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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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道:“岂敢,只是见此联书法淡然高古,自是不凡,只是不知为何上下联平仄不叶,不知何意?”
张启正听了也道:“我前来也曾见此联,上联平仄无误,下联却是不甚工稳。先时未敢相询,此时听梅兄提醒,莫非其中另有深意么?”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十七章 如此高人
白道人双目微闭,白玉也似素手,轻轻拂过花白胡须,悠悠说道:“梅施主果有仙根,一眼便见真知。我道家真言,本不是世俗对仗词章可束者。此联乃先师所作,其意平仄不稳,乃是取‘不合掌’之意。”
说到这里,白道人沉吟了下,眼光微开,便如远视天地极远之处一般,声音更是淡然无波道:“那世人对联每有合掌之处,云对雨,雪对风,晚照晴空,只知其形,失去其意。道家谈阴阳,最是易犯此弊。因此先师特书此联,乃是提醒后辈,切勿得形失意,误入道法岐途。”
梅清闻了,虽然觉得这白道人之言略为牵强,倒也还有其深意。张启正却是两眼放光,不住的击节赞叹,连道“仙长言词深奥,法旨幽明”,便如陶然其间一般。
梅清见二人相对陶然之态,只得也无言相陪,过了片刻,见二人神游之势不减,只得咳嗽两声道:“得聆仙长教诲,果然令人心神清静开朗,胜读万卷。来时闻张兄道,仙长新得道书一函,乃是古时珍品,不知可求得一观,以饱眼福。”
白道人面上略露出一点不喜之色,但随即隐去,淡淡笑道:“这是自然。清风,且却将我前时所得那一函《云笈七签》请出来,请二位客人过目。”
先时上茶的小道童应声而动,片刻便捧着一件书函出来,恭恭敬敬地将这书函置于几上。
白道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式道:“这函道经,贫道也是偶然得来。按说先人所传经卷,珍贵在其意,不在乎版籍稀少。但张道友却道,一纸一字,流传未必无因。因此得梅施主一定渊源,洵是幸事。”
梅清连称不敢,手下轻轻打开书函,将其中书卷取出。却见这套书册,纸张却是上等的澄心堂佳纸,心中不由一动。
澄心堂纸乃是纸中佳品,往往用以文人书画之用,用来印书的,还真是从未听说过。只观此一项,这套书便大不寻常。
梅清将这套书轻轻打开,从头看了数过,最后缓缓合上书卷,抬头对白道人道:“恭喜仙长!这卷道经,正是宋版无疑。若在下看得不错,乃是南宋佳制,或是内府精版,亦未可知。”
“哦?”白道人一呆,目光一闪道:“梅先生可看得真么?不瞒先生,贫道于版籍也略有所闻,此套道经虽是宋人所编,但这版式却略有出入?”
梅清点点头道:“不错,宋人装订书册,乃是俗称‘蝴蝶装’,将书册中页对折相粘,两侧散口如蝴蝶状,以此得名。如仙长此册道经,乃是包背线装,确非宋人样式,亦不同于当世线装。若在下看得不错,乃是先人得宋时佳版,取上等纸张重新印制装订。咱们收藏善本,不取其纸张书籍古旧,只看版式珍奇。如此套书所用版,乃是八行大字版,其书至精,中缝又是细线直印,洵是难得极品了。”
白道人听得目光发亮,紧紧盯了梅清手下书籍,笑道:“先时贫道不敢认真,后来张道友见过,也只是有所怀疑,哪如先生般断得清楚!这番拨云见日,还要多谢先生了!”
张启正也自高兴,连忙对白道人将梅清在古玩行中声望讲了一通。白道人闻知梅清家境大略,乃是世袭将军,家世丰厚,广有收藏等情况之后,目光中又多带上了几分炽热。
“原来如此。我看梅施主目光清正,相貌秀雅,也不是寻常俗物。只是,唉,贫道却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梅清不由想起方见面时,这白道人便这般口气,似乎从自己身上看出什么不妥一般。说实话,虽然这白道人言语举止,都是一派世外高人的形象,但自己心中,就是尊重不起来,总觉得此人有些故作高深之举,倒如传销贩子一般——当然他只是偶然想到,究竟这传销贩子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
“哦,不知仙长有何指教,请明言便是。”梅清略有些不在意地说道。张启正听了白道人的话,却面露关心之色,打量着梅清,不明所以。
“唉,我看梅施主骨骼清奇,自是一流的人物。只是,只是,先生,不知晚间床榻之内,是否有些不妥之处呢?”白道人小声神秘地道。
梅清一听此言,却是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白道人,一时忘了回言。
这一段以来,梅清最为思虑之事,便是那恶梦,越发的频繁了,几乎到了每夜必有的程度。除了那以前梦中的紫色火焰焚身之外,更多了许多怪异的形象和声音,影影绰绰地缠绕不去。若说这恶梦,梅清几乎已经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只是恶梦醒来,总是疲乏不堪,只觉心神劳损甚重,令人不由忐忑。
只是因为怕忠叔与朵云为自己更生担心,因此他这些日子频发恶梦之事,并未对其他人言明,更无第二人知晓。不想今日被这白道人一语道破,如何能不心惊。
先时他还觉得这白道人不见得有什么真实修为,此番一语既出,不由得对这白道人高看了几眼,便是前时有些做作的的形象也多了几分仙气,连忙道:“仙长果然高明!——既然能看出小子不妥之处,不知可有何良方?”
白道人嗟叹一声,巍然高坐不语,片刻之后才道:“唉,其中种种,却是难言——罢罢罢,既然与施主结了这份善缘,贫道少不得要宁犯天机,也指点一二了。只是在下修的,乃是另出一门,非我门内,其中机妙却不便相授……”说到这里,白道人手捻胡须,沉吟了起来。
梅清还未出语,张启正已然道:“白仙长,梅兄弟既然能到此间,又得辨识道经,恰又遇仙长指点迷津,显是与仙道有缘。还望仙长怜此一念,以解其厄方好。”言词甚是肯切。
白道人嗟呀再三,最后才一咬牙道:“罢了,果然如张道友所言,见危不扶,岂是出家人的本份。梅施主,虽然贫道无法直接指点于你,倒是贫道的一位师弟,所学与施主所求相近。只是我那师弟,性格有些古怪,先生万勿在意。贫道这便着人带你前去便是。”说罢,喊了院外的明月来,要他带了梅清二人去西跨院,然后便闭目不言了。
二人告辞了白道人出来,由那明月引着出门,张启正却是颇为欣喜,偷偷对梅清道:“三清却是你的福缘了,愚兄久有意请白仙长指点,纳了不知多少香火钱,才得其一语,前些时日方才入门习道。不想你一来便有此缘法,不只看出你的不妥,更主动指点于你,真令愚兄羡慕了!”
梅清心中将信将疑,只得随了明月一路前行,转向西跨院去。
这边二人才出院门,屋内白道人已经的把将那宋版《云笈七签》抱在怀中不断抚摸,只见其目光全是金子一般的光泽,口水都快要流将下来,哪有半分修道高人的样子。梅清二人若是此时回来看了白道人这般景象,怕不要当时把眼睛都瞪出来。
一边的清风道:“师傅你这般蒙那公子,万一人家知道受了骗,一会回来找咱们算账,却不漏了?我看这位公子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家世也不寻常呢。”
白道人恋恋不舍地放下书卷,随手取过一旁的拂尘,气哼哼地敲了一下清风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要不是师傅我本事大,凭着这张嘴蒙几个笨蛋来学些仙法卖些仙丹的挣点银钱,咱们这些人都喝西北风去?那梅公子道爷也曾有过耳闻,本就是个有钱的主,反正西院你二师叔那些仙法仙丹的也弄不坏人,至少让他还能睡觉安稳些个,怎么说是骗人呢?”
清风嘻嘻一笑,却又道:“师傅你也真是厉害,那公子看着挺明白的,怎么就被你三言两语给说动了呢?先时我还看他不以为然,你那几句一说,当时他眼神就变了。”
看着清风仰慕的眼神,白道人大为得意,嘿嘿笑了几声,捻着胡须道:“你看梅公子年方少壮,又闻说家中父母早亡无人管教,更生了一幅好皮囊,少年心性,只怕这床弟之间,少不得夜夜征伐。你再看他目光略有惫乏,眼圈又有些青色,定然是休息不足了。年轻人不知爱惜身体,床第间自然是不甘落后,我一点拨,还怕他不乖乖入了套?道爷这份眼力,足够你这小崽子再学几辈子的。嘿嘿,只要他信了这开头就好办了,到了你二师叔那边,若能收了他入门最好,不然就算弄得他练练咱们的仙法,卖他些金丹药石,也少不得几两香火钱了。”
清风听了,脸上的佩服神色更深了几分,口中恭维之词汹涌而出,拍得白道人眼睛笑得不见了缝,咧开嘴道:“罢了小兔崽子,不用说这些个了,等一会你二叔那边有了入项,也给你买几件新道袍便是。现在就先把这宝贝书收了起来——算了,还是道爷我自己动手罢,你这毛手毛脚的,莫要把道爷的宝贝弄脏了。”
梅清自然不知道自己在白仙长眼中竟然成了肾虚一族,此时他正在西跨院中,与目光狂热的张启正一起坐在蒲团上,看着对面一个委琐的胖道士在讲些什么。只见这道士边说边比划着各种暧昧地手势,面前摆了一堆各类书籍图式,各色小盒香袋符水,上边帖着五颜六色的纸条标签。说道精彩处,胖道士免不得口沫四飞,小眼中精光暴射,直看得梅清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十八章 不动如山
“梅施主,且请听贫道之语,放缓心神,平心静气。咱这大道,首在收摄心神,神念既能练到,自然神通无比,精坚本固,千锤百炼,金枪不倒……咳咳,说远了……”
只见梅清对面这位胖道士,坐在梅清身前,一一为梅清示范身体形正之妙,大讲双目神光如何内敛,意念如何松静。一点点教梅清将目光由极远之处,渐收至眼前鼻端。以鼻尖为剑锋,行那“慧剑斩情丝”大法。
只是梅清看着胖道士一对小眼眯缝而呆滞,渐渐形成对鸡眼之形,想来虽然可以由此改变对事物的看法,但这般便能斩去情丝,着实有些好笑。虽然与这胖道士对坐了半天,却是一点如他所说的气感也无。至于张启正,早在胖道人传道之初,便以“法不传二耳”、“各有法门”的理论,给轰到侧室清静之处,独自修炼其据说是前几日才传于他的《天皇至道上清灵宝洞真四极清静大法》去了。
原来梅清初时被那白道人唬了过来,还存了些见识的念头。待见这胖道士拿了一堆“大力丸”、“补气散”、“龙虎丹”、“和合符”出来,说得越来越是不堪,才恍然明白那白道人所说的“床榻之内不妥”是个什么不妥法,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只是既然先时入了此门,又少不得要承张启正一片好意,自己总不成就这般甩手就走了。因此梅清只得一再装作听不明白胖道人几番收自己入仙门的暗示,又力拒了他推销的一大堆各色丹药符水,只道自己乃是欲求养生之法,只求仙长略略点拨即可。
在梅清想来,地上这一堆东西,弄好了是些假冒的面点零食,弄不好再搞些铅汞朱砂的,吃了直接飞升就麻烦了。倒是道家养生之法,久有所闻,不求飞升仙道,练练总有助于睡眠吧。因此便只提这一条,视那胖道人口中百炼金丹如无物,倒让对面这胖胖的脸上黑线眼见得如雨后春笋般生成起来。
胖道人无法,只好收起一众金丹妙药,从一边的一个大箱子中取出一本书来,其上写着《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大法》,只是印工粗糙,版纸俱差,如梅清这见多版籍之人,真是入不得眼,让人看了实在生不出信任崇敬之心来。
胖道人自然不知道梅清对这书的怀疑之意,只管开始传梅清从调身到正意,从存神到得窍的诸般法门,滔滔不绝,颇有些后世专家学者作报告的劲头。
其实胖道人所授这仙丹大法,虽然名字听来有些狗皮膏药的意思,但其基本内容,倒并不太多虚妄之处。世间无论何等养生或修真之径,其入门总是由“守一”而来。
所谓“守一”,乃是得自老子《道德经》中“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之语。《道德经》本是道门万宗之源,“营魄抱一”实为各道法门之基。
《庄子》中更是明言道“我守其一,以处其和”之语。这“守”字自无疑义,但“一”所指,各种修练之法千变万化,颇有不同之处。大致说来,不外“守神”、“守气”、“守三一”、“守丹田”数法。
胖道人所授,便是“守丹田”之法,说来在“守一”各法中,实不算上乘。但此时其表现却如得了真正的仙家秘法一般,只见他拿了那《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大法》,摇头晃脑地道:“‘夫守一之道,眉中却行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三寸为上丹田;中丹田者心也,下丹田者脐下一寸二分是也’,梅施主,这守一之法,乃历来修仙入道不传之秘。前时本道长已经将调息立身之法传授与你,现下便来以此法,导入神通,以修大道。”
“守丹田”之法梅清似也所闻,只是未明其意。今天这胖道人虽然形象不怎么入眼,但解释起这等法门来,倒是说得清清楚楚。只闻他道:“梅施主,世间守一之法,丹田虽三,实一气贯之。上一为身之天帝,中一为绛宫之丹皇,下一为黄庭之元王,监统身中二十四气。若少年心性,略为浮动,则由上而下;中年心性,中正平和,则由中而端;老年心性,沉稳凝静,则由下而上。世间人囿于天性,多行上、下两端之法。但我观施主天性清明,虽少年却有老成之意,不若便取中正之道,由中丹田存意,而后及于两端可也。如此得法快稳兼顾,定无差池。”
梅清闻了,觉得与自己心中所想“气功”之道似无大异,也便顺了其指点,正身调息,收神静心,将意存于中丹田处。
只是未曾想到,这“意守”之道,他人修炼时并无难处,轻轻松松便可实现之事,梅清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只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