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抚摸-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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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副台长,副台长看看副书记,副书记看看列席的几位部门领导,转圈看了一遍谁也不肯先说。最后只好书记说话,从大处到小处把段思宏分析一番,有褒有贬,最后的结论是虽然有点儿小毛病,仍可教育使用。发言一完,各位跟着点头。 宣传部领导和公司老总交换一下眼神,显然对发言不甚满意,两只手怕冷似地揉搓,沉吟说:“老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事情往往发生在你疏忽,不注意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也是这样,要知道这座大楼对于整个社会,政府,和人民,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你们就是党的喉舌,不能出现半点差错,刚才说的那个广东的播音员就是例子,幸好死的时候没有冲话筒胡说八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对于这点我们一定要防范于未然,不然等事情发生就一切都晚了。我必须时刻提醒大家,不能因为是老部下,老熟人,工作有了一点点成就就放松原则,那样的话,你我的乌纱帽早晚有一天要被刮掉哟!” 人人都听出味儿,噤在那儿不说话,瞄着书记。这也是开会的规矩,主持会议的高官坐在椭圆形桌顶端,与会者根据级别依次顺延,所以当目光在场子里游动的时候层次分明。此时,宣传部领导的目光像礁顶的灯塔笼罩海面。集团老总,这艘老奸巨猾的船开过来:“亡羊补牢的事千万不能做,也做不起。这人的使用上你们一定要把好关,出事拿你们弑问。” 书记看看台长,台长看看副书记,副书记看看副台长……又看了一圈儿。台长知道这回该自己唱红脸了,说对于段思宏使用台里一直很慎重,主要是怕搓伤大家的积极性,这次有了领导发话,回去一定好好讨论,尽早把决定向上汇报。 他一说完,其他人也跟着帮腔,开始还是维护台里的声誉,说着说着开始数落段思宏短处,什么工作态度不严肃,利用工作机会勾引女性,个别领导对其一味迁就大伙儿也不好表态等等,说来说去书记倒变成孤立对象,祸水源头。书记脸一阵红一阵青,实在绷不住劲,插话说:“你们看怎么办吧,我听你们的。” “拿掉!”宣传部领导干脆地说,声音虽小,却表示出决心。 “听到了吧,拿掉。”集团老总对着这边沉默不言的一群人重复。 台里几个领导都低着头不说话,这是他们没想到的,本来是讨论国家大事,也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到这上面来。书记心里话,拿掉一个人就那么容易吗?那是基层领导岗位呵,撤一块砖就得倒一堵墙!不是小市儿,今天卖雨伞明天就可以卖萝卜。 “还有什么意见吗?”宣传部领导问,咄咄逼人。 “没有。”书记笑嗬回答。 “这就好,拿掉以后有人能顶他吗?” “有,他的徒弟现在正在顶他。” “是你说的那个也有点儿毛病的人吗?” 书记迟疑一下,说:“他没病,是他主动来揭发的,小伙子干得不错。” “用人的问题上一定要严格把关,要切实保证身心健康。” “是是,这个请放心。” 书记唯唯诺诺。 “这是一项细致的思想工作,一定要做好。他不是现在还在治疗吗?千万别刺激他,再出现三长两短。”集团老总盯住吊灯,像在自言自语。“你们可以采取一种妥和的策略,不要一下子免他的职,刚才不是说有人在代替他工作吗,这很好,就暂时这样维持下去,一点点替换掉他的权利,最后分配到一个不太重要的部门去。听明白了吗?” “放心吧,您怎么说咱就怎么做。”书记说。 “不是我怎么说,是上级的决定。”集团老总叮正,收回目光看领导,又看向这里。 “一定要做好安抚工作,不能再出事。” 此时,宣传部领导目光里才透出有别于这边一群人的政治睿智。 段思宏经过一段疗程的“口技”调理——私下他跟施小茹开玩笑,说她是凭嘴治疗——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在家里养养花喂喂鸟听听音乐,憔悴的脸又红润放光。 长期的工作习惯造成他半夜比白天还精神,就打开收音机,调到《相叙到黎明》,白鲜声音虽稚嫩,但规范且清晰,正是他严格要求的结果。他每晚如约而至,煮一杯咖啡,心随《相叙到黎明》而动。终于,他作出决定,不能这样呆下去。 父母听说他要上班,立刻拎了鸡鸭鱼肉登门。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不到一百天呢。“好生养着吧,这些年也没怎么休息了。” 母亲说着眼圈红了,摸着他受伤的地方。
《轻轻的抚摸》第二十五章(3)
他赶紧说:“上班用嘴,又不用胳膊腿。”发现母亲皱纹忽然之间多起来,头发也花白。母亲抽噎着说:“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妈对不起你,妈造的孽。” “妈你看你,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呢,都是儿子不孝顺。” “不,妈对不起你……”母亲伤心得说不上话来。父亲告诉他,黎云上家里把事情都说了,他们合计过,知道毛病出在哪儿,总觉得对不起他。 “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过去。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两个老人点点头。“这叫‘穷而后工’。”他说。说完动手拾掇吃的。母亲不放心跟过来,帮他杀鸡放血,乘机悄声问:“听人家说你去精神病院了?” “都是哪跟哪啊,那叫心理咨询,就是茶馆聊天。” 母亲似懂非懂,点点头,问:“里边不打吧?” “你不是去过老年活动中心吗,比那还温暖呢。” “管事吗?” “您指什么?” “黎云说你一直在那治病。” “管事。”他对母亲笑笑,笑得很顽童。“我这不是好了么。” 母亲这才点点头,又问:“去根儿吧?” “嗯。” “唉,妈就怕反复,那妈一辈子可就真成罪人了。”说着又要哭,段思宏赶紧劝,说心理咨询是一门科学,母亲这才止住哭,连声说这就好。“治好病好好过日子,可不兴再成天到晚地打。” “别听外面瞎传,都是没影的事。” 他低头说。 母亲斜眼看着他说:“你以为妈什么都不知道?鬼子一进村,消息树就倒下。” 段思宏不说话。母亲说什么也不让他上手,亲自下厨。满满腾腾一桌子菜刚摆上,有人揿门铃。“是谁?”大家互相看,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有人通过各种方式来骚扰,现在门铃一响全家人就一哆嗦。段思宏凑近猫眼儿,看见女儿放学回来。 女儿扔下书包,说楼下开来一辆救护车,好多人抬着担架。一家人也没在意,催她赶紧洗手吃饭。段思宏特地打开一瓶葡萄酒,给每个人斟了一小杯。酒刚端起来,门铃急促响起,黎云过去,窥见外边有警察有医生夹杂着其他人等塞满楼道。 “怎么回事?”段思宏惊恐地问。 “不知道。” 段思宏也趴在猫眼看。门铃响得更急了。黎云怀疑走错了门。段思宏想的却是别的:“别开门,先报警!” 黎云赶紧拨打110。这时门外响起小喇叭,小区里委会的大妈警告里边保持冷静,附近已被包围。女儿突然大叫:“爸爸有个人!”段思宏一回头,果然有个人影腰间糸了绳索从窗外落下,没待他反应过来,玻璃哗啦一声踹碎,那人就势突入,手枪顶住他脑门命令:“不许动!”黎云和女儿吓傻,女儿抱住段思宏腿哇声大哭。段思宏不敢动,听任持枪人问黎云:“你们没事吧?” 黎云战战兢兢地说:“没事。” “现在您安全了。” “可这是怎么回事?” 持枪人用枪顶住段思宏打开门,外边人倾间涌入,有给段思宏戴手铐的,也有安慰黎云母女的。段思宏挣扎着抗议为什么要带他走,黎云也堵住门不让出去。“他不是凶手吗?”警察横着说。 “谁说的?” “咦,你们报的警呀?说这里杀了人?” 警察与小区里委会人员面面相觑。小区的人也说他们是接到黎云报警:“你不是说他又犯神经病了吗?” “谁说的?” “你亲口说的,说他拿着刀,把你捺到床上!” “呸,刀呢?你才有神经病!”段思宏一口痰吐过去,警察保持礼貌,掏手绢擦掉。 段思宏与黎云心照不宣,不知该如何解释。另一拨接到报警的110赶到,各路人马汇作一团乱乱糟糟挤满屋子,最后总算核实是一场闹剧,谁是始作俑者,争了半天不得而知。 段思宏松了绑,门牙没了,额角一块枪口乌青,像剌配大名的囚徒。他揪住警察不让走,指着满地碎玻璃问怎么办。警察声称执行公务。段思宏也不答话,一把夺过警察腰里的枪,对着没玻璃的窗户当当就是两枪,吓得在场人抱头鼠窜。射击完毕,声称这是执行私务,公私抵销。几个警察扭住他,要以妨碍执行公务罪要把人带走,黎云赶紧上前求情,段思宏也红了眼,毫不含糊,表示走就走,不相信警溢出法去。里委会一看,赶紧出面调停,劝完这边劝那边,临了主动承担责任,掏钱赔玻璃,总算宁人息事。 各路车辆尖叫着远去,化作尘埃寂静。 段思宏气得蛤蟆似鼓鼓的:“谁他妈这么缺德……” 黎云装出无所谓,生怕再刺激他; 扫干净地上玻璃碴子,又登高量好窗户尺寸,然后让段思宏在家呆了陪老人吃饭,一个人出门配玻璃。“还是吃个屁呀!”段思宏一头倒上床。 晚上,黎云劝段思宏:“也许只是个偶然。报上不是登过,一小孩闲没事打电话,说隔壁邻居家着火,转眼开来一大群救火车,小孩家罚了不少钱。” “但愿又是个小孩儿……” 段思宏喃喃。 这件事传到电台已经走样,章阿姨神秘兮兮逮谁跟谁说:“听说了吧,领导把段思宏撸啦……”书包 网 。com 想看书来
《轻轻的抚摸》第二十五章(4)
“怎回事?” “不清楚,书记气懵了,没想到身边还会发生这种事……” “什么事?” 枝上添叶,叶上开花,花又结果,故事就变成段思宏想不开欲寻短见,自杀前预谋先杀死老婆孩子,幸亏邻居及时发现报案,警察赶到制服。经医生检查,段思宏患有精神分裂症,当场被安康医院救护车押走。 这天; 段思宏打扮一新来到单位,他是怀着一腔热情来上班的。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换了一种淡到几乎闻不出的香水。大厅工作栏前围了一群人,大概是在浏览当日的通知便条,交头结耳,他不敢停留,快步走过。 办公室里的人发现他不期而至; 立刻露出紧张,仿佛他怎么没穿衣裳就来上班。章阿姨从隔板后头探出头,惊喜地一声:“听说你住七院了,是好了; 还是逃出来的?” 他顿时二目直楞,谁都知道市第七人民医院是精神病院。 “快来呀,他是不是又犯了!” 章阿姨见状大惊,几个同事七手八脚把段思宏搀到座位里。 “谁说我住七院了?”半天,段思宏才缓过神来。 “你可别这样瞪着我,我可害怕。”章阿姨说着往后缩,一屁股坐地板上。 “真不是她说的,到处都这么传,说你被绑在电床上,还说怕你喊反动口号舌头剪下半截儿。” “多啦,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您自杀未遂成了海迪。” 鸡一嘴鸭一嘴,段思宏没了脾气,这才领教不在单位的时间里自己是什么形象。他吐出舌头,证明还是个全乎人。“看到了吧?什么七院,那叫心理咨询,懂吗?高消费!”几天没来,桌上的台灯和电话机已经不见,落了厚厚一层土。他找来一盏灯,弄亮,正准备拆阅积压的读者来信,白鲜出现在身后,小声说:“先别急着打开,看看封口。”他凑近灯下一看,果然信封被小心地裁开过又粘起来。“谁干的?”他的血一下涌到脑袋顶。白鲜微笑不语。 “他妈反天了,老子还没撤职呢!”他小声嘟囔。 周围肯定听见了,但没人搭腔。白鲜小声提醒他到大厅去看看,那里还有更意外的呢。他将信将疑,起身下楼。电梯里,发现所有的人看见他都像面对外星人。 工作栏前仍拥挤,见他过来立刻闪开条缝。粘贴板中央用红笔圈了几页纸,他认出那是马萍的字迹,上方写着:就这样相叙到天亮吗?他不用多看,就知道那内容肯定又是火辣辣的爱。背后有人在用调侃的语调读那些诗,引起嗤笑。他回过头,没发现声源。他一转过头,声音又蚊子一样飞起来。他什么也不说,上去就撕,每页纸四周都涂了不干胶,很难完整揭下来,费了半天劲拿到一条条碎纸,多半留在上面。他刚离开,又有人开始朗读残句,哄笑。 他满怀义愤找到书记办公室。书记不屑地拨拉着桌子上的碎纸条,问这些东西还要吗,他说不要了,书记全划拉到纸篓里,递他一支烟,自己也抽着,语重心长地说:“俺的个同志哥,近来你的闲话可不少呀。” “我是脚正不怕鞋歪,只要您了解我就行。” “我是了解你,可你也要注意分寸。我是能帮的都帮,就怕有时候人掉井里,耳朵也挂不住哟。”段思宏望着这张脸,从上面读出微妙变化,说出身体复原,想回台上班。书记示意先不忙,部门暂有章阿姨负责,白鲜顶他的班,接着把白鲜狠狠表扬了一顿,让段思宏心里很不舒服,他出示医院诊断,证明身体没有问题。书记看了一眼,以一种深思熟虑的口气建议他做一个全面检查,比如脑子啦,神经啦,是不是有问题。“咱们这里不比别处,是党和政府的喉舌,出了问题您我都担当不起呵。” 说着,拍了拍他肩膀。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段思宏问。 书记脸上露出老道笑容,道:“你怕什么,咱们以科学为依据,事实为准绳,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红不成。” “这样的话您忙,我走了。” “走吧,记住,要正确对待自己。”书记跟上来小声地问:“你跟那姑娘真的没事?” “我用人格担保。” “我可不止一次地听到人家反映了。” “说什么?” “这你就甭管,群众反映也是正常的,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段思宏瞪着书记憋了半天,说:“跟您说实话吧,别说跟这小丫头,就是跟我老婆也多少年没这种事了。我有病,知道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