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人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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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带着一阵风驶过余七美的身边,气势嚣张,仿佛显示着主人的怒气。余七美看着渐渐消逝在视线中的白色车子,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浓密的树林中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傍晚归家的鸟儿轻声啼叫,习惯在夜晚活动的动物抖擞精神,的声音伴着越来越凉的夜风穿透她的心。一阵胆战心惊。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害怕才哭泣。
她的眼泪来自于沈聪的话语。她一直想明白为什么身边没有一个人喜欢她,今日才明白原来自己身上有这么多让人不喜欢的缺点。他以一个陌生人的视角检测了她的缺点,并直言不讳全部说出。
她知道自己并不完美,但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缺点。
年少的时候总是一直向前走,一直相信自己才是最有道理的那一个。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打破了一部分梦,一个残破的自己该如何才能继续呢?
她恨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想不明白为什么余七美这个人会这样不讨人喜欢。
有生之年,不能悦纳自己,便不能从他人那里得到喜爱。
那次激烈的争吵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余七美再也没有去过她的秘密花园,再也没有在学校或是回家的路上遇见过沈聪。警察局事件不了了之,上至校长,下至同学,再也没有人提起。她的日子渐渐清静,仍然看天空,仍然逃课,仍然游荡在人群之中。她偶尔会想起沈聪说过的话,细细咀嚼,不断翻腾,最终还是让它们沉浸心底。那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大男生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要说难过的话,她也只是因为他提醒了自己的不完美而耿耿于怀。
并非耿耿于怀于他的提醒,而是耿耿于怀于自己的缺点。事后再观看那整个过程,错还是在她。她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即使那是真心相劝的话语。撑着所谓的自尊,保护面上的尊严,却失去了内心完美充盈的可能。
她徘徊在自我和外部世界之间,找不到一个出口,找不到一个平衡点。于是只能放弃探索知识的世界,一个人想着一些虚无缥缈的闲杂小事,等待生命中那个必须要接受的转折点。她放弃了自我努力,放弃了梦想和未来,安心听从命运的安排。
这一日她仍是逃课,数学老师的公式和历史老师的年代弄得她如腾云驾雾一般。她背着书包,乘坐公车到达闹市区,一个人享受繁华之中的落寞。周围人群面目各异,方向各异,心情各异。与之擦肩而过,却没有留下一丝感觉。就这样无所事事从早逛到晚,走了很多路,看了很多风景,想了很多事,却没有任何收获。
直至天黑,华灯渐次照亮夜空,她也没能想明白该怎样让家人注意自己。闹市区的星星没有亮度,它们的光辉全部被灯光遮蔽,强大的对手使它们失去了自己。
她看了看表,将近十点钟了。人群依然熙熙攘攘,没有任何归家的打算。她折回身,准备按原路返回。行至中间时,一群相聚在酒吧前面的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人群中升起议论和感慨。
“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心事呀,怎么喝成这样?”
“躺在这里也不行呀。要不打电话给警察吧。”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根本不关我们的事啊。”
“是啊,是啊。根本不关我们的事。走了,走了,已经不早了。”
人群渐渐散去,留在中间的那个人斜躺在酒吧的门柱旁。余七美继续走她的路,经过那个人的时候耐不住好奇心看了一眼。这一眼令她的脚步停住,心为之起伏。
是那个提点她缺点的人。
她蹲下身,拍拍他的脸。他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她凑近他,将他的头转向自己,顺手帮他理一下凌乱的发。
“喂,你醒醒。喂,喂,你开车了没有?”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余七美叹气,自言自语:“你这样我怎么会懂?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解读不了你的摇头又点头。”
说罢,她站起来想寻求周围人的帮助。刚迈出一步就发现她的腿被他的一只手臂紧紧抱住,根本动弹不得。
她笑了,重又蹲下,“喂,你还真是有意思。你又不知道我是谁就紧紧抱住,真是没大脑。万一我是一个垂涎你美色的女人,这一抱你可就摆脱不了啦。咦,仔细看看你长得还蛮帅的呀。好了,我权当你听得懂我的话,你先放开我,我想办法让你暂时清醒一下。否则,我们两个今日就露宿街头啦。不对,不对,是你露宿街头。”
她再次迈步,这一次出奇顺利。她看一眼醉成一堆烂泥的他,果断地走进酒吧。一把抓住一个侍者就问:“怎么可以让一个酒醉的人暂时清醒?”
那人的回答也干脆利落:“用冷水泼脸。”
“好,麻烦你给我冷水。”
这办法还真是有效,几分钟之后他已经有些清醒了。
余七美抓紧时间问:“你怎么来的?”
他的眼睛依然紧闭,嘴唇嚅动几下,模模糊糊给了她一个明确的回答:“车。”
“车在哪里?”
“停车场。”
“酒吧的停车场?”
他点头。
她返回酒吧请侍者帮忙把他背到停车场,安置好之后自作主张掏出他的钱包给他一张纸币。
“你可坐好噢,我车开得不怎么样,堂哥只教了几次。还有,我还未成年,没有驾照。你最好在睡梦之中祈祷一下,免得今晚我们做客警察局。”她边自言自语边坐到驾驶座,轻轻扭动钥匙,车子轻盈滑进宽阔的马路。路上还算顺利,除了偶尔认错路之外。半个小时的路程她整整用了一个小时,到达他的别墅时已将近十二点。
第3章(2)
她将他安置在三楼左侧的房间。关闭窗户,拉上窗帘,做着离开的准备。她虽日日游荡在外,但从来没有夜不归家的习惯。
她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句模糊的话语:“我很难受。”
她重新折回床边,伸手打开床头柜的台灯。一张因酒醉而憔悴无神的脸随着光亮渐渐浮现,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越发浮肿。
她叹气,问:“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喝这么多酒。”
“你不要问我。我也没有经验。我的缺点中不包含酗酒这一项。”
他亦叹气,“对不起。那天我的态度不好。”
余七美没有被他人道歉的经历,他的直接和坦诚反倒让她曾经蓄满的气势悄然不见。
他再度开口:“我很不舒服。”
“那还喝那么多酒。”
这个二十岁的大男孩直觉上已经不把她当作小孩子了。这个时候他只想倾诉,诉说自己的烦闷,诉说自己的迷茫。在这个醉酒的深夜,他的意识徘徊在清醒和模糊之中,内心中有个冲动促使他将一切全盘端出。他离开自小生长的地方,到了一个对于他几乎是全然陌生的地方,两个月的独自生活没有让他进步多少。他携带问题而来,幻想着踏上这片土地便可以让所有的烦恼迎刃而解。
可是,日子一天天溜走,问题却越积越重。他找不到解决之道。行走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有时候会想可不可以一直生活在这里,永远不要再回加拿大。心底的道德感和长久教育积累的素养让他不能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事情,但在这个时候回去只能令他更加不开心。他挣扎在自我和责任之中,同样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他找不到自我,而责任日益深重。
他脆弱的灵魂和并不深厚的阅历无法支撑他日后的生活。
他需要一个坚定的信仰,或者是信念。依靠这个信念,他可以一路前行,承担责任,并且乐于生活。
他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说了多久,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再也张不开口。
就此停住。
梦中看到一个精灵挥舞着洁白的翅膀飞翔在他的身边,翅膀抚平了他的额头。他安然而笑,静静入睡。
又是一个阳光普照大地的日子。
初夏的太阳多了一点点热切的光芒,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照射进这清静室内。蓝色纱质窗帘遮住一部分阳光,整个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温馨。
沈聪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他床边熟睡的余七美。她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椅子上,头枕在交叉的胳膊上,小脸恬静,甚至还可以看到浅浅的笑容。这个笑容几不可见,却又有着透明的质感。她的皮肤仿佛牛奶一般,晶莹剔透,嘴角的笑容令她的脸更显精致。
熟睡的她没有了醒时的张牙舞爪和桀骜不驯,不再像一只刺猬,更像一只惹人疼爱的小猫。
她犹如一块水晶。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是应该让人放在掌心里呵护的。
他勉强从床上爬起,揉揉因宿醉而沉重的双眼。全身上下酸痛无比,关节与骨头仿佛经久未动一般咔咔作响。他尽量放低声音,以免吵醒这个尚在睡梦中的小精灵。轻轻地将她抱上床,并帮她盖上一条薄薄的毯子。
拉开窗帘,打开窗子,一股清新的风迎面而来,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回头看一眼睡在他床上的余七美,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一片欢欣。
他下楼洗漱,然后开始做早餐。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回想昨夜发生的种种,她的一言一语令他嘴角自然带笑。昨天傍晚他一个人开车去市区,随便进了一家酒吧。连日积压的压力一一爆发,烈酒要了一杯又一杯,直喝到侍者不再卖酒给他才算作罢。走出酒吧的时候尚有一些意识,虽趔趄,却还能行走。可是到了门口身体就不由思想控制了,他想站起来向前走,无奈身体不听使唤。人群的议论他全部都有听到,就是没有办法做反应。那个时候余七美真的就是一个精灵,将他从尴尬和尽失颜面的境地中挽救出来。算来算去在这个陌生地方除了杨叔叔一家之外,余七美算是他唯一认识的人了。虽然两人有诸多的不愉快,虽然他们一见面就吵,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她,只要抓住她,他便可以走出此刻遭人议论的境地。
他说他难受,他说他不舒服,他怕她离开。即使是个成熟男人,脆弱来临时分依然无法独自承担。即使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刚刚开启的生命亦能带来安慰。他需要一个人倾听内心的声音,而她,并没有离开。
他感谢她一直在。
而清晨醒来,第一眼便见到她的脸让他的心有些莫名的跳跃。
有时候我们依赖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可以带给你多少实质性的帮助,只是因为他的存在令你心安。
虽然他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但是他的心情还是很好。
余七美睁开眼睛的时候蓝色窗帘正好被风吹到屋顶。随着她的视线越来越清晰,蓝色窗帘一点一点回复原地,感觉就像一片蓝天慢慢下降,环绕着她的身体和心灵。她环顾四周,宽阔的房间让她有置身仙境的感觉。
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一夜未归。这在她还是第一次。她无法确定他们有没有找过她,或是担心她。平心而论,她的确有些罪恶感。
这一次何尝不是一个赌注呢?赌他们对她的关心到底有几分,或者是根本没有?现在她说服自己勇敢地寻求这个答案。
但是,他房间里并没有电话。她跑下楼,走到楼梯中间就看到端着早餐从厨房里出来的沈聪。
四目相对,又同时退缩。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场面略略尴尬。
沈聪笑道:“醒啦。洗个脸可以吃早餐了。”熟识仿佛老友一般。说出这句话他亦觉得有些不对,感觉有些奇怪。两个见面就吵的人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尽释前嫌呢?
余七美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可不可以借你电话?我想告诉家里人一声。”
沈聪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昨夜他不管不顾留了她一整夜,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毕竟她还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女生呀。这下可惨了。她的家人肯定已经急翻天了,说不定已经闹到警察局了。这次轮到他进警察局解释了。他赶忙放下早餐,忙不迭地说:“电话我打吧。我可以和你家人好好解释一下。这都是我的错。真是对不起,我做事太欠考虑了。”
余七美摇摇头,从他手中接过手机,深呼吸一下,果断拨号。在等待接通的短暂瞬间她的心飞速跳动,而话筒中传来声音的时候心中已是空白一片。
接电话的是妈妈。
她小心翼翼开口:“妈妈,我是七美。昨天临时有些事情没能回家。”
妈妈的反应不是很大,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呼天抢地。她的口气淡然,声音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哦,知道了。”
余七美紧要嘴唇,下定决心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话:“你们,有没有找我?”
“没有。我们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想你大概去了同学家温书,忘了打电话回来而已。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有些无力,挣扎着回复:“可能要晚一点吧。我们还有作业没有讨论完。”
“哦,那我先挂了。奶奶催我开工。”
她甚至还没有回答妈妈就挂断了。她将手机还给在她身边紧张而立的沈聪,心情跌至谷底。
沈聪看出她的不开心,小心试探:“是不是妈妈凶你了?没关系,我可以和他们解释的。这件事情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她摇头,“不用。”
“刚刚没有说实话吧?怎么说有作业没讨论完呢?”
她看他一眼,“我说谎。你批评我吧。我的缺点多多,再加一条我也觉得无所谓。”
沈聪赶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因为自己影响你和家人的关系。我不想你为难。”
她自嘲地笑了,“你不用这样紧张。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回不回家。我彻夜未归,他们没有一个人找我。而且还安心地认定我是到同学家做功课,忘了打电话回家而已。”
她的眼里盛满悲伤。面前这个小女孩背负着一些与她的年龄不符的痛苦,她小小的身躯和心灵可能承载着超越年龄的烦恼和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