上脉搏,确定她内息并未受损,却怎的脸色铁青?她甩开他的手,扭过头去,不语。
  “怎么了?”她在生气。为什么?
  “你为什么出手?”
  “朕以为有刺客行刺,危及朕与你的安全,不该出手吗?”连自保都不能,学一身功夫何用?
  看他不明所以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心头火起。
  “那是侍卫们的事。你只要出声,就来得及唤他们的不是吗?你凑什么热闹?身为一国之君高高低低跳来跳去跟那种莫名其妙的人打架,有失体统你知不知道?”
  她的措辞──逾矩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试图转移话题:“你知道吗?刚才那个人是江湖上排名第八的好手,朕竟然……”
  “我不要听什么江湖!我只知道你是皇帝,不是拿把大刀整天喊打喊杀的野人!你把武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刚才竟然跟那个人称兄道弟,是不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国君是个只对飞来飞去有兴趣的粗鄙之徒?”
  如果不是她之前就已经因为他对她计划的冷淡而非常生气,如果不是她这几天被褚诜监视般的如影随形弄得焦虑不安、心怀猜疑,甚至不满,她就会发现自己的指责已经近乎人身攻击。
  “够了!”就算不谈君臣之分,只说夫妻之义,做人妻子的也没资格将丈夫骂得如此狗血淋头,况且他一点也不以为自己做错了。
  “以皇后之见,朕该做些什么才不粗鄙,不是野人呢?”
  诜生气了。他很少用正经到近乎森然的口气唤她“皇后”的。她有点慌,有点后悔刚才的措辞过激,但想到这几天来的不安,满身的倒刺又竖了起来。
  “这还用问?你应该做却都没有做好的是批阅奏折、拟定国家大计、关心民间疾苦……”
  “很顺口。”他冷冷打断,冷冷问道:“如果朕真好好做了这些,皇后怎么办?”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这是在暗示什么?猜忌她?觉得她有野心?怨她抢走了属于他的东西吗?他真的这么想了?捺下心绪不宁,她让愤怒与委屈武装自己,“你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你一下朝就冲去研究你那些武学精要,我会倒霉地帮你担起那些事情吗?”
  “倒霉?你确定在你心目中那些事情是倒霉的吗?朕看你做得很高兴呢。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排斥朕看奏折,你以为朕听到大臣们夸赞着其实是你作的决定时心里怎么想?起初你是很乐意地帮朕,朕累了你,心中有愧,但是现在呢?每当朕在你批奏折时出现,你就变着法儿想转移朕的注意力,不是叫人将欢儿抱来,就是让姜涛请教什么武学上的问题,甚至、甚至不惜……诱朕上床。你把朕当什么了?三岁儿童吗?你把朕的女儿、朕的朋友,甚至你自己的身体,都当成了转移朕注意力的手段!澜,你居心何在?”
  他从来都没有用这样严厉的口吻跟她说过话。居心?他怀疑她的居心吗?她也不知道啊,自己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夺江山?不。她只是想多做些事情,证明自己罢了。问题是,她最想做也做得很好的事情,其实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做。他是她要一生相随的夫,她所下的所有决定,都是以稳固大齐皇朝,使百姓生活得更好为出发点的,从来没有过颠覆的图谋与手段。
  她把事情做得很好,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她的理智与他的态度都在说,不行。他只是心不在焉,不是没有才干,所以她才怕有一日他突然决定收回他的私下赋予。他可以让她帮忙处理事务,却不可能放任她动摇他作为君王的绝对权威,所以当他察觉到她的威胁时,就当机立断地出面干涉了。其实就算他肯,底下的大臣岂肯罢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道理就是如此。
  她是女流,她不是皇帝,她没有资格站在阳光下接受众人对皇后头衔以外的敬意,她只能躲在帘幕后头感受不能与任何人分享的窃喜。
  她现在没有目的,却难保以后会不会有目的。她只享受过程,但只是过程已经僭越了。如麟哥所说的,她在玩火。
  她长时间的沉默间接支持了他的猜测。
  “你──以后不要再过问朝政了。朕自己来。先皇基业,不能就这样毁在朕的手里。澜,朕没法怪你,毕竟先错的是朕,朕自己没有尽到人君的责任。我们需要各自冷静下来想想。睡吧,夜深了。”说罢,他缓缓踱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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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诜搬到了初阳宫──也就是他以前所居现在用来习武的地方,食宿、处理国事都在那里。
  陛下已经有月余没与皇后见面。
  皇后失宠了。
  后宫处处流动着这样的传言。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幼澜闲坐宫中,翻看着很久没有去动的藏书。除了失落,心情还有意想不到的平静以及闲适。
  其实这样也挺好。
  难得有这样长时间的休息,可以看书写文章,吟几句歪诗,一个人下下棋。她重拾遗落在祁王府的一颗平常心。
  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一个多么随遇而安的人,现在想起来不仅为一个月前的战战兢兢感到可笑。只是习惯而已,习惯了充满节奏感与挑战性的生活,就以为没它不行。
  现在需要的,只是恢复以前的习惯而已。
  深宫冷月,孤星做伴,寂寞红颜,诗书自遣。
  这是她当年跟诜描述自己进宫后状况的说法,诜对“红颜”二字颇有异议,被她狠狠地饱以老拳。那时的他们,好可爱啊。现在的状况倒是颇合意境,但是她有诜和欢儿做伴,不赖孤星。
  现在的生活,很好。只等诜理清思路了。
  “娘娘,不得了了!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说他──”
  风风火火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进来,因为用力过度而岔了气。
  她心中暗暗呻吟。
  四年多的时间足够让她获得众多宫人的忠诚。而现在,他们正为她遭受的待遇抱不平,声援的方法就是将诜的一举一动向她汇报。她不想知道他接见了什么人,处理了什么事,要收手,就要彻底。但这些人儿却不知她的心事,一径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帮助她,真令她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现在为止,她已经知道了诜在朝堂之上跟大臣们发生了多少次的争吵,分别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这些事情在她的控制下是可以避免的,看来她向来的强势包办真的让诜落下了一大截功课要补,这几天的不愉快,她难辞其咎。
  诜一定更不高兴了,他这个人,平时脾气好,要真拗起来,也是要命。他们之间的嫌隙要冰释,恐怕还要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只有等了。
  “娘娘,陛下他──”小太监终于理顺了呼吸。
  “又跟哪位大人吵架了?我不是说过,这些事陛下自己会处理,你们不要来告诉我吗?”
  “不是吵架。今天的事,大人们个个赞同。”
  她好笑地看着小太监,“那不是很好?你为什么还这么严肃?”
  “陛下下旨选秀,充实后宫。”
  “啪。”书本落地。翻到的那一页,赫然是那首《怨歌行》。
  “常恐秋节至……恩情中道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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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麟顺利平定加兰国之乱,回京复命。
  才入京师,听到的第一则大消息就是皇帝下旨全国选秀。
  正在担心幼澜的处境,当晚,他便见到了微服过府的她。
  “您怎么瘦了这么多?”正确地说,是憔悴。上次看见时,她还是那么容光焕发,现下满脸苍白,眼眶深陷的她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是吗?”她力持镇定的笑容透露出了太多的辛酸,这几日来的辗转反侧将她折磨得形销骨立。不敢去找诜,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怎样的心态下作出了那么伤人的决定,万一见面就难免冲突,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迫切地想找人商量一下,她最好或者说惟一的朋友,就是裴麟了。
  “那件事……是真的?”将她让至厅中坐下,他开门见山地问,知道现在绝对不需要任何无意义的寒暄。
  “诏令已经拟好,明日就要发到各州县了,还会有假?”这自然是那帮尽心的宫女太监打听来的消息,他们甚至表现得比她还要愤慨。
  裴麟大惑不解:“您不是在帮着管理朝政的吗?怎么可能拟下这种诏令?”天大的理由也不会促使她下这样的决定,他很早就知道,她的眼睛里容不下任何沙子。
  她凄楚地笑,“自然不是我拟的诏令。人心啊,我管得再宽也管不到边。”连裴麟都知道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诜啊诜,你更该清楚的。
  裴麟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难道他的担心终于成真了,陛下终于容不下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幼澜闭目凝思良久,才聚集了足够勇气,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巨细靡遗地讲了出来。她自认不是脆弱的人,但短短一个月间情势的频频逆转,已让她精疲力竭。
  多可笑,她能寻找慰藉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丈夫,也不是正在幸灾乐祸的娘家人。
  裴麟静静听完,分析道:“从离开时的说法听来,他并没有决绝的意思。我想,他可能出于什么别的考虑才作这个决定的。虽然接触不多,但从言谈举止看来,陛下应该不会是负心薄幸的人。您不要太悲观。”她愿意将这样私密的家事说与他听,裴麟又是欣喜,又是苦涩。再一次提醒自己,现在,他是个兄长,要为“妹妹”分担忧愁。
  听他这样说,幼澜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我也不愿相信的,但是他在我们大吵一架后下了这样的诏令……”
  “找他谈谈吧。或许他只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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