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的故事-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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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欢这才点点头,可马上又指着我说,她是我家的保姆,陪我来的。
本来我就有些不自然,欢欢一道出我身份,我忙低下头去,躲开男生诧异的目光。
欢欢问:冼老师不是说白天有事没时间上课去,怎么踢球了呢?男生嘿嘿一乐说,你这位冼老师啊,是心中有事,累得慌,上球场给自己解脱去了,想知道原因吗,小妹妹?
欢欢来了兴趣,将书放回到书架,把手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洗耳恭听着。男生点上根烟,吹烟一般道出冼老师的隐秘事,说他这哥们儿,啥都能看透,就是穿越不了“情”字,为情所累,是个彻头彻尾的痴情主义者。就因为中学早恋了一回,给自个儿下了套,再也挣脱不出。在学校也有不少女孩子围着他转,他也来者不拒,可真要是跟他动真格的,这家伙又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伪善面孔,拒人于千里之外,就是解不开多年以前心头的早恋情结。分手这么久,还把人家揣在口袋里捂着不松开,这不是自我束缚吗?藕断还非得丝连,纯粹是自恋了,自作自受;他最恨老外了,就因为他的初恋女友是在广外被个洋鬼子俘虏了,简直成了国恨家仇。有回在球场上跟一帮留学生比赛,切磋球技,好家伙,作为北师大马拉多纳式的大师级球星,竟然失去理智,将我国体育事业一贯坚持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国际赛事惯例给抛到脑后了。球偏离了球门航线,直接找老外苍白的脸孔贴上去了,结果可好,球输了,老外挂彩了,他也被红牌罚下了。还花费不少医药费,也招致球迷们劈头盖脸的国骂,就连那些铁胆忠心的足球宝贝们也大骂他不像个中国爷们,小肚鸡肠。他非但没深刻反思自己的暴行,破坏了中国礼仪之邦的传统形象,反而幸灾乐祸地说,真正踢了场跨国赛事,自此,他也光荣挂靴,退出了校队。
简单点说好吗?他跟前女友到底成了没?欢欢不耐烦地打断那男生调侃,直接追问结果。
那男生正说得眉飞色舞,被她一打断,好像很扫兴,将烟头扔到地上说:结果就是灰飞烟灭,昨天那女友从美利坚合众国打来越洋电话,说自己怀上洋种了,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啥叫鸡犬不留啊,都杂交上了,还来跟我哥们儿翻起旧账本,道声让你亏本了,实在不好意思。他能不痛断肝肠,靠酒精麻醉自个儿吗?你们见过男人痛哭流涕吗?瞧瞧那枕巾就能想像昨晚上演了一场血泪控诉的悲惨世界,想不到这哥们儿也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啊!
男生又点上一根烟,吐了口痰不再言语,继续看书。
我发现欢欢的眼睛红红的,好似被冼老师的痴情感染了,用手揉了几下问:冼老师在哪踢球,我去找他。
没等男生回话,有个长发女孩子进了宿舍,脸蛋饱满,身材匀称,说话像江浙一带的口音,吴侬软语,温柔悦耳,也是打听冼老师在哪。男生取下眼镜,瞧了瞧眼前的三个女孩子,眨巴着白眼珠子笑道:嘿,全聚齐了,都有心灵感应啊,来挽救一个垂危者。得,寒大班长,你直接带她们上足球场找去,再不去,只怕他会把自己踢进球网里,干瘪成咸鱼,再也翻身不起,扑腾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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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故事 70(2)
结果很扫兴,跟着姓寒的女生去球场并没找到冼老师。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催欢欢早点回去吧,反正冼老师晚上会上门的。女生也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说等见到冼老师会转告一声我们上学校找过他。临分手时,欢欢还傻傻地问女生一句:你是冼老师女朋友吗?
女生不置可否地望了她几眼,也没回答就走开了。瞅着女生的背影,欢欢自言自语道:人家也不胖,可看上去也一样标致。听口气她很羡慕女生的身材,然后又追问我:是冼老师女朋友吗?我点头说,挺像的。
欢欢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回,也没兴趣在外面吃饭了,让我饿着肚子跟她闲逛着。她是习惯减肥的,我熬不住了,身上又没带钱,走到一个烤红薯的摊子边上,我缓下步子,欢欢也看出我的饥肠辘辘相,就给我买了个大红薯,我边吃边跟在她后面。她一头扎进一个音像店铺里,开始在架子上翻CD,并问起老板有没有粤语歌《分飞燕》。老板摇头说没听说过,叫她在粤语架子上自己找找看。翻了半天也没找出,她买了十多张其他男歌星的,大都是张国荣、刘德华的,老板用袋子给她装上后,我拎着袋子陪她在街面上又漫无目的地走着。见到一家书店,我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自己一直没时间外出逛书店,想到该给弟弟们买书,正好向她借钱买几本,她瞥了一眼道:在家书不离手,到外头见了都烦。近在眼前的书店也没去成,我像个跟班的,无权决定主人的去向,只能尾随其后。
决定回家时,欢欢也没像来时那样打车,而是上公交坐地铁,直到下午3点左右才回到家里。老秦夫妇都不在,混儿正在打游戏,见我们回来问上哪了。欢欢没好气地说犯不着跟你汇报。混儿出了房间,只穿着件运动服,浑身散发出汗酸味儿,欢欢一捏鼻子躲进了自己房间。我也懒得理他,收拾餐桌,进厨房洗碗筷,他凑到门前,低声告诉我已将小丽打发了。然后回到房间再没出来,里面传来游戏噪音,伴着他的粗口。
直到傍晚做饭时间到了,混儿才叫我不要做他父母的饭,说是晚上他爸的朋友摆婚宴,不回来吃了。这时候欢欢一直看着电视,时不时还拨着电话,一开口就说找冼老师,然后又失望地挂上,反复好几次,混儿在旁奸笑一声:想老师了?认个干哥哥算了,反正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是个摆设,空架一个!
欢欢骂了句滚蛋。混儿也听话,滚回了自己房间,居然哼唱起:妹妹找哥泪花流。真想不到这混儿也能唱出经典红色歌曲来,只是老歌新唱,老是跑调改词,气得欢欢跑过去狠命地关上他的房门,骂道:鬼哭狼嚎!
阿莲的故事 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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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兄妹俩习惯性拌嘴,我也当成了惯性,从不插言,就如同餐桌上的家常便饭,一天三顿的茶后节目,晚饭自然也在筷子拌动下,和着他们嘴皮子上的争斗,只是听到传呼器响声时,才暂时消停下来,欢欢搁下饭碗抄起话机就问道:冼老师吗?
冼老师很守时,一进门,我和欢欢不约而同地将眼光投掷到他身上,细瞅之下,也没发觉有什么两样儿,一身酱色休闲西装,头发梳得很整洁,大鼻子深眼睛的,没留下痛哭流涕后的烙印,嘴巴叼着烟卷儿,一样的洒脱,一样的目空一切。
混儿立刻犯混咋呼道:来一盅,哥们儿!
冼老师往沙发上一靠说,哥们儿从今往后滴酒不沾了。我给他倒了杯茶水,他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我说,你们俩这回长见识了吧。然后又将眼光投向正吃饭的欢欢。欢欢低头没说话,我也回到餐桌旁不出声。混儿觉得蹊跷,放下碗来问道:她们俩怎么了啊,溜进人民大会堂学会鼓掌了?
冼老师没搭理他,只叫快点吃饭,辅导完功课他还得回去赶写论文。
辅导功课时,冼老师一定跟欢欢提到上学校找他的事,反正后来欢欢再没让我单独陪着上冼老师的学校,反而是我自己找过冼老师几次,都是偷偷溜出家门,快去快回,生怕被秦家人发现,来回也顾不得省钱,还咬牙打过车。这也是后话了。
在我拿到秦家的第一份工钱时,我才觉得自己立稳了脚跟,也才在家信中提到自己半年多来的遭遇。征得姜姐的同意,我让家里以后回信就写秦家的地址。父亲很快回了信,看了我的遭遇,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对女儿只身在外的牵挂,一再嘱托我,别太委屈自己,干不下去就回家。大弟在给我的信件里叫我别给他买书了,说现在学校的复习资料也很多。话虽这么说,我懂得他是怕我花钱,苦了自己。其实在城里做保姆,生活上比起在家那是天壤之别,毕竟不是过去旧社会的老妈子,奴仆关系分化明确,等你上好饭菜后,自然有你吃的一份,生活上我一点不苦,除了在赵老师家清苦点,我在警察大民家和秦家过得也挺滋润,比起家里的粗茶淡饭,算是上等人家的伙食了。
欢欢最关心体形了,说我有发胖的前兆,我一点都不在乎,希望自己能长胖点,到了年底回家,家人一见我胖乎乎的样子,就能想到在城里没吃苦。
保姆最苦的不是粮食,而是面临失业的精神压力,一旦被解雇,连个落脚地也没有,这才是最担心的,就好像我在警察家时,刚长了点肉,因为失业焦虑即刻就瘦了下来。只是现在我经过了试用期的考验,而且已顺利拿到工钱,对我来说,这才是最大的欣慰,所谓心宽体胖是有一定道理的,肉体饱满与否取决于精神上的放松。
人一旦恢复到正常秩序,在平静中生活,就容易养出惰性来,也不再居安思危了。保姆也一样,一个让主人善待的保姆极容易忘却自己的本分,而骨子里固有的农民习性也在无意中流露出来。在大民家时,我就暴露过不好的本性,好似在油盐酱醋中要行使一个保姆应有的权利来,实际那是职责,主人放手让你做主,你就失去了本分,甚至学会了挑剔,用挑剔的眼光审视主人的是非来。俊姐是个宽宏大量的女人,有知识,有修养,对于我偶然间暴露的霸道本性,也没放在心上,其实那是放纵,当主人一改和善的面孔将保姆压回到本来的位置时,放纵下的保姆就觉得不公平了,被压制,被虐待了,于是就抗争起来,要讨个说法。我正是在那样的矫情之下,理直气壮离开警察家的,忘却身份的保姆,注定要失业,不管是被赶出门槛,还是主动撤出,结果是一样,失业。
赵老师家压抑的气氛以及宁医生内向的性格,让我在短暂的停留中,没有赢得放纵的机会,所以,一直安分守己,没出半点差错,也包括他们夫妻不和时,也没引火上身。
而在秦家一个月之后,我感觉自己身上本性的东西又要爆发了,既不是主人的放纵,也不是两个同年龄人的影响,是单调的生活节奏造成的,让我觉得没了目标,自己想有所改变,哪怕是姜姐摆出我刚进门时的脸色,让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阿莲的故事 71(2)
真是贱命啊!
秦家的平静是表面的,我却以为单调化了。
仅仅一个电话,就在秦家掀起了冲击波,我将自己搁置在冲击波的核心,遭受打击,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怨天怨地,就是不能怨人,包括姜姐。我现在回忆起来,对她也是毫无怨言,只怪自己忘却本分,暴露出自己不甘规矩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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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故事 72(1)
这天上午,时候已不早,等我买菜回来,姜姐好像还没有起床,因为鞋架上她平常穿的皮鞋都搁在上面,卧室房门也关着,自从老秦回来后,姜姐都习惯晚起。我先在混儿的房间拖地板,等我拖到客厅,此时电话响了。有她在家,我从不接电话,因为她招呼在先,她家的电话只要是有家人在,不用我接听的。这和先前两家不一样,在主人腾不出手来时,我都先接听,然后叫人。欢欢和混儿在家时,我倒是接过电话,那也是他们使唤我接的,反正我不主动接听电话。
姜姐夫妇是生意人,所以晚上在外应酬多,回得晚也睡得晚,所以卧室里的电话分机一般在姜姐起床前拔了线,她的手机也同样处于关机状态,免得干扰睡眠。
我继续拖着地板,没理会电话,卧室也没动静。后来见电话每间隔一两分钟就响着,我也心烦起来,敲了敲房门告诉姜姐说有电话打来。敲了两次也不见回音,而电话铃声始终没有停下。我也想到打电话的人怕是有急事,可又不敢在房门上敲出更大的声响来,万一对方没什么要事,搅了姜姐的好梦,肯定又要遭到训斥,怪我吵醒了她。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她朋友约她逛街,连续打电话来,那次我敲门她很快出房接了电话,结果一撂下电话就怪我吵醒了她。
左右思量之后,我还是破例一回,擅自做主,拿起了话筒。打电话的是个女人,一开口就问秦飞在家吗?口气听来很小心,压低了嗓门。我以为又是小丽,就说秦飞早上学去了。对方这才放开嗓子道:我知道,你是叫莲子吧。我很纳闷,怎么对方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声音也不像是小丽,小丽没这么有耐心,也很粗鲁,开口就叫保姆。我问你是谁啊?对方没急着回答我,而是一口气向我打听许多有关秦飞生活学习的情况,好像很关心。我也就实话实说,声音压低着说自从请了家教,秦飞听话多了,没惹事,上次数学测验还及格了,进步很大。没等我再问一句你是谁,对方“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接完电话,我也没太放在心上,继续拖着地板。等我忙完拖地的活,回到厨房洗菜时,传呼器又响了。平常白天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秦家人都配有钥匙,只有混儿嫌麻烦,总丢在房间里不愿意带。混儿今天又开始逃课了?刚才自己还在电话里称赞过他哩。我忙擦手接过话机,不是混儿,是个女人的声音,陌生的声音,说是老秦的朋友,给她开楼门。我自然就没多想,还庆幸不是混儿,否则让姜姐知道他又逃学,背后跟老秦一嘀咕,老秦又要赏儿子几个耳刮子了。
不大会儿,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门前站着一个很清瘦的女子,瘦高个头,穿着很朴素,脸上也没化妆,皱纹很明显,而头发有些白了,一眼瞧上去,面相要比实际年龄显得老。
我将她让进屋里,她开口就问:秦飞的房间在哪?
白发女人顺着我手指方向直接就进了房,我赶紧跟了进去,我这才想到刚才打来电话的就是她。她在房间里四处望了望,摸摸床单,又在书桌上翻了一下,目光落在衣柜上,走过去朝里头探了探,最后停在书架旁,见到书架上残缺破旧的书本,微微叹了口气,竟然向我道了声谢谢,此时我能感觉出她跟混儿的关系不一般,不像她所说的只是老秦的朋友,是远房亲戚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