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大清1-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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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水位的明显上涨,跑来焚香献礼、祭祀河神的人也是一拨又一拨……什么?钦差是皇四子,此时他正在最危险的一段堤坝上大摆酒席?所有的文官武官河道富豪等一应俱全、战战兢兢的在那里作陪,钦差大人不叫散席,谁也不敢走,所以向来‘财来伸手、祸来开溜’的官差衙役们和唯主子马首是瞻的家丁们全在顶头上司和主子‘以身作则’的严厉监督下,乖乖的待在堤坝上卖力呢……
此时正值乍暖还寒的初春,堤坝上依然寒意袭人,不过比起铁青着脸训话的某人来,这点寒意还只是小巫而已……钦差大人炯炯生辉的精眸正迸发出凛冽的寒光,眉毛锐利得跟刀子一样,薄唇噙着轻蔑的冷笑:“怎么,舍不得?阿尔泰,就你家族霸占的那块地方的房屋人口牲畜相对最少,所谓断指而存腕,害中之取小,利中之取大,你肠肥肚满、富的流油的,损失点也不会伤了元气……就这样定了,只要水位上升到最后的警戒线,就炸开你那一段堤泻洪!你,你,还有你,去……”
“四哥好魄力啊!”老九笑容满面的稳步向前,老四一看是他,神情缓和了不少,热情的迎上前来,我把斗笠按的低低的,隐在外围……两位‘尊贵’的皇子开始旁若无人的咬起了耳朵,一副毫无芥蒂的‘哥俩好’模样……但见老九使出浑身解数的说服老四,老四浓眉微颦,犹豫了一会儿,拧过头来叫了一嗓子:“隆科多!”
只见一位三十出头的骁骑协领装扮的军官迅速出席上前打了个千儿:“奴才隆科多向四贝勒、九阿哥请安!两位爷吉祥!”
原来驻防此处的旗营最高长官是隆科多?等等,难道是那个隆科多?……只见此人身材还算魁梧,容貌普通的就像一把家常的饭勺,唯有那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勉强增添了一份英气……四阿哥对他说起炮营调炮的事……
隆科多面露难色道:“不是奴才驳您面子,实在是一来动用炮营要向提督和统领申请报备,这一来一去至少两天时间……而且就算奴才此番豁出去坏了规矩,可这红衣大炮每门都重两千八百多斤,从炮营运抵卡冰结坝处,也至少需要一天工夫,按这水位上涨的速度,恐怕也来不及……而且红衣大炮的精度也委实令人担心,万一没轰垮那冰坝,倒将堤坝给毁了可如何是好?……请爷三思。”
次席上河官装扮的一大腹便便的中年文官也出席劝阻道:“用火炮轰毁冰坝,闻所未闻,前人也从未尝试过……凌汛本是人力不可抗拒的天灾,两位爷率属下们尽力即可,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
没人理他,老九上下打量着隆科多,‘温和’的狞笑道:“隆科多,我问你,为何对子母炮只字不提,欺负四哥和我没带过兵吗?……子母炮每门重95斤,口径9分6厘,全长五尺六寸,通髹以漆,还专门备有驮在马背上的炮鞍,利于行军涉险,有准星和照门,精度极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近一批装配到贵营的三十门子母炮是康熙三十九年由佛保、硕思泰监造完成的……爷说的可有半句错?不错,你是大阿哥胤禔旗下的人,难免不拿正眼瞧咱们几个其他的阿哥,不过爷就奇怪了,四贝勒是钦差,有便宜行事的权利,代表的是皇上的威仪,你这样推三阻四的,莫非根本不将皇权放在眼里?”
大阿哥胤禔旗下的人?我愣了愣……对了,隆科多投靠的第一位主子是大阿哥胤禔,康熙四十八年大阿哥垮台,隆科多被牵连,被削去一切职务,赋闲在家数年……至于后来怎么又重获康熙赏识提拔,又怎么和四阿哥勾搭上了,就是历史上的谜题了……
只见隆科多冒出了冷汗,扑通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
老四发挥出了‘冷面修罗’特有的杀伤力:“隆科多,你是孝懿皇后的亲弟弟,按理说我应该尊你一声舅舅……”他顿了顿,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蹦出两个字:“舅舅!”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般没有半点温度和热气……
隆科多被吓的一激灵,颤声道:“奴才这就去办,三个时辰……不,两个半时辰内,定让子母炮准备就绪!”
我似乎看见老九和老四交换了一个稍瞬即逝的得意的眼神……不知,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河水持续上涨,双方激烈对峙,时间飞快流逝……
隆科多的三十门子母炮被害怕惊扰了河神的人们死命阻截在了堤坝上,进退两难……人们的意思很明确:向黄河开炮,就是对河神的大不敬,必遭报复!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起……九阿哥试图对恐慌的人群进行科普教育,可根深蒂固的意识形态又岂能在朝夕之间醍醐贯顶呢?神权盖过了皇权,大家不买帐……乌海地处宁蒙交界,故反对的人群中蒙回汉都有,倘若动用旗营驱逐镇压,只怕引出民族纠纷来不好收场……老四的目光愈来愈冷,脸色愈来愈黑……老天,倘若他铁腕,将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倘若他放弃,岂不又功败垂成,半途而废?
肾上腺素疯狂的分泌,其结果是:一条鸡鸣狗盗、旁门左道的邪恶计策跃出脑海挥之不去……此次探访河源,有一项重要任务便是在黄河的源头祭祀河神,因此准备了专门的道具和服装,何不让这出戏码变质上映呢?……可是这样一来又将和老四打照面……可正如他说的:断指而存腕,害中之取小,利中之取大……哎,大不了日后胳膊折在袖子里,打落的牙齿和血吞,先解决眼前的,再考虑眼前以后的!
……
记得出发前,老九准备林林种种的祭祀用品时,我瞅着眼热,所以,本着对道家‘天人合一’思想的遵崇,也特地给自个儿准备了一袭雪白的道袍,好到时跟着一起过过瘾、跳跳大神乐呵乐呵……换上道袍,手持拂尘,正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本来穆景远打死不愿和我们‘同流合污’,可一见我换好道袍从马车里出来,登时夸张的惊呼着:“Oh,mygod!瑰姿艳逸,清丽出尘的兔儿公!”然后就屁颠屁颠的抱起了香炉,撵都撵不走……
一行人逶迤而去,沸腾的人群登时安静下来,没办法,我们的出场效果确实不同凡响!素衣胜雪的道士手持飘逸的拂尘,金发碧眼的传教士怀抱袅袅的香炉,身着萨满祭祀服的两壮汉(拉锡、舒兰)捧着两大篮子祭品(旅途里随时补充的零嘴儿),还有两名身着汉服的青年(戴京戴亮)分别举着帛幡(祭祀道具)和卦盘(在旅途中用来消磨时间、取乐子的占卜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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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近前,向着钦差大人和九阿哥略一施礼,傲然道:“贫道乃青城山玉京子,和诸友云游至此,闻听官府为凌汛之事欲炮轰黄河,须知黄河神圣不容侵犯,除非河神同意,否则就是钦差大臣,也不能亵渎这条伟大的河流!”
老四和老九同时木在那儿没有任何反应,都火辣辣的盯着我似乎若有所思,真是的,一点默契都没有!……下面的人群俨然已听出这位人模狗样的道长和咱们是一国的,于是纷纷响应:“对!除非河神同意……”、“河神不答应,钦差也白搭!”……
总算有人回光返照了,老九开始配合着唱起双簧,他轻蔑的噙上嘲讽的冷笑,用手肘轻撞了一下旁边的老四:“四哥,人心不古啊,如今歪门邪道也敢跑出来贻笑大方?也好,今儿爷倒要看看,这魔高几尺,这道又高几丈?”
摆好香案,想象着当年诸葛亮大摆祭坛借东风的模样开始正经八百的焚香告天:“天一生水,高瞻远瞩方能生生不息;地六成之,厚德载物成就源远流长……盘中理数罗天机,定轨有踪东源启,祸福皆有定数,吉凶缘自天心……河神显灵!河神显灵!”……取出三枚铜钱,毕恭毕敬的高举过头顶,一个潇洒的抛物线,三枚铜钱落进了卦盘,尤在滴溜溜的滚动旋转……
与此同时,一篮子祭品被扔进冰河之中,转瞬间冒出了汩汩的热气,最后竟在冰河中熊熊燃烧,良久方熄……人群沸腾起来,河神显灵了!真是河神显灵了!!齐刷刷、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
唉,就是一个小把戏而已,瞧把这些人激动的,可见古代的科普教育做的何其失败!……赶紧借这当口达成目的,我大惊失色的捧住心窝,盯着卦盘硬是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于是人们也跟着紧张起来:“道长,河神怎么说?”
我颤声道:“此乃坤下兑上的‘萃卦’……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坤,坤为地……河神告诉我们,倘若没有外力作为变数,将有洪水淹没大地,泽国遍野之象!”
人群焦躁不安起来:道长,您赶快问问河神,当如何解救!
于是,又装模做样的念叨一番,抛下铜钱卜卦,一个眼色,第二篮祭品被扔进冰河中,汩汩的热气再次冒出,又一朵绚烂的火花在冰河中璀璨绽放,人们再次深信不疑的向‘显灵’的河神黑压压的跪倒……“道长,河神怎么说?”
“这次是震下巽上的‘益卦’!上卦为巽,巽为风;下卦为震,震为雷……‘益卦’有利涉大川,日进无疆之意,是大吉!……河神告诉我们,只有用雷霆的威力作为变数,变则通,通才能天生地长,利有攸归!”
只能点到为止,倘若说的太透,反而会让大家心生疑窦……人群中有人大声起哄道:“火炮齐发不正是雷霆的威力吗?求钦差大臣启动炮营,疏通河道吧,救救咱们老百姓吧!”……我顺声望去,那身着布衣煽动群众之人不正是老四的亲信戴铎吗?这一嗓子来的真是恰倒好处……果然,拦截炮营的人们纷纷散去……一场冲突消弭于无形……
隆科多的三十门子母炮前往卡冰结坝处已有半个时辰,此时已经晚霞满天、夜幕即将拉开,由于之前耽搁了太多时间,河水已经漫过了第一道警戒线,逼近了第二道,继续这样涨下去,恐怕不出一个半时辰便将溢堤,某些不够牢固的堤段出现了轻微的浸水,哪儿浸人们就心急火燎的往哪儿补,情况越来越危急……堤坝上除去一些胆大的,其余的群众都向高处转移,只可怜了那群官老爷们,四贝勒和九阿哥都纹丝不动,稳如泰山,自己虽然抖若筛糠,也没那胆子临阵脱逃……轰隆隆的群炮齐发声从远处传来,一轮,两轮,三轮……几乎凝滞的河面出现了缓慢的流势,河水似乎停止了涨幅,徘徊流连在第二道警戒线……当听到第十三轮炮响时,布满冰凌的河水已经开始簇拥着浩荡东去,河面出现了下降的趋势……当听到第二十轮炮响时,河面终于回到了第一道警戒线……成功了!
响彻云霄的欢腾弥漫天间,文官和武官激动的拥抱在一起,小命拣回来了!旗营和绿营拥抱成了一团、汉人和满人抱在了一起、蒙人和回人抱在了一起……戴京戴亮抱成一团、拉锡舒兰抱成一团……场面太感染人了,嗬!老四和老九!他们!他们居然抱在了一起!!我震撼了,目光再也无法移动分毫,瞬间可以成为永恒吗?可以吗?……突然,两人又倏的分开,各自不露声色的撤离了一步,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幻泡影……突然好想哭,却见穆景远正激动万分的向我张开了热情的双臂,吓的我赶紧将香炉塞进他怀里:“你还是抱香炉好了!”
……
乌海驿馆,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那碗微温的枸杞茶,正襟危坐,屏神静气。
“居然想到让祭品在冰河里燃烧的法子,葶儿,你简直就是天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胤禟的眼睛晶亮得仿佛整个天空的月亮和星星都跑了进去,赞许和骄傲昭然若揭……我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怪我事先没打招呼就跑出去招摇撞骗,还让老四逮着了小尾巴……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你猜!”我眨眨眼,什么天才,不过就多进化了几百年而已。
“我猜出了一半,那两个大篮子本来就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用来装零嘴食品而下层则是纱布包着的、用来做干燥剂的生石灰,生石灰遇水会放出大量的热,产生剧烈的高温……可是,燃烧的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期。还有,你怎么就能让那三枚铜钱按照咱们希望的卦象,落的恰倒好处呢?”
“因为我担心只是小小的沸腾一下不足以震撼住大家,所以在篮子里又藏了几大团浸满燃油的棉絮,因为篮子会被冰凌簇拥着半浮在河面上,下面的生石灰遇水放热,点燃了上面藏着的燃油……至于卦象,其实我也一窍不通,反正不管那三枚铜钱落在什么位置,都按照自个儿希望的吹个天花乱坠罢了……就像大伙都不懂俄语,你胡乱说一气并宣称这就是俄语,也没人揭的穿……胤禟,其实我挺内疚的,众目睽睽下骗人,好象不大好……还有四哥,他一定认出我了,万一四哥回京城说漏了嘴,我该怎样向皇阿玛和额娘解释呢。”
“傻瓜,什么不大好,我看就挺好,那些郎中不是常说‘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吗?正所谓邪人用正法,正法亦邪;而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至于四哥,咱们不用管他,他虽然浑身都是臭毛病,但最不喜欢打小报告之类的了……葶儿,我……”突然被他狠狠一把捞进怀里,一个火热到让人脚趾头都蜷曲起来的吻透着舒心蚀骨的温存……这人的身体怎么就像一张量身打造的软椅呢?你软的地方他硬,你窄的地方他宽,你短的地方他长,索性佣懒困倦地蜷进这张暖和的人体软椅里,惬意的咪上眼,先打会盹好了……只是……“胤禟,你不要这么不安分嘛,人家想睡会子觉。”……“嘿嘿,刚好嘛,人家也想睡会子觉!”……
这一夜睡的极浅,老四和老九喜极而拥的画面不断的在脑海里定格重播,司掌喜悦的那根神经情不自禁的、谨慎的‘欢喜’着,也许,这两人一辈子也做不到‘兄弟同心,其利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