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回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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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看着那张红透如番茄的小脸,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顾临悦用力咬咬嘴唇,几经挣扎后道:“好。”
唐天笑了,是一种从未有过发自内心的笑,“明天搬来和我一起住。”
“不住一起可以吗?”
“你不想你爸爸看到这张成绩单吧?”
顾临悦不再坚持,“那好吧。我想在大胡子眼中你一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为什么这么说?”唐天问,“大胡子是谁?”
“因为你达到了你最初设定的全部目的。你未损一兵一卒,攻城略地,横扫千军万马,我损兵折将,节节败退,最后割地赔款,连自己也赔上了。”
唐天又笑了,是一阵开怀大笑,“说得好。告诉我,谁是大胡子?”
顾临悦也笑了,“就是刚刚与我通话的外援呀,我的老师。满意了吗?”
“满意。我十分满意。”唐天拉过顾临悦的手,用力握住。
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一闪一闪,璀璨明亮。
一如唐天此刻的心。亮晶晶的,全是喜悦。
第5章(1)
唐天牵着顾临悦的手,走过咖啡厅的过道。一只大掌紧紧包住一只小手,完完全全地,密不透风。
顾临悦的步伐稍慢,落后唐天大约两小步的距离。她一会儿抬头看唐天,一会儿低头看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觉得一切仿佛做梦一般,虚幻,没有真实感。
短短的过道,长长的时间,前方通向一段未知的旅程,两个人走走停停,似乎需要时间适应。
终于,他们跨越了起点,走完了这段起始路,立定在咖啡店的门口。
外面夜色浓郁,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闪烁,幽蓝的天空中星星在微笑。这夜,微风如絮,喧闹如常,平淡的日子一如往昔,却美不胜收。
唐天拉过顾临悦的另一只手,“现在送你回家?”
顾临悦调皮地摇晃自己的双臂,连带着唐天的双手做着同频率的动作,两个人简单一致的动作仿佛相交多年的情侣一般,甜蜜,温馨。她想了想,小声说:“今晚我想自己回家。”
“为什么?”唐天不明所以。
顾临悦用力思索,“嗯,今天晚上是我的适应期,我需要自己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
唐天闻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声音中有一丝紧张:“你不会反悔了吧?”
顾临悦的嘴角翘啊翘,“绝对不会。明天见。啊,你不会是担心我迷路吧?放心啦,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交通工具叫出租车,它可以带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担心你。”唐天不肯承认内心隐藏的小小担忧,身体向前倾,轻轻吻住她的嘴唇,“明天见。”
道完再见,唐天开车离开。顾临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与车子慢慢融入五彩缤纷的灯光中,直至再也无法分辨。她的手停留在唇上,他的味道仍旧停留,一股酥酥麻麻的气流在体内上蹿下跳,不肯安生。捏捏自己的脸,刺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她轻轻揉揉痛处,准备穿过人行横道打车回家。
刚走了两步,红灯就亮了。在等绿灯的空隙间,她闲来无事,拉开包包,没有目的地清点物品。
“不会吧?”顾临悦摸来摸去,翻遍整个包包也找不到钱包,索性退回路边把整个包包的东西倒出来翻找,一无所获。
就在她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时候,一双修长的腿立在眼前。她顺着他的腿从下向上看,一张英俊的脸含着淡淡微笑,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是唐天。
她没有站起来,仰着头,开心地笑着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唐天自然地蹲下身,一边帮她把铺散一地的物品收拾回去一边说:“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我想你今晚回家整理东西,明天早上我去接你,所以折回来。钱包丢了?”
“可能是来的路上太着急,给司机钱的时候把钱包掉到车上了。”顾临悦想了很久才得出这个结论。
“为什么那么急呢?”唐天拉起她,“走吧,送你回去。”
顾临悦努努嘴,埋怨他:“你说要准时呀。你发号施令的口气实在是太讨厌了!”
唐天并非多话的人,喜欢直接,喜欢简洁有效,最讨厌的就是与人一来一回地说些不会产生任何效果的无聊话。可是,她的话却让他有回应的欲望。而且,嘴巴似乎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竟一张一合地自己做起了主,“真的?”
“当然啊。我又不是你下属,凭什么命令我?”
“哦。那我还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讨厌?”
“哼,多得数不清。不过,最可恨的就是你的口气,永远那么笃定,永远一副圣人先哲口吻。”
唐天握着方向盘的双手轻轻颤了一下。他转过头,口气中带了一丝隐忍与压抑:“在你眼中,我没有优点吗?”
他的严肃令她的口气也变得认真起来:“当然有。”
“譬如?”话到这一刻,唐天明白自己是真的想知道。他一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照自己的思维行事,绝不会因为旁人的目光改变自己的作风。
“你长得帅,生意做得好,优秀,成功。最重要的是,你很可爱,很有趣。”
“可爱?有趣?”唐天差点直接将车子撞向路旁的路灯柱。他英明的形象完完全全毁在顾临悦这两个词上了。从小到大,他得到过无数评语,冷静,优秀,有魅力,有魄力,诸如此类的评语不胜枚举。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说自己可爱有趣,而且说得那样理所当然。
“怎么会这么说呢?”他想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顾临悦微仰着脸,眼睛里有闪闪发亮的光芒,“你出乎我的意料。半个小时以前我以为你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冷酷无情,霸道无理。但是,我没料到你会因为在纽约的偶然相遇努力寻找我,也没料到你会以牺牲自己企业的利益来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你找女朋友的方式真是匪夷所思,非常有趣。”
她每说一句他的不安和愧疚就会增加一分。这个单纯的女孩,此刻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说着对他的感觉,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全部是他的精心计划。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邪恶。她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他没有听进去,一颗心游移不定,挣扎在抓住与放开之间。
车子驶至顾宅,唐天仍在犹豫,仍在思索是否执行这个计划。顾临悦看了看一脸凝重的唐天,咬咬嘴唇,清清喉咙:“嘿,我家到了。”
“哦。”唐天转过脸,看着顾临悦开车门下车,视线一动不动。
顾临悦替他关闭车门,隔着玻璃窗冲他挥挥手,而后转身走向大门口。
唐天没有动作,坐在车里注视着离他越来越远的顾临悦。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仿佛一只跳跃的袋鼠,活跃在宁静温和夜色中。他的心隐隐作痛,如若此刻放手,任这个身影消失,不知何时才可以再次见到那张容颜。
顾临悦走了几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唐天的心跳加速,淡淡的喜悦慢慢荡漾在心间。得而复失的感觉,如此珍贵,如此美好。
顾临悦跑到车前,敲敲车窗。唐天摇下玻璃,探出头,压住体内激动的气流,“什么事?”
顾临悦呵呵笑起来,一张笑脸精致如雕刻出的玉石,“没什么,只是忘了与你说再见。嘻嘻,明天见。”
轻轻地吻住她的唇,唐天不再犹豫,坚定摇摆不定的心,说:“明天见。”
顾临悦,我们明天见。
那一晚,顾临悦几乎没有睡。
先是上官栀子在阳台上看到唐天送顾临悦回来,两人对待彼此的方式中含着那么一丝丝依依惜别的味道。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唐天竟然吻了顾临悦!
他竟然亲了她的宝贝女儿!
若不是唐天闪得快,她恨不得直接从阳台上飞下去质问他。考虑到年龄问题,她将一股怒气压了又压。待她打开房门,只见到唐天绝尘离去的车子以及自己笑得灿烂的女儿。
“怎么回事?”上官栀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事情始末,“你和唐天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没有告诉妈妈?”
顾临悦坐到沙发上,心情甚好,故作深沉地问:“妈妈,你想先让我回答哪一个问题?”
上官栀子恨不得自己是孙悟空可以七十二变,变作一只小蛾子飞到顾临悦的肚子里一下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悦悦,不要和妈妈玩捉迷藏了。”
恰在此时,顾元年从公司开会回来,上官栀子的盘问暂时被更令人震惊的事情打断。因为,顾临悦在第一时间将唐天的提议转述给他。顾元年大喜过望,提着公文包跑步奔向坐在沙发上的女儿。
“悦悦,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唐天改变主意?唐氏集团什么时候注入资金?唐天会采取哪些措施改革顾氏?公司员工会不会被解雇?”顾元年一口气问下去,语速越来越快,中气越来越足,与先前的萎靡不振判若两人。
顾元年连珠炮似的问题弄得顾临悦晕头转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官栀子亦不罢休,根本不给顾临悦喘气的时间,接着寻找答案:“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和唐天是什么关系?”
顾元年在左,上官栀子在右,夹在中间的顾临悦被一大堆问题包围着。她伸出双手,同时捂住爸爸妈妈的嘴巴,直捣所有问题的核心,“我现在是唐天的女朋友。”
顾元年和上官栀子大眼瞪小眼,四只眼睛齐齐突出,嘴巴呜呜叫。顾元年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顾临悦拿掉手。
为了自身利益着想,顾临悦提出条件:“要我放手可以,但你们一定要安静地听我说。不能插嘴,不能随便提问,违反规矩者一律严惩不贷!”
顾元年和上官栀子频频点头,以示明了。
顾临悦左看右看,爸爸妈妈的表情还算冷静,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气氛下讲述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叙述的过程中,顾元年和上官栀子不时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啊”,欲说出的疑惑和惊讶一句一句被顾临悦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最后,顾临悦以一句“我明天要搬去和他住”结束了这个惊险的旅程。
上官栀子再也忍不住,“顾临悦,你这是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我不答应。”
“悦悦,虽然公司对我很重要,但是我也决不会因为要保住公司而牺牲我的女儿。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比你和妈妈重要。”顾元年拍拍顾临悦的脸蛋,“不要答应他。”
顾临悦按住爸爸停在自己脸上的手,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说他是上天带给我的人呢?”
两个老人面面相觑,无从猜测顾临悦这句话的含义。
“在纽约的时候,我从学校出来,指着如潮车流对晓白说,也许那一辆车里的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唐天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回头看着我,我冲他大喊大叫,我与他之间隔着无数辆车子,无法靠近。后来,我回来了,在蛋糕店与他再次巧遇,他说找了我很久很久,我却全无印象。直到今晚,我问他为什么单单选中我做他的女朋友,他说出我是与他在纽约偶遇的那一个。”
顾临悦说得很慢,很平静。生平第一次想这么认真地对待一个原本陌生的男人,生平第一次有与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这种感觉太新鲜,内心的冲动太悸动。
除了迎接他,除了全心全意拥抱这种冲动,她想不出自己还应该怎么做。
“爸爸,妈妈,希望你们可以明白。我真的相信这是缘分,真的相信他是上天送给我的白马王子。”
顾元年翻过手掌,与她的手相握,“悦悦,爸爸不想干涉你的决定,只想你幸福。”
上官栀子的眼睛含着泪水,“悦悦,你爱他吗?”
“如果说爱一个人就是想与他永远在一起,那么我爱他。”顾临悦伸出另一只手替妈妈擦掉眼泪,对着她展现笑颜。
搞定了爸爸妈妈的问题,取得了他们的同意,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顾临悦进自己的卧室整理行装。简单地收拾几件衣服和随身物品,胡乱塞进皮箱。她的心思并不在东西上,而是妈妈的问题。
悦悦,你爱他吗?
如果说爱一个人就是想与他永远在一起,那么我爱他。这是她的回答,没有思考,没有遣词造句,只是把自己心中的话原原本本呈现在他们面前。
二十四岁的年纪,一直保持单纯的心态,不喜欢学工商管理,最大的梦想是要做一个可以做出任何口味蛋糕的西点师。感情,或者说是爱情,一直是她未曾涉足的领域。她不懂得,也不明白。自然生活,开心地做自己喜欢的蛋糕,不开心地学自己不喜欢的课程,日子就在悲喜之间转换,大把时间倏忽划过,即使什么都没留下,亦不觉得遗憾,或者是心痛。
唐天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可能也是一个必然。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依着直觉做了一个决定。隐隐约约觉得,今天可能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转折。
模糊的认知,尚未开垦的领域,混沌的状态,这就是顾临悦二十四年来的真实写照。生命中,唯一清晰的是她喜欢做蛋糕。
喜欢唐天。
今夜,群星无眠,伴着顾临悦回忆她过往的点滴。二十四年之中,自从有了记忆,可记得事情并不是很多。她很快地清理完毕,思绪仍旧停留在唐天身上。头脑中有那么多的想法,关于明天,关于唐天。它们拼命叫嚣,互相打架,吵吵闹闹的声音把周公轰到了爪哇国。
直到天空渐渐放亮,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顾临悦的两只眼睛还是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呈现梦游状。
“我是唐天,现在在你家楼下。”
清晨六点钟,就在顾临悦想闭眼睡觉之际接到了唐天总裁的电话。一夜无眠,头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逐一过了一遍,费心费神。本想睡个几分钟,唉,上眼皮和下眼皮还没合上呢,手机就响了。
她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眼便看到伫立车旁的唐天。黑色西装包裹着颀长的身躯,内穿白色衬衣,配深蓝色领带,一身冷色调烘托出他冷静的气质。他的头稍稍仰起,端正的五官各在各位,脸上没有一丝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