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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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叫到身边说:“商政,表面上我是肾出了毛病,其实是本出了毛病,中医讲肾乃先天之本,一个人本出毛病了,身体就很难恢复健康了,常言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了本钱,何谈做自己呀?一个做不了自己的人,只能做他人,一个做不了自己的市长呢,也只能做傀儡了,我现在就是那些流言蜚语的傀儡。医生说,我的眼睛有失明的危险,有时我真恨不得自己的眼睛瞎了,或许眼睛瞎了,才能看清自己,才能看清这个世界。商政,我老了,没两年就六十了,一切都无所谓了,但是你还年轻,一定要找到做自己的路,一个人只有找到了自我,才能找到心灵世界;一个城市只有找到了自我,才能找到立足之根;一个国家只有找到了自我,才能找到民族的精神家园,才能真正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们常讲仰望星空,心里没有星空,头顶上怎么可能有星空啊!”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在官场上做不成自己,从给老大当秘书时我就深有体会,老大之所以腐败掉了,还不是因为找不到自我,无法做自己造成的。跟上廖天北以后,我原以为他是个执著的人,最起码可以部分地做自己,为此我将他视为我心中的偶像,一心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然而,不允许做自己的客观环境太强大了,以至于廖天北这种像坦克车一样勇往直前的人都心灰意冷了,那么像自行车的我该怎么办呢?我深深地陷入了迷茫。
廖天北出院前,罗立山来看望他,两个人又进行了一次深谈,罗立山走后,廖天北告诉我,他向罗立山请了假,出院后,让我陪他去一趟泰国,名义上是为汉阳街招商引资事宜专程拜会泰国大洋集团董事会主席柴康林,实际上就是想让我陪他去散散心,因为往常他出国,都是率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的招商团,而此次泰国之行只带我一人,不带其他人。按照廖天北的话讲,去泰国五六趟了,每次都围绕着招商引资工作转,什么泰国人妖、泰式按摩,完全不知所云,这次让我专程陪他,就是为了彻底放松一下。
廖天北走得很低调,这很不像他的风格,看来这场大病让他看清很多问题,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出发时,罗立山亲自去机场送行,除罗立山以外,没有其他人。这与以前出国时大相径庭,以前出国,前来送行的头头脑脑挤满东州机场贵宾室,这次出国却显得异常冷清。
到了曼谷,廖天北确实拜谒了柴康林,对双方合作开发汉阳街事宜进行了沟通,柴康林见廖天北此次泰国之行只带了一个秘书,知道工作之余有休假之意,便要全面安排休假日程,被他婉言谢绝了。他这次泰国之行就想当一名普通游客。柴康林心领神会,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在曼谷游的第一个景点是大王宫里的玉佛寺,之后又去了涅槃寺,在寺庙内廖天北通过导游和僧侣交谈很长时间,也探讨了很多问题,仿佛他不是来旅游散心的,临是来考察泰国人的信仰的。晚饭后,我扪去了声名狼藉的帕蓬街,尽管我走在这条街上有一种过电般的罪恶感,但是回到酒店后仍掩饰不住受刺激后的兴奋。我理解不了为什么到处法音宣流的寺庙会与骇人听闻的性表演共存,为什么在泰国寺庙多,妓院也多,和尚多,妓女也多?廖天北说这也正是他参观寺庙时与僧侣交谈的原因。我问他找到答案了吗?他遗憾地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眼下我们国内的寺庙香火也越来越旺了,在中国真正有点气候的宗教大概只有佛教了,咱东州的西塔及延寿寺复建后,香火旺得很。我时常想,那些见了佛像就顶礼膜拜的人真的信仰佛教吗?其实他们大多不信,信也是被动的信,那么为什么还要顶礼膜拜呢?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希望通过信佛得到好处,比如升官、发财、平安、健康等等,这些都是世俗生活方面的欲望,当一个人的这些欲望在现实中得不到满足时,他希望通过吃斋念佛或顶礼膜拜从佛那里得到安慰,甚至希望佛能保佑他们满足自己世俗生活方面的欲望,这是一种被动的信仰,有浓重的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色彩,和追求人的自由、拯救灵魂无关,不是纯精神的。在我看来,除了基督教以外,其他宗教都掺杂了一些物质的或者政治方面的考虑,不纯粹,而真正的信仰一定是纯精神的,追求的是心灵自由的最大化。”我对他的观点颇有感触,但同时又心存疑惑,便用探讨的口吻说:“其实儒教在中国比佛教影响深,应该算是中国人的信仰吧,我看现在的国学热,其实就是儒教热。”廖天北淡然一笑说;“儒教的确早已深入中国人的骨髓了,成了我们的思维习惯,甚至生活方式,但是它算不上一种信仰,因为它是介于宗教和政治教化之间的一种东西,是一种带有宗教色彩的政治教化。”我反驳说:“但儒教恰恰是东方文化的核心。”廖天北点了点头,用赞同的口吻说:“你说得不错,西方文化是宗教文化,或者说是信仰文化,灵魂要由上帝来管,人一生出来就有罪,因此要不断地忏悔,甚至灵魂要由基督的血来洗;东方文化是道德文化,灵魂由人来管,怎么管,靠道德,其实就是靠儒家讲的仁义礼智信。但是这里的人不是具有独立人格的个人,而是具有家族血缘关系的群体。”我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人格被群体统一了。”廖天北解释说:“不是统一了,是压根儿就投有从群体中分离出来,这就是大一统,什么叫大一统,就是每个人都被群体连成一个整体了,将个人与群体统一起来的就是儒教。”我被廖天北的话深深震撼了,自言自语道:“我一直觉得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左右着,根本没有办法做自己,莫非就是大一统的文化基因左右着我?”廖天北叹了口气道;“大一统的文化基因不允许个人意识从群体意识中分离出来,不允许有独立的个人意识怎么可能做自己?没有独立的人格怎么可能做自己?没有内心独立的精神生栝和精神的需要怎么可能做自己?这就是群体意识对个人意识的束缚。代表群体意识的是什么?就是道德。或者说是天道。谁代表天道?当然是圣人了。于是人人崇拜圣人。圣人又是不能反对的,因为圣人代表天道。不仅不能反对,连商榷也不允许,为什么不能反对和商榷?因为反对圣人就是反对天道。什么是天道,就是人间的道德。在中国最流行的道德就是礼尚往来,就是感情、人情,其实就是血缘关系和由血缘关系衔生出来的各种关系,这些关系构成了复杂的群体系统,形成了坚固的群体意识,这种群体意识是不允许有个人意识、不允许有思想自由的,没有个人意识、没有思想自由,你又如何能够做自己呢?”听了廖天北过番话,我终于明白他泰国之行的真正意图了,泰国举国信奉佛教,是个有信仰的国家,但是由于佛教不是一种超越性的宗教,因此,他虽然在这里看到了精神,但是这种精神是不纯粹的,已经被政治化或物质化了。无处不在的妓院和政治乱象就是明证,看来在这里佛教并不能拯救人们的灵魂。不过,廖天北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他在世界贸易中心为许莉莉挑选了一枚蓝宝石金项链,项链下面坠了一枚被切割成椭圆蛋面形状的深蓝色宝石,价值近百万泰铢,廖天北当时买时对我说,是许莉莉托他买的,我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当时付款后,廖天北就交给了我,叮嘱我,保管好,在曼谷转了一天,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欣赏那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和廖天北唠完嗑回到房间后,洗漱完毕,我从皮包内取出蓝宝石在灯光下仔细欣赏,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贝妮,按理说,这款监宝石项链很适合贝妮,但是当着廖天北的面,我根本没有勇气买这么贵重的宝石,不过我暗下决心,一旦有机会单独来泰国,一定给贝妮买一枚这么贵重的蓝宝石。
我本来很想去“东方夏威夷”的芭堤雅,但是廖天北对芭提雅不感兴趣,非要去看看富有神秘色彩的金三角。我们在曼谷逗留了三天后,乘酒店旅行团的大巴奔向充满传奇色彩的金三角。在泰国,没有任何地方能像金三角那样诱发人们的想象力。这也正是廖天北极力主张到这里看一看的主要原因。大巴车直接深入到金三角的心脏地带苏鲁克,在酒店住下以后,导游领我们参观了苏鲁克镇南端介绍鸦片知识的小博物馆,在这里,我了解了金三角的历史。之后,我们又乘大巴车去了湄塞镇,真正体味到了边境的感觉。在这里,主街两旁的商店、小铺有缅甸人、泰国人、掸人和山地部落的生意人贩卖的令人陶醉不已的美玉、宝石、漆器、古玩,旅行团的每个成员都满载而归。晚上,导游安排旅行团在一家泰国风味的饭店吃饭,大家十人一桌,共坐了三桌。导游是个热情活泼、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是个中国通,自称叫卡鲁汉,一路上没少给供我们带来笑声。此时他十分活跃,挨桌给大家敬酒。等敬到我和廖天北时,我主动回敬了一杯,请教了当地的风土民情。等晚饭接近尾声时,我下意识地摸了横放在后背与椅子背之间的手包,心里激灵地打了一个冷战,包没了,里面不光有我和廖天北的护照和入境卡及一些现金,更有廖天北给许莉莉买的蓝宝石项链。尽管我心里很紧张,但是我并没有声张,因为我断定偷包的人不会走远,我不想打草惊蛇,我仔细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人不见了,就是导游卡鲁汉。刚才他还在酒桌间穿来穿去,我还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回到酒店,我才把丢包的事告诉了廖天北,他一听就急了。我歉疚地说:“直觉告诉我,偷包贼就是导游昔鲁汉,吃饭时没有任何人靠近我们,只有他过来敬酒。”廖天北焦急地说:“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呀,你看要不要报警呀?”我思忖再三说:“廖市长,咱们没有证据,报警也未必能找回包,何况这是泰国。这样吧,我给马杰打个电话,这种事他有经验,我问问他该怎么办?”廖天北无奈地点了点头。我拨通马杰的手机,他刚好在市刑瞀支队值夜班,我说明情况后,马杰沉思片刻说:“商政,你小子不是总嚷嚷着做自己吗?现在就是个做自己的机会。”我不耐烦地说:“少跟我卖关子,赶紧说怎么办?”马杰一本正经地说:“包肯定是导游偷的,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干的,现在你就给卡鲁汉打电话,把他骗到你的房间,然后突然揪住他的头发浸在马桶里,直到他说出包的下落,让同伙将包送回来为止。然后立即报警,防止他们报复。”我一听就犹豫了,胆怯地问:“马杰,这么做能行吗?”马杰轻蔑地激了我一句:“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我猛地挂断电话,心一横,心想豁出去了,绝不能让马杰小看了我,也没跟廖天北商量,就按照导游联系卡上的号码接通了卡鲁汉的电话。我告诉他,我们遇上点小麻烦,希望他能过来帮助解决一下,卡鲁汉竟然一点也设有犹豫,说了一声“可以,我一会儿就到”,便挂断了电话。廖天北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他不知道我究竟要怎么办,疑惑地看着我,我说马杰的意思是先找卡鲁汉聊聊,然后再决定是否报警。我之所以没说实话,是怕廖天北因担心而阻止我,我深知那串蓝宝石项链在他心中的分量,如果找不回来,恐怕他再也不会带我出国了,弄不好连秘书都干不成了,我越想越窝火,心想为了我自己的前程,我也要铤而走险!别看包丢了,真要是找回来了,廖天北定会对我刮目相看。马杰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做自己的机会,什么是做自己?就是敢做敢当。没等廖天北问我下一步怎么办,我就躲进了卫生间,我发现马桶盖是扣着的,便掀起马桶盖,一边撒尿一边想着一旦卡鲁汉进来,我如何行动的细节,马杰过小子是武术世家出身,一身好功夫,平时我还真跟他学过几手,但是我仍然紧张得不得了,因为我不知道我行动的后果是什么,连撒尿都直打尿颤。我刚撒完尿,门铃就响了,我赶紧走出卫生间去开门,正是卡鲁汉。我满脸笑容地把他请进屋,顺手把门关上并偷偷上了锁。“两位老板玩得很开心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卡鲁汉故作热情地说。我没等他说完,一个冷不防,双手揪住他的头发,就往卫生间里拖。卡鲁汉疼得哇哇直叫,拼命叫喊,我一不做二不休,将卡鲁设拖进卫生间后,就把他的头按进了马桶里,使劲浸他。由于我行动得迅雷不及掩耳,把廖天北惊得目瞪门呆,他手足无措地说:“商政,你想干什么,要出人命的!”我根本不理廖天北,一边猛浸卡鲁汉一边厉声问:“我的包是不是你偷的?”卡鲁汉被呛得一边咳嗽一边嚷叫道:“什么包,我不知道。”我继续猛浸他,一边浸一边威胁道:“你他妈的还敢抵赖,我看你是活够了!”说完一把将他的头接进马桶,好长时间才揪着他头发提起来,卡鲁汉被浸得实在受不了了,终于告饶地说:“对不起,老板,包确实是我偷的,是我敬酒时偷的。”我的手机能录音,卡鲁汉的话已经被我录下来,我继续问他,包在哪儿?他说在女朋友手里,女朋友是我们吃饭的那个饭店的服务员。我赶紧让廖市长报警,廖天北这才恍然大悟,刚想报警,窗外已经响起了警笛声,此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廖天北赶紧接电话,接完电话才知道,原来酒店服务员听到了我们房间的厮打声,已经报了警。
包又回到了我的手中,我们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东州。回来的路上,廖天北嘱咐我丢包的事不要对任何人声张,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以至于回东州时我没通知官场上的任何人,连他的司机也没有通知,只通知了许莉莉,我们是由许莉莉静悄悄地接出东州机场的。很显然,许莉莉已经得知我们在金三角遇险的事,她一边开车一边夸我是个敢于担当的人,还问我泰国这件事得到什么启示?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好摇摇头。许莉莉莞尔一笑说:“启示很简单,但也很深刻。这就是做自己要有冒险精神,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