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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豆豆太后-第14部分

小说: 豆豆太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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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皇恩浩荡的青天霹雳!爹又开始半夜起来团团转了。
  “小豆子,怎么办?”爹不断地自责。“是爹疏忽了,明知选的是十四到十六岁的闺女,爹应该为你订门婚事避开的。唉!是爹不好。”
  “老爷,先睡下吧。”已经数日不眠的仙娥姐柔声劝说着。
  “不行!我睡不下,我怎能将小豆子送去那种地方。”爹又急又慌,失魂落魄。“为什么我一辈子尽忠朝廷,换得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爹的眼神涣散,嘴里不断重复相同的话,一切言行仿如当年重现。
  她好心疼!她不要爹自责,更不想爹担忧惊慌,这不该是爹要承受的。
  既然命运无可抵挡,当妃子是她自个儿的事,那么,就让她一肩扛下来吧。
  “爹,我要当妃子了耶。”她握住了爹的手臂,撒娇地摇了摇。“这是我们谈家的殊荣,若不是我的容貌品德皆在众人之上,哪能被选为妃子?哇!原来我是大美人呢。”
  “小豆子,你很欢喜?”
  “嗯。”她用力地点头,绽出最甜美的笑颜。“爹啊,你也要开心呀,以后是国丈大人了,人人都要尊敬你,你走起路来也有风了。”
  “呵呵,国丈大人?”爹咧嘴傻笑。“呵啊……呜呜。”
  “爹呀,你怎么高兴得哭了?”她极力克制住冲上眼眶的泪水,仍是娇笑道:“来喔,小豆子帮你擦眼泪。”
  她日日展露新嫁娘的欢喜笑靥,直到迎婚使将她迎上富丽堂皇的舆轿,放下了花团锦簇的红丝轿帘,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很快便擦去了,不让泪水坏了脸上的妆。从今以后,她换了新面孔,不再是小豆子,而是没有名字的宁妃谈氏。
  不是早就哭干眼泪了吗?为什么心还是这么酸苦,泪水还是这么多,抹都抹不完呢?
  若泪能流成河,她愿随波而去,再也不要回头了。
  北风呼啸,原野苍茫,一轮冷月高挂夜空。
  端木骥策马爬上陡峭的山坡,来到了高崖巅峰;他轻拉缰绳,奔雷聪即停下脚步,稳稳地驮着马背上的两人,屹立于山巅。
  怀里的人儿仍在轻轻啜泣。他心中一叹,放开缰绳,将两臂圈紧了裹在披风里的她,俯下了脸颊,缓缓地摩挲着她的头发。
  他都听到了。当奔雷聪出了城门后,一直保持安静的她仿佛有所知觉,又开始哭泣;风声呼号中,她的泣诉断断续续传来,他也逐渐拼凑出她的心绪,一颗心顿感沉痛不已。
  那年,朝廷暗潮汹涌,怎知竟会牵连到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而他一次又一次的逗弄、自以为是的教训她、甚至是冷言冷语刻意疏离她时,是否也一再地牵扯出她内心深处的极度痛楚?
  仰头望月,金黄色的月光染进了他的瞳眸,缓缓地化开了其中的沉郁,漾出了柔和的水波。
  他又低了头,以唇轻轻拂过她的发,轻声唱道:“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歌声缠绕着风声,悠悠缈缈地回荡在高崖深谷之间。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醇厚低沉的男声钻进了她的耳际,谈豆豆以为自己在作梦,她正卧在一条小船上,海水轻柔地晃呀晃,周身暖和得令她不想睁眼。
  君愁我亦愁……是谁?谁知她的愁?是谁低头弄莲子?又是谁在唱着她熟悉、想唱却不敢唱的曲儿?
  她止住泪水,倾耳凝听,歌声如梦,她不愿醒来。
  “豆豆。”
  她心头一震!她不是没有名字了吗?谁在唤她?
  “豆豆……”那声音顿了一下,再唤道:“谈豆豆。”
  她睁眼,清醒,感觉一只温热的大掌正在抚摸她的脸颊,拭去了她的泪水;她抓住这只手掌,抬起头,望进了一对深深凝视她的眼眸。
  幽深的毒龙潭里,没有吃人的怪兽,只有一泓似水柔情。
  “豆豆,你看。”端木骥扳好她的头颅,为她拉拢披风阻隔寒风,只让她露出一个脸蛋,再伸手指向了前方。“北方的山脉多么雄伟啊。那里有砍不尽的林木、挖不完的矿源;再过去是广阔的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你再看这边,东边一直过去就是大海,大海一望无际,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南边三十里是我们所居住的京城;再往南,是秀丽的江南,那里春天会长出绿油油的稻子,足以供给我天朝一整年的食粮;西边有大漠,有崇山峻岭,有奇花异草;更往西边过去,那里的人长相跟我们不一样……”
  “那是讨厌的昆仑国。”她开口道。
  他笑了,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正好将奔雷聪兜了一圈转回原处。
  谈豆豆放眼看去,天上孤悬一颗明月,四野高崖耸立,怪石嶙峋,前方大山盘旋而上,自成陡峭的天险。此处荒凉静寂,她见不到牛羊吃草,也望不着大海绿稻,但在他的引领下,她的天空亮了,视野开阔了。她爬上了天幕山摘雪莲,她踩住昆仑国的王宫屋顶叉腰大笑,她也到了江南,欣赏莲叶何田田……
  “我去不了。”她黯然道。
  “你去过了。你读过那么多方志,不都神游其中了吗?”
  “你都去过吗?”
  “有的去过,有的将来会去。”
  我可以跟你去吗?谈豆豆问不出口,不觉又往他怀里偎紧。
  “贴上他结实强健的胸膛,她突然感到害怕,很怕他又会像上回在藏书楼一样,将她推得远远的。
  会吗?会吗?打从他抱她上马,系上披风,密密地将她藏在披风里,一路以平王爷的身分和朝廷令牌,突破门禁森严的宫门,闯出了紧闭的城门,他就一直将她紧抱在怀里,不曾放开片刻。此刻,他会放吗?会吗?
  “你很冷?”他问道。
  “不,不冷。”她违心地回答,陷入了沉默。
  她很不安,很想扳开他抱在腰上的双臂,但又迟疑着不愿去扳,只因她好喜欢这种依赖的感觉……
  她低下头,眼眶微湿。他想方设法偷渡她离开皇宫,在黑夜里奔驰了三十里路,他何苦来哉?
  她从来就不敢猜测他的心思,即使他柔声唤她豆豆、唱歌给她听,她仍然当偎依的此刻是一场梦;在梦里,她放纵自己的心情痛哭流涕,也享受了无缘一见的奢侈风景,过往阴影早已随风而逝,未来的日子依然漫漫无尽,唯一能珍惜的,就是此时此刻。
  “抱歉,我失态了。”她怯声地道:“平王爷……”
  “嘘。”他拿指头掩住了她的嘴。“我是阿骥,你是豆豆。”
  “啊!”她仰头,看见了一张冲着她笑的俊脸。
  阿骥?撤去了藩篱,他和她就只是一对平起平坐的人间男女。
  是了,绝对是梦!在梦中她是个让他呵护疼爱的小姑娘啊。
  她眨了眨哭得红肿沉重的眼皮,瞳眸里映入了明亮的月光。
  “阿骥,为什么在京城看不到月亮,来这里就看到了?”
  “这里风大,将乌云都吹开了。”
  “为什么月亮是圆的?”
  “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月亮就是圆的。”
  “对了,到底有没有盘古这个人?传说他死后身体变成大地,血流成河,汗变成雨,那为什么雨水不是咸味呢?”
  “呃,这是上古传说的神话,听听就好。”
  “哎呀!阿骥你看那石头上面亮晶晶的,结霜了!”她探出头,兴奋而好奇地问道:“可为什么天冷才结霜、结冰?要是夏天结冰不是很好吗?这样就很凉快了。”
  “唔。”
  “为什么马只有四只脚,八只脚不是跑更快吗?”她摸了摸马颈。
  “这……有八只脚的是怪物,不是马。”
  “喔。”她望着他好像十分忍耐以致线条有些僵硬的脸孔,突然发现了他颊边下巴冒出来的短硬胡渣。
  “为什么你会长胡子,我不会长?”
  “向来只有男人会长胡子,姑娘不会长。”
  “不能这样解释。向来,向来,好像世间万物都得一成不变似地。”她用力摇了摇头。“我看过河东府志,记载一个长胡子的妇人,她生了八个小孩,他们一家都有奇怪的长相,老大头尖尖,长得像鳗鱼,老二瘦得像一支竹竿,可以钻到小洞里抓蛇……”
  “等你故事说完了,你的胡子也长出来了。”端木骥傻眼,她的小脑袋瓜里装了多少东西呀。“你问题这么多,不渴吗?”
  “是渴了。”她承认。
  “来,喝水。”他从后头鞍袋摸出一只皮水袋。
  她捧起皮水袋,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冷水,突然想到他也会捧着这只水袋,对着这个口咕噜咕噜地喝水,顿时脸红耳热,喝水的速度也慢了。
  “饿不饿?”他又问。
  “我晚上没吃……”她放下水袋,嗫嚅道。
  “给。”他递给她一块白糖桂花藕粉糕。
  “藕粉糕?!”她惊讶得心脏噗通噗通乱跳。明明他一路奔来,路上没有停歇过。“为什么你袋子里有这个?”
  “嘿,因为我有一个百宝袋,想变什么就有什么。”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总算有一个他可以主宰的答案了。
  “给我瞧瞧。”她好奇了,才将藕粉糕塞入口里,就要往后头摸。
  “猴急什么?你坐好不要动。”他按了按她的头颅,试图将她定在马背上,接着解开披风,再将她裹得密不透风,这才跳下了奔雷聪。
  谈豆豆瞠大眼睛,嘴巴忘记咀嚼吞咽,就看他从百宝袋拿出一领油布雨衣,平铺在大石头背风处,然后继续从百宝袋拿出两块大面饼、一盒糕、两颗苹果、三颗梨子、几块糖、一条干扁鱼、一块腌肉、两只鸡蛋,还有一只白瓷小瓶子。
  他早就准备好半夜来这边野餐了吗?
  仿佛洞知她又要问为什么,他笑道:“全是我娘和弟弟的杰作。”
  “哦?”
  “我常常外出,不在家睡觉,有时半夜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也没得买,也不好吩咐人准备,我娘心疼我,所以我出门前,她就会将好吃的食物塞进我的鞍袋里。”
  她记起了笑咪咪的定王妃,心头倍感温馨。想想呀,当他半夜在勤政阁忙碌国事饿了,随时可取来娘亲的爱心餐点,难怪他吃得又高又壮了。
  “我两个弟弟恨死我这个大哥了,不想吃的东西就尽往我这袋子塞,当我是馊水桶。”他又笑道。
  “呵。”其实是兄弟情深,不必溢于言表吧。
  “下来吧。你坐在奔雷聪上头越吃越胖,会压垮牠的。”
  “啐!”她笑着打他一拳,这才发现已然让他抱进了怀里。
  脸颊热热地烧了起来,她双手缩在他的胸前,眼睫慌忙地垂下,却又不舍地立刻抬起,只想好好将他的轮廓容颜收在记忆里。
  仿若心有灵犀,他亦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紧紧交缠,她看到他眼里骤起的波涛,感受到他陡然箍紧的强壮臂力,两人视线相隔盈尺,她迎上他阳刚的呼息,却乱了自己的呼息,不觉微张小嘴,想要汲取更多的气息
  端木骥眸光猛然烧起熊熊烈焰,手臂更加使力,却在冷风扑面的一瞬间,他忽地清醒,眼里的冲动只是一闪而过,快到连她都无法察觉。
  短短的十几步路,有如千里之遥:这个拥抱过度沉重,他无法负荷,然而又不想放开,就算几千里几万里路也要抱住不放……
  “坐着,慢慢吃。”他将她放坐在油布雨衣上。
  “我……我自己走……”她结结巴巴地道。
  “慢半拍。都走完了才说?”他摸摸她的头顶,好像是刻意为自己化解方才的尴尬,笑道:“鞋袜也不穿,这么冷,会得风寒的。”
  “好啦。”她盘腿藏在裙下,拉拢披风,看他拿起了一块糕,便问道:“你怎会吃起了藕粉糕?还知道要买南门那一家的?”
  “有一回你爹带了一盒给你,你无视我的存在,跟你爹你一块我一块的吃了起来,害我流了不少口水。”他瞪她一眼。
  她呵呵笑了。其实爹是想敬献一块给伟大的平王爷,却让她挡住了。
  “这味道很香,你喜欢吃吗?”她问道。
  “喜欢。”
  他喜欢她喜欢的味道!谈豆豆捺下不必要的猜想,刻意笑道:“快快快!我还要吃其它的东西。”说着便抓了苹果啃一口。
  “别囫囵吞了。”他为她剥了一颗水煮蛋,递给她。
  “放心,我嘴巴没那么大,一口吞不下的。”
  他望着那鼓起脸蛋大啖食物的樱桃小口,果然还是小巧玲珑,如一枚红菱,诱惑着他去采来……
  “给你玫瑰香露。”他深呼吸,转过脸,又递过了白瓷小瓶子。
  “我以为是酒。”她才啃完苹果,又咬了蛋,拿起小瓶子转着看。
  “你别看这小小一瓶,这可是我娘亲手做的。她采下玫瑰,蒸取花瓣精华,可以养胃散郁。”
  “这很珍贵的……”不只是繁复的手工程序,更是一个母亲的用心。
  “吃了吧,放久也会坏掉。”
  “谢谢。”她小口小口地啜下,让那清新的芳香滑入喉际。
  好久没让人这般疼爱了,她眼角泛起薄薄的泪光,心头既甜又暖,抬起头,便朝他一笑,又开开心心地吃起这顿大餐。
  她吃,他也陪着吃,两人坐在野地里,狂风掠过耳边,寒霜凝结石头缝隙,这里却是春意融融、鸟语花香,令人流连忘返。
  明月高悬天际,长空明净如碧,远方传来野狼对月的嗥叫声,明明是苍凉至极的悲鸣,她却——
  “呦呜!”她吃饱了,顽皮心起,仰起脖子,也学野狼高呼一声。
  “你不要乱叫!”他赶紧制止她,好气又好笑地道:“万一招了狼群过来,看你不被撕了吃掉才怪。”
  “不会。”她站起身,很有把握地笑道:“这里有你呀,你人高马大的,还打不过几只小狼?”
  “我会骑着奔雷聪先跑了。”
  “你不会。”她摇摇头,笑得更灿烂。“给我发丧挺麻烦的,不是吗?”
  “乌鸦嘴。”
  “嘎嘎嘎!”这会儿她又学起了乌鸦,两手振动披风抖呀抖的,踩着脚步兜圈子,活像一只蹦蹦乱跳的小鸟儿。
  “你喔……”他完全被打败了,真正领教到她的活泼个性。
  这颗小豆子呀,她扇起的凉风变成了他心底的飓风,明明是他带她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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