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棵面包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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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微笑着摇头,不骄不恣。拍拍手上的土从花圃中站起,他抬起手来像是想看时间,但腕表不在手上,便问晋欢:“现在快三点了吧?”
晋欢直觉反应地抬起手,但手腕上也是空空的,她这才想起:“哦,我忘了,我的表掉了。”
“掉了?是在这里掉的吗?”他颇替晋欢担心。
“不是,早就掉了。”晋欢赧赧地说:“我很不喜欢在手腕上戴东西,于是常常把表拿下来,但记性又不好,放着就忘了,所以表经常会不见。”
“经常不见,不是很可惜?这样都舍不得买好的表了。”
“你猜对了,”晋欢怡然一笑。“所以我的表都是路边两佰块一只的弯腰牌。”
“不过,常掉还是会很不方便吧?”他理解地说。
“又说对了!”笑容维持在晋欢的唇边,他们之间仿佛有种默契,非常容易沟通。她看见韩讳问她时间,又朝屋内走,便很体谅地问:“你是不是有事要忙?那我不吵你了。”
“是有事,不过如果你不急着走,”他微笑以对,“我很欢迎你来帮忙。”
“我当然没事,只是我笨手笨脚的,”晋欢自嘲地先声明:“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
他朗朗一笑。“切蛋糕总会吧?”
“呃?”
晋欢这下又不懂他在说什么了。然而跟着韩讳回到面包坊,他吩咐了员工一声,立刻有员工从冷藏柜取出一个个圆圆的大蛋糕,有六个,盖上盒盖,统统放在韩讳那辆休旅车的后车厢里了。
是要送货吗?晋欢没问,只跟着韩讳坐上了车,一路上韩讳也没告诉她目的地,两人只是瞎聊,才只十分钟的路程,车就停在一栋有点老旧的、带有花园的四层公寓前。
花园前的大铁门上,立着一个经过多年风吹雨打的招牌,写着:慧心慈爱园。这是间孤儿院,晋欢有点明白了。
韩讳下车按了门铃,铁门开了。他回车上将车开进园内,边向晋欢解释:“我们免费提供他们面包,每天早上都会有人送来。星期六下午如果有庆生会,我们也会送生日蛋糕,通常这是我的工作,如果我没事的话。”
“韩先生你来啦?”
他们才刚下车,就有园内的职员迎出来,脸上的笑容是由衷的欢迎,绝不是作假。也有小朋友跑出来,熟稔而开心地绕着韩讳打转。
“韩叔叔!叔叔……”
对这一切,晋欢并不觉得讶异。如果说什么人的形象最可能做这样的善事,那非韩讳莫属了。只要认识他的人,必知道他就是这样的好心,他要是不做这些事,晋欢反而会觉得失常呢。
“这是你的新职员啊?还是朋友?好漂亮!”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带笑和韩讳打招呼,也夸赞了晋欢。
“朋友。”韩讳笑着替晋欢介绍:“这是园主夏女士,我们都叫她夏妈妈。”
“您好,我姓裘。”晋欢忙道。“我来帮忙,嗯,”她能帮什么呢?“呃……切蛋糕。”
说得所有人全笑了,不是取笑,而是觉得晋欢好幽默。于是晋欢就真的去帮忙切蛋糕了,在一楼的大餐厅里,替这个星期的四个小寿星唱完了生日快乐歌,等他们许了愿,晋欢便帮着把蛋糕盛进小碟子里,分给小朋友。
“裘小姐,吃蛋糕。”夏妈妈递了块蛋糕给她,晋欢替每位小朋友都平分了蛋糕,却忘了留给自己。
“谢谢。”晋欢微笑接过,捧着蛋糕,就坐在夏妈妈旁边。
“阿姨,你好漂亮。”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小女孩忽然跑过来拉了拉晋欢的头发,晋欢不预期地吓了一跳,夏妈妈赶紧拉开小女生——
“小菁,别缠人家。”
“不会,”晋欢连忙说,亲切地拉着小女孩在她身边坐下。“她们都好可爱,也很乖。”
“我们这儿只有三、四十个小孩,所以比较容易照顾得好。”夏妈妈解释,“也因为都是小学以下的孩子,所以更纯真。”
“做这样的一份工作,一定很辛苦吧?”晋欢感佩地说。
“辛苦也习惯了。还好总有许多人帮忙……比如韩先生,”夏妈妈的视线移到了韩讳身上,他正蹲在门口跟一群小男生一起喂园里养的小狗。“我常开玩笑说,没见过对人这么和善、对人性如此乐观、这么光明面的男人,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夏妈妈的风趣让晋欢笑开了。又一个对韩讳肯定而赞赏的人。对这种状况,晋欢已经渐渐习惯了。
“他是你男朋友吧?”夏妈妈忽然问。
“哦,不是。”晋欢很快地说。
“‘还’不是。”夏妈妈很理解地加重了那个“还”字,晋欢笑了。随着距离,晋欢忍不住凝视着跟小孩与狗玩成一片的韩讳,俊逸的脸庞、爽朗的笑容,让晋欢跟着微笑了起来……
他足以让女人因为有这样的一个男友而骄傲。
韩讳在与孩子的玩乐间无意中发现了晋欢的视线,他笑着和晋欢打了个招呼,随即往她这儿走过来,关切地问:“还好吧!会不会无聊?”
“不会,夏妈妈陪我聊天呢。”晋欢一转头,才发现夏妈妈已经回去工作,不在她旁边了。
“聊什么?”韩讳遂在夏妈妈空出的椅子上坐下。
“你。”晋欢笑道。
“我?”他随手拾起一个掉落地上的塑胶蛋糕盘,放回桌上,“我有什么好聊的?”
“多着呢。”晋欢看着他的手,那双工作中的手又大又厚实,要是被这样的一双手握着,一定很幸福。
“你下下个星期三有没有空?”一个冲动,晋欢脱口而出。
他没有多想,“我下个星期一去美国看我爸妈。有事?”
“没有,”晋欢赧赧一笑。“只是那天我同学结婚,我想请你陪我去。”
“真是不凑巧,”韩讳显得非常懊恼。“但我机票都买好了……”
“没关系,”晋欢赶紧说,“我可以跟黛榕一起去的,不要紧。”她只不过是临时起意,但虽是如此,她仍然有些许的失望。如同小孩找到了什么宝物就想和朋友分享,晋欢也好想让全世界知道,她认识了一个多好的男人。
“对不起……”韩讳还是很自责,然而他还没道歉完,不知谁开了窗,一阵风朝晋欢吹过来,她飞扬的发丝,又吹向了韩讳。
屡试不爽,韩讳立刻——“哈……哈啾!”
“对不起。”韩讳不知是在完成他刚才未完的话,抑或是为了他的喷嚏道歉。
“我才该说对不起呢,又是我害的。”晋欢连忙坐离他远点。
有风,晋欢的头发吹到韩讳脸上,他就打喷嚏,晋欢就赶紧离他远点……这一切仿佛成了固定的程序,两人忽地相识对望,有默契地都笑了。他的笑容中有着隐约的情意,她灵灿的眸中则有着盈盈的温柔。
他们在傍晚的时刻离开孤儿院。晋欢答应了裘妈妈要回家吃晚饭,所以韩讳送她回家。车行至晋欢家外头马路的商店街,热闹的街道上,什么店面都有。晋欢心生一念,飞快看了车上的时钟,才五点,还来得及。
“就在前面放我下来好不好?”晋欢和韩讳商量,“我想去买个东西。”
韩讳依言将车靠边暂停,晋欢很快下了车。“谢谢,再见。”
她转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非常着急赶着什么似的。
韩讳没有多想,车掉头回去面包坊,晋欢则在商店街上有目的地寻找,进了一家美容院。
“小姐,洗头?”一个女孩领她到一面镜前坐下。
“嗯,”晋欢吩咐:“等等帮我把头发剪短。”
“剪短?已经这么长了呢,”女孩撩了撩晋欢一头飘逸的长发,都快及腰了。“有点可惜耶。”
“没关系,”晋欢毫不犹豫。“又不是不会再长,剪了吧。”
这一刻,晋欢真的是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头发,她只想到,如果她想与韩讳继续交往,总不能让他一天到晚打喷嚏。
她不是那种敢明目张胆地追求男人、甚至勇敢表白情感的人,但至少,借由她的发式,她能让他知道她在乎他的心意。
长发为君留,既然没有君能欣赏她的长发,那还等什么呢?剪了吧。
第五章
黛榕今天上小夜班,来的时候答应挂号处的女同事带她家附近卖的红烧狮子头过来,拎了塑胶盒进挂号室又八卦了几分钟,一走出来,经过电梯前的药局,排队的长列中一个男子的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身材颀长、潇洒帅劲,只需见过他一次,就很难从记忆中抹去。
黛榕直接走到他面前,问:“喂,你是程净齐?”
“嗯。”净齐看了黛榕一眼,并不认识她,但他似乎很能应付这样的状况,依然神色自若,并没有多大的讶异。
“我叫于黛榕,是裘晋欢的朋友。”黛榕很快地自我介绍完,便审犯人似地问:“你来干什么?真的脑震荡啦?”
“唔。”他冲着她微微一笑,黛榕心一跳,不得不承认他那双带笑的眼睛还真令人销魂。
还好黛榕心中对他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他必是习惯玩弄女人的那种男人,以至于对他印象极差、这将她从净齐的迷人魅力中解救了出来。
她板起一张脸,冷不防地从他手中抽过那张领药单,看见那上头写着耳鼻喉科,开的都是些伤风鼻塞的药。
“小感冒嘛,”她不屑地把药单塞回他手上,对他更没好感了。“还唬人?!”
他的嘴角向上一牵,绽出一抹顽皮的笑意,“是你说我脑震荡的,我又没说。”
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动作,都轻而易举地勾引着别人的目光,心也不知不觉要往他身上系……黛榕定了定神,肃起脸说出她的来意:“喂,你离晋欢远一点。”
净齐有趣地扬扬眉,调笑道:“你是她的老妈还是保镖?我一走近离她一百公尺的地方,是不是就要被抓去坐牢?”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黛榕正色说:“你外表这么出色,根本就是个黏蚊板,女人会像蚊子一样地飞来沾在你身上,绝对不至于寂寞,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
“黏蚊板?”这可是他头一次听见的形容词,他笑了。
“我说真的,你正经点。”黛榕拧眉。
净齐也给了她一个听来十分正经的答案:“因为她直率、害羞、诚恳,这些都是我以前所认识的女人所没有的特质。”
黛榕瞪着他,显然他的话并不足以让她相信。“她只是让你觉得新鲜吧?等新鲜感一过呢?你别玩弄她了!”
“怎么能说玩弄?”他摇摇头,“我是喜欢逗她,喜欢看她半害羞半生气而脸红到耳根的样子,但我还真舍不得玩弄她。”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语气也很正常,听起来并不像假,但黛榕对他就是难以信任。她缓声说:“我跟你说实话,她已经有交往的人了,而且人家跟你不一样,他是会认真的,你要是没有真心,就趁早放过晋欢。”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真心?”他笑着反问。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黛榕嗤之以鼻。
“你在这儿啊!那我就不必上楼去找你了。”忽然一只手搭上黛榕的肩,吓了她一跳,转头看见是她的女友,当下十分意外,把净齐扔到一边去了。
“你来找我啊?真难得!”黛榕很是惊喜。
“当然是有事啦,”女友速速打开皮包,掏出一个红纸袋,“二十号那天,帮我包红包。”
“你不去啊?!”黛榕叫了起来。女友跟晋欢一样,是她们高中时的好同学,那五十万的不婚基金她也有分的。
“谁叫她挑那种日子嘛!”女友怨慰地:“星期三,又是月底,我一定要加班的,忙死啦!”
女友在公司当会计,工作量大,月底特忙;这状况黛榕明白,但却不想体谅,她倒霉地嚷嚷:“怎么这样!你们都不去,我一个人无聊死了啦!”
“还有谁不去?”女友歪头问。
“晋欢啊!”黛榕臭着一张脸,“她也叫我帮她包。”
“她为什么不去?”女友更不懂了。
“因为没人陪她去,”黛榕噘着一张嘴,“韩讳那天有事。”
“韩讳?”女友想了一下,忆起黛榕曾经跟她八卦过,当下理会得。“哦,就是那个面包树……”
黛榕笑着点头,却忽然想起净齐好像还在旁边,猛转回头,果然他好整以暇、面露微笑地站在那看她。
黛榕恶恶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竟然趁她分神,不声不响站在旁边偷听。她当下拉起女友的手,打算拉她到楼上再慢慢说。
“他是你朋友啊?”女友的眼光不由自主定在净齐身上,表情十分丰富,活像黏蚊板上又自动飞来的一只蚊子。“好帅……”
帅个头!黛榕不由分说地扯着女友,扭回她的头来,好像净齐是什么恶魔,多看一眼就有危险。
“喂,我刚才跟你讲的那些,你记清楚啊。”黛榕人都走了,还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他。
净齐抛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嗯,统统都记清楚了。”
二十日星期三晚上,还有韩讳这个名字……他可真是记清楚了。
裘妈妈这几天最常吼晋欢的一件事就是:“你这女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都已经搬进隔壁好久了,你也不会去看看人家,连敦亲睦邻都不会。”
那个人家,指的是韩讳,那句“好久”,其实也只不过几天;晋欢知道老妈又在恨不得把女儿包包送给他了,遂任凭老妈去叨念。
直到这天,是采访韩讳过后的一个星期,下一期的杂志打样出来了,晋欢觉得被采访的人有权利最先看到排版与内文,这才在晚上他工作结束后,带着打样去敲他家的门。
“你剪了头发?”韩讳看见一头短发之姿的晋欢,诧问。
“是啊,好不好看?”晋欢甩了甩头,没有长发在身后飘,有点不习惯,但很轻爽。
“当然好看。”他请晋欢进屋。“只是怎么舍得剪?不是留得很长了。”
“这样就不会害你打喷嚏啦!”晋欢没有多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怕自己自作多情。“不可能只因为这个原因吧?”
“就是因为这样。”
晋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没心机的诚实会给韩讳带来多大的动荡,他怔了怔,随即浮现出一个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