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汉-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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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想那个院子里住着几十个人,看守卫卒一时也很难分得清楚谁对谁,只要掩饰得巧妙一点,少一个人也未必会被发现。出府后赶紧想办法和二哥联系,沛公军近咸阳之时,城中必然大乱,逃民无数,让他们带着城中的心腹伙计趁乱混在人群里出城。” 审食其迟疑了一下,道:“若沛公受阻于路……” “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心中默算了一下,子婴登基四十多日咸阳便告失守,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日了,遂道:“按我估算,大约再过二十日左右,沛公必然兵至咸阳,你让人转告二哥,如今事态紧急,请他不要惦记妹妹,只管自行寻找出城之途,只要他能一路顺利,我自然也能平安出府。至于那个送信的伙计,也不必回来了,跟着二哥走就是。来回次数多,反而惹眼。” “是。”审食其知道如今也只能如此处置,喏了一声,起身出去安排了。当晚即找了一个机灵的心腹武士从水路潜出了公子府,向吕释之报信去了。 又过了三四日,一晚,审食其敲开我的房门,带进来一个黑衣人,我拨亮油灯一看,竟是萧尚,不觉大喜过望,这个时候有萧尚这般能高来高去的人跟在身边,真是再好不过。 萧尚跪拜于地,道:“小人参见公子。” “起来吧,坐。”我看着他在下首跪坐下去,方问道,“是从武关赶回来的?沛公那里怎样?” “回公子,沛公知道赵高已死后,率兵强打武关,两天一夜方把武关拿了下来,但军中伤亡惨重,周勃将军也受了重伤。沛公一怒之下,令人屠尽武关降卒,随后带后向咸阳进发。沛公怕公子在孤身在咸阳有所不测,便令小人带几十名人手先行潜入咸阳接应公子。” “屠尽武关降卒?”我怔了一下,道:“张良先生莫非没劝劝吗?” “张先生身染风寒,那几日正病重,一直昏睡不醒。沛公想是焦虑周勃将军和张先生的伤病,又心疼那些伤亡的士卒,这才一时激怒,下令屠了武关降卒。不过武关降卒人数也不算多,三、四千人而已。” 三、四千也是人命啊。我暗叹了一声,自从被项羽坑降卒二十万打击了以后,再听到三、四千这个数,已经不觉得有多么震惊了。想来对于这些已经见多了鲜血和死亡的男人们来说,这几千条性命也不过如草荠一般,所以萧尚说起此事时,一脸的淡漠平静。 萧尚俯了俯身,又道:“小人到咸阳后和吕释之公子联系了一下,这才知道公子被困在这里,这才连夜摸了进来。” 我点点头:“你来得倒是恰好,我也正和审食其商议出府之事,只愁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你这一来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你既是从我二哥府里来的,自然是从水路进的公子府。我和审食其商量过,要想出去,也还得从水路走,府外连着渭河,要想快走的话,渭河边得预留人手和船只,正好你也带了几十人进咸阳,就让这些人先去做接应的准备,我们在里面找到适合的机会再出去。” “是。”萧尚喏了一声,但又略略迟疑了一下,道:“小人觉得出府之事还当尽早,如今沛公正率军向咸阳急行,迟恐生变。” “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又想了一下,道:“你派一些人手在市井间散出消息,便说沛公军数日内即可到咸阳,嗯,也不妨透露一下项羽坑降卒的事,最好能搅得咸阳大乱,让人人都欲避祸出走。只待二哥释之一离开咸阳,我们立刻就离开这座公子府。”说到这里,不禁想着子婴千辛万苦的封锁着项羽坑降卒的消息,我却暗地里要把这件事给捅出来,他若知道只怕会气得吐血。但我如今被困公子府,若不把咸阳搅得一团乱,让官府手忙脚乱穷于应付,又怎么能趁机安然离去,也只得暂时对不起他了。 ------------------------------------ 萧尚连夜出了公子府安排打点,他高来高来潜踪匿迹惯了,我也放心。过了一日,他又潜入府中,回禀一切都安置妥当了,便再也没出府,窝在了镖局武师的那个院子里,恰恰那里刚走一个人,萧尚补了上来,也省得那院子的武师再多掩饰什么。 他安排的人显然很得力,虽然因为困在府里,一时得不到外界的多少消息,但从府里下人们日渐紧张、焦虑的神色里,我们知道现在咸阳肯定已经谣言满天飞了。萧尚与那些武师们通了气,让他们改成白天睡觉,晚上守夜,每晚几十双大眼瞪着远处的山丘。 萧尚与二哥释之约定,只要吕释之他们安全离开咸阳,便去公子府后面几里外的那片山丘上放一把火,夜间火光透远,我们在府里也可看见。巴巴等了三四日,终于在一个微风的夜里看到了那山丘上腾起的一团火光。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离开的时刻终于到了。 按照预定的计划,所有人都潜行至湖边,灌上几口酒,口含芦管,潜游至内外相通的水下暗道。这里原本胡乱茬着十多根尖竹,已被审食其和莫小三前来探路的时候已经尽数砍断了,但水道暗长,需要闭住一口长气在黑暗里摸索着游过去。 曾经出去过一趟的莫小三顶头入了暗道,然后是我,审食其跟在我的身后,再后面就是镖局的武师,一个接一个,最后是萧尚。 我在那一世幸好学过游泳,但到了这一世,二十多年没下过水,肺活量明显小了很多,四周又是一片漆黑,没由来的一种恐惧便裹住了我,一颗心咚咚的剧烈跳动,直感觉一股股血液猛地冲向了头顶,又屏息片刻,只觉得眼内仿佛要充血一般,心脏跳得像在打鼓,而四肢却越来越无力,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 跟在我身后的审食其想是觉出不对,他奋力的赶了上来,一手向前摸索,一手揽住了我的腰,双足蹬水,奋力向前游去。 冰冷黑暗的水道,我的心却微微热了一下,虽然气力将尽,也拼尽最后一丝精力划动着四肢。能游一刻是一刻,我咬牙想着,就算晕了,也不能缠住审食其,否则他也必死无疑。但余勇毕竟不能久奋,似乎仅过了片刻,我便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口冷水呛了进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满天的星斗,仿佛一把撒在黑绒布上的钻石一般,我深吸一口气,可气还未至肺里便一口水喷了出来,有人帮我翻了个身,伏在地上,轻轻拍击着我的背部,低声道:“小姐,好了,这口水吐出来就好了。” “人……都出来了吗?”我伏在地上呕了半天,方才喘息着问身后的审食其。 “都出来了。”审食其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边道。顿了顿,又低声道:“小姐,你要不要先换个衣服,湿衣服穿在身上易得风寒。” “不用了。”我摇摇头,挣扎着转过身,撑着审食其的胳膊颤颤地站起来:“赶紧走,趁秦人没发现,不然这苦头就白吃了。” “是。”审食其喏了一声,回头道:“萧尚,带着大伙儿走吧。你备的船还有多远?”我这才发现萧尚和莫小三正站在我们身后两、三米远的地方,更远一些的地方隐隐绰绰有一堆人的影子,想来是镖局的武师。 萧尚答道:“不远,再走个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不过……”他似乎迟疑了一下,道:“公子现在这样子,怕是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我咬了咬牙,知道关键时刻,说什么也要拼了,推开了审食其的胳膊,站定身体道:“没关系,能行。” 身边这几人都没吭声,似乎他们并不相信我的话,过了一会儿,审食其转到我的面前半蹲下了身子道:“小姐,小人背你走。”
一零五章 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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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体力实在不支,我实在不愿劳累审食其。 萧尚带着那些武师在前走,审食其背着我和莫小三远远的跟在后面,这么走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看到招惹闲话,毕竟有不少一直在吕府效力的武师知道我的底细,虽不疑他们忠心,可万一有些人嘴快一点传出去总不太好。如今这个世道,男女之防虽还没有那么严,但背负而行也确实是太亲密了一点,说出去难免让人侧目。 不知是因为呛水还是受寒,我一直微微打着寒颤,鼻塞耳鸣,头也显得格外的沉重,虽想竭力支撑,不想完全趴到审食其的背上去,但身体却由不得自己,渐渐的软了下去,伏在他的背上,连眼睛也无力睁开,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他的后背透过来,暖暖的,让人很是舒服。 大约走了有半个时辰,只听得水声阵阵,审食其停下脚步,低声道:“小姐,到了。” “哦,”我强打精神,从审食其的背上滑下来,站直身体,夜色中只见远处横亘着一条大河,河边系着七八条小船。萧尚快步走了过来,道:“公子,我向当地人打听过,这季节丰河水浅,渭河行舟较为安全,咱们一路沿河顺水下行,只需一二百里的水程,秦兵便追不上我们了,到时再上岸陆行与沛公的军队汇合,总共也只需数日的时间。” “好。”我提了口气,道:“让大伙儿上船吧。”说罢,迈步向河边走去,审食其则紧跟在身后侧,悄悄用手撑住了我的胳膊。 萧尚找来的小船还比较宽敞,每艘都可载十人左右,装我们这些人那是绰绰有余了,事先雇好的船工见我们都上了船,哟喝着互相打了个信号,便撑船离岸而去。 感觉到船身离岸晃的那一下,我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了大半,精神一松驰,顿时又觉得头昏脑涨的。依以前的经验判断,我这是受了寒气感冒了。算不得什么大病,可在这时却有些恼人,很想喝口热水,但也知道这小船里是肯定不会有的,唯有等到天亮靠岸后才能到陆上人家去讨口水喝。 审食其低声道:“小姐,我和小三到外面去看看,你……嗯,换件干衣服吧。”说着,将一个油布包裹向我身边一推,起身弯腰和莫小三走出了船舱。我摸索着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一套换洗衣物,可能是由几层油布包的,居然没有浸水。又觉得身上湿乎乎的确实难受,犹豫了一下,还是摸黑将衣服换了下来。衣服是变干了,但身上却开始有些发热,一摸双颊,热哄哄的烫手。 忙将审食其和莫小三叫了进来,道:“食其,明日清晨让船靠岸,找户人家给大伙儿熬一锅姜汤喝喝,浸了水,又受了晚上的寒风,容易生病。” “知道了,”审食其道:“小姐你先歇着吧,别费神想事了。” “嗯。”我向后靠了靠,只觉得身上越发热了起来,闭上眼,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 第二日清晨,几艘小船找了个平缓的地方靠了岸,萧尚带着人上岸找农家买姜熬汤,但等他们将姜汤以及吃食带回来的时候,我看着那些东西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还是悲惨的感冒发烧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感冒只是个小病,但在这时代,又是人在旅途,病势一来竟是沉沉难支。心里不禁想,还是现代好,几瓶药水挂进去,当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但如今却只能靠身体来硬撑了。 审食其见我病势沉重,便欲停船找大夫,我忙拉住他,道:“别,这病就是难受些,要不了命,还是快赶路吧,再往下走两百里就安全了。”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弯腰出去让船工继续开船下行。 我以为撑个两天能熬过去,但没想到病势却愈渐沉重起来,到了第三日,躺在那里,头如千钧重,身子发冷额头滚烫,晃一下都费力,嘴唇也龟裂起泡,整个人病得晕晕乎乎的。审食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条布被给我盖着,不时扶我起来灌一碗浓浓的姜汤进去。 原本想顺水而下三百里,但只走了不到两百里,审食其就和萧尚商量了一下,决定弃船上岸,找大夫替我治病。我病得糊里糊涂,也无力反对,也只得随他们去。萧尚散出人手,在附近找了个大户人间,花钱租了间单独的院落,又将当地最好的大夫请来诊脉开方。 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中药治病重在全身调理,疗程却长,这一病居然就病了近十天的时间。 这期间审食其和萧尚不断派出人手打探咸阳的情况。我们的离开似乎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也没看到有秦军四处搜捕。我猜度可能是因为子婴至始至终对我并无恶意,见我已走,便不再追查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刘邦军队已经逼近了咸阳,子婴困在降与不降的矛盾之中,也无暇顾及我们的离去。 至于刘邦的行程,则更容易打听得到。 刘邦过武关后,便到了蛲关,与子婴派出的五万卫卒对峙关下。蛲关是古代南阳与关中的交通要隘,易守难攻,是通往秦都咸阳的咽喉要塞,也是拱卫咸阳的最后一道关隘,由于攻武关时,刘邦的军队损失惨重,所以对于是否继续强攻蛲关,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问计于病中的张良。 张良劝其一方面在山间增设旗号,虚作疑兵,另一方面让郦食其以珍宝劝诱秦将。这个时候稍有些头脑的人都知道秦国大势已去,蛲关守将果然献关投降,并愿意与刘邦联合进攻咸阳。刘邦大喜,张良却献言道,这不过是蛲关守将想叛秦,他部下士卒多是关中人士,秦人素来悍勇,未必肯跟从长官反攻咸阳,如果关键时候士卒哗变,义军进退两难,后果不堪设想,不如乘秦将懈怠之机将其一鼓而灭。 刘邦果然依其计而行,秦军大败,弃关退守至蓝田,刘邦乘胜追击,引兵绕过蛲关,穿越蒉山,再次大败秦军于蓝田。然后,大军继续西进,终于抵达霸上。 咸阳城已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食其,如今沛公已到灞上,我这病也好得差不多,还是尽早动身和他们汇合才好。”我道。 审食其却皱了皱眉:“小姐,您也不过是病刚好,身体还虚,不若再休养几日,反正沛公已经到了咸阳,早一日晚一日去都没有关系。” “不,马上就走,”我摇头道:“进咸阳后,只怕沛公志得意满心高气傲,反而容易犯下大错,我早一日赶到,或可阻止。” “可是军中不是还有张良先生吗?”审食其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