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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妻子与情人-第35部分

小说: 妻子与情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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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如此,他也不愿回去看父亲。  
  他就这么挺着,小小年纪,就变得形单影只了。  
  关于父亲的消息,也有人带到学校来,传到姚江河的耳朵里。  
  说在大年三十的中午,父亲摆了满桌的菜,先独自饮泣一阵,就到村里去拉小孩来吃。好不容易凑了七八个碎蛋子娃娃围坐在方桌上,父亲激动得话也说不出来。正要取筷,不知哪一个捣蛋鬼发一声喊:“我回家去吃妈妈炖的鸡!”率先爬下桌来。别的孩子跟着跳下桌,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伯被这个形容枯槁的老爷爷抓住似的。父亲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劝阻,小娃娃们就早已消散在爆竹的青烟里了。  
  于是,他才去当了和尚。  
  凡俗的心是无法宁静的,他虽头上烧了戒疤,身上披了袈裟,可那一颗心,还牵挂着人世间的情感。  
  他成天少于念经,而是沉溺于回忆。他的一生,至少欠了三个人的债:一是李富老师,一是他妻子,一是他儿子。  
  李富老师的女儿,品貌和学习成绩都是相当出众的,遗憾的是,她染上了偷的恶习。上初中的时候,她先是偷了同寝室同学散放在枕头边的角角分分钱。同学集体到班主任老师处报案,班主任老师作了详细清查,结果终是束手无策。在她们的寝室里,唯一没报案的是李老师的女儿,可是,班主任老师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这么一个文静、漂亮、成绩优异的孩子身上去。而且,她的父亲已是全公社有名的老师,老师的女儿是不会干这种见不得天日的勾当的。  
  从此,同学们聪明了,都把钱放到了木箱子里。  
  这个文静的孩子,并非缺吃缺穿,与别的农家子弟比起来,她父亲每月毕竟有二十多元的固定收入,日子应算好过的了。但是,她却无法克制那小学时期就养成的恶习,终于开始撬同学的箱子了。  
  撬第一口箱子就被发现。发现的人正是她的班主任。  
  开除!  
  在那个年月,偷是极不光彩极其卑污极其恶劣的行为,绝不像现在,随便搭乘一辆公共汽车,都可能遇上小偷。  
  班主任毕竟是舍不得她的,在开除她之前,把她请到办公室,避开闲人,问她为什么要偷。  


  她的回答让班主任陷入深深的沉思——在她读小学的时候,常常看见姚荃们吃香喷喷的狗肉羊肉,而父亲没有钱,顿顿只能吃青菜稀饭。从那时候起,她就懂得了一个浅显的道理:钱能改变人的生活。  
  挣不来钱,唯一的办法就是偷!?  
  女儿被开除之后,李富老师自然无脸见人,自动辞职回家务农,从此一蹶不振,生活过得愈发的艰难了。  
  对妻子,姚荃从未尽到过丈夫的责任。准确地说,妻子只是他的终身仆人。  
  对唯一的儿子姚江河,他除了打骂和利用,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呢?  
  鸟之将死,其声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姚荃知道,他无论多么善良的语言,这一带的人也是不相信他的。几十年来,这一带的人完完全全把他看穿了。他的儿子也是不相信的,他已经把他儿子的心伤透了。  
  于是,他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死在了寺门外,也就是他崇拜的蒋佛爷的像前。  
  以前,姚江河几乎不愿想他的父亲。与顾莲结婚之后,他也从来不提家皇的事。顾莲自然是要问起的,他都说:“早不在了。”  
  其实,他父亲那时候还在真佛山上。  
  顾莲给他的爱,除了妻子的,还有母亲的。这与姚江河所说的父母早不在人间有重要原因。  
  闻教授找他的三个研究生到中文系办公室长谈的那天,当姚江河看到闻教授眼神里深埋着的寂寞的生命之后,就突然想起他的父亲来了。  
  父亲长已矣!他的后事,真佛山的主持已按照寺规给他操持了,只留下母亲,躲在一座孤零零的坟里,让乱草在坟头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今年暑假,一定到母亲坟旁插几柱香。”姚江河对自己说。  
  首要的,是要去拜望一下闻教授。闻教授一世独身,这是学术界的人都知道的。一个正常人能一世独身,必然有超凡脱俗之处。  
  悲观主义哲学家叔本华之所以终身不娶,是因为他生命的本质就是厌弃生命。而闻教授是不一样的。在经过一生的拼杀之后,他疲惫的灵魂需要慰藉了。说不定,他早就希望他们能到他家里去坐坐。  
  事实证明,姚江河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  
  他们三人吃了晚饭,便到后校门外去买礼品。他们先买了十来斤水果,正商议再买什么,姚江河发现店里有宣汉的土特产——牛肉干(宣汉县的黄牛被列入世界名牛录,在中国及东南亚甚至欧美都是颇富盛名的),就要了两盒,夏兄买了他家乡特制的豆瓣,唯明月找不到川西的特产,禁不住着急起来。服务员是一个头脑灵活的少妇,问道:“你们是自己吃么?”  
  “不,送人。”  
  “送什么人?”  
  “送我们导师。”  
  “那就买一瓶‘尊师酒’吧!”  
  “有这牌子?”  
  “有!通州酒厂产的,度数很低,味道醇厚,包装精美,正好送老师。”  
  明月高高兴兴地买下了。  
  走到途中一看,所谓的“尊师酒”,无非是普普通通的香槟酒。  
  再一看,包装上根本就没有酒厂的标志,亦无出厂日期,是正宗的假货无疑了。  
  其实,通州酒厂根本就没产这种酒,只是后校门的老板因地制宜,投学生之所好,擅自做了这么一个招牌,往酒瓶上一贴,就放心大胆理直气壮地赚取纯洁的学生的钱财。  
  三人禁不住感叹一回。明月想回去找老板算帐,让她重新换一瓶,姚江河说:“闻教授并不计较酒的质量,只要我们有这份心意就行了。”一直少言寡语的夏兄也表示赞同姚江河的意见,明月才罢。  
  闻教授所住的教授楼前,是一个不大的长方形花园,花园里。  
  栽种着高大的梧桐和台湾相思树。花园中心,有一座假山,养着假山的水池里,游动着鲜红色的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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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开闻教授的门,见他客厅的茶几上正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闻教授,您好!”三人同声说。  
  闻教授吃惊不小,先是愣了片刻,立即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拉进屋去。  
  “不慌,我还没换鞋子呢!”明月说。  
  “换什么鞋呢?我这里又没铺地毯!”闻教授说着,把明月一拽,明月就笑盈盈地进屋去了。  
  闻教授高兴得直搓手。  
  “你们坐一会儿,我来给你们下面!”  
  “不用了,闻教授,我们刚刚吃过。”  
  “即使吃过,年轻人再多吃两碗也不碍事的。”  
  说着,闻教授就系了围裙要下厨房。  
  三个研究生都嘻嘻地笑。系了花布围裙的闻教授,全没有了课堂上的威严,完完全全像一个家庭妇男了!  
  他们又推辞了一回,闻教授依然坚持要煮,说稀客临门,按照中国的传统礼节,不吃点东西是不应该的。  
  “那我们自己来吧。”明月抢上去,把闻教授的围裙解下来,系在了自己身上。  
  “也行也行。”闻教授说。他高兴得喜笑颜开,平时少见的皱纹,因这一笑,便增多起来。也只有在这一刻,他的三个学生都在内心里发出深长的叹息:我们这可亲的导师,真正老下去了。  
  明月煮面去了,姚江河与夏兄把他们三人买的礼品—一呈给闻教授,闻教授说:“花这些钱干嘛?我每月的工资怎么用都用不完,你们还担心我吃不上这些?”  
  话虽这么说,他的眼里却有了泪花。  
  明月煮了三碗面来,把新煮的一碗给了闻教授,自己就端了茶几上那碗面吃。这一次,闻教授却没有过多推辞,只是专专心心地吃那碗学生煮给他的面,让腾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这种温馨到骨髓里的感觉,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在闻教授的一生里,是极少有过的。他本来有这样的机会,那就是好女人高秀倾慕他并偷偷与他共同厮守的日子,遗憾的是,在当时,他却轻率地将这浓烈的情感扔到一边了。  
  吃过饭,自然又是明月去洗了碗,闻教授便领他们走进他的书房。  
  闻教授的房间布置与在叙州大学时比起来,最为显著的特征,是他拆去了那幅名为《泉》的经典绘画作品,代之的是一幅碳精素描。这幅素描是一个女人的肖像,有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和一张与满月似的脸形不太相称的樱桃小嘴。她的头发是散乱的,如被树梢撩乱的云。以前,名画《泉》是挂在书房的隔壁,现在,碳精素描的女人肖像移到了书房里。在肖像的旁边,有一首闻教授自作自书的古体诗:    
  镇日长闭门。  
  梧桐护窗绿,芙蓉绕宅生。  
  池塘漫秋水,鹅鸭逐鱼腥。  
  庭院饶佳趣,岚烟幻晦明。  
  蛋吟知漏永,鸡唱报晨兴。  
  添香无红袖,伴读有青灯。  
  览观足坟典,交游尽古人。  
  运嬖锤意志,起舞长精神。  
  举杯对皓月,抱膝独长吟。  
  壮怀苦未酬,可怜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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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鸿正东去,一纸遥寄君。    
  诗昆的落款是“一九七二年作于叙州府”。算起来,已有二十多年了。  
  闻教授把三个研究生带进书房,本意是要让他们参观一下那些被他视为珍宝价值连城的书藉,感受一下导师书房里的气氛,但是,三个研究生的注意力,都不约而同地被那女人的肖像和闻教授装婊十分考究的古体诗吸引了。  
  闻教授见状,不便多说什么,悄悄退出书房,到另一间屋子去了。  
  “喂,这个女人是谁?”明月见导师出了门,小声问道。  
  “会不会是他妻子?”夏兄说。  
  “不是说闻教授没有结婚吗?”姚江河说。  
  “他肯定没有结婚。”明月说,“我读过一篇详细介绍闻教授的文章,说他终身未娶。”  
  “那文章我也看过。”姚江河说,“而且,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嘛。”  
  “那就证明不是谁,而是随随便便一张肖像罢了。”夏兄说。他是没有兴趣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  
  “绝不可能!你们再仔细读这首诗,肯定是为这个女人写的。”  
  不弄个水落石出,明月不肯罢休。  
  三人又不约而同地把那诗从头至尾地看起来。  
  看到“添香无红袖,伴读有青灯。览观足坟典,交游尽古人”几句,明月说:“我们导师多么孤寂!”  
  姚江河接口道:“看来,闻教授曾经有一个故交,后来发生变故了。‘添香无红袖’,证明他希望有‘红袖’;结尾‘一纸遥寄君’,寄谁呢?肯定是寄他向往的‘红袖’无疑了。”  
  夏兄想起了自己,斜眼看了看明月,心里有一种异样的疼痛,表情也很不自在起来。  
  “你的意思是——”明月看着姚江河说,“闻教授是在为他的相好守节了?”  
  “我想是的。我只是在想:闻教授这么优秀的男人,数十年来还如此痴迷地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真正担当得起么?”  
  明月不言声.作沉思状。  
  “那女子又爱别人去了!”夏兄兀头兀脑地冒一句话出来。  
  “当然当然!”姚江河说,“不然他何以怀念呢?可惜的是,闻教授初衷不改,不然,他会找一个比那女子好十倍的人,一辈子过得相当幸福。”  
  正说到这里,闻教授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  
  三人立即寒蝉一样噤了声,并迅速移开眼光,做出认真检看书籍的样子。  
  闻教授的神色是严肃而凄楚的,他缓缓地走进书房,低沉而悲切地问道:“你们刚才在谈论这个女子是吗?”  
  闻教授的手指了指那幅肖像,像是在拂去上面的微尘似的。  
  三人的目光,又同时向略高于头顶的肖像看去。奇怪,经闻教授这一抚摸,那女子突然变得像在哭泣似的。  
  三人的心里有些惊慌,有些愧疚,因为他们从导师的神态里,明白了他们的谈论勾起了导师最沉痛的回忆。  
  没有一个人说话。  
  “孩子们,你们坐下来吧。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可以把你们的导师和这个女人的故事告诉你们。”  
  说完这句话之后,闻教授紧紧地咬着牙床,致使他瘦削的腮帮鼓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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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他是在尽量忍受着痛苦。  
  闻教授坐在一张转椅上,他的三个研究生,就坐在转椅对面的沙发上。三人沉默着,期待着,心扑扑乱跳,即使在闻教授发怒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这么紧张。  
  “她曾经是我的情人。”  
  闻教授的第一句话,让三个研究生异常新奇,同时,又在他们心里激起一阵异样的感觉,掀腾起阵阵的波澜。  
  “我知道,情人一词,听起来是有些刺耳的,可事实的确如此。  
  她在爱上我,或者说,我们互相倾慕并走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她的丈夫,是一个诚实而有为的青年。当然,我从未与她丈夫有过直接的接触,但我从她那里得知,她丈夫是一个太实际而缺乏精神生活的人,而她的父亲,是曾经闻名一方的学者,只是惧怕于社会的艰险,人生的坎坷,才隐居起来,但他的儒雅之风无疑是遗传给后代了。她很小的时候,非常喜爱读书,她父亲从她明亮而深沉的眸子里,看出了一种危险的征兆,便有意抑制了她的这一爱好,把所有她感兴趣的书都收起来了。她开始只是哭,可她父亲是绝不心软的,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怠惰的习惯,不再渴望读书了。但是,当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觉得她原本与书那么亲近,并隐隐约约地怨恨起她的父亲来:要不是他,她与我之间精神的距离,就不会这么遥远。我发现,在她的身上,有一种浪漫的秉赋,更有明晰的甚至深刻的见解。她渴求精神上的契合,但绝不让精神和理智钳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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