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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织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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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我的情况不同,当年至少我还到处闯天下,才能遇见你娘,可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闺女似的躲在绣房中刺花绣鸟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老婆要怎么蹦出来?”戚慕翔忍不住大吼道。
  荻柏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已经忙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哪还会想要成亲,多牵挂一个人?
  “你没老婆,又怎能为威、宫两家生出继承人?”
  荻柏倔强地撇撇嘴。“若是只想要一个会帮我生孩子的女人,随意找都一整篓,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他望着已糊涂的父亲。“爹呀!您不是一向告诫我们,妻子是娶回来疼的,可不是只要她生孩子的。”
  啊!戚慕翔再度哑口无言。
  宫霓裳对天翻个白眼,这个笨老公,连话都不会说,还被儿子奚落,真是条笨蛮牛,轻叹口气,走到那高出她一个头、让她引以为傲的俊美儿子的面前,牵着他的手到旁边坐下。
  “其实儿呀,也别怪你爹心急,自从你二姐生了昊儿和珠儿,他就巴不得咱们家多些小萝卜头的笑声,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儿孙在膝下承欢——”
  “谁年纪大了?”旁边传来不依的低吼。
  霓裳丢了一记白眼。“都老糊涂了,还不承认?”不理旁边传来抗议的叨念,继续对儿子说话。
  “我知道你怪爹娘心急了,但对你催婚,并不真的想抱孙子来玩玩。”说到这,霓裳眼底泛起忧虑。“近来,你外婆身体益发虚弱了,从过年到现在,已病了好几回,我真怕……她那个身子骨撑不过下个寒冬。”
  提到外婆,荻柏心情也沉重了,是的,即使不想面对,但已七十好几的宫羽娘,近来身体的确变差了,三不五时,稍一吹到风,便受寒了,咳嗽高烧不断。
  “你也知道老人家的脾性,她最关切的莫过于是宫家坊,虽说宫家坊有你把持,做得有声有色,但,为了你,坏了宫家百年传女不传男的规矩,始终是老人家心头上的痛——”霓裳轻轻叹气。
  “规矩是人定的,何必要死守呢?”荻柏忍不住说道,外婆的想法他不是不清楚,只是……
  “你外婆个性刚直倔强,说一是一,若非你大姐荻兰……”一想到已失踪十余年,消息全无的大女儿,霓裳的眼睛又红了,至今究竟是生是死呀?而最惨的是,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他们也无法在公开场合谈论她。
  霓裳吸吸鼻子,镇定下来继续说道:“老人家若是没亲眼见到下个宫家坊的继承人,她是不会安心的,你二姐虽生了两个孩子,但珠儿就跟她娘一样,讨厌那些针针线线的,而昊儿则跟他爹一副德行,只爱舞文弄墨,看一堆书,所以是甭指望的,现下就只有靠你了……别怪你爹催得紧,甭看他老是跟你外婆吵得不可开交,他呀……比谁都还重视你外婆……”
  一听到这,戚慕翔老脸上倏地飞上两朵红云。“我去外头走走……你自个儿跟这小王八蛋谈吧!”一边嘟喽,“边搔头往外走去。
  母子俩目视他仓皇离去的背影,不由相视一笑。
  “你爹早年丧母,所以他是真心把你外婆当作自己母亲侍奉的。”
  “孩儿明白。”
  “你爹急着要你成婚生子,主要还是希望让你外婆多宽点心……”霓裳有些哽咽地说道,至少老人家有个万一时,能安心的去。
  荻柏静了一下。“我明白了……”他轻轻深吸口气。“从现在起,我会好好物色我的新娘子。”
  “难为你了……”
  “不!是孩儿不孝,让爹、娘、外婆为我操心了。”荻柏眼神飘向远方,此刻的心情,就像石头般的沉重,觉得有道无形的网正牢牢将地捆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说来真是笑话,从江南到江北,从苏杭到汴京,居然没有一家名门闺秀肯嫁他,真传了出去,他威荻柏还真会成为天下第一笑柄。
  不过,他早就是了,不是吗?他自我解嘲地笑笑,早在他独排众议,不顾世俗评断,扛下宫家坊主子,天天领着一票娘子军刺绣时,就已经是了。
  荻柏立在洗心亭前,静静地望向远方的山景,此刻正是黄昏,众鸟纷纷飞回自己的窝巢,他已离家半天,本想出来透透气,无奈心情就是平复不了。
  成亲?哈!他压根儿都没想过,不!不是完全没想过,只是觉得那还是很遥远的事,至少得再过几年吧!现在的他,心思根本就不在此。
  有时候,他不得不自问,继承了宫家坊到底是对或错,尽管在众人面前,他坚持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可是他偶尔仍会动摇,没错,他酷爱刺绣甚于一切,可是当责任伴随而来,一切就不单纯了。
  为了宫家坊,他得要收起孩子气的玩性,开始接受继承人的训练。
  为了宫家坊,他得不断精益求精,让自已成为天下第一。
  为了宫家坊,他无法像父母一样,四处云游天下。
  为了宫家坊,他得尽快为自己找个妻子,然后像头种猪一般,开枝散叶……
  “戚兄,过来喝口茶吧!热茶都变冷茶了。”身后有人朗声说道。
  转过头,看到两位好友王棋和纪重元,已经将一壶满庭春泡好,清爽的茶香随风飘进他的鼻子,令他精神为之一振,他转身走回庭中。
  “王兄真是了得,满庭春经你的手后,原有的涩苦淡了许多,爽口极了。”啜了一口好茶,荻柏笑道。
  “哪的话,我王棋除了会玩棋外,就只会泡茶了,除此之外,别无他项长处。”王棋朗声笑道。
  “错!你除了玩棋、泡茶精通外,对女人更是有一套。”纪重元故意闹他。
  “纪兄真是了解我,不过那『一套』比起纪兄的……可又差了那么一截。”
  “去!我对女人一向只远观、品味,可不像老兄你……抱尽天下美人了。”
  “唷喝!你吃味啦?”
  “是!与其碰上花柳味,我还是习惯清粥小菜。”
  “啐!少咒我。”
  荻柏兴味盎然地听着这两位好友的拌嘴,说来也真是奇妙,三人是完全不同的人,却可以成为莫逆。
  王棋出身江湖世家,性好打抱不平,潇洒不拘小节的个性,从其言谈举止显露无遗,有张英俊略带桃花的勾魂眸子,可为他引来了不少蜂蜂蝶蝶,偏偏这家伙一向来者不拒,染上花字头的病是早晚的事。
  纪重元是名画家,擅画仕女图,在他笔下的女人,生动美丽,许多富豪官家都请他为其待字闺中的女儿绘图,作为相亲之用。
  三人之所以成为好友,除了因缘际会,最重要的是三人都有不流凡俗的脾性,对世间的评价嗤之以鼻,他们向来率性而为,而且也尊重彼此的意愿和想法,从不妄加评论。
  跟他们在一起时,荻柏永远不必费神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去当绣坊的主子,为什么要以刺绣为工作……
  说笑一阵后,荻柏愁眉渐渐舒缓。
  “重元,我想你现在可以停止帮我在那些闺女面前『美言』了。”
  纪重元露出诧异的表情。“没用吗?”
  “不!就是太有用了。”荻柏露出苦笑,老实说,这回若非有纪重元暗中大力相助,他们家的提亲哪会被那么多家闺女给回绝掉?
  因为荻柏并不想那么早成亲,可又劝阻不了那个顽固的爹,所以就只有请好友出马相助。
  重元比任何人都有机会接触那些正居深院的名们闺秀,而且相处时间也较长,在为她们画“相亲图”时,总会就他在外的所见所闻,为她们分析每个上门来提亲的王孙公子的优缺点及在外的评语,提到荻柏时,自是义不容辞的“大加美一言”一番。
  诚然,戚荻柏的绣功冠绝天下,但还不至于“吓”坏众家仰慕女子,毕竟戚家家世显赫,又是皇亲国戚,即使绣技不如夫婿,也可从舒适优渥的生活中获得抚慰,偏偏坏就坏在重元将荻伯对其妻子的绣功要求夸大标准,说若是未来的妻子没有绣得他七分好,他就会百般训练要求,直至达到标准,才肯娶进门,再加上重元将荻柏会对妻子的加强训练过程中,加进了会让人心惊胆跳的“严格”和“苛刻”度,让人深深觉得,嫁给戚荻柏根本无福可享,成天就只是和他眼对眼、鼻对鼻,绣花、绣花再绣花,连共享闺房之乐、交谈的话题还是绣、绣、绣……光是这样一想,足以让人退避三舍,纷纷吓得宁愿屈就一些显赫虽不如戚家,但也是富贵略有名望的人家,过平凡、简单一点的生活。
  重元摸摸下巴。“是你爹他们不再为你寻妻了?”
  “不,他们没放弃。”荻柏露出苦笑。
  “那——是你认栽了?”王棋问道。
  “对!”荻柏很无奈的承认,然后对他们道出目前的窘境。
  “这下可惨,全天下与你家门当户对的闺女都已经吓得不敢嫁你了,该如何是好?”重元不禁失色嚷道。
  王棋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不简单,那就去找门不富户不对的,是不?野花、家花任你挑。”
  荻柏耸耸肩,眼神飘向远方。“无所谓,我不在意对方是不是富贵名门,最重要的是,要能让我……想珍爱的人。”就像他爹和娘、二姐和二姐夫一般,他向往存在他们之间那份得之不易的真情与相知阿!
  重元和王棋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王棋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叫了起来。“对了,戚兄,我有一物事要你仔细瞧瞧。”
  “是什么?”
  “你绝对不会相信的,我本以为上等的绣品只有江南有,也就是出自你们官家,可是,你看——”王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白布包着的物品,仔细地将之展开,露出一幅约十寸见方的释迦牟尼佛的佛像,教人惊奇的是,画像栩栩动人,佛的慈悲几可从图像中感受得到,最重要的是,那不是用彩绘的,而是用绣线一针、一线刺出来的。
  一看到这张绣佛像,荻柏脑筋突地变得一片空白,眼睛瞠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瞪着。
  “瞧到没?针箭细密不说,绣线的配色晕染也极佳,重元,你是个画家,你来评评看。”王棋掩不住挖到宝的兴奋说道。
  重元摸着下巴,仔细瞧着那幅绣画。“这画……不像出自中原。”用色相当华丽,和目前流行的文人花鸟画有很大的不同,可是却又不会给人俗艳之感,相反地,会让人心生祥和,这绝不是出自一般人之手。
  王棋看向荻柏。“绣画是你的专门,换你来说。”
  荻柏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瞪着那绣画,从人物表情到衣服,每一个转折和针法变化,是如此眼熟……若非构画风格有明显的差异,他真要失声叫出来,是她!
  是她绣的。
  他深吸口气,平复胸口突地冒起的激荡情感。“这绣像……从哪得来的?”他声音微微发抖。
  其它人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王棋露出兴奋的表情。“说来你们一定不信,前几天有个回鹘商队进了京,不过这回不是只做一些毛皮及塞外水果的买卖,他们还带了一个『圣女』。”
  “圣女!”荻柏和重元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是的,听说那个圣女从关内到关外,渡化了许多人。”
  “怎么样的渡化?”
  “听说她一路宏扬佛法,居然让一群无恶不作的强盗放下屠刀,立志行善呢!”
  “咦?”
  王棋开始述说这个“圣女”的神迹,据说那圣女脚不能行,可是却可以瞬间飞天,指头一弹,就可让人动弹不得,近不了她的身,而且擅绣,绣了许多小佛像与人结缘,在路上布了许多讲坛,宏扬佛理,感化了不少人心,因此不少人认定她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所以一到了汴京,便立刻被人迎进圣德禅寺说法。
  “哇!”重元很难相信,一个女子居然会说佛,还从关外说到关内,真是太了不得。“不晓得我有没有机会可以见见这『圣女』一面,将她的容颜绘下?”他一脸神往地说道。
  荻柏则闷不吭声,说佛传道?怪哉!若真是“她”的话,断不可能会如此大张旗鼓回到汴京,可看这绣像……他伸手拿起。
  “喂!小心点,若那女的真是观世音菩萨转世的『圣女』,那这幅她亲手绣出的佛像,可大有神力在。”王棋出声警告道。
  荻柏恍若未闲,只是一瞬也不瞬地凝视。“那『圣女』多大岁数?”
  “这……我未亲眼见到,所以不知,不过见到的人,都说年纪轻得紧,十几岁的小姑娘。”
  十几岁?这是在宫家坊学艺多年的人,才有办法绣出这样精致传神的画像,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吗?
  “这个月十五,也就是大后天,『圣女』会在圣德寺开坛说法,你们要不要一起来听听?”
  “好呀!”重元忙不迭答应。“荻柏?”
  后天……荻柏眯起眼,不!他等不及了。
  第三章
  慕容映雪放下绣针,伸个懒腰,稍稍除去了腰背上的酸疼,然后她将手按在椅子上,将整个上半身抬了上来,让屁股暂时远离清面,稍稍晃动了一下,然后才又坐了下来。
  要命!为什么会碰到这样的事呢?她第一千次在心中暗叹。
  外面传来悠扬的钟鼓声,师父们的晚课开始了,随着悦耳的梵唱,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伸手拿起放在旁边的柱杖,将自己撑起来,低头看看双脚,嘴角不由得露出苦笑,原本好好的脚,现在却……断了。
  至于是怎么断的……唉!想到就扼腕。
  摔到床边坐了下来,心思飘向那远在千里外的故乡……
  她奉师父之命进关内上汴京寻其家人代传讯息,哪知半路遇到强盗拦劫,逃跑半途因马被箭射中,让她当场落马摔断了腿,轻易被抓。
  原本那些强盗欲押她做压寨夫人,后来全籍着师父教她打的一手暗器,令那些匪徒不敢近身,杀不了她,也占不了她便宜,他们本欲将残了脚的她丢弃在大漠上,让她自生自灭……谁知在绝望之际,那些匪徒从她的行囊搜出一幅绣画——一幅万民跪在佛前听道的画面。
  也不知是不是佛祖庇佑,那个强盗头子像被雷打到,动也不动地直盯着那个绣画不语,出人意料地,他竟开口请她说出这画的典故。
  而故事是这样的——
  那是佛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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