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迷踪之冤有头债有主-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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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离去时,玉箫郎君孔佯作匆匆行色,其实他拐了一个弯,竟是跟缀而下。
老头自天后庙拐了几条里弄,转出大路,便向不远处一家下等客寓,名字叫“遇安栈”的店房进去。
玉箫郎君紧记在心,才待返身回到自己栖宿店房,忽地里,眼底一亮,但见身后有两条汉子,鬼鬼祟祟,闪缩道左。
他心头一亮,料知必是天后庙那些流氓无赖,也在跟缀莫坚祖孙二人住处,好待觑个机会下手。玉箫郎君己然成竹在胸,也不再理会他,装做没有瞧见,慢慢地踱出道口,举目一望,这一带除遇安栈,还有不大不小的几家土栈。
玉箫郎君忖道:“两个无赖汉鬼鬼祟祟到此跟蹑踩踏,莫非是牛魔王那厮今晚要向卖唱祖孙动手?”
心下陡然一转:“我何不在附近暂宿一宵,密察动静,如有事故发生,也好助他们一臂之力!”
主意打定,便在遇安栈对面一家土栈租赁下一个房间。
那房间恰是临着大街,和遇安栈望衢对宇,遇安栈中的一切,望之便了如指掌,今晚即使若有什么动静,玉箫郎君也就不会不知了。
这时二鼓已过,热闹的镇江已渐归静寂,遇安栈也已大门紧闭,栈内客人,俱各上炕安歇,灯灭火熄,霎时变为黑沉沉,和刚才灯火齐明,耀人眼目的光景,大异兴趣了。
展眼间三鼓初敲,玉箫郎君登时神经紧张起来,他凭窗悄立,目不转睛地紧盯对面一带房顶。在他的蠡测中,那群无赖汉,今晚必定会穿墙越屋,来寻卖唱祖孙凌辱。
可是,一个时辰过了又一个时辰,遇安栈静寂如旧,并没有什么动静,一直到东方放白,金鸡啼晓,玉箫郎君才知自己过分担心,猜错了主意。他这时人也疲倦不堪,只好爬上土炕,朦胧睡去。又有谁知,玉箫郎君猜岔原因,乃将人比己,以为人人如他一般,轻功卓绝,上房翻墙,不费吹灰之力,其实那群无赖,不过流氓无赖,纵使学过几手粗浅拳脚,究竟不算武功,怎能夤夜去暗算人家?
等到玉箫郎君一觉醒来,日已爬上三竿,骄阳普照,把一个镇江城染得一片黄金,蓦地里,街外人声呐喊,一阵喧闹吵杂之极的声音,传入玉箫郎君耳里,他给这阵声音吵醒,心中怔了一怔,揉着朦胧睡眼,自炕上一跃而兴,把身挪到窗前看个究竟。
当他拿眼往街外一望,不禁喜从心上生。但见大街之中,来了一大群无赖,把昨宵卖唱的祖孙二人紧紧围下。那老头血流披面,给一条大汉紧紧揿着,另外两大汉则拉拉扯扯着那美丽的姑娘。那姑娘一边高声哭叫:“救命!”一边极力挣扎,但如何挣扎得脱呢,就如羊入狼群,要脱离掌握,实在休想。
旁观者众,却是没有一个敢仗义解围,只用同情与怜悯的目光,望着这一双可怜的祖孙,搓手叹息。
那姑娘嘶声哭骂道:“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妇女,该当何罪。啊,救命啊!”
那老汉,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反了,反了,你们这群畜牲,仗势欺人,抢去了钱,还要抢人!”
无赖群中一个大汉排众而前,手举处,辟拍两响,已然赏给老汉两下清脆耳光。骂道:“糟老儿,谁教你太不识相,昨晚仗着那小子厉害,便以为从此可以太平无事啦!”
大汉哈哈地笑了一阵,续道:“谁叫你倒霉,碰上一个短命儿,现在他已在黄泉路上,你要他来救你,那就难了。哈哈,只要你乖乖听俺的话,把姑娘送给咱,作为抵偿欠咱的债,俺也不留难你这槽老儿!”
那大汉的语气,竟是相信玉箫郎君已于昨夜赴西川了,所以才敢如此猖獗,找上门来。
那老汉仍是死命的缠着那无赖,缠得大汉心头火起,斗大的拳头已亮出来,当胸便是一拳,直打得那老汉口喷鲜血,仆卧当地。
那老汉已年逾花甲,怎禁受得住大汉这一顿蛮打。讵知大汉似意犹未足,又飞起一脚,踢到老汉的小腹上去。
在窗前观看热闹的玉箫郎君,他瞧得真切,那强抢姑娘的几条大汉,正是昨宵在天后庙前受他戏弄的几个无赖,为首一人,不是獐头鼠目么?对了,那人是牛魔王的手下红孩儿了。
玉箫郎君再瞧毒打老汉的无赖,一脸横肉,长方面型,满是胡须,两只圆睛,露出凶光,玉箫郎君一望而知此人是这批无赖的头儿,因为无赖进退动止,全听他一人指挥。玉箫郎君心中想道:“他莫非就是牛魔王?”
这时已听到那獐头汉子惊叫起来,道:“牛大哥,你把那老儿打死了……”
不错,这打人的无赖果然是这拨人的头子牛魔王。那被打的老汉,横仆街上,嘴角不断流着殷红鲜血,手脚抽搐,已然奄奄一息!
玉箫郎君一直袖手旁观,不加援助,在他的心念中又有一番诡谋。
他对这对可怜卖唱江湖男女,好心乃是假意,目的不外为讨好漂亮女孩子的欢心,笼络她以利夺色,对于他们安危,却视同等闲,当他见到老汉被牛魔王拳如雨下,狠狠毒打之时,本待自窗内跳下去援救,但一个歹毒的念头,陡然而生:“何不借这些无赖的手,把老儿打死,使那姑娘无依无靠,再去救她,嘿嘿,那时节,还怕不乖乖到我郎君的怀抱里,哈哈!”
因此,他不但不加援救,反而希望那群无赖早些把老汉拾掇下去。这时已然如愿以偿。只见他冷冷一笑,伸手往袋里一抓,便抓下一大把铜钱,紧握手心,准备发作了。
牛魔王给獐头汉一声叫,也憬然惊觉,于眼端相了奄奄一息的老汉,冷冷一笑:“好老儿还装假诈死!”
一旋头对他的手下叫道:“赶紧把那贱人背上,走罢!”又恶狠狠地指一指老汉。骂道:“回头再收拾你,看你装死装到几时?”
牛魔王这一举动,当然怕老儿死了,弄出命案,又恐坊众阻拦,乃佯作大骂老儿诈死,才好得脱身。一众无赖,听得头子命令,呼啸一声,七手八脚,已将姑娘硬背上肩,便待向前奔闯。
就在这当儿,玉箫郎君看见时机已熟,手中铜钱朝窗外街上一抖,用满天花雨手法,向着一大群无赖身上打到。但听哎哟之声,此起彼落,展眼间这群数约二十余众的无赖,包括牛魔王红孩儿在内,俱已纷纷僵卧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原来他们都已给玉箫郎君打中穴道,受制当场,那姑娘也给背着的无赖颠仆之际,踬倒地上,张起一对惊惶的大眸子,呆呆望着倒地的无赖们发楞。忘记了伤心痛哭和号叫。
玉箫郎君身形一抖,已落下街心,宛如飞将军从天而降,他这一下来,吓得看热闹的人一跳。
只见他一下地,笑嘻嘻地走近姑娘的跟前,叫道:“秋娘妹妹,你受惊啦,郎君哥哥来救你!”
一脸邪恶淫荡,毫无端庄之色,开口又叫人家“妹妹”,这倒使秋娘为之错愕不已。一双大眸子转了几转,哭道:“恩人,你来迟了,爷爷已经给那群恶贼……”
竟是悲不可抑,涕泪纷纷落下,玉箫郎君心下一醒,暗吃一惊道:“险些儿露出破绽,坏了好事!”
心念一转,脸色也变,霎时愁结眉心,装做极悲哀的模样对秋娘道:“在下本来昨晚便要动身入川,后来因遇故人,喝酒叙故,误了时刻,今早偶来此地,上客栈访友,不料你爷爷不幸遭暗算,只怪我来迟了,姑娘,你爷爷现在怎么啦?”
慢慢行前,挪到老汉身畔,假意细看,并给把脉诊断,然后摇摇头又对秋娘道:“老丈面色如死灰,脉象微弱,八脉受阻,恐怕难以挽救了!”
秋娘一听,触起悲怀,又是号啕大哭起来,玉箫郎君心中烦闷,却是不动声息,劝道:“姑娘,人生修短有数,劫数来临,终不可免,这时哭也无益,只有想个法子料理后事,节哀为是!”
又道:“那些凶徒,已为在下所制,等会儿把他们送到官里究治,官门自有公平处断。”
秋娘哭了一阵,忽止泪抬头望着玉箫郎君道:“小女子一贫如洗,身无长物,要殓葬爷爷,也是煞费周章!”
说毕又哭,玉箫郎群目光甫与她接触时,但见秋娘两泓清水,莹然欲滴,分外明媚可爱,亏这贼子在这当儿是见色起意。
玉箫郎君笑道:“这个是小事,有在下在此,难道忍心教老丈暴尸街头,无以为殓?”
秋娘定一定神,悲恸中不忘礼节,忙不迭地向玉箫郎君道谢,说道:“恩公如此看觑小女子,此恩此德,小女子不知要怎样报答好呢!”
玉箫郎君脸上又现出淫邪的神色来,他心中想:“要报答我郎君可容易哩,只要给郎君……”
想到这儿,不由心旌摇动,却听秋娘幽幽续道下去:“恩公,我方寸已乱,万望鼎力相匡!”
玉箫郎君惕然一觉,心中怦然一动,叫道:“咱先看看老丈再说!”
这其间,人越围拢越多,人群中七嘴八舌交口赞颂玉箫郎君见义勇为,武功超绝,直赞得他心花怒放,不由得意忘形地拉下秋娘的纤纤素手,便已挪到老汉身边而来?
两人俯下身去,秋娘抚着老汉身身哀声痛哭,玉箫郎君忽地并指如戟,猛然朝老汉的璇玑穴一戳,只听得一声哇然大叫,老汉已然悠悠醒转。玉箫郎君左手一搭,扣住了老汉身上要脉,让他暂时清醒。
老汉显得非常辛苦,浑身一阵颤抖过后,才慢慢地抬起无力的眼皮。陡然间,他的眼睛一亮,发出微弱的嗓音嘶声低呼:“恩公,你来了,我那苦命孙女儿有救啦!”
秋娘听得她爷爷声音,她不知道是玉箫郎君弄的玄虚,不由心中一喜,忙不迭叫道:“爷爷,你醒了吗,唉,爷爷你有救了!”
玉箫郎君浓眉一皱,安慰道:“老丈你好好休息一会,找个大夫瞧瞧,也许还有生望,别动气坏了身子!”
老汉无力摇头,幽幽道:“不行,我这条老命准死无疑,现在,我只觉五内碎裂,浑身麻木,想来伤势已入膏肓,怎生救得!”
他顿了顿,又道:“小老儿总算不幸中的大幸,在这儿再能碰到恩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老儿,垂暮之年,心中别无牵挂,就只牵挂那与我相依为命,行将变为孤苦伶仃的苦命孙女,恩公,你如果……”
说到这里,气喘如牛,不歇地抽搐打噎,竟是无法完成未尽的话。
玉箫郎君早已料到老汉要说下去的话,他为人歹毒奸险无比,却不道破,只是问道:“老丈,你要我做什么?”
老汉喘过一阵气,心中稍稍舒服些,又道:“小老儿别无指望,只想求求恩公,救人救澈,我老儿一命归天之后,望你收留这个可怜的孤女,教养成人,则我老儿虽死,也含笑于九泉了!”
玉箫郎君佯作吃了一惊,为难道:“拯人于溺,济危扶弱,乃咱江湖道应做的事。然而,要我收留令孙女,这可为难啦!”
他偷眼望了秋娘一下,秋娘此时已不再哭,自顾抽咽不已,眼中放出求助玉箫郎君的目光,这恶贼一见,登时心头又痒痒起来。
老汉诧然顾视玉箫郎君一下,问道:“恩公你这话怎说?”
玉箫郎君脸色一整,正色道:“老丈,我辈虽是江湖游侠,但最重礼义。在下和老丈一家,亲非戚,谊非友,只是萍水相逢。姑娘是个妙龄少女,在下则是青年男子,孤男寡女,同处一起,诚恐日后人家闲话,故此敬谢不敏!”
却是侃侃而道,又博得旁观的人一番赞叹。这时,人群中一个老者腾身而出,对玉箫郎君拱手为礼,问道:“大英雄高姓大名?”
玉箫郎君两手不闲,他扣按老汉脉道以支延时刻,不能抱拳回礼,只颔首笑道:“在下系姓史名炎,江湖上人称玉箫郎君便是,敢问尊驾有何赐教?”
老者呵呵笑道:“原来是史英雄,失敬,失敬。小老儿是这里的地保,见史英雄抱打不平,出手相助那位老伯,心中敬佩。刚才因听你们说话,各执一见。小老愿出来替你们解决一下。”
老者看了秋娘一眼,续道:“这事要解决也不难,大家从权,便能水到渠成!”
玉箫郎君不响,心中只是在暗笑。老者忽问:“史英雄已有了家室?”
玉箫郎君赔笑道:“在下四海飘萍,安敢兴家室之念!直到今日,尚未娶妻,未知地保老爷,问这个有何意思?”
老者笑道:“这样更好了,那姑娘也不错,既长得标致,人也极孝笃纯良。史英雄就讨她作媳妇儿也不辱没,何况患难相从,必定倍加恩爱!”
倒卧地上的老汉闻得地保老者言语,不由喜形于色,急口应道:“恩公若不嫌我家贫寒,可怜这个苦命孙女,就命她侍奉箕帚,服侍恩公一辈子,也算是个报恩的办法。地保爷,就烦你执柯作伐,替俺孙女儿玉成这头亲事!”
老者呵呵一笑道:“不用老兄吩咐,我也有这个意思,替这少年撮合。但不知令孙女及史英雄的意思如何。若有不便,就拜为兄妹,也可长厮守在一起!”
倒亏地保想得周到,无亲无故,孤男寡女混在一起,着实也太不像话呢!老者把话说完,随拿眼向玉箫郎君及秋娘一瞥,征询他俩的意思。
玉箫郎君面映春风,神情潇丽,全无难色,看来必定成功;那秋娘脸泛红霞,羞人答答,俯首无语,看来也是芳心默许。
半晌,只听得玉箫郎君笑道:“既蒙莫老伯错爱,秋姑娘见许,在下安不从命,惟时在非常,一切繁方褥节从简,先料理莫老伯的身子要紧,余下慢慢办理不迟!”
话倒说得入情入理,老者笑道:“好了,既是双方都有意思,待料理过莫老兄病况之后,再作道理!”
才说完话,但见玉箫郎君面上杀气隐呈,两手一移动,扣着要脉的左手放开,右指暗运劲力,微微一抖,随着立时放开。只听得莫老汉怪叫一声,口中鲜血直喷,两足向前一蹬,已然一瞑不视了。
这一下,可吓坏了秋娘,又是一阵抢地呼天大哭起来。
玉箫郎君双眉一蹙,对地保老者怆然道:“莫老伯因受伤过重,方才能够说话,全赖我以指力撑着穴道,谁知我一放松手,他便支持不住了。唉!”
地保老者摇头叹息,跌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