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浪滔滔-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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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抿唇,不自觉探出舌尖舔了舔。
她不常饮酒,却挺喜欢这薄酒留在舌喉间的香甜劲儿。
她再饮一口,再次舔唇,眉眸轻抬,却恰恰对进男子一双炯然深俊的目瞳中。
他望住她,那注视教她方寸大乱,轻易唤起两人间发生过的亲密。
“……你一向这么闲吗?”她深吸了口气,让沁凉空气冷却那股燥热。
“啥儿意思?”
“你不回海上,尽赖在这儿做什么?”
浓眉淡挑,霍连环挟了几箸菜放进她的碗里,自个儿也吃了几口,才好整以暇地道:“这回上岸原为了『潮神生日』,每年此时,连环岛都会遣人过来祭拜,这事是我头子爹立下的,他年轻时亦是五湖四海各大洋地闯荡,名号可响了,他曾向潮神下过愿,后来愿望成真,便每年派人来还愿,唔……这姜丝猪肚片入口即化,好啊!”他嚼着,又举坛灌酒,随即抬起绑手往嘴上一抹,却发觉姑娘杏眸圆瞪,直望着他瞧。
“怎么不吃?这酱鸭做得满地道的,啃起来很痛快。”他挥着一只鸭翅膀。“你再不动箸,可全祭了我的五脏庙啦?”
凤宁芙瞧也没瞧吃食一眼,掀着软唇,却是道:“原来,你阿爹也是海盗王……”莫不是一代传一代?她按捺不住好奇,问:“那你阿娘呢?她就顺着你们爷俩儿,从没反对过吗?”
黝黑面容明显一愣,霍连环啃完鸭翅,将骨头抛进岸边的芒草坡里,油腻的手探进冰冷的河中洗了洗,就在凤宁芙以为他不愿回话时,他却微微笑了,低沉嗓音在伙夜里荡开。
“我没娘,头子爹也不是我亲爹,他是在一艘遭东瀛倭寇洗劫的中国商船上捡到我的,当时我还是个里布包的小娃娃,躺在竹篮子中,被高高地藏在桅杆上的小了望台里,头子爹说,要不是有海鸟飞来啄我,痛得我哇哇大哭,他还道船上的人全死绝了。”
那语气像在谈天,像聊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见他静静饮了口酒,好没来由的,她气息竟有些儿急促,下意识也陪着他灌了一口。
“所以你爹娘他们……是遭了倭寇的毒手?”
“应该是吧!寻常海盗抢了货也就作罢,若遇上东瀛倭寇,定定越货杀人,不留活口。”他语气很淡,仰头又是潇洒地灌酒。
舍命陪君子似的,凤宁芙也捧起酒壶跟着喝了一门,她喉头发热,肚腹发热,连胸口也发热了,脑中不由得想象着那样的惨状,她心陡地一紧,直觉得该说些什么,唇嚅了嚅,却道:“我听阿爹说过,你就爱挑东瀛倭寇的船下手,跟他们过不去,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她记得阿爹说这话时,语气里还夹藏着一丝佩服,说他专干黑吃黑的买卖,削了不少贼船,倒为沿海一带的百姓和远洋商船挡掉不少劫难。
霍连环薄唇淡扬,“不全然如此,最主要是因为——我讨厌他们的长相。”
“啊?”凤宁芙眨了眨眼,不知他是否在说笑,又教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忙拽话说:“所以,那个什么什么头子爹的,他是你义父?”
他点点头,仍是微笑。
篷船无人掌握,随着流水缓缓载浮,随波漫漫,此一时分,船身轻顿了顿,未往前,却打起转儿来,悠悠地打转儿……
“他待你好吗?”此话一出,凤宁芙便后悔了。
唉唉唉,问他这个干嘛?
怕那小小孤儿被捡回海贼窝,还受恶人欺陵虐待吗?
那小娃娃早已长大成人,在海上呼风唤雨,哪里用得着她同情?
霍连环好轻易地瞧出她的懊恼,那小脸的表情十足生动,又是咬唇、皱着鼻,又是鼓着香腮,她螓首微垂,下颚缩进披风里,雪额上飘着淡淡浏海。
一种莫之能解的渴望,他朝她伸长手臂,指尖极轻、极轻地拨动她的额前发。
凤宁芙一震,迅速抬起脸容。
男子目光黑幽幽的,像这清夜底下从容流动的河,是温柔、静谧,且耐人寻味的。
“头子爹待我很好。”他忽地启唇道,又顿了顿,唇角的笑弧渗进温柔,也耐人寻味起来了,“他一生未娶,拿我当亲生儿子对待,我从他姓霍,连名字也是他取的,连环、连环,自是因为连环岛是他的大本营。”
连环岛原仅五岛,如今已增至连环十二岛,这些年头,他可没让头子爹削了脸面。
顺着鹅蛋脸柔美的弧度往下,他指腹粗糙却温暖,爱难释手般地抚触她的粉颊,一下接着一下,画着圈圈儿……
“像丝。”他轻喃。
“嗄。”她似被催眠,被这奇异的氛围迷惑。
他笑,“她的脸摸起来像丝,像南洋最最珍贵的银雪丝。”
咚咚!咚咚!咚咚……凤宁芙耳中荡开自个儿的心音,随即,她轻呼一声,终是回过神来。
她赶忙撇开小脸避开他的碰触,想掩饰心头紊乱似的,抱起酒壶囫囵地灌了一口,结果动作太急,酒汁溢了出来,还把自个儿给呛着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皱着脸,她小手握成拳儿抵在唇下,咳得好辛苦,没留神他已挨到身边。
下一刻,她整个人落入一处结实且温暖的所在,霍连环将她抱到盘坐的大腿上,大掌力道适中地拍抚她的纤背,带笑地叹息。
“有瓷杯你不用,偏要学我以坛就口吗?看来,你迟早要被我带坏。”
咳声渐止,气息转缓,凤宁芙发觉自己从不曾这般犹豫。
她该推开他的,不是吗?
可,她只觉得晕晕然、暖洋洋,一股灼热在身体里打转,涌上心,也涌进了脑子里。
莫名难解,她有些儿迷惑,有些儿拿不准主意,觉得他的胸膛靠起来好舒服,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觉得就这么偎着,她四肢可以全然放松,一颗脑袋瓜也变得懒洋洋的,什么烦心的事全没了……
唉,这是怎么了?她该推开他呀!
“霍、霍连环,你别……你别抱我……”没法推开他,只好教他别来抱她。
他低低笑着,“你醉了,我不抱紧你,怕你要栽进河里。”
“胡说,我、我没醉……”
“就爱逞强。”他眉眼俱柔,轻叹,“你酒量这么差,才几口就兵败如山倒,往后咱们再来,你只好以茶代酒了。”
凤宁芙仰起泛红泛烫的脸容,朝着他眨了眨眼,语句断断续续的说:“没有往后,你别又闯、闯进海宁凤家……我不见,我才不见你……”她摇着头,“不见你,不能再见了……”懵懵中,她其实已意识到危险,这男子总能轻易地影响她,撩动着她的每一面。
真的、真的不能再见他了。她幽幽叹息地想。
霍连环凝视着怀中的娇容,沉静地端详那雅致的五官。
左胸似乎划下一道什么,他目瞳一暗,没多思索,便顺应心中渴望,俯首去亲吻姑娘的香颊,亲吻她的俏鼻,又亲了亲她半合着的迷蒙眼眸。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粉肤上,听见她再次幽叹,他的嘴悄悄移近了,下一瞬,已含住那张不断逸出叹息的娇软樱唇。
他一手揽紧她,另一手则霸气地扶住她的头,他亲吻的力道随着粗重的喘息加剧,深深地探索。
凤宁芙昏昏沉沉,力气像被抽光殆尽,根本摆脱不了他的纠缠,直到胸口发痛,她涨红着脸儿几要晕厥,那烈酒般的唇舌才甘愿放过她。
“宁芙儿……”
那声低唤沙哑得不可思议,却教她浑身轻颤,缓缓地,她掀开眼睫,瞅着男子。
“为什么下回海上去?你、你究竟想怎样……霍连环,你究竟想怎样……”视线一下子模糊了,她眼眶温热,觉得自己好莫名其妙,也气自己这般不争气。
男子神情平静,瞧着她的目光却深沉无比。
听着她近乎幽怨的质问,霍连环双臂将她拥得更加紧实,薄唇贴在姑娘秀气的耳边,哑声轻语:
“我也想回海上去,可我的心不允,谁教我遇上你,偏偏……就是遇上了你。”
第五章 未解脉脉乱如丝
罩住大半身躯的黑布袋有股教人作呕的怪味,里头鸟漆抹黑,透不进一丝光。
头好晕,有人扛着她飞奔,那人的肩头硬邦邦,顶得她肚腹难受极了。
她张口呼救,以为自己正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孰知仅是猫儿般又细又轻的嘤咛,想来一阵拳打脚踢,偏提不出一点劲儿。
是迷香……绑走她的恶人不只一个,还有其它帮手。凤宁芙意识模糊地想着。
别晕……千万别合眼,绝不能在这当口厥了过去……凤家的人该是追来了。她听见此起彼落的斥喝声和纷乱杂沓的脚步声。
“妈的!”扛着她的人忽地狠骂了句。
“进小巷去!黑老大的人候着呢!”另一个声音道。
“秃老六带着人引开凤家的人,该不会被逮着吧?”这声调较前面两个尖锐。
“管不了他们了,快进巷里!”
片刻过去,周遭陷入静寂,凤宁关心头越想越惊。扛着她的人不再狂奔,好几声粗嗄的喘息相互交错,恐怕这些恶人真摆脱了凤家追兵,避进某处。
“不……”她眉心紧拧,细碎呻吟。
“妈的,这妞儿还没厥过去?”
“别管了,她逃不掉的。咦?不是说好在这儿交人,怎连个鬼影也没?”
“不会出啥儿事吧?”
“嗯……不成,此地不宜久待,先把这妞儿带回江苏太湖去吧,和黑老大之间的买卖,就看咱们陆大寨主的意思……谁?”声音陡绷。
一阵低沉笑音漫开,在四周回响。
“三位好朋友,是在削货分赃吗?呵呵,见者有份,好歹也分我一杯羹。”
那嗓音飘进凤宁芙耳里,她混沌脑中宛若灌进一道冷流,陡然震撼。
是他……她不禁吁出口气。她一直强撑着,不让那股晕眩击倒,可不知因何,仅是听见他言语,从容、悠闲且慢条斯理,她慌张的心绪一下子定静,眼皮好沉、好重,真要厥了。
扛着她的恶人骂道:“谁跟你是好朋友?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也不打听这是谁的买卖?”
那低嗓犹带笑意,“不是好朋友吗?好,也省得麻烦,货就全归了我吧!”
话音陡下,啪啪啪惊连三响,伴随三声闷哼。
凤宁芙只觉天旋地转,顶住肚腹的不适感顿时消解,随即落进一双健臂里,有人打横抱住了她。
那人放下她的动作极轻,让她靠墙而坐,跟着,替她拉开罩顶的黑布袋。
深吸了口新鲜气儿,她小脸晃了晃,胸脯起伏。
巷子里好静,低垂眼睫,她无是瞥见那三名大汉子,不知教人使了什么手段,竟如死尸般动也不动地趴倒在地。
咬咬唇,她眸光缓移,终于瞅向蹲在面前的男子,有些委屈地说:“我头晕……”
霍连环摸摸她的头,又摸摸她的颊,把几丝散发塞到她耳朵后。
“你教人下了迷香。”他从腰间取出一只青瓶,拔开木塞,他将瓶口贴近她鼻下,轻摇了摇。
“唔……不要,好呛……”秀气的五官登时皱成小笼包。
他低笑,好脾气地哄着:“你乖,这玩意儿是用南洋樟木提炼,还加了几种香料,是呛了点,却很能醒脑。乖,再闻一下就好。”不由分说,瓶口又对准她的鼻。
“哈嚏、哈嚏——哈嚏——”那气味实在教人不敢恭维,凤宁芙连打好几个喷嚏,原本苍白的脸也浮出血色,从鼻腔至胸腔,透着一股清凉,脑子当真清醒许多。
待平静下来,她细喘着气,才发觉男子的粗掌正抚着她的颊,方寸一悸,不禁扬起俏睫。
他薄唇微勾,静问:“怎么哭了?”
她哭了吗?凤宁芙怔了怔,随即举起手揉弄眼睛,手背湿润一片,真在掉泪。
他轻声叹息,一扯,将她拥进怀里,大手按住她的后脑,“没事了,那些人全教我打倒,别怕,有我在。”
收到小淘沙报信后,他这几日一直暗中窥视,黑老大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岸上,便找上江苏太湖帮一块合计。
他在暗,对头在明处,利用这优势,他先是除去黑老大派来接应的手下,在此守株待兔,顺利把凤宁芙从那三名太湖帮手下夺回。
听着男子强而有力的心音,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凤宁芙忽地明白了自己的眼泪。
原以为此次是在劫难逃,她想象着可能发生的事,想象着那些恶人要怎般欺陵她,她身子绷得好紧,拚了命跟自个儿的意识拔河,然后,他出现了。
自上回在那宁静流域由船随波,至今又过了十多日。
这些日子,她总忍不住去想,想他为何不回海上去,跟着,不由自主地,把他给的那个答案琢磨再琢磨,思索再思索,弄得自个儿脸红心热,都不像原本的她了。
内心深处,她是期盼再见他的,明知不好,却断绝不了这样的想望。
如今,他终是出现,还出手救下她。
知他就在身边,靠得好近、好近,便是如此,她紧绷的心绪才会倏地松懈,眼泪便瞒着她,无声无息地顺颊滑落,她也没法抑制呵……
吸吸鼻子,她声音细细、哑哑地从他胸口处发出——
“今儿个阿爹好、好不容易才答应让我出门,我带着明心上染坊去,随行的有我三堂哥和四名武师,后、后来……我在染坊里挑完颜科,独自一个人晃进晾晒染布的场子,那些人也不知打哪儿来,我张口要叫,立时教人拿布蒙住鼻,只觉得晕,跟着就被罩住了头,什么也瞧不见……”
她小手抓紧他的前襟,神智虽清醒不少,身子仍不住地轻颤。
“别怕。”霍连环几要将她揉进体内,低头吻着她的发顶,心中升起淡淡疑惑,不明白她身为海宁凤家的小姐,何以要亲至染坊挑染料?
“我、我才没害怕,只是……有点冷。”凤宁关略带倔意的反驳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闻言一笑,未再多说,只附和着:“这时节也该冷了。”江南初冬,浓雾薄霜,空气中夹带着水气,虽不若北方飘雪,亦颇为湿冷。
凤宁芙脸如霞红,开始意识到两人身躯贴得着实太紧,她心跳得浑没规矩,忙试着推开他,“你、你可以放开我了。”
“不放。”他好干脆地回绝,轻松地将她拦腰抱起,“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