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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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天北一连几天没来上班,说是太累了,想在家休息休息,我觉得廖天北有心事,却又不好问,只好一个人耐着性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在家休息了几天后,廖天北一上班就召开了全市招商引资动员大会。然后将相关部门的一把手召集到办公空,商议出国招商事宜,最后商定的路线是,先到欧洲,最后到澳洲悉尼。出国招商路线敲定后,廖天北让我盯着市外办抓紧为相关人员办理护照签证。
出国的前一天,廖天北从我手里要走了他的私人护照,他一共有两本护照,一本公务护照,一本因私护照,因私护照只用过一次,就是去泰国那次,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商政,这段时间我憋闷得很,想走出去透透气,别看糖尿病是慢性病,但是它可以让血液流通不畅,很容易形成动脉硬化,一旦产生血栓,堵在脑袋发生脑梗,堵在心脏发生心梗,堵在眼睛会失明的,堵在肾脏发生肾衰竭,堵在腿上发生坏疽,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谓是危机四伏啊。”我关切地说:“摩市长,既然身体危机四伏,就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你拖着个病身子出国,我又不在你身边,真要是发生了意外可怎么办?”廖天北叹了口气说:“总不能在家等死吧,中医是救不了我了,真要是在路上犯病了也许不是坏事,最起码我可以试一试最纯正的西医。”我若有所思地说:“我母亲也患有糖尿病,她挺相信中医的。”廖天北疑惑地问:“有效果吗?”我摇摇头说:“我母亲说如果遇上好中医,一定有办法的,只是目前我国真正的好中医寥若晨星。”廖天北惆怅地说:“我也吃过很多所谓的中药,比如消渴丸、消渴灵之类的,结果经常发生低糖现象,后来我让药监局检测了一下,发现里面掺了西药,如果不掺西药,根本达不到降糖的效果。”我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中西医结合不是一种好办法?”廖天北不屑地说:“商政,你不觉得中医只剩下一个名分了吗?这就像将孟子讲的‘民为贵,杜稷次之,君为轻’,其实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这句话不过是讲,对老百姓你不能欺人太甚,要留有余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根本就是为了舟不能翻,而重视水。因此,我认为将治糖尿病的希望寄托于中西医结合可能性不大,因为这就相当于让中国皇帝和美国总统握手合作。”我质疑地说:“中医毕竟是我们的国粹呀!”廖天北淡然一笑说:“别忘了鲁迅的话:‘要我们保存国粹,也须国粹能保存我们’,我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人们现在有了病大多看中医,还是看西医?”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看西医了。”廖天北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商政,内体有了病可以去看西医,那么精神有了病可不可以去看看西医呢,”说着他从皮包内取出一本书递给我,“出国后,你多看点书。中国要搞的是现代化而不是古代化,搞现代化就必须以西方作为参照系,就必须睁眼看西方,而最集中反映西方文化的是西方哲学史。这本罗素的《西方哲学生》我看了五六遍了,上面有我的批注,送给你做个纪念吧!”我手捧着厚厚的《西方哲学史》心里沉甸甸的,因为“送给你做个纪念吧”这句话,让人听起来就像是诀别。
第二天早晨前往东州机场送行的官员挤满了贵宾室,贵宾室外面的官员更多,自从我给廖天北当秘书以来,从未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送行,东州市副局级以上的官员几乎都来了。前来送行的市委常委个不少,罗立山更是一马当先。毫无疑问,罗立山对廖天北这次率团赴欧洲、澳洲招商引资寄予很大希望,他亲自为廖天北点了一支烟说:“天北,你这趟出行,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身体,糖尿病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并发症啊!”廖天北深吸一口烟说:“更可怕的是许多人得了糖尿病并不知道,还嗜糖如命,现在孩子一生出来就离不开糖了,从小就受到糖的毒害,我真担心这些孩子长大以后都成了糖尿病患者啊!”罗立山深有感触地说:“是啊,我原以为糖可以提升人的素质,想不到竟然是一种危害身体的毒索。”坐在一旁的王伯寿插嘴说:“老廖,你是不是太相信西医了,不瞒你说,我老父亲也有糖尿病,专门靠中医调理,一直维持得不错。”廖天北提示道:“我劝你把你老父亲吃的中药拿到市药监局检测一下,是不是里面有西药,我敢肯定,里面一定有,要说维持也只能靠胰岛索维持了。要想彻底攻克糖尿病,怕是只有靠干细胞移植了,不过这项技术寄希望于中医怕是希望不大了。当然你老父亲可能已经适应中医了,但我不行,我从来就不适应。”王伯寿反驳道:“老廖,你总是对传统的东西没信心。”廖天北长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对传统的东酉没信心,而是传统的东西没给过我信心。什么是传统?传统不是复古,我们总不能将现代化称作古代化吧。没有创新就无所谓传统,我认为真正的传统是现实的结晶。”王伯寿遗憾地说:“老廖,你这么固执,很容易把病耽误了。”廖天北长叹一声说:“伯寿,我的病已经耽误了,医生说我随时有失明和肾衰的危险。”这时贵宾室的经理提示廖天北该登机了,廖天北起身向送行的人抱拳道别。罗立山紧握廖天北的手说:“既然身体不好,出国应酬就千万别当酒神了。”廖天北意味深长地说:“老罗啊,我现在是日神啊,失眠,睡不着觉,天天做白日梦,但愿这趟欧洲之行能让我睡上几个好觉。”
廖天北终于登机了,送行的人渐渐散去,我心里涌起一股失落的感觉,好像被人抛弃了似的,尽管廖天北的音容笑貌仍然在我的脑海里萦绕,但是却觉得他的脸有一种静穆的哀伤,这种哀伤一开始还像水一样流动着,慢慢地就凝固起来了,凝固成了一张像希腊雕塑似的脸。这张脸既亲切,又陌生,还让我产生了种莫名的恐惧。在政治上,我本来一直以廖天北为偶像的,我希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然而,当他的脸像希腊雕塑似的凝周在我脑海中时,我忽然发现,这张脸是没有跟神的,这大概就是我既陌生又恐惧的原因。在我印象咀,廖天北的眼睛一向是炯炯有神的,怎么突然没有眼神了呢?难道他的眼睛真的会失明吗,我开始为他担心起来。
廖天北到欧洲后几乎每天都与我通个电话,了解东州的信息。我也按部就班地向他汇报东州的情况,从他的语气能听出,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比他出国前要好,因为说话的底气很足,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出国前他经常跟我说憋得慌,喘不上气来,很明显,现在他不仅能喘上气来,而且中气十足。又过了几天,我觉得应该左廖天北家看一看,由于他的老伴不常在家,大多数时间住在悉尼女儿女婿家,因此我手里有一套廖天北家的钥匙,目的就是一旦他出差,家里有人定期照料,比如给花草浇一浇水、检查水电气什么的。廖天北本来可以雇个保姆,但是孤男寡女不方便,再说,保姆哪儿有秘书可靠。廖天北住的房子虽然是政麻开发的,叫政兴花园,但小区内住的人很杂,并不全是政府公务员,很大一部分是商界成功人士,廖天北在家时,我几乎天天来接他上班,下班后又送他回家,对这个小区再熟悉不过了。然而廖天北出国后,我有一个多星期没过来,忽然有一种陌生感,其实小区内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廖天北家在五楼,是一梯一户,上下楼的邻居都是商界成功人士,我默默地上了楼,大门上的春联和福字还是年初春节时我买来贴上的,当时廖天北的老伴在女儿女婿的陪同下,从悉尼回来过年,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热闹,特别是刚刚两岁的小外孙女,廖天北是爱不释手,如今我望着这扇一点也没有改变的大门,不知为什么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我掏出钥匙插进孔内,推开门,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客厅内空空如也,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一口气将楼上楼下跑了一遍,三百平方米的跃层室无一物,比被盗贼洗劫了还干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惴惴不安地站在客厅内茫然不知所措。靠墙的博古架留下的痕迹还在,博古架对面是一圈沙发,沙发上面的墙上挂着廖天北亲手书写的一幅“为公民服务”的横幅镶在紫檀木框内,如今在墙上只留下一个长方形的白印。我下意识她拿出手机拨打廖天北的手机,竟然关机,一同出国的十几个人中还有许莉莉,我赶紧拨打许莉莉的手机,竟然也关机。我刚想再拨招商团其他成员的手机,突然听到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的声音,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一位中等身材、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见我吃惊地问:“你是谁?”我也吃惊地问:“你是谁?”大肚子男人穿得很气派,一看就是商界成功人士,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房主。”我质疑道:“房主?那原来的房主呢?”大肚子男人释疑地说:“你说的是苏女士吧,她已经将房子卖给我了。”我惊诧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大肚子男人说:“一个多星期前。”苏女士?我没听廖天北说过,她老伴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我不敢深想,懵懵懂懂地离开了政兴花园。
一连几天我都打不通廖天北的电话,其他成员也都联系不上,我预感到出事了,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表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声色。就在廖天北应该回国的前一大,我终于联系上了许莉莉,我问她为什么总打不道廖天北的手机,你们在一起吗?她告诉我,廖天北到悉尼后突然发生肾衰竭住院了,恐怕不能和招商团成员一起回国了,我焦急地问:“许姐,谁在他身边照顾他呢?”许莉莉凄苦地一笑说:“他的亲人都在他身边。”我还想多了解一些情况,许莉莉说具体情况回国再说吧,然后就挂断了手机。我知道肾衰竭有生命危险,一定是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也不知道廖天北的眼睛怎么样,医生警告过他,他的眼睛随时都有失明的危险,我记得上次他住院就是因为糖尿病同时并发了眼底出血和早期肾衰竭。与许莉莉通电话她设谈到眼睛的问题,看来眼睛没出现问题,我本来打算等许莉莉回国后好好问问廖天北的情况,结果我去东州机场接她时,亲眼看见她被罗立山的专车接走了,我觉得不对劲儿,一路开车尾随着进了市委大院,许莉莉在罗立山秘书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市委办公大楼,我预感到廖天北绝非仅仅得了肾衰竭,不然罗立山不会派自己的专车去机场接许莉莉,联想到廖天北的家已人去楼空,我心里产生了一种落花流水人去也的悲凉。我决心等许莉莉出来,只有许莉莉最了解廖天北的情况,等她出来我一定要问个究竟。我坐在车内点上一支烟,一只肥胖的苍蝇不知什么时候飞进了车内,嗡嗡地飞舞了好一阵子了,这会儿似乎飞累了,趴在车窗上用两只细细的前腿不停地洗脸,我将一口烟吹在它身上,它又嗡嗡地飞舞起来,突然它落在了我的左手背上,然后慢慢地挪动,搞得我的手臂直痒痒,我将烟叼在嘴里,用右手按了一下手排挡旁边的按钮,左车窗开了一半,然后我将左手轻轻放在半开着的车窗前,苍蝇似乎觉得车内太闷了,抖动了一下双翅,奋力飞出了窗外,我心里对苍蝇既羡慕又嫉妒,心想,连一只苍蝇都比我自由,最起码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这时一群麻雀飞上了一棵大杨树叽叽喳喳地好像谈论着什么,我心想,廖天北滞留悉尼的事很快就会被这些麻雀传遍东州城的大街小巷,我该怎么办?我感觉我坐在车内就像坐在一叶小舟内孤独地漂泊在大海上,我知道命运再一次将我推到了十字路口。我足足在车内等了两个小时,许莉莉才沮丧地走出市委办公大楼,罗立山的司机赶紧从车内出来打开后备厢搬出许莉莉的拉杆箱,许莉莉向司机道了谢,孤独地走出市委大院站在马路边准备打车,我将车悄悄地停在她身边,然后下了车,二话没说就把她的拉杆箱放进了后备厢。许莉莉心领神会地上了我的车,我一边开车一边问:“许姐,罗书记找你干什么?”许莉莉凄然一笑说:“回国前,天北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带给罗书记。另外我在悉尼向罗书记汇报了天北的情况。当时罗书记指示无论天北病成什么样,但凡能回国治疗务必随团回国,可是当时天北的情况非常危险,不仅出现血屎,而且呕吐不止,根本无法登机。”我无法相信许莉莉的话是真的,用质疑的口吻说:“许姐,你知不知道,廖市长出国前已经把房子卖了?”许莉莉吃惊地看着我问:“商政,你说什么,天北出国前已经把房子卖了,这是真的吗?”我拎哼一声说:“许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许莉莉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紧接着问:“廖市长给罗书记的信写了些什么?”许莉莉摇头说:“不知道。”我心想,廖天北和我的命运大概都在这封信中。
很快我就通过关系打听出来廖天北给罗立山的信写了些什么,与此同时,廖天北滞留悉尼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有的说他是在王冠路工程中收受巨额贿赂携款潜逃的,也有的说偷盗他办公室的小偷已经落网,供认从他的办公室内偷走五十万美金,总之,流言蜚语,五花八门。组织上很快就掌握了廖天北家人去楼空的情况,省纪委的朋友告诉我关于廖天北的举报信这段时间特别多,我知道廖天北的政治对立面不失时机地开始下手了,目前最危险的不是廖天北,而是我。因为廖天北通过许莉莉带给罗立山的那封信实际上就是辞职信,无非是称由于身患严重精尿病引发并发症,无力再担任市长职务,请求组织批准他辞去现任职务,留在悉尼养病。目前的流言蜚语再恶毒也伤不着廖天北,就是组织上想对廖天北双规也无济于事,但是组织上怎么可能对廖天北一走了之善罢甘休,我作为秘书,变成了了解廖天北是否干净的突破口。最先找我谈话的是罗立山。他对我印象最深的是两年前的春节,常委们携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