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志远-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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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治烨笑,说:“志远同志,说说,准备带我们看什么?有什么值得我们一睹为快。”
杨志远笑,说:“省长,对于这次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在社港召开,社港除了正常的会务安排,还真没有其他刻意而为的准备,所以我还真不知道该带同志们看什么,我只能问省长,省长想看什么?”
汤治烨一笑,说:“志远同志这么一反问,还真是难住我了,如果我什么都想看,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省长什么都想看,那就看好了,只是就怕省长安排的时间不够。”
“社港如果真的让人赏心悦目,让随行的同志们心情愉悦,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少念几篇红头文件不就是了。罗副你说是不是?”
罗亮点头一笑,汤治烨直接点题,说,“昨天看幻灯片,社港全县油菜花黄灿灿的一片,看着就觉舒坦,现在花期已过,正是收获之时,要不先看看这?”
省长虽然是以一种询问语气,其实就是肯定,杨志远毫不迟疑,让张穆雨通知先导车上委办主任霍亚军,出县城,往临江方向前进。
杨志远觉得省长这话说得有些意思,社港的什么赏心悦目?风景?自然不是,油菜花虽然已经成了果实,但张溪岭还是山花烂漫,值得一看,肯定会让同僚赏心悦目。显然省长说的不是这个,省长这是要看成绩,那还说什么,尽管看咯,成绩在哪?自然在田间地头,在乡亲们发乎于心的笑脸上。
这个点是省长选的。
第35章心情愉悦(4)
大巴出县城,行进在临社公路上。汤治烨一直看着窗外的田野没说话,省长不吭声,大家也都不敢窃窃私语,一时大巴车上一片寂静,连咳嗽都听不到一声。
到了此处,省长发话:“在这停一下,下去看看。”
此时车队离开县城并无多久,杨志远下车一看,此地处城关边缘,仍属城关镇管辖。公路上视野开阔,放眼望去,社港农民火热的丰收场景尽收眼底。
省长站在路边看了一会,还是没说话,也不见其有什么表情,抬脚下了公路,朝田垄上走。杨志远赶忙跟上。孟路军则陪着罗亮和陶然下到田里。此时正是成熟之时,田地里的油菜籽沉甸甸的,成一定角度倾斜。
地里一派繁忙,乡亲们轻割轻放轻捆,根本就没留意到有人走近。直到汤治烨省长连呼了两声,老乡。乡亲们这才直起腰,一看田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这么多人,个个西装革履,像是上面来的什么领导,乡亲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势,更不认识站在面前的诸多省市领导,一时都是站着没动。但是其中却有乡亲认出了杨志远和孟路军,很是热情地跟他俩打招呼:“杨书记,孟县长,你们来了,怎么,又到地里来搞调查?”
汤治烨一看竟然有乡亲不识省长市长,只认识杨书记和孟县长,顿时饶有兴趣,有些意味地一笑。
杨志远自是注意到汤治烨省长稍逊即逝,似是而非的笑意,省长这笑有些意味深长,杨志远心想,省长此时只怕是对现场的乡亲的身份有所怀疑,认为此处的乡亲为社港方面故意为之,属乡村干部改头换面,现场作秀,故意在省长面前暗示本县的书记县长,爱民亲民,密切群众。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下面的干部为了应付检查,花样从来都是层出不穷,有时候说不定整个田间地头数十个灰头土脸,挂着黑不溜秋的毛巾,在领导面前晃来晃去让领导感到苦难深重饱含热泪的乡亲,没有一个是真的,整个就是一现场化妆舞会,浑头垢脸的乡亲们全是由当地小领导乔装打扮而成。
汤治烨省长就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怕未必,省长这笑肯定与此有关。但杨志远自信此地乡亲肯定是如假包换地道的农民,有乡亲认识他和孟路军看似偶然,实则还是必然。因为在这三年来,他杨志远也好,孟路军也好,一年四季,呆在田头的时间远比办公室要多。社港的乡亲们认识杨书记孟县长的不敢说是十之八九,但十之一二肯定是有的。尤其是城关一带,去年各村试点稻田养殖,杨志远和孟路军有事没事就往这一带跑,掌握第一手资料,有乡亲认识他和孟路军也就不足为奇。
杨志远自知问心无愧,省长心有疑惑就心有疑惑了,他并不想刻意去解释,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只会越解释越乱,还是顺其自然为好。杨志远见认识他和孟路军的乡亲们中有一人颇为年长,颇像一家之主,就笑,主动上前,说:“是啊,老人家,我们又来调研了,不过这次不只我和孟县长,还有省农业厅的一些专家和省农大的教授,县委县政府特意把专家教授们请来,为今年的农业生产把把脉。”
老人家说:“我说怎么这么大的动静,敢情是这么回事,好好好,还是政府想得周到。”
杨志远把汤治烨省长作了介绍,“这位就是省农大病虫害防治的专家,汤治烨教授。”
罗亮一笑,心说这个杨志远,搞什么名堂,一句话就将省长降了不知有多少级,成农大的专家教授了。老人家一听汤治烨是教授,很是高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然后很是热忱地伸出手来和汤治烨握手,此举让汤治烨很是意外,他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和老人家一握。老人家乐呵呵地说:“汤教授,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汤治烨还真就问了,亩产多少?投入多少?产出又是多少?盈还是亏?有没有奔头?
老人家说去年因为雪灾,油菜籽的收成减产不少,今年却是风调雨顺,产量不错,没有两百公斤也有一百九十五公斤。至于投入吗,地里的肥料主要以农家肥为主,种子用的是农业厅高产的新农一号,是通过县农业信息公司先行赊销的,还没有结账,过个七八天,等晾晒些水分,经碾打、脱粒、扬净,交到信息公司在村里的合作社,就可两清了。
说到盈亏,老人家兴致勃勃,拿出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一口,和汤治烨省长蹲在田坎边看着田里弯下了腰的油菜籽,喜滋滋地给汤治烨算了一笔账:每亩地里的种子用了九十八块五角六分,除了农家肥在初期也还用了点化肥,每亩地合到一十一块五角,除了这两项,其他零星的支出也有一些,但都不大,摊到每亩地里就是七块四角三分。今年油菜籽保底的收购价是一块三一公斤,以每亩地195公斤计算,那就是253。5元,减去117。49的成本,不算自家劳动力,每亩地能有个136块的赚头。老人家说这奔头大了去了。
汤治烨还是有些意味地笑,说:“老人家,你怎么计算的这么清楚。”
老人家笑呵呵的,说:“我们这些在田里刨食的,整天在心里扒拉的,不都是这些角角分分,今年收成好,奔头大,计算得更是起劲。不止是现在的,我把今秋的收成都算好了,等今年农忙结束,趁年底的空档,把房子整一整,张罗着把小儿子的婚事给办了。”
“这是好事啊。”汤治烨笑,觉得老人家还遗漏了关键的一项支出,“老人家,你这毛利润还有一项支出没算吧,怎么没有农业税这一块啊?”
汤治烨这话一问,老人家直乐,他说:“汤教授只怕有所不知,杨书记孟县长没告诉你吧,县委县政府已经开过大会了,今年夏天开始取消农业税,只要省里一批准,什么‘三提五统’啊,今年一概都不用交了。”
取消农业税一事,杨志远还没有上报省政府,一干省市领导,除了罗亮和陶然因为杨志远已经在电话里和他们吹过风,对此略知一二,其他领导都是一无所知,现在一听,很是震惊,多有惊愕,汤治烨震惊之余,扭头问杨志远:“有这回事?”
杨志远抢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召开之前,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宣布取消农业税,统一干部思想,其目的就是要趁汤治烨省长在社港之际,在此事上取得省长的支持。
《关于在社港进行取消农业税试点的报告》杨志远一直都揣在兜里,只是这两天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面呈省长,杨志远昨天曾经求助于罗亮,罗亮沉思了一会,说在社港全面取消农业税开本省之先河,此事事关重大,意义非同小可,由我转达有些欠妥,我认为还是由你直接面呈省长为好,省长有什么问题,也好现场解答。
但杨志远也没想到,取消农业税一事竟然会是由务农的乡亲首先告知省长知晓,现在省长主动问起,这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契机。杨志远当即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县人大已经原则上同意政府关于在社港全面取消农业税的决定,只待报市省两级政府批准,就可实行。”
汤治烨看了杨志远一眼,说:“什么时候上报的?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杨志远说:“县里刚刚开过全县干部大会,刚刚统一思想,所以还没来得及上报。”
汤治烨说:“是没来得及上报,还是根本就没打算上报?是不是准备先斩后奏,干了再说?”
杨志远笑,说:“这等事情,我杨志远同志可没有这样的胆量,先斩后奏,那不是想引起同僚激愤么。”
“你杨志远同志什么事情不敢干,你没胆量,谁信?你要没这胆量谁有这胆量?”汤治烨说,“不过,你不想引起同僚不满倒是一句实话,现在好了,汤教授知道了,蔡专家知道了,同僚也知道了,杨书记还有没有必要瞒下去,还想怎么瞒下去?”
“瞒?”杨志远笑,说:“这事我还真没打算瞒各位领导。”
杨志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报告拿了出来,就此面呈省长。汤治烨接过报告,扫了一眼:“怎么,杨书记早有准备?看来杨书记早就预谋?可有圈套?”
杨志远心知省长还是疑心老人家有假,属乔装打扮,不然哪有这么巧,一提到取消农业税,这边杨志远同志就把报告拿了出来。杨志远笑,说:“汤教授明鉴,杨书记早有准备是实,预谋却不存在,汤教授临时起意,于路边临时停车,怎么预谋?怎么安排?变戏法也没这么快,所以汤教授大可以放心,今天汤教授的所见所闻,肯定真实可信,不存在故意为之,巧做安排。所以既没有预谋,也不存在圈套。”
汤治烨一想,还真是,社港方面再怎么安排,也不可能让社港的田间地头都杵着小领导小干部,社港方面怎么就知道他汤治烨就一定会到这块田里走一走,没有这么巧的事情。汤治烨一笑,没有顺手将报告交给身边的秘书,而是径自把报告放进了兜里。
真正让省长疑虑全消,还在于省长向老人家告辞的时候出现的一个小插曲。省长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和老人家交谈的颇为愉快,收获颇丰,也该上车,继续前行了。省长于是向老人家告辞,说:“老人家,耽搁你这么久的时间,也该走了。”
老人家笑,说:“我们农民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汤教授要是不忙,到我家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
汤治烨笑,说:“老人家,只怕不成,你看看,这次来的队伍太大,都好几百号人,都跟着去,只怕挤都挤不过来。”
老人家笑,说:“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这几百号的吃喝是没问题,但是没准备,只怕还真是坐都没地方坐,那我也就不留客了。”
汤治烨笑呵呵地与老人家握手。老人家这时突然冒出了一句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话来,老人家说:“汤教授,我敢断言你肯定不是什么教授,而是个大领导。”
汤治烨奇怪,笑,说:“老人家,何以突出此言?”
老人家呵呵一笑,说:“山野之人,虽然见识不多,但并不愚钝。一来,汤教授真要是省农业大学的教授,病虫害防治方面的专家,怎么自始至终,只问产量、收成、奔头,不问去冬今春油菜籽病虫害的防治情况,真教授不会这么做。”
汤治烨哈哈一笑,说:“看来本教授还是不够专业,老人家,既然有其一,肯定就有其二,那么不妨说说其二。”
老人家接着说:“其二,杨书记孟县长在咱们社港,那是多大的领导啊,在你汤教授面前却是毕恭毕敬,小心谨慎,有如众星捧月,所以据此分析,汤教授定非教授,定为领导是也。”
汤治烨哈哈一乐,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杨书记毕恭毕敬?小心谨慎?我怎么并无此感觉。”
汤治烨和老人家握别,说:“老人家,智者也。”
此小插曲,再怎么编排都编排不出来。汤治烨疑虑顿消,乐呵呵地回到车上,心情很是愉悦。汤治烨这时终于有机会问杨志远一个问题:为何初到田间之时,将本省长连降数级,省长成了教授?
杨志远笑,说:“社港这几年农业生产得以发展,省农业厅的专家,省农大的教授首居其功。为何?因为杨志远同志出出点子,想想办法还成,但具体到全县农业生产怎么布局怎么合理有序地发展,这么多蔬菜果木的病虫害怎么防治,大棚蔬菜的防寒防冻怎么处理,如何增产如何增收等等这些,都得有劳农业方面的专家教授出谋划策,现场指导,所以在社港,只要是农业方面的专家教授,在社港肯定是备受尊重,很是吃香,逢家遇户,只要自称是专家教授,乡亲们肯定有酒有肉,热情相待。”
汤治烨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几排的杨建中一眼,说:“这么看来杨厅长和杨书记有些渊源?”
杨建中点头,也不隐瞒,说:“我和杨书记认识十年有余,当年他在杨家坳,我在农科所,就有合作,属老交情了。”
汤治烨点头,说:“杨书记还是不够意思,何必说我是专家,直接说我是农业厅的汤厅长多好,如此也就不会引起老人家的猜疑。”
杨志远笑,说:“在社港,厅长没有专家吃香,杨厅长到了社港,从来不言自己是厅长,一直都说自己是鱼类问题的专家,在枫树湾,你要问杨建中杨厅长,乡亲们肯定会一时反应不过来,但你要是问及杨建中杨研究员,研究鱼的,肯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汤治烨笑,说:“看来还是杨厅长这样的专家型官员在群众中有市场,汤教授就不成,三言两语就穿帮,看来汤教授今后除了会做报告,还有必要加强病虫害方面的研究,不然还真是愧对了教授的职称。”
大家哈哈一乐。汤治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