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上宰相-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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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眼光全转向皇甫。
“呃……我觉得没什么事要和你商量,你还是找其他人吧。”瞎子也看得出来穆无疾正在气头上,白痴也知道绝不能和他独处,残废也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拔腿就跑——
“你是大夫,我不找你还能找谁?过来。”穆无疾不容她拒绝,侧著身,让出半条通道等她进房。
皇甫求救地看著穆夫人,穆夫人却一心只担忧著自己的儿子,“皇甫大夫,您去看看吧,无疾看起来好像又不太舒服了,拜托您……”
“真的是别人的孩子死不完……”皇甫咕哝。
“冬桃,添壶茶水进来。”穆无疾摆出一副准备和皇甫喝茶闲嗑瓜子的姿态。
被点名的小婢福身后马上去办,不一会儿茶水送来,递到皇甫手里。
“喂,为什么给我……”
“反正大夫您要和少爷长谈嘛,顺手。”小婢笑得甜美可人。
顺你个鸟蛋从树上摔下来全破光光啦!
穆府里就没有半个人跳出来仗义执言吗?!
没有,半个都没有。
好,真好,真要让她去送死。
谈就谈,哼,她天不怕地不怕,会怕区区一个病弱鬼?!她一根指头都能撂倒他!
皇甫深深吸气,将勇气吸得饱饱,迈步走到穆无疾面前停住,然后又用力再多吸两口气,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到屋内,听见身后的他笑著对穆府上下轻道“大家都早歇吧”之后,绶缓掩上房门。
“坐。”他接过她手捧的温茶。
她狐疑打量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没事了?”
“我应该有什么事吗?”他凝眸觑她,嗓音沉哑。
“你不是喝下一整碗的……春药吗?”自制力这么好吗?还是真的拿些水淋淋就能抵抗药性?她还记得以前和弟捉了姑丈养的爱犬来试春药,结果害那条狗去奸淫满山满谷的活生物,连老虎也不放过,差点被老虎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没道理用在穆无疾身上就效用奇差,但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被下过药的人,只是脸色鲜红了点。
难道平时喝药喝太多,喝出了抗药性?
穆无疾替两人斟茶,动作虽然有些僵硬但仍不失他向来的温文儒雅,倒完茶,他在她对面坐下。
“很好,你自己先开了口,这就是我想和你讨论的事——请先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对我下药?”真难为他还能维持有礼的好口气。
“受你娘的拜托。”她马上将始作俑者抖出来,这种时候甭提义气——反正大家遇到事情也是推她出来死,哼,义气这两个字,大家都学过,但没有人学得好。
“我一点也不曾怀疑过是第二个人。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对我下药?”
“我也说了,受你娘的拜托。”
“就因为她拜托你,你就出卖我?”
“出卖?我这不叫出卖,我只是达成一个可怜娘亲想抱孙子的心愿。”
“你还敢理直气壮?不顾我的意愿,随便找个姑娘就想逼我就范,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我就只能任凭宰割,亏你我交情还比你与我娘好,这还不叫出卖?”穆无疾加重语气,听得出他的动怒。
“好啦好啦好啦,我承认没先问问你的意见是有一点过分啦,可是问了你也没有用呀,你娘说你根本就不当回事,要是你别让你娘这么担心,她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找我一块出主意呀!”她还是有她的歪理。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愿成亲的理由!”他一拳重重敲在桌上,震出了杯子里的茶水。
“我也记得我拍胸脯向你保证过我不会让你的媳妇儿太快成为寡妇。”皇甫顶回去。
“如果你做不到呢?如果我仍是死了呢?你还不是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拦摊子谁来收拾?你吗?!”
她被他逼问到只能缩缩肩,一时语塞,因为她真的没想到这一层,没想到若穆无疾死去的话……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但是天底下没有绝对能救活人的医者,连她老爹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你什么后果都不曾考虑过,就与我娘狼狈为奸,你认为这是为我好吗?这样教我如何走得干脆?”
他第一次这么严厉对人说话,他是个从不曾大声吼叫的人,但他真的觉得愤怒,他以为她明白他不愿拖累人的苦心,他以为她能谅解的,结果她非但不懂,还反过来帮助他娘亲一块设计他,她们让他觉得自己努力求生的价值只有那么一个,就是为穆家留下一个孩子,其余的什么都没用!
“我就是想让你走不掉……”
只捕捉到蚊蚋飞过的微音,他挑眉,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什么?”
她没抬头看他,只是盯著桌面,嗓音没变大,呐呐再道:“我就是不要让你以为你可以用死解脱,我就是要找个人来困缚住你,让你不得不为那个人努力活下去,在你断气之前还得思量如何安置那个人……”
那个让她嫉妒到心都发酸的人。
“我的生死真的对你如此重要?”他没忘记见面的头一日,她就提过,医好他的病,她就能完成一件心愿,他若断气,会造成她极大的麻烦,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她用尽手段也不许他死,即便再拖累另一个无辜女人也不以为意?!
“很重要。”她仰首与他互视,看不见在他眼中的自己已经又哭得万分狼狈,大颗大颗眼泪倾滴下来。
她张嘴想再解释她所谓的重要是指一个大夫尽最大心力救病患的那种重要,声音却发不出来,抖蠕著唇瓣,越是看著他,眼泪掉得越凶——她真的生病了,无法止住泪水,想哭的时候哭,不想哭的时候也哭,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的时候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的时候也哭。
“我才不在乎你家会不会绝子绝孙,那干我屁事呀!就算你没替你家留下子息,那也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我只是……”
“只是”之后是一长串的沉默和抽泣。
只是不想因为他的死而输掉与她爹的赌注?
只是不想让他的死,成为她行医上的一大缺憾?
对,这些都是理由,说出来都理直气壮的理由,却不能解释她掉泪的原因,不能解释心窝口揪揪的涩疼。
“我……只是不想你死。”
只是害怕他死。
她说完,自己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自己说了什么,脑子里方才又闪过了什么。
视死亡为天经地义,知道人来到世间都势必要走上这么一轮回的她,怎么可能会觉得害怕呢?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穆无疾直问。
嗄?
“我……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她喃喃重复著他的话,这句话说起来好绕舌、好陌生,却又像点破了什么迷思。
“是吗?”
“是吗?”
她的一脸茫然令他失笑,胸膛的怒火浇熄了泰半。
“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她的手被他握住。向来她总嫌他的手冰冰冷冷的,这时却觉得好火烫,她几乎是想抽回手来,这个让她鄙视只用一根指头就能撂倒的男人竟让她无法挣脱。
“别再重复我的话,回答我就好。”他放轻嗓音哄她。他的嗓异常低沉,不是病喑的低沉,而是一个介于吐纳与沉吟间的声音,离她明明有段距离,听起来就像在耳边贴熨箸,彷佛还能感觉到说话时缓缓轻吐的气息,以及他口中一股熟悉的药草味道。
“我、我不讨厌你呀,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很听话,也很配合,对我又好,常常……”她不知道还能夸奖他什么,这个男人与她的相处时光并不长,应该只能算稍稍熟悉的陌生人,她虽然整日跟在他左右,逼他喝药,让他挨针,这也不过是医者与病人的相处模式,可是她为什么如此信任他?待在他身边一点也不觉得不自在,甚至是享受这种心安的感觉,有好几回他喝完药睡下,安详无害的表情让她也好想蜷窝在床铺的另一边、蜷窝在他身旁好好睡一觉,这样的情绪,称之为喜欢?
“你也喜欢我吗?”她没答完要给他的回覆,反问他。
穆无疾没料到她反将他一军,但他不像她迷惘,因为在他心里老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一直拒绝去坦诚心意,害怕一脚踩进去之后会伤害她,极度不愿预见自己的死亡会替她的将来带来无止尽的哭泣。
但此时,她的表情迷人可爱,她的声音茫惑天真,她反问他时用了“也”这个字眼,他可以在他娘亲面前说谎,也可以自欺欺人,却无法骗她。
“如果,要找个人来因缚住我,让我不得不为那个人努力活下去,在我断气之前还得思量如何安置,无法将她轻易抛下,那么——我贪婪地希望那个人是你。”
她怔得做不出反应,只是紧紧反握住他的手,用著她自己未曾察觉的力道努力想包覆住几乎是她一倍大的手掌。
“你怎么说?”他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男人,他也想知道她会如何回应他。
他的视线咬住她,不让她逃避,她也没想逃避,望著他的容额,她听见了自己在说话,无论是她的嘴,还是她的心——
“我……想成为那个人。”
“即使我可能比你早走?”
“说不定我明天坐在椅上煎药时,被一条毒蛇咬到或是午膳吃饭时噎著,就换我比你早走……我不相信谁一定会比谁先走这种推论。”
“说的也是。从小我爹娘总担心我这具病身子很难养大,结果世事难料,我爹却死得比我这个病儿子更早,生与死……不是我说了算的。”
“嗯!”她颔首,抢著道:“拥有求生意志比任何一帖药都更有效,你不只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这样我会更有信心能治好你!”
他点头,有将她这番话听进去,她看著他眉宇松扬,也跟著松了口气。
“好了,我们谈完了。”他朝她露出一抹笑靥。
是因为方才彼此确认了心意,所以……她才觉得他笑起来变得好诱惑人吗?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在勾引人,就连他仅是伸手将他的黑发缓缓撩到耳后,都牢牢吸引住她的眸光,口中唾液快速分泌,快过她吞咽的速度,咕噜。
“我的忍耐也到极限了。”
“咦?”
他勾唇,眼眸因为笑容而微眯,这一眯更是魅态横生,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整夜说话的嗓音都那么低那么沉那么炙热——
“你忘了吗?你对我下药。”
“呀,对哦——”
而这帖药,是皇甫一族最最自豪的无人能挡,神佛亦会动情生欲,夫妻间共享床第乐事的必备良方!
药效根本还没有过去!
她、她、她、她的处境危险了!
第五章
竟然忘了她手上有解药,唉,笨什么呀!
早点跟她说嘛,害她以为他用极强的自制力战胜了春药,白白强忍这么久,很伤身耶,只要喂他吃颗解药不就没事了。
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因为——她是在隔天早上睡醒睁眼时才记起自己的小药囊里的那瓶解药丸子。
她揉揉脑侧,一直觉得有东西在戳她的头——原来是珠花头饰,昨夜没来得及拆下。她正要解下它,有双大掌先一步替她温柔取下珠花,接著她被抱进一具不比她温暖多少的胸膛,让她好想反过来替他搓搓暖。
穆无疾甫醒的声音很像昨夜意乱情迷时的迷人,唇瓣轻轻扫过她的鬓发及耳廓。“告诉我你的闺名是什么?”
都这么熟了,瞒著他不说她的名字似乎太见外了,她抿抿嘴,决定跟他说了,但说之前有一个强烈要求——
“你发誓不可以笑。”
“我发誓不笑。”
“小蒜。皇甫小蒜。”她自己边说边嗤之以鼻,脸蛋轻皱起来。
“蒜?蒜苗的蒜?”
她闷闷点头。
“你笑了?!”她好像听见闷笑声!
“我没笑。”嘴角怎样也不能在此刻上扬,否则只有一个字,死。
“你明明笑了!”
“我明明没笑。”
“哦——”她懊恼地将脑袋埋在软枕里。“什么小蒜嘛!难听死了!我也想有一个念出来好美好美的名字!像刚刚你问我名字的时候明明气氛这么好,我要是接著说出一个很悦耳的名字,你一定就可以说‘真美的名字,人如其名’,然后嘴就亲过来—一不过你不能纵欲过度,太操劳会搞坏身体的……呀呀,我已经气到语无伦次了,重点是,我没有好美的名字!”
听得出来她非常非常的介意,介意到光是说出她的名字都好似耗费掉她所有的勇气。
“皇甫小蒜,小蒜、小蒜、小蒜……”他轻喃,反覆再反覆,缭绕在嘴里,彷佛正品尝咀嚼。
“你不要一直念啦!”不美,一点都不美,就算用他那么好听的声音念出来也不美啦!
“我喜欢你的名字,小蒜,听起来好可爱。”
她没有一个美名,但仍换到他压覆过来的甜美亲吻,稍稍让她比较释怀些。
“只有你说它可爱……我讨厌它,讨厌到努力想把它改掉,但我爹硬是不替我改,所以我才向他撂狠话,我会找到一个重症病患,然后治好他,只要我能做到,我爹就同意让我改名字。”这是赌注,赌她能不能摆脱这个臭蒜名。
“那个病人就是我。”
“嗯嗯。我才正苦恼要去哪儿找病人,就在街上拿到你娘派人四处发阅的榜纸,所以我就来了。”
“但我喜欢你的名字,改掉多可惜,小蒜。”他马上就喊得好顺口。
“可是改名字是我懂事以来最大的心愿,而且蒜很臭……”最后这句咕哝绝对占了最大嫌恶的主因。她又继续埋怨,“我爹每次都叫我皇甫小蒜头皇甫小蒜头的,难听死了!”
“皇甫小蒜头?”嘿,这名字更讨喜。
“你不准这样叫我!”她翻过身来与他鼻眼相对,凶巴巴道。
“可是它真可爱。”他吻吻她光洁玉白的额心。
“哪里可爱了……”听起来真像敷衍她的蹩脚谎言。
他吻吻她的眉,吻吻她的鼻,再分别吻吻她圆鼓的两颊。“无一处不可爱……”他用他的温唇在回答她。
“我又不是在问你我哪里可爱……”被吻到颈侧时,她敏感地蠕蠕肩,分不清是想避开滑痒的吮舐,还是想让自己更贴近他的唇,好方便他更大范围地温润自己。
就在顽皮且贪婪的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