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别消失2-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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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m悲怆地仰天叫道:“对!我是一个奇迹!我失去皮相可以生存!而这个奇迹,连一段爱情也得不到!”
死神告诉她:幸福会与你永存。
Rem仍然接受不到:“我怎可能会幸福?”
死神不再说下去,俯身抱起破落而无反应的杏福的肉身。转身而去,踏在河面上,优雅而轻盈的背影,连涟漪也没漾起,他的步履,没有骚扰世上万物,其至没有惊动河水。
他是最清高优越无争的神,姿态气度犹如一首诗,诗在夜间絮絮不休,然后沉淀,无影无声。生命,都是一篇,美丽过,描写过,被诵读过,在夜里的微风中降临过,最后,请为留下余韵,文字与句子就隐没了。有人记起那么一首诗,虽然不能全篇诵读,但也能记起当中的美丽。
或许,有两个特别深刻的词语,令人琅琅上口,万世传颂。
死神把杏福的躯壳带走,杏福的灵魂留在一个神秘、温暖、澎湃、充满感情的地方。
Rem不住地摇头,月亮发出最温柔的光,尝试怜悯Rem,Rem的血肉被月光眷顾了,痛楚仿怫缓和了,可是,月亮没有把裒伤带走,Rem依然悲伤得如流到泥土下的雾水,沉重了,爬不起来了。
那班雾中舞者,仍然跪在地上。当Rem转身步离她们时,Hatshepsut便说:“我们答应你,以侵占肉身实行美善,从中领略更高层次的幸福。”
Rem没有理会她们,她愈行愈远,泥地上有她脚掌的血樱
Hatshepsut与她的宫女们跪地移前,亲吻Rem的血脚印,Rem每走一步,她们就移前一步,以最尊敬的方式吻向Rem留在土地上的痕迹。
Hatshepsut一生权重,死后亦横行霸道,连死神的话也不领情,惟独Rem的牺牲令她感动。
固执了三千四百年的心,为了那块无私的人皮而软化。她愿意长跪在地上不起,以后不灭的灵魂,所行的都会是美事。
Rem一直走远,迎春风,迎着沙,迎春空气中的雾气,大自然的感受,从没如此深刻。
以人类的年龄计算,她只有十五岁。当初由吉卜赛小村落离家,至把Nager吃掉,又与杏福碰上,继而闯荡天涯,只不过是三年的事。三年,却足以令她重生又重生。
由人,变成魔法拥有者,然后是今日无皮无相地生存。下一刻,她还可以是什么?
雾中舞者还在追随着,亲吻她在土地上的痕迹。
Rem告诉了她们如何得到幸福,然而她自己的幸福,已变得惘然。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04
Rem躲进一个山洞内,不食不言,只是流泪。
无皮的肉身盘膝而坐,肌肉的交叠,痛苦万分。为了减轻肉身的痛苦,她只好坐着不动,维持着同一姿势,已连续多天。
眼泪流过赤红的肌肉,当中一块一块,清晰可见,血管纵横,像河流,像电路,却就是不像生命体。是真正的软绵绵,真正的虚弱。世界上最软弱无助的,就是这个山洞中的女人。她不食不言不动,眼泪是惟一的生命的动态,她的眼泪黑黑的,在肌肉上滑流,于中途就被肌肉吸收。哭了这么久,从没有一滴眼泪流到底,流到地面。
每流下一滴泪,都带来痛苦,但她禁不住哭。这个山洞位于Meru弥楼山,这山是Veda吠陀,意即知识内的一部分。生存在Meru的神与人,渐渐都得知,有一个没皮相的女人盘坐山洞之内哭泣。Meru的山顶住有以帝释天Indra为首的三十三位神,他们分别代表天体、大气、陆地及祭祀必备物。他们往返Nirvana涅--一个虚无,物质、神精皆空的无所在状态,又掌管Samsara轮回,所有过度、转生的事实,人在此世间生与再生相绩的事实。
神包括Vishnu昆纽天、Siva湿婆神、Naga半人半蛇的龙、Grandharva干达婆、Kubera财神俱肥罗天、Yaksha夜叉、Asura阿修罗、Rakshasa罗刹天……他们繁忙地奔走于人间与神界,在变迁、和平、战乱、Xing爱、饥饿……请等感受中升华,普度众生。
Rem在Meru中的一个小山洞内,目睹神们的奔跑飞跃时明时暗,而她,在众生皆忙之中,留在自己的冈位内,专注地哭泣。
在第三十日,Rem盘坐的脚已贴着成一体,左腿贴着右腿,肌肉连生,分不开来。她用有手腕的右手拿出穿心刀,小心翼翼地刚开连生的肌肉,期间中不小心削掉一些,于是又是极痛。知觉,已只剩两种:悲伤与痛楚。
到双腿分得开来之时,腿型也变异了,像被剥了皮的鲜鸡,该图浑的地方,变得扁平。
她盘坐了三十天,在这一天,她渴望与Libre见面。她把身向前弯,拿起照神镜,镜中有Libre金发蓝眼的绝美容颜,而这容颜在落泪。
当Rem说话之时,Libre也跟着说:“Lib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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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了我……”
“你知我得到了最惊栗的变异……”
“你还能认得我吗?”
“你还能拥抱我吗?”
“我一生都掌握不了形相,起初是长大不了,如今,连皮相也被剥掉……”
然后,是Libre在镜中的回话:“但在我的眼睛看来,有皮相与没有皮相,都只是你。”
Rem哭了,流下眼泪,而Libre,也是同一个表情,同样地流泪。
“Libre……”Rem呜咽:“死神说:我的其命天子并不是你。”
Libre在镜中同一时候做善同一句说话的口型,看上去,他就是说看同一句话:“死神说我的真命天子并不是你。”
Rem的心更酸,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种象征意味更叫人惊怕。她承受的,他也被迫一模一样地承受。
惟有自我安慰:“幸好,我看见自己的那张脸,已变成了你。”
当Libre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时,Rem就叹一口气。
Libre说:“我永远不会消失,凭着你的眼睛与手中镜子,你永远拥有我。”
Rem悲伤“就只能够这样吗?”
Libre说:“我永恒不灭,已经是一种幸福。”
Rem掩住脸,低声叫:“是的,你永还存在。”
Libre说:“纵然我未曾真正存在过。”
Rem哭得摇头:“不……你才是最真实的永恒!”
忽然,Librc说:“幸福,才是最真实的永恒。”
Rem怔住片刻,她问:“你都知道了?”
Libre却回答:“我什么也知,什么也不知。”
Rem说不下去,只是继续流泪,当言语被眼泪瓦解之后,Libre就无声无息地消失。
照神镜内,暗哑一片,其至连Rem的无皮之相,也看不见。
她把镜放下,趴到地上痛哭。沙石刺入肌肉内,她也不管了,她只想尽情哭一遍。
Rem的哭泣没有停止过,Meru山上山下也隐约听得见。Rem所处的山洞位于七重山峦的第二重,接近人间,也接触到仙界。这管核范围属于Sundari的领土,Sundari意谓美人,而这一带,被称为许愿之地。
有人向Sundari报告Rem在山洞内的行径。当她听着报告之时,正是日间,她身穿绫彩绸缎,盼望着一段爱情。
她的脖子挂着五串彩石珍宝,手臂和手腕也是黄金与宝石,由左边肩膊而下的是青色透明薄纱,由左边肩膊缠到右边腰间,丰满圆大的ru房在青纱之下若隐若现,娇美无双。腰际上围着一条红宝石碎钻腰链,腰以下是蓝、紫、金三色的绸缎,图案是盛开的夹竹桃与飞舞的火鸟。足踝分别配戴两串绿宝石与黄钻的珠宝,配上小铃,一步一叮咛,煞是动人。
美人就以极美的身体冀盼一段爱情。她把头枕在手臂上,头与手臂都半露在窗框外,这一翼的皇宫面向山路,山路多行人,人来人往,然而,无人会爱上她。
因为这是日间。日间,Sundari奇丑无比。她以极丑的脸渴望爱情,因此,她得不到。
绝美的身形,绝色的衣带贵冠宝石,但绝丑的容颜。
该如何形容她?美人的容貌是犀牛、野猪与鸭嘴兽的混合。左眼比右眼大,而右眼半瞎,连成一线;鼻子是野猪的鼻,又扁又阔兼且向上翘,嘴巴是鸭嘴兽般又长又尖,从脸上伸了出来,牙齿如犀牛,撩牙一对。
任由她的肌肤多细滑,色泽多光亮,身段多玲珑,美人,在日间,也是丑妇一名。
她一直倚在窗前等待爱情,以旖丽的表情幻想着爱情来临。每一天,美人都在日间做相同的事,坚定不移,日间的时光,奉献在等待爱情之上。
山路上有猛男来来往往,男儿们赤裸上身伐木,又把木材运到田间。她以最幻妙的目光凝视他们,他们却对她视而不见,太丑了,太丑的人总似是死物,如一块巨大石头,石头上长满青苔,一块腐朽的木头,木头的夹缝隙中是霉菌;又或是满蛆虫的尸体。太丑了,丑得无人愿意看,于是统统视而不见。
美人不美,就变成无形。
当日落西山,月亮高挂,Sundari却起了变化。
她的眼睛变得明亮图大,她的睫毛长而浓密,是眼睛的扇子,她的鼻子尖而小巧,她的嘴唇厚而娇小,牙齿又齐又白。她望进镜内,美人即是美人。她上妆,为眼睛描上深色眼线,给鼻子扣上宝石环。双眉中央是蓝色椭圆形宝石,与月亮的光芒最配衬。
美人成了美人后,便悠悠然走出皇宫之外,一路上,看见她的人都为她着迷,只要看她一眼,就会永恒着迷。晚上,补偿了她在日间的失落,沿路走往恒河旁边时,无数的心都被她勾住,美丽,令她要多少爱情也可以。美丽,令最困难的都变得轻易。
因此,晚上的Sundari,脸上没有盼望。
看见她的人都张口结舌,她的美丽如一阵迷香,令人魂荡心驰。她已走进恒河,以河水淋身,河水不单令她免除走过Samsara的轮回之苦,也令她的灵魂升华。河水,使她的身段更完美性感,她就仿如水中仙子般神秘,却又使人欲火焚身。
当中,就有男人会对她说话,说的是赞美之词,今夜,对美人说话的男人吐出话来:“你就是功德完满。只要我看着你,梵天便降临。”
Sundari的表情是静止的,她没有兴趣。夜间的蜜语,更甜也发不出味来。她所做出的反应,是机械性的,她向男人说:“请订一个愿望。”
就是这么一句话,众生忽然清醒,他们在河边凝视Sundari的脸,一概由仰慕痴迷变成恐惧,他们明白,Sundari要求男人许愿之后的结果。
男人着了魔一样,被Sundari的目光锁住,他说:“我的愿望是与美人共堕爱河。”
说罢,目睹此情此景的人都哀号,他们悲呼苍生的弱小,苍天的无情。
Sundari便微笑了,她牵起男人的手,与他一步一步从河中走上岸,她以曼妙之姿步行,足踝的叮咛是细碎的诅咒。她昂然而往,路上行人分隔两旁,他们目送Sundari把许了愿的男人带回皇宫。这儿名叫许愿地,只要男人一许下愿望,灾难便会降临。
Sundari带男人返回皇宫中她的寝室,纹幔处处,烛光闪闪,嫣红与黄金,是肉眼看见的色调。Sundari让男人身卧软枕上,喂他饱以醇酒,继而,男女爱欲的浓火升起,Sundari就以绝美的姿势与他交媾。
寝室外,皇宫的宫女正奏乐,琴音、笛声四起,歌声低沉呢喃,与这夜的情调合衬极了。
今夜,Sundari一分为三,三名美人侍候着一个男人,男人躺在床上,一名美人双腿分开成一字姿势,以背向着男人的面,跨坐男人的双腿中央,另外两名美人左右扶着中间美人的双臂,然后各自把一条腿伸往美人的腰间,她们把美人的身推前移后,来令美人与男人享受到极乐的升华。
当男人面临高chao的一刻,美人就转了姿势,她松开左右美人的护驾,把身体三百六十度旋转,男人不得不到达世上感官最灵妙之地了。最后,美人决定停下来,她把身体与脸孔正正对着男人,男人在沉醉中就稍稍清醒,当视线集中了的一刻,他就见到美人是如此一张脸……绝丑无伦,世上再混毒的恶魔,也没如她此刻般丑陋。
接下来的一秒,灾难降临。男人双眼翻白,他活活被吓死。
寝室外咏叹之乐依旧,美人又由三变一。Sundari回复了奇丑无比的相貌,在丑陋里头,她反而感情充沛,她站在男人的尸体跟前,流下了眼泪。
嘴一扁,鸭嘴兽般的形态就更难看,撩牙上下磨动,像头没自尊心的兽。
Sundari返回她休息之地,在缤纷艳丽的高床软枕之下,饮泣着睡去。每一夜,她都哀愁得无法形容,连窗前的鹦鹉,都为她的哀愁垂下了顶上发冠。
当天一亮,许愿之地就有丧礼,他们以竹席把男人由皇宫抬出来,抬到恒河上,以小舟当棺木,继而给男人一朵莲花,众人把小舟向前一推,又生了火,火就把男人与小舟一同燃烧。让他死在恒河的怀抱,灵魂得以早登极乐。
然后,Sundari睡到中午,在整妆过后,再次倚窗盼望一段爱情,日间,她有的是极丑的容貌,丑贱得如阶级中的贱民,丑得永不超生。
每一天,Sundari都重复着之前的一天。日间得不到的爱情,在晚上寻获到。然后,一个男人许了愿,翌日清晨,恒河上就多了一具尸体。
当Sundari得悉有一名没皮相的女人在她的领地的山洞内盘坐哭泣时,起初也没反应。是在一天她在盼望爱情的时分盼望得太无聊了,于是,她决定到山洞中一走。
她倚在窗前痴想盼望,继而叹了一口气。在落空的预料下,但觉生命无火也无圣,沉闷非常。她的双ru一摇,身一摆,就命两名下女与她走到山洞。为免世人看到她的绝丑,她以轻纱遮脸,下女持着扇子,让主人在大象的背上不致被太阳灼热。
Sundari走到山洞内,看了一眼,就欢喜了。她甚至拍起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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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人是这模样?真是半寸肌肤也没有,只有肉与血。她忍不住笑出来:“是剥了皮的巨猪--”她坐到Rem跟前,细细端详她,继而下了结论:“我喜欢你,我决定供奉你。已经没有谁会比我更丑,惟独你能!”
说罢,Sundari哈哈哈哈哈地狂笑,她也很久未曾快活至此。她着实高兴。
Rem失去了眼帘,避不过别人的嘲弄,当然她不怕Sundari的狂笑,她看见Sundari那丑陋的脸,她也想笑,只是怕笑出来肌肉抽动会痛,因此她决定了还是不笑。她这样说:“我与你只是半斤八西。”
Sundari又是痛快的笑,那鸭嘴兽的长嘴左摇右摆,当她快乐时,居然丑上加丑。
她摆手又摆手:“我供奉你!我供奉你!”
说过后,Sundari从大笑中转身走,她一边笑一边跳起快乐的舞蹈来,心里快慰极了。
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