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蓝彼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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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她现在还可以思考,现在还有精力唉声叹气,那又怎会连爬起来也做不到呢?
她不会死的,她只是累了,睡一下之后还是可以继续走的。可是,她却不敢合上眼。万一醒不来了呢?万一醒来之后他就不在了呢?
啊,是她的错觉吗?她竟看到那青衣男人转过身子,朝她走过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袋水,在她的身前蹲了下来,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喝。”
喝?喝水吗?哦,她是应该很渴了,他也注意到她需要食物了吗?
李汐眼神迷惘地看着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气力,掏出梁启给她的那袋银子,放在他眼前。她要赏赐他,虽然不多,但若有机会,她一定还要赏他更多。
她李汐,从不平白得人好处,更不欠人,而他现在送水的举动,无疑是要令她亏欠一生了。没有谁是要天经地义地帮另一个人的,天下怎会有白吃的午餐?以前的她要风得风,那是因为宠爱与巴结的人太多,而今日呢?他不知道她是谁,她只形同于一个路边乞人,他却递给了她救命的水!
真想好好看清楚他的样子,记住他的这双眼睛,可是头脑却不受控制地昏沉了起来。
跌入黑暗前,她只来得及给他一抹虚弱的笑。
醒来时已是夜晚。映入眼帘的是温暖的火光以及不远处他挺拔的身影。
他正在烤着一种像鸡的东西,浓浓的肉香传了过来,将她的肚子引诱得咕咕作响。从来不知道食物可以如此诱人。在宫里时总是有人随时奉上各种精致的食物,从没有过饥饿的感觉。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饿”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
“吃吗?”知道她已醒来,他便撕下一条烤好的鸡腿递向她。
“嗯。”她身子一动,立刻感受到全身上下椎心刺骨的疼痛,不禁低吟一声。
“哪儿疼?”见她受痛,他的眸光有一瞬间的变化,声音中也多了丝感情。
“……没有。”她勉强抑下不适,接过他手中的鸡腿,细细地吃起来。
他没再看她,径自以树枝拨弄着火星子。直到听到她不知第几次的压抑住的闷哼传来,他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树枝,坐到她身边。
翻开她的手心,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血口。她用带着这样多伤口的手撕吃东西,怎么可能不痛?这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喜欢逞强。
他无声地接过鸡腿,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脑海里总是出现初次见她时那双似火的眸子,还有她将钱袋拿出来时的那个动作。心底那根从未被人碰触的弦,似乎已轻轻地被拨动了。对她,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一点一滴地渗透过来,将她包围。有一种清爽而安心的感觉,还有另一种不知名的蠢动,令她的心跳蓦地急促起来。他似乎变得有点温柔,而她……已模糊了思绪。“吃完后我给你上药。”
他的声音好轻好柔,仿佛已快听不见了。他这么说,是代表会照顾她吗?不再敌视她、漠视她,他愿意接受她?
为什么?
梁启的话又浮现出来,
谁也不可相信!
是的,她不能拿天朝的命运当赌注。除了自己,她谁也不信。不论他对她如何,也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所以,他只会是一个过客。
过客。
不能走入她生命的人。短暂的交集过后,谁也不属于谁。他只是名江湖人,与她有云泥之别,本就该划清界限的,不是吗?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微酸起来呢?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铺在已略显干燥的地上。树林像是没有尽头,永远蔓延在视线范围内,但越是走,地上的落叶却更多,天气也变得干爽了。
李汐记得书上有说,越往北,人烟越稀,土地则越干。而关外确定是在北的方向,也就是说,她已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算算日子,应该已走了七天有余,她已花掉太多时间,却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国家危在旦夕,使命像铅块一样压在她胸口,令她沉郁压抑。
抬首看了眼前面沉默的背影,李汐的眉心再次地紧蹙起来。自他上次为她上药以来,两人一路上再也没有其他的交谈。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似乎有些东西只是她的错觉与单方面的感受,而对他的想法却一无所知。这种在乎的感觉令她不悦,像位于劣势似的,却又无法去忽视他。明知自己现在大任当头,不该在无关的事情上花太多精力,但她却平生头一次恨起自己的不争气来。
在宫中长大,鲜少有接触男人的机会,但她一向对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臣将领们毫无好感。那么而今,心里的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她受够了这种不清不楚、糊里糊涂的感觉,她只想能更加地确定一点!
不远处传来流水潺潺的声音,这立刻把李汐所有的注意力从刚才的迷惘中转移开来。已不是第一次经过水源了,每次他都是在打完水后立即上路,片刻也不歇。可她是女子呢!一身脏污,七天多没有净身,早已是忍无可忍了!
但她还是不能在他面前提出这种要求。无关羞涩,只是还无法确定能否对他放心。虽不愿承认,但现在是她有求于他,而他并没有忍让她的义务,她不该提出过多的要求。这是礼貌,也是划清界线的一种方式吧。
“歇会儿。”秦仲尧没有看她,径自往树阴处一坐。
“嗯。”她点头,也在离他几尺外的地方坐下。
她的动作引来他莫名的一瞥。他不自在地往溪流的方向看一眼,抿了抿唇,将手中空的水袋递给她,“打水。”
她接过水袋,无异议地起身。
“等等。”他叫住她。
她回头看他,一脸平静。习惯于将自己掩藏,她不愿让他看清她心里的一团混乱。
他别开脸,声音淡淡的,“我不会马上走。”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滞,李汐平静无波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他说了什么?是她听错了吗?他的意思是,会让她有净身的时间?
只觉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儿。这个看来冷漠寡言的男人,却总是在无意中令她发现他的贴心细腻。
其实他很别扭,与她说话时总很少直视她的眼;他很沉默,可以一连几天闭口不言,他的煞气很重,看来修长刚劲的左手总是紧握着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剑。除了清俊的脸孔,他几乎乏善可陈。但,为什么?她离不开投向他的视线。
胸口的纷乱与涌动渐渐找到了合理的出口,化为一句言语——
她,喜欢他。
这个过客般,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平民男子。
长久的窒闷渐渐瓦解,她舒心地露出一抹刁滑的笑容。
她要他!
尽管她不确定自己这次的一时兴起能持续多久,但现在她喜欢他,所以非得到他不可。是的,这只是一个游戏罢了。在乏味的路途中当做心情的调节剂,顺便满足自己的私欲。
真新奇,她第一次想要得到一个男人,却是在她此生最狼狈不堪的当口。不过没关系,她想要的,依然是会得到。
啊!这个活像在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饱经酷刑备受摧残的女鬼会是她李汐?!
她蹲在溪边,一脸惨白地瞪着水中那个蓬头垢面、满身血痂药粉泥污的女人,差点失声尖叫出来。
她就顶着这副样子,跟在他身后七天?!简直像大白天遭鬼一样地不可思议!他是瞎子吗?还是神志不清大脑失常?如果她是男人,早就将这么恐怖的女人一锄头打死以谢天下了,而他竟还喂她吃鸡、帮她上药?!
李汐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震惊之后,她不由又探首盯着水中的倒影看。果然还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但李汐却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真是个呆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又为什么对这样的她那么好呢?今日的她,不是公主,也没有绝世容颜,他图的是什么呢?真是好呆、好傻!
难道他做事之前都不会先权衡利弊得失吗?不为了攀皇亲,不为了国色天香,不为了扬名立万,他也不与她有任何亲系。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可能涉入她的未来,却让她整个人都莫名地心酸起来。
如果他爱她。
如果他是因此而温柔待她。那么,他会是第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不用再勾心斗角,不用再刻意表现出体贴懂事,不用勉强习精琴棋书画,不用在难受时强装俏皮……以前从不觉得那样是累,却也从不知道卸下一切会是这么轻松。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是渴望放松自己的。但身在皇家,想要在如云似海般的皇子皇孙中崭露头角,就不能在人前随心所欲。只有懂得耍些手段,才能受人景仰并得到想要的一切。
而事实上呢?人在高处不胜寒。得与失之间早已不再清晰,但她确信自己必定是要立于人上的,所以她不悔。她只是想,偶然出轨……
爱人与被爱,会是什么感觉?上天给了她遇上他的机会,她又怎么舍得让它白白溜走?
不,她不要掌握他。他不是小猫小狗,她也不屑于去拥有一个宠物般的男人。
她要爱他。
也要他爱她。
在这段不长的旅程中。
然后,好聚好散,一切如常。
淡淡一笑后,她将手伸入沁人心脾的水中,开始轻轻地洗净脏污的一身。
待她净完身回到原处时,他已升好了一堆火,架上了一只烤得半熟的兔子。
这几天跟着他跋山涉水的,对他快速利落的动作早经习以为常,没盐没料的东西也吃了不少,却不得不佩服他的好手艺。
她穿着已洗好晾干的长裙,笑意盈盈地站到他身前,道:“我叫汐儿。你呢?”
既已决定该如何做,就一定要勇往直前,这是她的作风。所以,了解是重要的,名字更是重中之重。总不能喜欢了老半天,还男人女人地互叫吧?
秦仲尧正忙着添柴,抽空往上瞄了她一眼,却不由皱起眉头,“你是……”他没问下去,因为她左颊上的一道细疤告诉他,她就是那女人洗干净后的样子。想明白后,他不再与她多话,以剑尖飞快地在地上龙飞凤舞了几个字后,便又埋头专注他的烤兔子了。
秦、仲、尧。
李汐默默地在心里念记着他的名字,同时也讶异于他对自己的毫无反应。虽然她现在不比以往在宫中时风华绝代,但也可说是清秀可人吧?前后相差那么大,他竟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是不是没有欣赏力?还是压根就没看清楚?
怕是没看清楚吧。
想到这,李汐重又挂上甜甜的笑容,坐到秦仲尧的身侧,嗲嗲地唤他:“仲尧。”
他闻言只是瞟了她一眼,便无言地递了块烤好的兔肉给她。
咦?这回应该看清了才是啊!怎么还是一点反应也没?
难道,他对她的容貌毫无感觉?那,那还喜欢个什么啊!这才发现,除了外表,自己很多的才艺压根没有施展的余地。也就是说剥去了华丽的衣着与富丽的屋宇,她不过是个乏善可陈的人!
脸蛋儿忽地一黯,她沉默地接过兔肉,文雅地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难吃?”他看向她,像是不经意地问。
“啊?”她忙转头看他,却又被他别开了脸。他总是在她郁闷时才会露出几分关切,但似乎又不想被她察觉。如果他的这种表现不是厌恶,那可会是……喜欢?喜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何不大方一点让她知道?莫不是……这木讷的男人在害羞?
虽然觉得他会喜欢上那么恐怖的自己不但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也令人匪夷所思,但她仍是确定他是对自己有好感的。
先前的悲伤立即一扫而空,李汐因这“小小”的发现而精神一震。她不喜欢过分沉溺于过去,那是老头子之流才干的事,知道明天该干什么,该怎么达到什么目的,那才最重要。
“这剑好漂亮!”本来想找他闲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柄银光流过的长剑吸引。他正在拭剑,手心抚过,光芒乍现,令人移不开目光。
“你是江湖人?”不屈不挠是她的本质,他不说话,那自然是由她来说了。
他像是没听到她在说话,径自专注于剑端的锋芒。那眼神,仿佛是在凝视着此生最深爱的情人般。看得出来,这剑对他很重要。
“它跟你很久了吗?”咦?还是不甩她。那再换一句好了,“我可以摸摸看吗?”说完,她便想伸手去握剑。
不料,他一个旋身抽回长剑,力道之大,将她震到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李汐咬牙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呻吟,慢慢地从地上撑起自己的身子,抬手抹去了颊边的泥沙。两簇火光在她眼中跳动,她狠狠地瞪视他道:“你是蛮族人吗?!一把破剑有什么摸不得的?!居然推我?!你算什么?!敢推我?!本宫除了自己跌倒,从小到大还没被人动过一手指头!”
秦仲尧压根懒得搭理她,只是一手轻柔地抚过剑身。这把剑,随他已久。浴过血,饮过酒。不论世事如何变幻,它仍是最忠心、也最无可取代的。爱人,不如爱剑。他厌恶付出,更不想被背叛。亲情如此,爱情也会如此。
他那样的眼神,简直是在彰示她李汐连把剑也不如!难不成还是她在无理取闹?他都推人了,竟还一点悔意也没有!
她一肚子火气地冲到他面前,逼他直视她,“看着我!我才是个有血有肉会说会动的人!这剑再好,也不过是一块破铁而已!它不能分担你的心事,不能逗你开心,它只是一柄剑,死的剑!你懂不懂?!一天到晚抓着把死剑,不怕变痴呆啊?你以为自己很富有吗?你以为握着它便可以与世隔离了?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像个傻瓜!”
他仍是不看她,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薄唇抿得死紧。
“仲尧,”她褪下了怒火,柔声唤他:“仲尧,人家刚刚摔得好疼哦。”
他沉默地掏出怀中的金创药给她。
“你……生气了吗?”他现在的表情,无由地揪疼了她的心。她刚才的话重了吗?是不是伤到他了?为什么他一副落寞的样子?
他没有说话,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