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棵面包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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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也是,我编得还真快乐,”紫瑜边走边笑,“什么在上海有造型工作室!我连上海都才只去过两次。她们大概也完全猜不出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只是因为你快出外,我才替你饯行。呵呵……”
“呵呵。”净齐模仿她的口吻,没好气地笑了两声。
“你心情不好了吧?”紫瑜敛下笑意,眼神却仍是诡诡的。
“不会啊,”净齐故作轻松地说:“刚才有人请客,心情怎么会不好。”
“才怪呢。”紫瑜十分有把握地说:“光看你望着裘晋欢的眼神,我就知道了。你这次玩真的啦?嗯?”她促狭的眼光锁上了他的。“上次我唬她我是你老婆,你后来就打电话把我给骂个半死,这次随便我乱讲也不阻止我,是想故意气她吧?”
净齐悄悄叹口气,心想自己有这么糟?什么念头一下就被紫瑜拆穿了?没错,他是故意的。明知晋欢已经拒绝了他,明知晋欢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他还在她面前炫耀,炫耀他跟紫瑜。这是多幼稚的一个把戏!他刚才在想什么呢?!
他只能说,乍然见到她,让他的心都乱了,他现在甚至开始头痛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反应怎么会如此激烈,不该这样的不是吗?他一向不在乎女人的。
甩甩头,他决定把这一切都丢开,刻意岔开话题:“你要逛哪里?这一层?还是隔壁?”
“顾左右而言它呢。”紫瑜笑得颇为开心,硬是把话又给扯了回来:“一向只有你把女人耍得团团转,没想到也有女人能让你吃足苦头,我真该去颁她一张奖状。”
“你说完了没有?!”净齐终于显出了不耐烦。
“没有,因为我现在要跟你说正经的。”紫瑜丝毫不怕挑战他,她正色问:“你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要放她走?”
“因为她不要我,行了吧?!”他没好气地说。
“居然有女人不要你!我真是愈来愈佩服她了。”紫瑜这两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她为什么不要你?”
“她说我没办法给她安全感。”净齐不知不觉说了实话。
紫瑜走在名牌林立的商店街,却光顾着跟净齐讲话:“因为你太花心了,对吧?”
“我试过不再花心,但她不信。”他抿着唇。
“试过?怎么试?”她追问。
净齐没多加思索:“我向她保证。”
“用说的呵,”紫瑜嗤地一笑,“怪不得她不信了。”
“她也不见得给我机会去做。”他反驳。
“你去找过她解释?一次?两次?”紫瑜挑眉问。
净齐闭嘴不答话了。
“就那么一次,对不对?”紫瑜胜利地替他说了答案。“我太了解你了,你那么骄傲,被拒绝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她接着不留情地骂了句:“活该!”
“我活该?!”净齐对她瞠目而视。
“本来就活该。”紫瑜一点也不怕惹火他,她哼:“你是太好命了,从来没被女人拒绝过,但既然是你心爱的女人,被拒绝个几次有什么关系?不管她再怎么拒绝你,你总要努力去做给她看,让她相信你是诚心,让她知道你也能给她安全感……”她一口气说了一串,才终于看了他一眼,“不是这样才对吗?”
净齐闷声不言。
“说不出话来了吧?”紫瑜得意地。
“她有别的男朋友了。”净齐有更好的理由。
“那有意思了!”紫瑜笑得更有道理了。“有竞争者才更刺激,你该不会就这样认输了吧?”
紫瑜对他多年的认识,倒是把他的个性说得一清二楚,净齐再一次被搞得无言以对。
“走吧,我们回餐厅去,”紫瑜一时兴起,抓起他的手,就要往回走。“你把你心里的话再跟她说清楚。”
“你别闹!”他的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也不肯动。
“我才不是闹,”紫瑜认真至极地:“你没看见刚才裘晋欢听见我要跟你去大陆时,脸上的那种表情,又嫉妒又矛盾,真是精彩极了,她一定也还没对你忘情。”
“你别起哄,”净齐比她还认真,而且那神情摆明了是,再闹他就翻脸。“我不会去的。”
“真无聊。”紫瑜受不了地白他一眼,“你那该死的骄傲,可不可以少一点?!”
“少了就不是我了。”他倔强地说。
“真没意思。”紫瑜一下子也没了兴致,不理他,专心逛街了。
于是,紫瑜的努力几乎是白费力气,她也许劝动了净齐心中一丝丝的看法,却完全没办法让他付诸行动。
而另一边,晋欢自从净齐带着紫瑜走后,整个人的情绪也都变了,一直恍恍惚惚的,就连餐点送上来,也都是食不知味的样子,异常安静,异常沉默,只是机械式地用着汤匙。
黛榕看不下去了,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晋欢勉强一笑。然而事实上,她心里又酸涩又难过,更糟糕的,是那种嫉妒的情绪,田紫瑜和净齐……怪不得她曾经敢开玩笑说自己是净齐的老婆了,他们的关系大概本来就非比寻常。
“没事才怪。”黛榕无情地打断她的思绪,“我看你用汤匙在汤碗里已经傻傻地转了两分钟了,汤早就凉掉,也没看你喝一口。”
“嗄?”晋欢心虚地脸一红,手里的汤匙差点没握好掉下去,她连忙救助汤匙,忍不住要骂自己:你有出息一点吧,人家这么快就有了新欢……还是旧爱?随便,反正他身边有数不尽的女人,这不就是你当初担忧的事?你看,你的选择多么正确,既然这样,还伤心什么呢?
只是,那心酸的感觉、就是控制不住一直要漫上来漫上来……
黛榕看了她好久好久,终于缓缓说:“我看你是不可能忘记他了。”
“总得试试。”晋欢回答黛榕,却更像是在对自己下命令。
晋欢的反应显然触动了黛榕心中的什么,她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试?试多久?你就打算带着这样的情绪,跟韩讳去美国?”
晋欢像在替自己辩:“我是真的想好好对韩讳,但总得给我一些时间忘记净齐。”
“如果你到了美国还忘不掉程净齐呢?这是很有可能的。”黛榕放下餐具,盯着她,责备地:“你不觉得这样很对不起韩讳?”
晋欢怔了怔,直望着黛榕;她并非被黛榕堵得哑口无言,而是她那不太敏感的心思,此时却忽然有种奇怪的第六感,想到了一个并非不可能的情况……
“你如果真心想要韩讳,就干脆一点,彻底忘掉程净齐,”黛榕一时情切,“再不然,就明明白白告诉韩讳,别害他成了你感情下的牺牲品,也别断了别人的机会……”
“你……”晋欢呆呆盯着黛榕,黛榕也望着她,两个女人默默相对,好半天,黛榕的脸忽然红了,晋欢也终于懂了。
晋欢恍然大悟地吐出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韩讳?”
黛榕垂下了眼帘,似乎不想正视晋欢的眼光,也似乎是这样她才比较容易说实话。“我一直很喜欢他,只不过我认识他时不是时候,那时我有欧阳。但我一直觉得他实在是个好男人,所以我把他介绍给你,我最好的朋友。”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晋欢忍不住问。怪不得黛榕一直对韩讳赞誉有加,原来那并不仅仅是对朋友的欣赏,还加上了一点其它的情分。
“我已经把他介绍给你了,还能说什么?而且那时我和欧阳还很好。”黛榕无奈地说。“一直到我跟欧阳分手,我们两个吵架那一次,你骂我,把自己的看法硬是加诸在你身上,我才忽然发现,我对韩讳的看法,原来都以自己为出发点。我觉得你放弃他很笨,其实是觉得自己放弃韩讳很笨;我认为他适合你,其实他最适合我……”她顿了顿,说不下去了。
“你后来为什么不跟我说?”晋欢摇头,大大为黛榕可惜,“我在躲韩讳的那些日子,你也可以去找他啊!”
“我是想过。记不记得我那天去找韩讳,结果他不在,我和你聊了一会?”黛榕幽幽地说:“当我发现你跟净齐又出了问题,我就说不出口了。你知道我很好强,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在男人方面无往不利,你要我怎么可能跟你说,你把韩讳让给我吧?”她笑了笑,却笑得苦涩。
“后来,我们不是在楼梯间遇到韩讳?我一见他看你时那种情感流露的眼神,就更说不出口了,至少他从没拿那种眼神看过我。”
“你不能这样比较的,”晋欢忍不住说:“他又不知道你喜欢他。”
“知不知道都不重要,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了。”黛榕看似坦然,但她眼中有着明显的挣扎。她转了转头,苦笑地自己问自己:“奇怪?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跟你说这些,我本来决定永远藏起来不说的。喂,”黛榕陡地又打起精神来,认真八百地对晋欢说:
“你可别因为这样而准备把韩讳让给我什么的,你知道我很骄傲,我不会要的。”
要又不要,晋欢忽然发现黛榕跟她没什么分别,都为情犹豫、因情而为难,到底怎么样的决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你在想什么?”黛榕紧张地又叮嘱:“别把我的话当真,听到没有?”
晋欢摇摇头,慢慢说:“我在想你说过的面包树。你知道,那么多棵面包树,到底是又大又茂盛可以遮风蔽雨的才算好?还是找一棵最顺眼的、第一眼看到就有感觉的,觉得靠着它的树干坐下会很舒服的?”
黛榕没想到晋欢会问这个,她想也没想就回应:“我跟你讲过,又高又大,才有安全感。”
“这是你的看法。”晋欢看着她。
黛榕愣愣点头。
“我呢?”
晋欢问黛榕,更像是问自己。长久以来,她头一次对这观点有了疑惑。
终曲
晋欢后来对自己那天见到净齐和紫瑜一起出现时的反应,愈想就愈伤脑筋。是她自己拒绝了净齐,不给人家机会的,怎么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还是会嫉妒、会生气,痛苦得像是要死掉?
于是,对净齐的爱、对韩讳的感情,黛榕对韩讳的暗恋……这一切统统加起来,让晋欢原本就已经塞下够多麻烦的脑子更昏了、更乱了,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不要思想,或者,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就这样了吧,随便!她逃避地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直到,她看见了韩讳替她订的机票。
那天韩讳拿机票到晋欢家给她,晋欢加班,韩讳没遇到人,便麻烦裘妈妈转交,裘妈妈就把机票放在晋欢房间的梳妆台上,于是她回家一进房间,就看到了。
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韩讳的电话又已追到,他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拿到机票了没有?”
“拿到了。”她手上的机票,才刚放上她的手不过几秒钟。
“你别多想,我不是想借此逼你什么的,”韩讳温和地说,“因为接下来是旺季,机票没那么好订,我只好先把两个人的都订了。”
“怎么会?”晋欢倒不那么想,她了解韩讳的个性,不是会耍诡计的。
“明天下午我会去慧心慈爱园,你有没有空?”他又问:“要不要一起来?”
又是个星期六了。晋欢想起那些小孩无邪的笑脸,立刻毫不犹豫地应允:“好!”
“我去接你,还是?”
“约在面包坊好了。”晋欢说了个较方便的法子。
韩讳自然也没有意见。反正明天就要见面,两人再聊了几句,也就挂了电话。
放下话筒,晋欢眼角一瞟,又看见了那张机票。
韩讳虽然没有借故逼她,但这机票却是个无声的“最后通牒”,告诉她,该作决定了。
还有多少时间可供她犹豫?晋欢看了看机票上的最后退票日期,距离现在才只十天。
十天……这表示她还可以再考虑十天……
她把机票随手一塞,扔进她的皮包里,逃避地决定至少这十天之内,她还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她照常洗澡、睡觉,隔天在约定的时间去面包坊找韩讳。
凭着印象中韩讳的习惯与她的第六感,晋欢直接走向面包坊的后门,相信韩讳应该会在那整理花草。
晋欢的预感果然准,韩讳是在后园里,只不过隔着距离,晋欢不只看见韩讳,更讶异的是黛榕竟然也在。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讶异的,晋欢对自己笑笑。黛榕本来跟韩讳就是好朋友,也常来找他;再说,黛榕已经都明白跟晋欢说了她对韩讳的好感了。
她相信黛榕不会尴尬于她的出现,两个女人都光明正大,没什么好古怪的,只是……晋欢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念头,让她的脚步愈走愈慢、愈走愈慢,最后甚至站在一棵树后,得以隔着围篱看见黛榕和韩讳,他们却看不到她。
两人说着、笑着、聊着什么,黛榕的笑容十分甜美,这可想而知,因为黛榕正面对着她所喜欢的男人。韩讳也笑得很温和,虽然他一向对人亲切,但此时却更开朗些,两人看上去非常登对,不只像对好友,更像情人。
晋欢就这么隔着距离看着他们,看着看着,心里却一点什么感觉都没有。她就算不嫉妒、不吃醋,至少也该怪怪的,可她就这么一径心平气和,什么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这让她怔住了。韩讳是她男朋友,她都准备跟他去美国了,但看见他与其他女人在一块,还是表明了自己喜欢他、颇具危险性的女人,但她竟然不在意!而净齐,那时她和净齐还什么都不算,她却为了田紫瑜吃醋吃到跟他翻脸。
差别待遇。
那一刻,晋欢心底忽然漫上一个想法,她的脑子终于清楚地理清,她对韩讳的感情是欣赏、崇拜,一种可以大声说出口的喜欢。但对净齐……
却是她一直想要的那种,能让她心跳怦然、翻荡心湖的爱情。
奇怪她到底一直在犹豫什么呢?当然是追随她心中所爱最为重要了,她有什么好不懂的呢?
头一回,她心中的秤失了重量,甚至撤了作用,晋欢心里呈现绝无仅有的清明,她的心情好轻松,整个人像是快飞了起来,她自顾自地微笑着,鼻子却酸酸的,好想哭。奇怪她该高兴才对,她终于想通了,却怎么想哭呢?
又哭又笑地,晋欢想起皮包里的机票。她昨天随手塞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