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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鬼夜叉(下)-第7部分

小说: 鬼夜叉(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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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下了床,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打开通往露台的落地玻璃门,想也没想就跃入夜空,穿越了整个城市,朝她飞奔。
  不知道为什么,她声音里的痛苦让他很不舒服,那感觉,几乎就像是痛。
  他很久不曾感觉到痛了。
  但在听到她被打时,他却觉得痛。
  当他循声找到她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愤怒,让他几乎要伸出利爪,划破抓住她长发的家伙的喉咙。人类不值得他动手,他已许久未曾杀人了。但看到她受伤,让狂怒充斥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他想宰了那王八蛋!她是他的,没有人可以伤害属于他的东西!他想宰了那杂碎,却在最后一秒,忍住了那个冲动。
  他猜她不会想被鲜血喷了一身,那是划破那家伙的喉咙时,势必会发生的情形,砍断那只手也一样会让血喷得到处都是,而那百分之百会惊吓到她。
  所以他忍住了。
  他不想吓到她,为了某种他也无法明辨的原因。
  当他听到自己开口邀她一起住时,其实自己也很震惊,他不喜欢人类,但他一点也不讨厌这个主意,甚至还很…期待?
  如夜枭般,他轻轻落在自家露台上,穿门过厅,然后抓起车钥匙,坐电梯下楼,到地下停车场,几乎是有些热切的,飙车穿越城市,回到她那狭小的房间楼下。
  他把车停下时,她刚好下楼。
  她只带了一箱行李,小小的,只到她大腿那么高。
  他猜她也没多少东西好带,虽然刚刚才待了一下,但已足够让他看见那人把她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划破,其它物品也没好到哪里。看见他,她在门口停了一停,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在那一秒,他怀疑如果他不是已经在这里,她会径自离去。他打开后车厢,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把那小小的行李箱,放进了车厢里,然后自行开门上了车,坐在他旁边。
  他踩下油门,滑顺的将车开出了小巷。
  她一路无语,他也没开口多说。
  夜半时分,城市里车少人稀,他几乎一路畅行无阻。
  他将车开回地下停车场,她自己从车厢里拿出了行李,和他一起走进电梯。
  他按下楼层的按钮,看着灯号跑动。
  她的背,一直挺得很直,彷佛只要稍微弯一下,就会当场断裂,溃散成沙。
  门开时,他带头走出去,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入厅。
  她在门口又停了一下,然后才走进来。
  有那么一瞬间,站在玄关里的她,脸上又出现脆弱的神情,彷佛她是置身荒原中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你可以住客房。”他开口提醒。他的声音?让她从茫然中惊醒。慢慢的,她弯腰脱下鞋,然后拖着行李,走到那从未有人使用过的房间。那间房,除了基本家具之外,什么也没有,显得有些清冷。但这房里有属于她自己的浴室。
  她把行李打开,几乎是有些麻木的,整理着少数没有被撕毁扯坏的衣物。挂上最后一件衣服时,她才想起,她还没有和他道谢。
  深吸了口气,她走出房间,看见他站在吧台的另一边。
  吧台上有两个杯子,一杯已满,他正在倒第二杯。
  他替她倒了一杯酒。
  她走上前,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在他把酒杯放到她面前时,她拿了起来,一口喝掉那辛辣的液体。
  那酒,宛如地狱之火,烧灼着她的喉咙,她呛咳着,然后笑了起来。
  “怎么?”他挑眉,看着她。
  她抹去眼角的泪,轻笑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原来你身上的肌肉,不是长好看的。”
  “的确不是。”他嘴角扬起一抹讽笑。她笑着,看着他笑,泪水却突然滚落。“抱歉,酒太辣了……”她笑说着可笑的借口,泪水继续的落。她脸上被打的地方肿了起来,在明亮的灯光下,看起来特别清楚。泪水,在那红肿的脸上蜿蜓而下,留下残迹。
  心,莫名再次抽紧。
  未细想,他已抬手轻抚她的脸。
  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热烫发肿的脸,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那无端的怜惜,教她屏息,僵硬。
  “肿起来了。”他拧眉,像看到碍眼的东西。
  她该退开,但她不想。
  自母亲死去,久未有人这般温柔的触碰她,虽然他神色淡漠,眉目冷清,没有任何疼惜的神采。
  可她愿意想象,愿意假装,幻想此时此刻,经过多年等待,终于有人如她的期待,恍如英勇的王子,挥舞着宝剑,穿过暴力的黑夜,只为拯救她而来。
  她闭上眼,咽下那可笑的童年幻想,却依然为他的抚摸而轻颤。
  佟秋然,别傻了。就算他是王子,她也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公主。她是货真价实的小老百姓,拥有一个酒鬼兼赌鬼的父亲,和一个宁愿承受殴打直到死去,也不愿鼓起勇气,离婚追求自己生活的母亲。国中时,她被逼得想一死了之,但一名陌生男子救了她,说服她活下去。
  自杀未遂后,她就决定要坚强起来,离开那个可怕的家,她不要再每天活在恐吓威胁之中,活在无止境的暴力之下,她没有办法说服母亲离开,只能先救自己。
  她一向只靠自己。
  睁开眼,她强迫自己后退,离开他的手能触及的范围,拿走他身前的冰桶,从中倒出冰块,放在一条干净的毛巾中,包起来敷在肿起来的脸上。
  他收回手,像是没有注意她的退缩,只是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轻啜了一口。
  “有那样一个杂碎在纠缠你,你为什么不收那十亿?”他看着她冰镇脸上的红肿,好奇的问,“你可以用那笔钱打发他。”
  这句话,证明了他和她的生活有如云与泥的差别。
  “他是个赌鬼。”她嗤笑一声,“再多的钱,给了赌鬼都是丢到水沟里,十亿和十元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都只在眨眼间就可以消失不见,他并不会因此不再骚扰我,只会再次狮子大开口,要得更多。当年,他甚至曾经拿我威胁我妈,不给他钱,他就要把我卖去―”她顿了一秒,握紧酒杯改口道:“换钱。”他猜他晓得她原本要说什么。人类都是自私的,为了私利,什么都做得出来。深吸口气,她放下酒杯,苦涩但诚实的说:“如果要我选,与其把钱给他,我宁愿拿去丢到水沟里。”
  “你也可以找人干掉他。”
  他提议,像在聊天气。
  她轻笑出声,“说真的,我想过,但那是违法的,而且我也不想为了那混帐,在牢里待一辈子。”
  她抬手将落下的长发往后摇到耳后,轻轻的一个动作,却扯痛了头皮,她疼得瑟缩了一下,一滴泪珠再次不受控制的飘出眼眶,她恼怒的咒骂着:“该死,我不该留长发的……”
  “为什么?”他问。
  她一僵,好半晌,才开口道:“那……让他更容易伤害我。”
  长发只会让那人更容易抓住她,让她无法逃开他的暴力,她以为自己早学会教训,国中之后,她就不曾把头发留长,但三年八个月的自由,让她以为那人已经是陈年往事、陈旧泛黄的相片,只在恶梦里张牙舞爪。她在忙碌的日子中,任柔软的黑发恣意生长,她总告诉自己没空去剪,事实是,她喜欢看见镜中长发的自己,那让她感觉自由独立,而且恶梦已经远离。可惜一切只是幻影。
  她深吸口气,决定明天就去把头发剪短。
  放下杯子,她带着包着冰块的毛巾,滑下高脚椅,直视着他道:“我想我应该谢谢你。”
  他轻轻摇晃着酒杯中的液体,只道:“记得煮饭就好。”
  “我会的。”她转过身,朝客房走去,却听见他在身后开口。
  “不要改变你的模样。”
  她一愣,回首看他。
  他拎着酒杯,提醒她,“不要为了他,那会让他觉得他赢了,别让他操纵你。”
  他说得对。
  在成长期间,她一直在那人的暴力阴影下过日子,她再也不要受那王八蛋影响操纵。
  “我会留着长发。”她说。
  “很好。”他满意的点头,嘴角微扬,“我喜欢你长发的样子,你把头发放下来很好看。”他的坦白,教她无言以对,只能沉默转身回房。冰块的冷,沁进她的肌肤,小脸却莫名有着火辣辣的烫。
  轻轻的,她合上房门,然后锁上。
  她知道,他会听见上锁的声音,让他以为她胆小又小心眼吧,总比让他误会她不锁门是个邀请的好。
  你把头发放下来很好看……
  只是一个小小的称赞,她不该感到高兴,不该有所期待。
  她要应付的事情太多,不需要再多一个感情负担。
  她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现在这样就很好,她不想和任何人牵扯太多,她不想在乎任何一个人,她不想感受到心痛和那无止境的绝望。
  门外那个男人,对她来说,是绝对不能碰触的一个。
  他是有钱的大少爷,她只是个清洁妇。
  麻雀变凤凰只存在电影情节,灰姑娘也只是童话故事,幸福美满的结局更是都市神话。他不可能对她真的有兴趣,就算有,也只是玩玩而已。她不要,绝对不要和妈一样,倾尽所有爱上一个人,然后不断承受以爱为名的伤害。
  身体的伤痛,会好。
  心痛不会。
  她知道,比谁都还要清楚,她亲眼见证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的母亲因为爱情而枯萎死去。
  她绝不要像她一样。
  现在,这样就好。
  她将他锁在门外,也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重新死锁。
  她转过身,拿着冰块敷着脸,到浴室洗澡换衣。
  凌晨一点,她终于熄了灯,躺上了那张柔软的大床。
  她闭上眼,房门外,悄无声息。
  你把头发放下来很好看……
  他的声音,悄悄在耳边响起,教她心头微颤,轻暖。
  别想了。她告诉自己,却不由自主的轻轻叹了一声。如果只是在梦里,假装一下应该没关系,假装他是真的对她有心,真的在乎关心,真的喜欢她留长发的模样,真的认为她……好看。那声称赞,对他或许没有意义,对她却不然。
  同情也好,怜悯也罢。
  她偷偷把那小小的称赞,收到心里的箱子,藏起来。
  她听不见吵杂的声音,没有车没有人,只有舒适的安静。
  他应该睡了,她猜。
  但屋里还有另一个人这件事,让她莫名安心,她并不孤单。
  她在黑暗中,渐渐放松,沉入柔软的床里,快睡着时,才想到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那个男人没穿鞋。
  整个晚上,他一直赤着脚……
  第十五章
  “你没穿鞋。”
  “我不喜欢鞋?”
  “我是说昨天晚上,你在我家那里时。”原本吃着牛奶炒蛋和生煎培根的男人,停顿了一秒,然后抬眼看她,眼也不眨的说:“我有,穿皮鞋,黑色的那双。”
  他没有。
  她一开始也以为是她记错了,但今天早上,她起床时,清楚看见地板上有着骯脏的脚印,从露台那边,穿越客厅,直到玄关那里,还有他回来后,走到吧台的痕迹。
  但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让她怀疑起自己模糊的记忆。
  昨夜有太多的惊吓,她并没有真的注意,也许她看错了。
  或许……那是他在露台弄的?昨夜,外头下了雨,虽然没有一片泥泞,但这几日的确有些风沙,他是有可能早上到过露台,然后进来踩脏了地。如果他到了那空无一物,只有边墙的露台,那实在不是个好现象,她也不想提醒戳破他的谎言。
  她没有再多加质疑。
  她替那个才刚爬起床,顶着一头毛躁长发的男人倒了一杯加热过的温牛奶,放下一盘生菜色拉,然后离开。
  “你要去哪里?”他问。
  “回去整理东西。”她拿起背包,摸索着钥匙和钱包,确定它们都在里面,边道:“屋子的门锁坏了,我得请人修好,把房间整理干净,才能和房东退租,这事越早解决越好。”
  “你还没吃饭。”
  “那是你的早餐,不是我的。”她拿起外套,“我会在路上买三明治。”
  她把自己和她分得那么清楚这件事,莫名让他额冒青筋,想也没想,他脱口就道:“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吃饭!一
  她一愣,停下穿外套的动作,错愕的抬首看他。坐在餐桌上的男人,脸上有着明显的恼怒,她怀疑他是在气她还是气自己不小心把内心深处的渴望说漏了嘴。
  “坐下。”他命令,满脸不爽。她挑眉,提醒道:“你忘了说请。”
  他眼角一抽,握紧刀叉,却仍是开了口:“请坐下。”
  她脱下外套,走回桌边,替自己拿来一组餐具,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不过还是忍不住抱怨,“晚点我还得赶上班,你会害我迟到。”
  “你不会。”他重新低头,戳着他盘里的食物,宣布道:“我会开车载你过去。”
  她再一愣,“你要载我?为什么?”
  那样如果那杂碎还在那里埋伏她,他才可以乘机再扁那王八一顿。
  “只是顺便。”他眼也不眨的开口说谎,“我有朋友住那附近,我要过去办事。”
  他昨天也是这么说。
  或许他真的有朋友住那附近,或许他昨天真的穿了鞋,或许他其实没有她所想的那么自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意,甩开那丝不对劲的感觉,她替自己弄了一小盘色拉,还有一杯牛奶。八点的阳光,突破重重灰云的包围,斜斜洒落进来。老实说,她很讶异他早上那么早就醒了,她起床后,本打算直接出门的,却听到他也跟着开门走出来,才顺手替他做了早餐。
  “你应该多吃一点,你瘦得像根竹竿。”他批评着,一边把桌上那篮面包,推到她面前。
  “你确定你真的有朋友吗?”她习惯性的开口反击,回戳了他一记,不过还是拿了片面包,撕了一片入口。
  他半点也不在意的道:“你要我打电话叫他们立刻过来报到吗?”
  这家伙果然没朋友,就算有,恐怕也是为了他的钱才聚过来的酒肉朋友。
  “不用了,我没空看你阅兵。”她否决他的提议,拿起牛奶,喝了一大口,慢了半拍才想到,其实她不该那么尖酸,他毕竟有恩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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