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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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奔向彼岸的快乐。我当时并不明白贝妮的用意,如今我猛然顿悟了,如果廖天北是维吉尔的话,那么他已经引领我走过了地狱和炼狱,是该用我的意志为向导的时候了,此时我分明看见贝妮在黑水河对岸亭亭玉立地微笑,莫非她就是引领我去天堂的贝雅特丽齐?此时灰云被包裹在里面的那个又红又烫的太阳球烤裂了,突然绽开了一条条缝隙,贝妮若天使一般生出一双翅膀向着太阳飞去,边飞边喊:“商政,能像我一样飞起来吗?”我的灵魂仿佛从肉体的坟墓中站起来,抛掉了身上的裹尸布,而且也生出了双翅,毫无疑问,我将从旧我中重新创造新我,从新我中骄傲地创造出一个富有生命力的东西,不管这个东西是什么,有一点是肯定的,它绝不是腐朽,而是真的、美的、善的!想到这儿,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贝妮的手机。
我毅然决然地辞职了,我要以北斗医院为起点,创造一个新世界。然而我辞职没几天,就遇上了麻烦事。究其原因,都是王冠路闹的。廖天北出事以后,外商闹着撤资,王冠路工程一度停了,能不能创造一个新世界,全靠小刘屯那块地了,如今王冠路工程却迟迟不能完工,那块地像压在孙悟空背上的五指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逼得我极力在山穷水尽处寻找柳暗花明。中午,天空明媚,微风轻飏,我和白明海吃完饭后便来到了家具城。为医院会议室选购办公用品。我俩楼上楼下转了几圈,觉得三楼有一个椭圆形的会议圆桌很合适,造型新颖,紫檀木颜色,大小也正好,便一起走过去询价。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跷着二郎腿坐在折叠椅上,双手交叉搁在大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见我们走过来,连忙满脸堆笑地起身搭讪。我们表明要买的诚意,和女人砍了半天价,也不知这个女人是精明还是蠢笨,一口价一万五千五百元,少一分钱也不卖。白明海不甘心,死缠烂打地想让女人再降点,那个女人扯个大嗓子说:“大兄弟,绝对不行,这桌子平时都卖三万多,这是最后一台了,所以才这么便宜卖给你们。”望着白明海与女人之间斤斤计较的样子,我清楚而准确地意识到,我确实步入了另一种生活,但我无法确信,在这种生活中能不能痛痛快快地做自己。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从今以后,我将撕开生活的面纱,因为这是现实这本书最新的读法。我不失时机地说:“大姐,你就剩这么一台了,我们连挑的余地也没有,你看你这张桌子面上有好几条划痕,这可是硬伤啊,这样吧,你也不容易,再便宜伍佰元,我们拿走。”那女人掏出手机跟老板通了电话。随着女人的脸色逐渐阴沉,我意识到了通电话的结果。果然,女人挂断手机果断地说:“老板说了,一分钱也不能少。”我听后心里特别生气,觉得这个老板生意做得不仅死性,还有些霸道,使赌气地想和这个老板较一较劲,心想,干脆拉回医院再说。作出这个决定时就觉得另一颗心脏在我体内跳动。我挤出难看的笑脸说:“好吧,大姐,先装货吧,我们哥俩没带那么多钱,货送到单位以后再拿钱吧。”女人痛快地答应了。她喊过来几个伙计装货,同时嘱咐领头的一个伙计说:“回来时把钱点好,别丢了。”伙计头穿了一身蓝色工作服,灰头土脸的样子,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吧!”
秋日的阳光像尿液一般金黄,一出家具城就晃花了我的眼,我的脑袋里就像塞满了棉絮。家具城门前仅剩下三五棵高大的乔本,我从来都分辨不清那些高大的落叶乔术,就像我从来都分辨不清自我和他我一样。会议桌被装在一辆132送货车上,跟在我们的轿车后面,驶往西塔街的北斗医院。坐在车上,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蜕变的痛苦,就犹如一只蜕变的毛虫,正拼命想从茧里伸出纤细而摇晃不定的腿。面对这种痛苦,我开始怜悯我自己,想做他人的我怜悯想做自己的我,就像做梦的我怜悯梦中的我一样。我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我似乎经过艰苦不懈的努力,终于从黑暗中走到了苍白的阳光底下。
车到北斗医院,几个伙计把会议桌抬到三楼会议室,打开包装箱开始组装。组装完后效果确实不错。伙计头毕恭毕敬地对我说:“老板,组装完了,您看怎么样,”我故意围着桌子转了几圈,一边审视一边说:“这桌子的划痕太多了,我只能给一万五千元。”伙计头顿时不干了,哭丧着脸说:“老板,你这不是难为我吗,”白明海绷着脸插嘴说:“怎么难为你了,哪有买东西一分钱也讲不下来的。”我拍着伙计头的肩膀说;“不是我为难你,是你们老板生意做得太死性了。”伙计头看出来我根本不想给全款,便噘着嘴说;“那我得跟我老板通个话。”伙计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去走廊打电话,出门前轻蔑地扫了我一眼,我心想,看来这家老板不是个善茬子!我以为伙计头会让我和他们老板通电话,没承想,他打完手机告诉我;“我们老板马上到。”“那好吧,咱们下去等吧。”我不以为然地说。
二十多分钟后,一辆黑色本田轿车驶进北斗医院大院,后面还跟着一辆132汽车,车上站着十几个大汉,手里都拿着木棒,个个一脸横肉,还剃着青亮青亮的光头,仿佛是刚从监狱里拉出来的囚徒。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跳下车,从黑色本田车内也下来四个大汉,这四个人一下车,我和白明海都惊住了,因为这四个大汉长得太像我了,我顿时明白为什么萨达姆有几十个替身了。怪不得江冰冰告诉我,有一次走在大街上,一个阳生男人兴冲冲地冲她跑过来,大喊着一个名字,当他走近时,才发现认错人了,连忙尴尬地走掉了。江冰冰说:“当时真想叫住他,问问他到底谁和我那么相像。”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了眼前的危险,赶紧小声对明海说:“赶紧给马杰打电话。”白明海也看出来情况不对头,迅速拨打马杰的手机。我发现为首的有一点与我不同,他脑门上有一条刀疤。“谁是老板呢?”刀疤脸用挑衅的门吻问。“我是老板,几位楼上请吧。”我镇静地说。四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随着我上了楼,我心里纳闷,难道他们役有发现我和他们长得很像?十几个光头拿着棍子也跟了上来,我正想,今儿遇上土匪了,为了五百元钱居然要砸我的医院。在会议室坐定,不知道为什么我顿时想到了清江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商代人面方鼎,有一次我去参观,解说员说,那个人面方鼎有四张脸,象征“黄帝四面”,意思是说黄帝长了四方四棱的脑袋,有四张脸寓意黄帝控制四方。我心想,这哥儿四个的脑袋凑到一起,倒很像人面方鼎,但是并不寓意“黄帝四面”,而是寓意佛家讲的四魔。我听智真大师说过,佛家讲的四魔是指烦恼魔、五阴魔、死魔、天魔,都是夺人身命的。这四魔是修道者的大障碍,若能摧伏四魔,当下解脱自在,洁身自然。然而刀疤脸报号时却自称他们兄弟号称“黄门四虎”,此时白明海已经走进会议室向我点了点头,示意马杰马上到,我心里有了底便轻蔑地说:“看架势你是要砸我的医院喽。”刀疤脸穿了一件蓝色西服,没打领带,衬衣领口支棱着,眼白像被烟熏了似的,冷笑道:“看你文质彬彬的也不像道上混的,痛快把钱给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以在东州打听打听我们黄门四虎。”我心想,虽然是相似的躯壳,却装着不同的灵魂,莫非这个长得和我相似的人是我外化的心魔?迷失自我的人很容易辨认出自己的同类。想到这儿,我戏谑道:“黄门四虎我没听说过,不过我听说过黄门四鬼。”刀疤脸一拍桌子骂道:“我看你他妈的是找死呀!”这一拍桌子不要紧,一群光头手持木棍闯了进来,将我和白明海围了起来,眼看我俩就要被大卸八块,有人在门外大骂道:“都他妈的变成黄门四鬼了,还不是找死?”黄门四虎刚要急眼,回头一看脸顿时吓白了,刀疤脸赶紧起身向刚进来的干巴瘦的人毕恭毕敬地说:“二哥,您怎么来了?”干巴瘦的人瞪着一双鹰一样毒的眼睛说:“我不来,谁收拾你们几个兔崽子。”于巴瘦的人身后站着高大威猛的马杰。原来马杰接到白明海的电话后,知道我们遇上黑道上的人了,如果自己带几个干警过来只能镇住一时,怕以后他们还来找麻烦,便给“二哥”打了电话,两个人分头赶往北斗医院。这个“二哥”曾经当过特种兵,别看干巴瘦,身上有绝活,他不仅功夫好,手还特别黑,再加上他讲义气,在东州城黑道上没有不怕他的。黄门四虎确实在东州有一号,但是见到二哥立即变成黄门四狗了。尼采说,谁不曾在他人面前扮演过自己,今天黄门四虎演的这出戏的确让我开了眼,不过与官场上那些被谎言和秘密腐蚀的人比起来,黄门四虎来得更真实。在这个到处是特权的正义世界里,谁又不是演员呢?黄门四虎被二哥连踢带踹地带着十几个光头走了,送二哥和马杰时,我突然意识到,真实生活永远是一去不回头!
节令刚过了秋分,便觉得有了几分凉意,黑水河透着凉意滚滚向东流去。逐渐枯黄的树叶经不住风吹雨打的摧残,一片片地飘落在高高低低的街路上,飘落在滚滚涛涛的黑水河里。过去,我在自己的内心竖起了廖天北的雕像;如今,为了寻找自我,我在自己的内心竖起了自己的雕像。当然是完美的没有任何缺陷的我,就按照这个目标寻找迷失的自我,可能有模仿自己之嫌,其实寻找自我也只是个模仿自我的过程,当然是模仿自己最复杂的品质。或许有一天,哪个是雕像,哪个是真正的我分不清了,也就找到了自我。虽然我像植物贪婪地汲取阳光一样想做自己,然而我发现生命越来越像一桩投机生意。北斗医院虽然装修完毕,但是由于小刘屯那块地迟迟找不到买主,我根本没有购买医疗设备的能力,所以迟迟不能开业。我被压得快挺不住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盼望着奇迹发生。我说过我要创造一个新世界,可是我怎样才能完成这宛如分娩的壮举呢?我知道,那个崭新的世界就在那里,只是我没有找到通向它的道路,时光流逝,我像蚕吞噬桑叶样吞噬着时间。
这天上午,我刚到北斗医院办公室,手机便响个不停,我心烦,心中允满了一种可怕的空洞的情绪,索性让手机一直响着,直到坐在了办公桌前才接电话。我听到了一个让我咬牙切齿的消息,一种无法接受的惊愕向我袭来,白明海告诉我,性病诊所被查封了,春江花月液也被查封了,竟然是市公安局、市工商局、市药监局联合执法,我问领头的是谁?白明海带着哭腔说:“不知道,这伙人来势可凶了,把咱的药全拉走了,整整三大卡车。大哥,你这一不在岗了,这帮家伙立刻就不拿你当回事了。”我暗暗叫苦,心想,真是应了那句俗话:屋漏偏遭连阴雨,放屁都崩后脚跟。“明海,你顶住,咱们一没偷税漏税,二没卖假药,咱们一家一家地摆,我就不信还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分别给贝妮和马杰打电话,让他们火速到我办公室商议对策。这就是寻找自我的代价,如果说生括教会了我什么的话,那就是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此时此刻,我体内的那些魔鬼正在蠢蠢欲动,我知道是它们逼着我渴望自由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龙,但现在我确信魔鬼的存在。它们仿佛跳出了我的躯壳,远远地看着我,用嘲讽的目光穿透了我的后背。在官场上,谁不是伟大的演员?尽管我们高唱着公平和正义的赞歌,但还是要拉臭烘烘的屎。这就是世界。人们在追求真善美时总是虚弱无力,但是在追求权钱色时却活力四射。掌握了这一点,再堂皇的面具也不过就是个屎盆子。我也是一个伟大的演员,就因为这一点我迷失了自我。在这样的世界里,太阳犹如一个巨大的眼球,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那些丢失了自我的小丑。谁不活在伪装里?一个需要信仰的人在这样的人群里能不孤独吗?我甚至怀疑一个人要不要对自己进行了解。
贝妮和马杰急匆匆地赶到我的办公窒,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毛病出在哪里。我只好通过以前的圈子多方打听,最后得知市公安局打假办和市工商局打假办只是配合,主抓单位是市药监局,而且主管副局长是新上任的,我问是谁,人家告诉我是全维汉。贝妮一听全维汉升副局长了,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全维汉当处长时曾经想将自家的一套门市房卖给贝妮,那套门市房顶多值一百万,但是全维汉要三百万,贝妮跟我说过,我没同意,明摆着是敲诈。想不到因为这件事,这家伙竟然起了报复心。真相终于大白了,就不愁对症下药了,我思忖片刻说;“马杰,这件事只有靠白雪了。我听说罗立山要调走,接替他的很可能是邵玉欣。最近白雪跟邵玉欣处得怎么样?”马杰苦笑了笑说:“还那样。”最近马杰一直对我有想法,一是挑我辞职没和他商量,二是小刘屯那块地迟退出不了手,也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我未雨绸缪地说:“马杰,贝妮,我一直有个想法,春江花月液已经走下坡路了,我的意思是放弃这个产品,另辟蹊径。另外,性病诊所承包合同也快到期了,到期后也不再续签了,北斗医院开业后,咱们可以在自己的医院里设性病科。”马杰满脸焦虑地说:“那块地皮可把咱们压惨了,如果放弃春江花月液,性病诊所也不包了,咱们可就断了来钱道了。这地一时半会儿出不了手,弄不好咱们可就死在里头了。”贝妮安慰地说:“马杰,你别急,我觉得商政是想退一步进十步。”马杰焦躁地说:“问题是咱们现在一点流动资金都没有,寸步难行啊!”我沉思了一会儿说:“车到山前必有路,马杰,还是先将眼前这一关渡过去再说吧。”马杰咬牙切齿地说:“妈的,无毒不丈夫,这件事过去后,咱们得想个办法让全维汉挪地方,不然,咱们别想有好日子过。”别看我在马杰和贝妮面前镇定白若,其实我内心虚弱极了。以前,在岗时,我感觉自己像个山大王,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