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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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有狙击手!
通常在战场上,狙击手都是躲在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射击,专门杀伤对方的军官或是机枪手之类的重要目标。
我四下寻找着,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段彪从二驴子那爬过来;“小鬼子的枪打的真他娘的越来越准!”然后他又喊着救护兵:“别过去了,死了!”
我问:“二驴子死了?”
段彪脸色凝重:“一枪命中天灵盖!死的不能再死了!他妈拉个巴子的!”段彪重重一拳击在地上。
一枪能打中天灵盖,也就是说日军的狙击手很可能是在高处开的枪。我举起狙击步枪,透过瞄准镜在树上依次寻找着,忽然我的瞄准镜里出现了一支枪口:“你大爷的!”我几乎是立刻就扣动了扳机,蓬的一声一个日军从不远处的树上掉了下来。
段彪有些吃惊:“他娘的!我说怎么弟兄们隐蔽的挺好了,也能中枪,原因在这了……”
我们占据了有利地势,日军轻敌冒进,被我们杀的七零八落,他们扔下了几十具尸体撤出了林子。打疯了的丘八们几乎要跟随日军掩杀出去了,我的嗓子已经倒了,我嘶吼着把这群杀红了眼的家伙赶回了林子里,好在他们经过这两次战斗后,对我这个指挥官已经是十分认同了,不然的话我是没办法拦住他们的疯狂。
“再后撤!炮击又要来了!”
我喊完了一马当先开始在林子中向深处奔跑,段彪在我身后大叫着:“打赢了也跑!安子,你是不是跑上瘾了!”
几分钟后,日军的炮弹又呼啸着砸进了林子里,我们刚刚战斗过的地方,此刻已经被炸成了月亮,到处都是大小不一弹坑。
我奔跑着,就像四年里的每一次奔跑一样,我又跑过了我所有的同袍们。
段彪气喘吁吁勉强抓住了我的武装带:“安子,别跑了,鬼子没有追进来……”
我听了这话,一口气也泄了,直接软倒在原地,把自己四仰八叉的瘫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段彪回身嚷嚷着:“都他娘的别跑了!原地休息!……”
然后他也坐倒在地上:“安子,你真是让老子开眼了!打了五六年的仗,我还没见过跑的这么快的指挥官!”
………………………………
第二十九章 孤军
在第二天的夜里,一架从东岸飞来的运输机,被已经有了防备的日军用防空火炮击中,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这架搭载着我们后续增援部队的飞机,坠入了山谷中。
我不知道那飞机上都有些什么人,但是毫无疑问都是我们的同袍,他们在这种生死赌局中没能获得幸运女神的青睐。
增援被截断,我们成了一支真正的敌后游击队,在藤县的各个乡村,远近的山坳丛林,都能看见我们仓皇奔跑的身影。
因为一直不间断的和日军作战,我们的战损也在持续增加,从开始的一百人,已经减少到了七十几个人。吃的方面基本上已经到了一天一顿的境地了,更糟糕的是武器弹药的减少,这是无法得到补充的。
恐慌已经开始充斥蔓延着我们所有人的内心。
本来携带的电台,因为发报员被炸死,也成了无用的机器。在之后的一次交火中,电台被日军的重机枪打成了蜂窝,于是我们彻底的失去了和上峰的联系。
现在,我们是一支孤军。
我们这一群残兵败将,每天都要像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着,不仅如此,我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又一个的倒在追击我们的日军枪口下。
我们现在和游击这两个字,其实已经完全不沾边了,事实上我们就是在逃亡。
“哎呀!”
走在队伍前面的毛小豆一个趔趄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毛小豆是今天负责探路的排头兵,说是排头兵,其实距离我们这七十多人也就百十来米的距离。所以他忽然的在平地上消失,让身后的惊弓之鸟们都受到了惊吓,所有人不用命令,立刻趴在了地上,枪口都对着前方,寻找着危险的来源。
“安子哥……我掉坑里了……”前面传来了毛小豆叫喊声。
我们试着往前推进着:“毛豆,你在哪?”
“我掉坑里了……”他重复着。
当地的猎人在林子中挖了很多陷阱,用树叶或是杂草铺上伪装,用来捕捉大型的猎物,没想到今天这陷阱被毛小豆踩上了。
段彪站起了身子:“妈了个巴子,吓老子一跳,还以为遇上鬼子伏兵了。咋也不注意点……过去个人把他拉上来。”
一个士兵笑着跑了过去,把步枪倒着伸了下去:“毛豆,抓住枪托,我拽你上来。”
眼看着他就要把毛小豆拉出了陷阱,忽然砰的一声枪响,那个拉拽毛小豆的士兵,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已经爬到一半的毛小豆,失去了牵引力量,重新又摔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到了树木后面,但是转瞬间砰砰的子弹声从我头上擦过,我就又蹦跳着滚进草丛里。我们看不到敌人的位置,,但是凭枪声几乎可以确定,伏击我们的日军一定又是藏在在树上,要不然他们射击的覆盖面积不会这样大。
日军喜欢上树,是他们在缅甸战事中,频频使用的战术,他们依托着树干做掩体,居高临下可以任意射击,哪怕就算你趴在散兵坑里,也依然在他们的有效射程之内,远征军在缅甸就没少再这方面吃过苦头。
三八枪子弹交织的火力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转眼间我们已经伤亡了十几个。这在我们过江之后,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伤亡,哪怕是和日军硬碰硬的几场战斗,都没有这么大伤亡。
段彪急了,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举着冲锋枪,盲目的向着树上还击。
“老段,节省着点子弹!”我对着树上开了一枪,也没有命中。
四周的树上至少有二三十个日军,我们整队人完全暴露在他们的枪口下,再这么打下去,都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别打了,撤退!”我大叫着,一边开枪一边后撤。
“毛豆还在陷阱里!”段彪想要去救毛豆,立刻被日军的子弹压了回来。
“顾不上了!”我连续扔出两个手榴弹,趁着炸起的硝烟,我们残余的五十几个人连滚带爬的逃了出了林子。
毛小豆死了,他身上中了二十几枪,没有致命枪伤,他是失血过多死的。这个幻想着回去家乡的少年,像一个猎物一样被射杀在丛林里。
日军撤离之后,我们才有机会给死在林子里的十几个同袍们收尸。毛小豆被从树上解开时,很多丘八都掉了眼泪,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遍体的枪伤洞创让人看着触目惊心,这是我见过受过最多枪伤的士兵。
我们在林子深处挖了一个大坑,十几个弟兄被依次排列抬入了坑里,填土掩埋的时候,段彪大声的念叨着:“弟兄们都走好了,过奈何桥的时候,互相拉扯着点,别他娘的掉了队!照顾一下毛豆,他胆子小,还怕黑……”
段彪哽咽住了,他迅速的掉过头,对着天空大口地呼吸着。
所有的丘八们都在这兔死狐悲的气氛里惶惶不可终日。
一个月后。
我们折损伤亡过半,这其中还包括七八个伤兵,因为缺医少药,他们中的重伤兵,距离死去似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们这种全方位失去了补充的武装,根本无法再对日军展开有规模的游击战,对日军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原有战略意义。
一队忍饥挨饿的家伙,只是在需要食物的时候,才从山沟里从林子里冒出来,像那些为了生存的动物一样,即使知道危险也要出来觅食。
获得食物的来源很有限,整建制的日军,我们现在已经不敢去招惹,只能在其他环节上想办法。
就像今天这样,我们伏在道路两旁,等待着伏击县城给各个日军据点运送补给的车辆。
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这样做了,虽然第二次必然是风险巨大,可是也没有办法,我们是一支饥饿的军队,我们需要食物。
运送物质的卡车由远而近,只有一辆车,驾驶室里有一个司机和一个日军军官。卡车的后车厢是半封闭的,我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按正常配置,里面最少应该有五六名日军押运。
“干不干?”段彪现在的语气完全就是一个山大王要打劫的样子。
“干!”我发着狠。这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不干也得干,弟兄们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肚子了。
段彪奋力的甩出一颗手榴弹,手榴弹在车轮处爆炸,汽车一个急刹车,打横停在了路中间。
卡车的后车厢里,立刻跳下来了六七个日军,他们迅速藏身在车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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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负伤
当年读书的时候,我曾臆想过自己上阵杀敌的桥段,我甚至设计好了口号,什么誓与阵地共存亡,誓与倭寇抗争到底之类的,准备着真有那一天来临时,我要振臂高呼喊出这些口号,既升华了自己的情操又能提振我军士气。
可是事实证明,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存在着一些完全不同的东西。尤其是此时此刻,这些打好了草稿的口号,就只适合扔进垃圾堆里,因为我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抢夺日军的补给车,我们现在只想着誓与食物共存亡。
就算只有六七个士兵,日军的防御也做的极其顽强,他们有一挺轻机枪,机枪手躲在车地下,不停地扫射着。加上其他日军的配合,一时半会儿,我们还真不可能在这样的常规打法中结束战斗。
我有些着急,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在他们的援军到来以后,我们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事实上十几分钟后就印证了我的担心。
“别和他们耗着了,冲下去!”
在和段彪简单商量了之后,我们全体跳出了掩体,借着地势向日军攻击着。
几个日军连续的扔过来几个手雷,手雷在我们中间爆炸,一个士兵在我身边倒下。我们快速的冲到公路上,集中火力打掉了日军的机枪手,在又失去了几个同袍后,我们终于凭借火力优势杀死了最后顽抗的日军。
“快快,上车看看,把吃的都搬下来。”我大声的吩咐着。
段彪第一个翻上了车厢,没一会儿,就听见他急促的欢呼着:“快上来人,赶紧搬吃的了!”
丘八们听说有吃的,一窝蜂爬上了车厢,没过一会儿,两袋子大米,还有一些罐头和蔬菜就被搬了下来。丘八们欢呼着,因为对于饿了快两天的我们来说,这简直是让人流口水的山珍海味。
但是我们高兴的还是太早了,都没等我们把大米扛上肩头,日军的增援就已经赶到了。三辆卡车满载着最少两个步兵整编小队,他们几乎是跳下汽车立刻就开始进入进攻状态,绝没有一丝停顿。
日军甚至拉来了一门九二步炮,这种炮因为体积小,机动能力强,一直以来都是非常让我军头疼的武器。
现在这门炮顶在了我们正要后撤的路上,封死了我们的退路。在日军炮手的怪叫呼喊声中,炮弹呼啸着在我们之中炸开了花。
我们的武器只有一些冲锋枪和缴获来的三八式步枪,重武器早就已经因为弹药用尽被我们销毁。现在面对日军这样超强的火力进攻,我们这一群抢粮食的山大王能做的,就只剩下了逃跑了。
枪炮声中,我们中间不断的有人中弹跌倒,我大喊着:“扔下粮食!全力逃命!”
不舍得放下大米袋子的士兵稍微犹豫间,已经被日军一枪洞穿了胸口,鲜血瞬间喷涌染红了米袋子。
一群为了食物丢弃性命的人,在枪林弹雨中奔跑着,间歇间炮弹也能准确地找到我们的头上,血肉横飞下的狼奔豕突让这我们的队伍看起来混乱不堪。
日军大概是看出了我是这个队伍的长官,几支枪几乎是追着我打,在被重点照顾下,我在一个拐角处终于被击中摔倒。段彪在我身侧,没有半点犹豫的一把捞起了我,拖拽着继续跑。
我忍着痛:“老段,放下我,你们跑吧。”
段彪怒骂着:“别他娘的废话!把嘴给老子闭上!”
“王四宝!帮忙!”段彪喊着刚刚要跑过我们的王四宝,两个人架着我狂奔着,我的脚几乎就是在地上拖行着。
这是惨败,无可挽回的惨败,在过江后的第三十天,我们这一百人几乎断送殆尽。
我们侥幸脱逃的十几个人,趁着夜色再一次逃进了林子,这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最好藏身地。日军没有再追进林子,也许他们觉得这十几个残兵犯不上这么冒险,他们等在林子外面,等着天亮再发起进攻。
在确定了日军没有尾随进来,我们才停住了脚步,因为一路的奔跑,加重了枪伤,我胸前浸透着大片的血迹。
“伤到哪了?”段彪问我。
我指了指胸口右侧一个三八枪的创口,因为子弹稍稍偏离了我的心脏要害,我才得以能支撑到现在。
段彪看了看伤口,拿出急救包给我包扎伤口:“从来不受伤的家伙,伤一次就是要命的伤!”
他说的没错,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地方,我这种需要一次外科手术的枪伤,根本是没什么机会活下来。
我望着剩余的十几个残兵,对段彪说:“老段,我撑不了多久了,你带着他们找机会逃回去吧。上边要是有心找麻烦,你就说是我下的命令……”
段彪瞪着我:“安子,你说胡话呢?你让我们扔下你逃回去?扯犊子呢你!”
一旁的王四宝说着另一件事实:“根本也过不去江了……”
我也知道想要逃回东岸的机会渺茫,而且想要说服段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不再说话,我的伤势剧痛也让我无心再关心其他。
到了半夜,我感觉到了身体有些发冷,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虽然没有经历过死亡,但是我也知道,自己的大限可能是快要到了。
我茫然地望着天空,天空被树木遮蔽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树木中正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