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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镜·龙战-第40部分

小说: 镜·龙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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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口血在雪地上分外刺目,枯槁的容颜和飞蓬般的白发在他眼前闪动。
  只不过五年,铜宫里的那个贵妇人,已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沉默的少年忽然间哭出了声,把疯癫的母亲揽入怀中,用力抱紧:“没事,没事……娘,我们回乌兰沙海去!不会挨饿,我们都一定不会再挨饿。我发誓。”
  音格尔的手握紧了短刀和长索,眼里有了某种锋利的光。
  那一年,在卡洛蒙家族面临分崩离析时,十四岁的幼子音格尔从柯里木返回。
  雪原里经历生死劫返回的孩子有着让所有盗宝者惊骇的身手和技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同时,他也变得冷酷决断,再也不是那个明知别人要害自己却一再容忍的音格尔——他毫不犹豫地用短刀取走了权力最大的兄长的性命,又将剩下的三个哥哥一一胁迫就范。
  两年后,在族中九叔的帮助下,少年重新坐上了世子的位置。
  将母亲接回铜宫好好安置后,他开始了一连串的报复。
  所有当年胁迫他们母子的兄长都得到了严厉的惩罚,失去了权力或者生命;所有背离卡洛蒙家族的盗宝者都被讨伐,每家的当家男丁都被处死;而那些浑水摸鱼,想从卡洛蒙家的宝库里窃走珍宝的内贼,则受到了更残酷的处罚:被绑在沙漠上,慢慢的晒死。
  如此严酷的手腕,让音格尔在盗宝者中建立了非同寻常的威慑力,卡洛蒙家族的权威被再一次确认了。无人再敢反抗。
  十五岁时,他带着盗宝者远赴九嶷,虽然是第一次下陵墓,然而凭着博学和机敏,他带着手下成功地一连挖掘了三座王陵,带回了惊人的财富。
  然而,这十年来,随着一系列措施顺利实行,他却开始感到衰竭——他知道是因为他违背了鸟灵当初的忠告,经常与人争斗动手,导致了堆积在体内的毒素逐年的扩散。
  如鸟灵所说,他只有在余生里静止地呆着,才能保证生命的延续;而一切剧烈活动,都会损害他的性命。
  然而……让他在襁褓里僵尸一般的老去,那样的活着,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为了母亲和自己的生存,他用尽了力量和所有外力争夺,终于夺回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并牢牢地握在手心。但,他也耗尽了那一点微弱的生命之光。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卷剑圣门下的秘笈,他早已无法支持到今天。
  然而既便如此,近几年来,他已然慢慢觉察到了体内毒素的扩散,手脚有时候会冰冷,乏力,甚至眼睛都会出现暂时的失明现象——这种暂时的失明一开始一两个月出现一次,到得后来频率越来越高,在十八岁的今日,竟然每日都会间歇出现一两次!
  他知道,路已然快走到了尽头。
  他一贯做事深谋远虑,对于身后事早已开始打算。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痴呆的疯母。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一旦死去,母亲的精神会受到怎样的打击。而如今咬牙收爪、虎视眈眈的族人们又会怎样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九叔年事已高,担不起长久照顾母亲的重任,而族里,更无一人可以相托。
  思前想后,他迟迟不能做决定。
  每当面对着痴呆的母亲,听着她反复喃喃着哥哥和他的名字,音格尔心里就出现了一种恍惚:如果……如果哥哥还活着就好了。无论如何,他会代替自己照顾好母亲吧?
  那个自幼健康英武的哥哥,曾经是他儿时的偶像。记忆中,清格勒也是非常爱母亲的,每次来乌兰沙海的铜宫时,都要给母亲带来精心挑选的礼物:有时候是一条狐皮领子,有时候是一束雪原红棘花——
  可是,母亲把大半的关注都给予了最小的儿子,对长子反而冷落。
  长大后回想,作为族中的世子,独占着父母的关爱和无限的财富,从小,自己的确从哥哥身上夺走了很多东西。所以,难怪清格勒会恨他吧。
  随着成长,他慢慢懂得。曾经绝望的心随着理解而宽容,融解了十年前沉积的恨意。
  他开始探询哥哥的下落,试图将兄长的遗骸从不见天日的王陵地底带出——在他们部落的传说里,一个人死后如果不把血肉交给萨朗鹰啄食,灵魂就无法返回天上。
  然而,在他探询的时候,族里的女巫却告诉了他一个秘密:清格勒或许还活着!
  因为他宿命里对应的那颗星辰虽然黯淡,却始终未曾坠落。
  “在六合的某一处,”老女巫干枯的手指拨着算筹,低哑,“介于生与死之间。”
  ——介于生与死之间?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那些被女萝附身成为枯骨、却无法死去的盗宝者,不由得全身寒冷。清格勒在黑暗没有一丝光亮的地底,是否也遭受着同样生死不能的痛苦?
  那个刹那,他忽然有了决定:如果清格勒还活着,那么他在死去前一定要将他救出,让哥哥来代替自己的一切:领袖族人,照顾母亲。
  因为不方便对族人说出真正的意图,他便借口成为卡洛蒙族长必须具备两大神器,而黄泉谱被清格勒带走,所以必须要从九嶷的地底下将其找回。
  于是,他开始谋划,做着一系列的准备,终于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带领精英们来到了星尊帝和白薇皇后的陵墓中。
  -
  呆在密室内,望着架起的那一道索桥,神思却逃逸出去很远。
  音格尔机械地咀嚼着食物,直到肠胃不再饥饿地蠕动,才放下了食物——这么多年来,饮食对他来说只为了延续生命,一切奢华享受他都毫无热情。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护那个疯癫的母亲,让她丰衣足食,不被任何人欺负。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之火已然快要熄灭了。
  他不敢想象在他死了之后,母亲又会被怎样对待,所以,他心底才萌生了寻找清格勒的念头。
  怀里的魂引忽然又跳了一下,发出喀嚓的轻响。
  音格尔一震,迅速掏出神器,看着金针笔直地指向第二玄室深处。
  “我们走。”抛下了吃到一半的东西,少年站直了身子,翻身一掠,便上了索道。
  “是!”下属们轰然回应,只有九叔眼里闪过担忧的光。
  “少主,你要小心身体……这一路下来,我怕没到最后那个密室,你就……”白发苍苍的老人身手却依然矫健,紧跟在音格尔身后,低声叹息,顿了顿,又摇摇头,“何况,女巫的话怎么能全信——九嶷笼罩着强大的结界,族里女巫的力量,也是达不到这里的,又如何预测?那个死老婆子,定然在骗你。”
  “胡说!”音格尔脸色一沉,提高声音,第一次对这个长辈毫不客气。
  看到身后那些盗宝者都投来诧异的眼神,他立刻不再说话,走了几步后压低了声音:“我出来时经过叶城,便去求巫罗占了一卦,他说——清格勒还活着。”
  “巫罗?”九叔止不住诧异,知道那是沧流帝国的十巫之一,如今云荒大陆上法力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传说中他的力量已经接近于神。
  卡洛蒙世家近百年来和巫罗过从甚密——这,他也是知道的。
  自从空桑覆灭后,云荒改朝换代,盗宝者一开始以为从此能再无顾忌地“工作”,公然结队进入九嶷郡——然而,很快就受到了铁腕的帝国军队的狙击,损失惨重。后来,卡洛蒙世家终于找到了解决的方法:金钱。
  他们动用巨资,贿赂了十巫中最爱财的巫罗,才取得了帝国对他们继续洗劫前朝古墓的默许。从此后,盗宝者的“成果”每年都有相当一部分流向帝都,落入了十巫的囊中。
  然而,九叔没有想到,音格尔居然为了求证清格勒是否真的活着这个问题,去惊动了巫罗大人。
  “请动巫罗,又花了不少钱吧……”对于十巫的判断无法置疑,九叔只好嘀咕,无奈地摇头,“何必呢……清格勒那个家伙,活该被关在地宫里!你又为什么……”
  话音未落,就看到音格尔冰冷的眼神扫过来,老人噤口不言,暗自叹息。
  “为了我娘。”音格尔在索道上疾步走着,一脚踏入了第二玄室。
  同时,留下了短短四个字。
  在进入室内前,少年忽地侧头,对着长者低声:“九叔,我就要死了。”
  这一瞬间,他的眼里,隐隐有泪光。
  老人忽然呆住。看着音格尔毫不犹豫地走入了金光璀璨的第二玄室,久久不能回答。
  这个才十八岁的少年,却有着三十八岁人的眼神。
  ――――――――
  走入第二玄室的一瞬,镇定如音格尔,都脱口低低惊呼了一声,瞬间忘记了正在和九叔交谈的话题,手指瞬间扣紧了刀柄。
  然后,忽然间又松了口气,缓缓垂下手。
  ——是假的。
  那两只守在门口的巨大金色魔兽,只是栩栩如生的雕像而已。形如猎犬,四肢和鼻梁修长,轻捷迅猛。金毛垂地,眼睛却是紫色的,低着头做出欲扑的姿式,全身肌肉蓄力。
  在音格尔踏入玄室的一瞬间,看到门口一对这种姿态的魔兽,不由立刻握紧了刀。
  然而,旋即就发现这两只魔兽是被固定在基座上的,鼻翼僵硬,并无气息。再细细看去,那魔兽的全身金毛沉甸甸下垂,竟是纯金一丝丝雕刻而成。
  “狻猊!纯金的狻猊!”盗宝者中有人脱口叫了起来,惊喜交加。
  那样巨大的金雕,一尊就有上千斤重吧?解开成块带回,足够几生几世享用。就算不要金子,这魔兽眼眶里镶嵌的紫灵石比凝碧珠更珍贵,一颗便值半座城池。
  “天啊……”索道上的盗宝者都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了第二玄室内的情形:
  四壁上全部是纯金打造的柜子,一直到顶!
  金柜上镶嵌有各类宝石,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四面墙壁上,一面是通往下一个玄室的门,而其他三面上则各有一个神龛,供奉着云荒三女神:曦妃,慧珈和魅婀。女神们位于九天之上,背后生出洁白的双翅,比翼鸟在她们身侧翻飞。
  三女神的绘像栩栩如生,用金粉和珍珠描绘而成,真人般大小。
  而神像四周,更有珠宝不计其数。
  “别动!”其中一个盗宝者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出,想去触摸那些见所未见的珍宝,却得到了严厉的呵斥,一惊缩手。
  音格尔站在玄室中央,面色严肃,隐隐苍白。
  玄室中央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白玉台,罩着水晶罩,晶光流动,写满了朱红色的繁复咒语——设置在第二玄室的封印,由云荒三女神守护着,涂着用鲜血绘制的符咒,显然要比享殿里的烛阴封印更高一等。
  然而,水晶罩中却空无一物。
  音格尔脸色微微一变,却忍住了没有失声——这个封印里的魔物,已经走脱了?!
  “巴鲁,我哥哥,当年被困在了哪里?”他转过头去,有些急切的问那位大汉——这也是当年清格勒一行中仅剩的几个幸存者之一,“是在这里附近么?”
  “不,不。不是这里,”巴鲁显然也被眼前的瑰丽景色镇住了,结结巴巴地搓着巨手,“我们当初走的似乎不是这条路……那条路上什么都没有!如果走的是这条路,半路看到这样的宝贝,我们早就返回了……才不会一直往里闯。”
  “一直往里……”音格尔喃喃重复,“是到了最深处的密室了么?”
  “我只记得经过了三个玄室,清格勒说可能走错了,于是我们开始挖掘地道,横向穿越墓室,最后来到了一扇定时会落下的闸门前……”巴鲁极力回忆,显然十年的时间让回忆有些模糊了,“那个房间里一片漆黑,连火把也照不亮!——我们知道是到了空桑帝王的寝陵了:因为只有在帝王的墓室,才会出现这种‘纯黑’的景象。”
  “可当时我们匆促而来,没有带上执灯者,清格勒便摸黑先进去探路,让我们在外面等着。”顿了顿,巴鲁叹了口气:“但他进去了就没能再出来……”
  “第四个玄室……纯黑的阴界么?”音格尔喃喃,忽然声音转严厉,“大家谁都不许碰这里的东西!等我们找回黄泉谱,返回时再带走,现在大家随我进入下一个玄室!”
  “是……”盗宝者们的眼神在珠宝上逡巡,回答的声音已然不再斩钉截铁。
  “走吧,”莫离对着闪闪低语,“跟在我后头,踩着我的脚印往前走,小心一些。”
  “恩……”闪闪点点头,紧跟着这个魁梧的西荒人。
  莫离却是循着音格尔的脚印往前走的,步步都警惕。
  音格尔脸色沉静苍白,一步一步往前,注意着脚下落地处的声响,生怕一不小心触动了机簧。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他的神色却越发沉重起来——有煞气!
  在这个地底下百尺深的迷宫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在悄悄迫近。
  怀里的金色罗盘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魂引的指针在激烈地跳动,直指第三玄室的方向,魂引如此反应,说明有一股惊人的魂魄灵力在不远的前方凝聚不散!
  他的眼睛,看向第三玄室的方向。
  第三玄室的门是大敞着的,长长的走道上没有灯,只零星镶嵌着一些明珠,光芒幽然。从第二玄室看过去,第三玄室就仿佛一个空洞的眼眶,里面没有任何表情,深不见底。
  那里有什么?那里的背后,就是寝陵密室么?
  音格尔的手握紧了短刀长索,悄悄竖起手指,示意身侧下属戒备,准备自己出去探路。
  “咯咯……”忽然间,在这个空旷的墓室里,听到了一阵轻微的笑声。
  那个笑声是介于孩子和少年之间的,轻快中透出诡异——明明是在极远的地方,可每个人听来却近如耳语。
  那样的笑声让一行盗宝者都悚然一惊,心中登时有一层层凉意涌起。连那几个暗地里忍不住对珠宝动手动脚的盗宝者,都被吓得停住了举动,茫然四顾。
  闪闪吓得哆嗦,抓紧了莫离的袖子,躲到他身后。
  “大家小心。”九叔低声提醒,“原地不要动。”
  就在一句话之间,陵墓深处又传来了一阵啪嗒啪嗒的跑动声,由近及远,仿佛有一个人在用尽全力地向这边奔逃。
  “咯咯……嘻……”那个笑声却在地底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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