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情伤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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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森回家了。
他有奶严重的恐女症,宁死都不肯碰女人一下。
但很不幸,他同样也有良心,做不到见死不救。
所以他虽然上了公车,却在下一站跳下来,跑回家。
他站在那个女人身边看了一会儿,她似乎伤得颇重,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看不出来还有没有在呼吸,因为她那一身衣服太累赘,几乎把她的身形全遮住了。
她头上还戴着白纱,别在旁边的花冠有些歪了,露出一道巴掌大的伤口。
他无法判断她是死是活。也因此不能决定是该打电话叫救护车或者直接报警。
他更努力地观察她,半晌。“该死!”他诅咒,惊觉地上的女人身上穿的是一件新娘礼服。
一个新娘子晕倒在他家里,摆明了是个麻烦。
他几乎又想落跑了。
但如果她现在还没死呢?如果放她在这里流血,她百分之百会死。
等他晚上下班回来,她就不再是一个具有威胁性的女人,而是一具尸体了。
倘若他够狠心,他会这样做,可是……
他只有拳头硬,心却不够硬。
他蹲下身,抖着手探向她的鼻端,有呼吸就表示她活着,该叫救护车,反之,准备报警吧!
手指探到她的鼻端前一公分处,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出现了点点红斑,连手掌、手背、手腕……都是。
他过敏了,可怕的女人。
他不敢真的碰到她,否则全身都会长红斑,只能靠着指尖的肌肤感觉她有没有气息。
大概三分钟,也不知道这算幸还是不幸,他确认她还活着,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
在等救护车的这段时间,他跳离她最少一公尺远,用左手死命地抓着右手发痒的红斑。该死,不过五分钟,他的右手已经肿得像猪蹄。
看来待会儿他也得上救护车才行,他要去打针止痒。
“混帐。”救护车真慢,他已经把手抓破皮了。
就在以为救护车不会到来之际,呜咿呜咿~~救护车来了,还有警车?
怎么回事,他没有报警啊!
两名管区走过来,全是熟人,王右森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彼此都认识。
年纪比较大的周管区一进来就跟王右森打招呼。“王先生,我们接到报案,你家里倒了一个女人,嗯……”他看见墙角的身影。“是她吗?”
王右森傻傻地点头,想了一下。“有人报警……柳琳?”
周管区点点头。
王右森撇撇唇角。“那她一定是说我家发生凶杀案。”他太了解柳琳了,一个专爱大惊小怪的女人。
周管区嗤笑一声。“她是这么说,不过我们没相信。”显然他们也很熟悉柳琳的个性,随便一件菜市场的摊贩争执到她口里都会变成帮派斗殴,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
但是……
“王先生。”周管区皱着眉头看医护人员将昏迷的女人抬上救护车。“这情形不太妙啊!那女人怎么会出现在你家里?”
“我不知道。”王右森耸耸肩,将今晨发生的事从头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这女人是柳小姐先发现的,她吓得尖叫,你则是听到尖叫声才赶回来的?”
“是的。”王右森颔首。
“我们会找柳小姐确定一下。”周管区说:“现在恐怕得麻烦你一起去趟医院,然后再跟我们回警局做笔录。”
“没问题。”
王右森跟着周管区走向警车,才将车门打开,突然——
“周叔叔!”一道稚嫩的娇嗓、伴随着小小的身影扑进王右森怀里,两条手臂完完全全地紧贴住他赤裸的脖子。
王右森浑身一颤,觉得一阵麻痒从脚底板爬上了背脊。
该死的,一个女孩,虽然可能还不满十岁,但仍是女的。她把他抱得好紧,一颗小脑袋拚命往他怀里钻。
王右森骇得心脏都缩起来了,隐隐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开始长红斑了。
“不好意思,囡囡坐好。”周管区一个歉笑,朝女孩喊了一声,对王右森解释:“囡囡是市场卖鱼老金的孙女,常常一个人搭车到市场里找老金玩,但昨天老金在市场跌了一跤,扭到腰住院去了。囡囡找不到爷爷,所以请我们帮忙,我们正准备送她到医院,又接到你这儿的消息,想想,反正顺路嘛!就一起去医院,你不会介意吧?”
王右森不介意人民保母载个迷路的小女孩上医院,但他介意女孩的性别,尤其是他们得搭同一辆车的时候。
“没关系,你们送囡囡上医院吧!我自己搭出租车去。”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跑走。
另一个刘管区不禁皱起眉头。“他就这么介意我们送囡囡上医院吗?跑得这样快!”他们甚至来不及告诉王右森,要他一起上医院是因为他们想先送女孩去医院找爷爷。既然王右森坚持不肯上警车,他大可自行去警局做笔录,不必多跑一趟医院。
周管区大笑。“不是的,小刘,你才调来一年,你不知道,王先生有一个……嗯……不太好说出口的毛病,他很怕女人。”
刘管区瞪大眼。“囡囡才几岁?”
“那跟年纪无关,只要是母的他都伯。你刚才没注意吗?囡囡一抱他,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红了,他过敏啊!”
刘管区听得目瞪口呆。
至于王右森,他今天可真是倒霉啊!女祸一件接一件,连搭出租车都碰到女司机,搞得他来到医院,整个人已经过敏成一颗红色大肉包了。
他才进急诊室,已先到一步的周管区很高兴地拉着他就跑。
“好消息,那个女人醒了,我想做完笔录你就可以走了。”
“真的?”果真如此顺利,王右森一定备齐三牲素果去酬神。
“我骗你做什么?”周管区拉着他走到一张病床前,才开口:“这位小姐……”
“老公?”床上的女人瞧见王右森,劈头居然丢下两个字。
王右森当场晕死。
第二章
该说王右森是运气好,还是人缘好呢?
总之,在花了整整八个小时向医生、护士以及警察们解释他和那位头部受伤、昏倒在他家里,一醒来就喊他“老公”的女人彼此间一清二白的关系后,所有人都谅解了。
王右森被“无罪释放”。
柳琳说他前世烧够了好香。
倒是王右森本人觉得自己衰透了,好端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尤其那个女人居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医生说她被打到脑袋,暂时失去记忆。
这活脱脱是一出可笑的肥皂剧,还老套、狗血到了极点。
女人住了一天医院,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能跑能跳了。
医院不可能持续收留她,管区也说想找到她的家人恐怕不容易,最好有人能暂时照顾她,不然只好先送她上收容中心。
柳琳一口替王右森应下,认为他该照顾这个女人,否则让这样一个天真可爱的美少女去住收容中心,身边没个熟悉的人,那多可怜。
王右森拚命喊冤、强硬拒绝,对于那个女人,他也是陌生人好吗》让他照顾她,跟送她去收容中心有什么不同?
可柳琳不听,还伙同几个护士给他压力,说什么那女人一醒来就叫他“老公”,肯定是对他有好感,那么他付出一点点善心收留她,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家里也养了那么多流浪猫狗,不差那可怜女子一副碗筷。
王右森打小就怕女人,被这么多位女性同胞团团围着讲大道理,他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活埋了,又怎么有办法违逆她们的意思?
最后,他还是把那女人接回了家里。
他将三合院的东侧房间净空让给她睡,自己则住在远远的西侧,还立了一份住宿公约,严格限定两人间的距离,她绝不能靠近他身边五步的范围内。
当然,他也会离她越远越好。
他租的这座三合院颇大,整体面积有六十多坪,她在东边喊,他睡在西边屋里也不一定听得到。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够远了,再加上他那两只近视超过七百度的烂眼睛,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把女人当成透明的摆饰,忽略过去。
但偏偏,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屋檐下睡了一个女人,他就睡不着,在床上翻来滚去,闹得他一起床就开始打喷嚏,眼泪和鼻水像山洪一样窜流不停。
“哈啾、哈啾、哈啾……”在他连打了七、八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后——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王右森愣了一下,太久没听过敲门声了,他一时忘了这讯号代表什么意思?
基本上,王右森在这座老三合院住了十余年,从来没有锁过门,房东啊、附近的大叔、柳琳,甚至是管区有事找他,都是直接走进来。
敲门,那玩意儿早在这里绝种了。
所以他愣了三分钟,没有反应。
敲门声持续着,从第一段的紧张变得激昂,渐渐,它好像疯了一样要炸碎那扇可怜的门板。
王右森猛地跳起来。“别敲了!”
他跑过去打开门,一道人影扑进他怀里。
王右森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发痒。清楚看见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胸膛从白皙变成通红、肿胀。
不必怀疑,他又过敏了。
啊!哪个混帐女人明知他有恐女症还这样整他?
想也不想地,他把怀中人推出去。
呼地,一道身影从门廊的这一边直飞对面墙壁,撞得轰轰烈烈,最后颓然倒下。
“喂!你个王八蛋,居然对女人动手!”柳琳的尖叫声像针一样地刺进他的脑袋里,冲过来看见王右森,呆了一秒钟,仰头大笑。“哈哈哈,你怎么又变成猪头了?”
这是事实。每当王右森因为不小心碰到女人而过敏,全身长满红斑,五官肿成一团的时候,活脱脱像颗大猪头。
他痒得像颗跳豆一样上蹦下窜。
“可恶,是谁偷袭我?”他一向很小心不裸露肌肤去碰触女人,隔着一层衣物他倒可以忍受,所以他总是包成粽子一颗去挤公车。
何况他已经很久没过敏了,长年练武培养出警觉性,总能在危机上门前及时避开。
但这两天不晓得倒了什么邪楣,他居然连续被偷袭成功。
前天的偷袭者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这可以理解;小孩子有一点像小猫小狗,可能是因为单纯吧!
他虽对女人过敏,但对猫狗还好,不要接触太久,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中。否则他怎么会捡了一堆母猫、母狗回家养?
但女人就不行了,一碰到,他立刻彻底投降。
今天……该死,被个女人抱个正着,呜,好痒,又要去打止痒针了。
“白痴!”柳琳睨他一眼,走过去扶起可怜的空中飞女。“嗨,你还好吧?”
女人用力地摇头、再摇头,她的头好痛,像有千根针在剌。
“哈啰?”柳琳对她摆摆手。
女人用手撑起疼得快裂开的脑袋,王右森这才认出她是昨天被硬塞进他家的那名受伤的新娘。
她的头上缠着层层绷带,脸颊、下巴都有伤痕,一只眼睛还黑青。
可怜,这时的她看起来也有点像猪头了。
他对她的厌恶感突然减轻许多,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吧!
柳琳很生气地对着王右森吼:“你明知道她受伤了,还这么粗鲁地对待她,她要是病情加重,别怪我找你算帐。”
王右森暗暗嘟喽着:“我怎么知道偷袭者是她?况且毫无预警扑进一个男人怀里,本来就有问题好吗?”
但他不喜欢跟女人争辩,只是有点愧疚地说:“嘿,你……下回你有事直接在门口说就好了,别随便闯进我房里,我敏感。”
柳琳不禁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活生生沙文猪一只。
女人头一回定下心神仔细观察救了她一命的王右森,那一张红肿的脸,真是要命的丑。
如果现在是半夜,她八成会以为撞鬼了。不晓得在医院时,她为什么会劈头喊他老公?
她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医生说这是因为她头部受了重创,过些日子她也许会想起。
她倒是无所谓啦,既然没有撞成白痴或者瘫痪,失去一些些记忆实在不值得太过大惊小怪。
于是,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快乐地接受医院和警察的安排,住进这名叫王右森的男人家中。
据他们说,像她这样柔弱可爱的女孩,去住收容中心绝不是个好主意。而王右森是百分之百、比太监还安全的男人,而且还是个功夫非常高强的太监,既可以保护她,又不会危害到她。
她没有意见地住了进来,结果……警察骗人,她第二天就被伤害了。
呜,头好痛……她似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可是脑袋又被撞了一下,让那件要紧事瞬间变得模糊了。
“小姐。”柳琳看着她皱眉,心头直冒寒气。“你还好吧?”虽然王右森很讨厌,但她也不希望他牵扯进命案里头。
“嗯……”女人歪着头想了好久。“应该还好。”
柳琳又试探地问:“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这回女人很干脆地摇头。“我……”她想说自己丧失了记忆,但原先促使她跑来找王右森的要事突然闯进脑海。“猫咪!”她叫了一声。
王右森和柳琳同时呆住。“你叫『猫咪』?”
女人的名字当然不叫“猫咪”,她只是来告诉王右森,他所养的猫莫名其妙地都睡昏过去了。
她打猫群身边走过,不必蹲下细闻,就可以嗅到那些猫身上发出浓浓的酒味。
柳琳翻了个白眼走了,她还要上课,而且她不想理一堆醉死的猫。
王右森就可怜了,他是主人,跑不掉,而那些猫喝醉了居然还会发酒疯。
醉猫们把他家的桌椅抓咬得乱七八糟,庭院的盆栽给打翻了十来只,厨房里腌的酱菜、咸鱼啦,给拨得全沾上泥灰。
一个晚上,他家被个名叫醉猫的台风闹得损失惨重。
更教人哀怨的是,那些猫还吐了一地,弄得整个家里臭气熏天。
王右森只能戴上手套、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大业。
“猫咪”,就是那个失忆的女人,一直跟在他身边。
王右森不想一直叫她“喂”,那挺没礼貌的,既然他第一次问她名字,她自称“猫咪”,尽管是误会,也算她与那个名字有缘,就叫她“猫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