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加西亚的信-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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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种情况出现时,当一个人的荣誉甚至他的生命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军人的命运掌握在国家的手中,但他的名誉却属于自己。生命可以牺牲,荣誉却不能丧失,更不能遭到蔑视。这一次,我却无法按照任何人的指令行事,我得一个人负责把信送到加西亚的手中,并从他那里获得宝贵的情报。
和总统及瓦格纳上校的谈话,我不清楚秘书是否记录在案。但任务迫在眉睫,我已顾不了这么多了,脑海里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将信送给加西亚。
乘坐的火车中午12点零1分开车。我不禁想起一个古老的迷信,说星期五不宜出门。火车开车这天是星期六,但我出发时却是星期五。我猜想这可能是命运有意安排的。但一想到自己肩负的重任,就无暇顾及那么多了。于是,我的使命开始了。
牙买加是前往古巴的最佳途径,而且我听说在牙买加有一个古巴军事联络处,或许从那里可以找到一些加西亚将军的消息。于是,我乘上了阿迪伦达克号,轮船准时起航,一路上风平浪静。我尽量不和其他的乘客搭讪,沿途只认识了一位电器工程师。他教会了我许多十分有趣的东西。由于我很少和其他乘客交流,他们就善意地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冷漠的人”。
轮船进入古巴海域,我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我身上带有一些危险的文件,是美国政府写给牙买加官方证明我身份的信函。如果轮船进入古巴海域前战争已经爆发,根据国际法,西班牙人肯定会上船搜查,并且逮捕我,当做战犯来处理。而这艘英国船也会被扣押,尽管战前它挂着一个中立国的国旗,从一个平静的港口驶往一个中立国的港口。
想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把文件藏到头等舱的救生衣里,看到船尾绕过海角才如释重负。
第二天早上9点我登上了牙买加的领土,四处设法找到了古巴军人联络处。牙买加是中立国,古巴军人的行动是公开的,因此很快就和他们的指挥官拉伊先生取得了联系。在那里,我和他及其助手一起讨论如何尽快把信送给加西亚。
我于4月8日离开华盛顿,4月20日,我用密码发出了我已到达的消息。4月23日我收到密电:“尽快见到加西亚将军。”
接到密电几分钟后,我来到军人联络处的指挥部。在场的有几位流亡的古巴人,这些人我以前从未见过。当我们正在讨论一些具体问题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时候到了!”一些人用西班牙语喊着。
紧接着,我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被带到马车上。于是,一个军人服役以来最为惊险的一段经历开始了。
马车夫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丝毫不理睬我,我说什么他都不听。马车在迷宫般的金斯敦大街上疯狂地奔驰,速度丝毫不减。我长时间没有与人说话,心里憋得难受。当马车穿过郊区离城市越来越远时,我实在憋不住了拍了拍马车,想和他搭讪,但是他似乎根本没听见。
也许他知道我将要送信给加西亚,而他的任务就是尽快地把我送到目的地。我三番五次想让他能听我讲话,都无济于事。于是只好坐在原来的位置,任凭他把马车驶向远方。
大约又走了4英里路,我们进入一片茂密的热带森林,然后穿过一片沼泽地,进入平坦的西班牙城镇公路,停在一片丛林边上。马车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我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然后就被要求换乘在此等候的另一辆马车。
真是太奇怪了。一切似乎都早已安排好,一句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一秒钟都没耽搁。
一分钟之后我又一次踏上了征途。
第二位车夫和第一个一样沉默不语,他洋洋自得地坐在车驾上,任凭马车飞奔,我想和他说话的努力也是徒然。我们过了一个西班牙城镇,来到了克伯利河谷,然后再进入岛的中央,那里有条路直通圣安斯加勒比海碧蓝的水域。
车夫仍然默不做声。沿途我一直试图和他搭话,他似乎不懂我说的话,甚至连我做的手势也不懂。马车在飞奔。随着地势升高,我的呼吸更畅快了。太阳落山时,我们来到一个车站。
那些从山坡上向我滚落下来黑糊糊的东西是什么?难道西班牙当局预料到我会来,安排牙买加军官审讯我?一看到这幽灵般的东西出现,我就十分警觉。结果是虚惊一场。一位年长的黑人一瘸一拐走到马车前,推开车门,送来美味的炸鸡和两瓶巴斯啤酒。他讲着一口当地的方言,我只能隐隐约约听懂几个单词,但我懂得他是在向我表示敬意,因为我在帮助古巴人民赢得自由。他给我送来吃的喝的,是想表达自己的一份心意。
可车夫却像是一个局外人,对炸鸡、啤酒和我们的谈话毫无兴趣。
换上两匹新马,车夫用力地抽打着马。我赶紧向黑人长者告别:“再见了,老人家!”顷刻间,我们便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夜幕中。
虽然我充分认识到自己所担负的送信任务的重要性,要刻不容缓地赶路,但依然被眼前的热带雨林所吸引。这里的夜晚和白天一样美丽,所不同的是,阳光下的热带植物花香四溢,而夜晚则是昆虫的世界,处处引人入胜。最壮丽的景观当数夜幕刚刚降临时,转眼间落日的余辉被萤火虫的磷光所代替,这些萤火虫以自己怪异的美装点着树木。当我穿越森林看到这一独特景观时,仿佛进入了仙境。
一想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便无暇顾及眼前这些美丽的景色。马车继续向前飞奔,只是马的体力有些不支了。突然间,丛林里响起了刺耳的哨声。
马车停了下来,突然一伙人从天而降,我被一帮武装到牙齿的人包围了。在英国管辖的地方遭到西班牙士兵的拦截,我并不害怕,只是这突然的停车使我格外紧张。牙买加当局的行动可能使这次任务失败。如果牙买加当局事先得到消息,知道我违反了该岛的中立原则,就会阻止我前行。要是这些人是英国军人那该多好呀!
很快我的这种担心就消除了。在小声地交谈了一番之后,我们又被放行上路了。
大约1小时后,我们的马车停在了一栋房屋前,房间里闪烁着昏暗的灯光,等待我们的是一顿丰盛的晚餐。这是联络处特意为我们准备的。
首先为我们端上来的是牙买加朗姆酒。我已经记不得自己的疲倦,也感觉不到马车已经走了9个小时,行程70英里,人马换了两班,只感觉到朗姆酒的芳香。
接着又有指令传来。从隔壁屋里走出一个又高又壮的人,显得十分果断,留着长须,一个手指显然短了一截。他露出可靠的、忠诚的眼神,显示出其高贵的身份。他从墨西哥来到古巴,由于对西班牙旧制度提出质疑,被砍掉一个指头流放至此。他名叫格瓦西奥·萨比奥,负责给我做向导,直到把信送到加西亚将军手里。另外,他们还雇请当地人将我送出牙买加,这些人再向前走7英里就算完成任务了。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我的“助手”。
休息1小时后我们继续前行。离那座房子不到半小时的路程,又有人吹口哨,我们只好停下来,下了车,悄悄地走过一英里的荆棘之路,走进一个长满可可树的小果园。这里离海湾已经很近了。
离海湾50码的地方停着一艘渔船,在水面上轻轻晃动。突然,船里闪出一丝亮光。我猜想这一定是联络信号,因为我们是悄无声息地到达的,不可能被其他人发现。格瓦西奥显然对船只的警觉很满意,做了回应。
接着我和军人联络处派来的人匆匆告别,至此,我完成了给加西亚送信的第一段路程。
我们涉水来到小船旁。上船后我才发现里面堆放了许多石块用来压舱,长方形的一捆一捆的是货物,但不足以使船保持平稳。我们让格瓦西奥当船长,我和助手当船员。船里的巨石和货物占了很大的空间,坐在里面感到很不舒服。
我向格瓦西奥表达了这样的愿望,希望能够尽快走完剩下的3英里路程。他们提供的热情周到的帮助,使我深感过意不去。他告诉我船必须绕过海岬,因为狭小的海湾风力不够,无法航行。我们很快就离开了海岬,正赶上微风,险象环生的第二段行程就这样开始了。
毫不隐瞒地讲,我在与他们分别后,的确有过十分焦虑的时刻。在离牙买加海岸3英里以内的地方,如果我被敌人捉住,不仅无法完成任务,而且生命会危在旦夕。我惟一的朋友只有这些船员和加勒比海。
向北100英里便是古巴海岸,荷枪实弹的西班牙轻型驱逐舰经常在此巡逻。舰上装有小口径的枢轴炮和机枪,船员们都有毛瑟枪。他们的武器比我们先进,这一点是我后来了解到的。如果我们与敌人遭遇,他们随便拿起一件武器,就会让我们丧命。
但我必须成功,必须找到加西亚将军,亲手把信交给他。
我们的行动计划是,日落以前一直待在距离古巴海域3英里的地方,然后快速航行到某个珊瑚礁上,等到天明。如果我们被发现,因为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文件,敌人得不到任何证据,即使敌人发现了证据,我们可以将船凿沉。装满砾石的小船很容易沉下去,敌人想找到尸体也会枉费心机。
清晨,海面空气清爽宜人。劳累一天的我正想小睡一会儿,突然格瓦西奥大喊一声,我们全都站了起来。可怕的西班牙驱逐舰正从几英里外的地方向我们驶来,他们用西班牙语下令我们停航。
除了船长格瓦西奥一个人掌舵,其余的人都躲到船舱里。船长懒洋洋地斜靠在长舵柄上,将船头与牙买加海岸保持平行。
“他们也许认为我是一个从牙买加来的‘孤独的渔夫’,也就过去了。”船长头脑非常冷静。
事情果然被他言中。当驱逐舰离我们很近时,那位冒失的年轻舰长用西班牙语喊着:“钓着鱼没有?”
船长也用西班牙语回答:“不,可怜的鱼今天早上就是不上钩!”
假如这位海军少尉——也许是别的什么军衔,稍稍动动脑子,他就会抓到“大鱼”,我今天也就没机会讲这个故事了。
当驱逐舰远离我们一段距离后,格瓦西奥命令我们吊起船帆,并转过身来对我说:“如果先生累了想睡觉,那现在就可以放心地睡了,危险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6个小时我睡了个安稳觉。要不是那些灼人的阳光晃眼,我也许还会在石头垫上多睡一会儿。
那些古巴人用他们颇感自豪的英语问候我:“睡得好吗?罗文先生!”这里整天烈日炎炎,把整个牙买加都晒红了。绿宝石般的天空万里无云,岛的南坡到处是美丽的热带雨林,美不胜收,简直就是一幅美妙神奇的风景画,而岛的北部比较荒凉。一大块乌云笼罩着古巴。我们焦急地看着它,然而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风力越来越大,正好适宜航行。我们的小船一路前行,船长格瓦西奥嘴里叼着根雪茄烟,愉快地和船员开着玩笑。
大约下午4点,乌云散尽。金色的阳光洒在西拉梅斯特拉山上,使山更显得格外庄严美丽。如诗如画的风景使我们仿佛进入了艺术王国。这里花团锦簇、山海相依、水天一色,浑然天成,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了。在海拔8000英尺的山上,竟然有绵延数百英里的绿色长廊。
但我无暇观赏这些美景,格瓦西奥下令收帆减速,我不解其意。他们回答:“我们离战区越来越近,我们要充分利用在海上的优势,避开敌人,保存实力。再往前走,被敌人发现,无疑是白白送命。”
我们急忙检查武器。我只带了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于是他们发给我一支来福枪。船上的人,包括我的助手都有这种武器。水手们护卫着桅杆,可以随手拿起身边的武器。这次任务中最为严峻的时刻到了——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行程是有惊无险。危急关头就要来临,被逮捕意味着死亡,给加西亚送信的使命也将功亏一篑。
离岸边大约有25英里,但看上去好像近在咫尺。午夜时分,船帆开始松动,船员开始用桨划船。正好赶上一个巨浪袭来,没有费多大力气,小船便被卷入一个隐蔽的小海湾。我们摸黑把船停在离岸上有50码的地方。我建议大家立即上岸,但格瓦西奥想得更加周到:“先生,我们腹背受敌,最好原地不动。如果驱逐舰想打探我们的消息,他们一定会登上我们经过的珊瑚礁,那时候我们上岸也不晚。我们穿过昏暗的葡萄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了。”
笼罩在天边的热浪逐渐散尽,我们可以看到大片葡萄、红树、灌木丛和刺莓,差不多都长到了岸边。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给人一种朦胧的美。太阳照在古巴的最高峰,顷刻间,万象更新,雾霭消失了,笼罩在灌木丛的黑影不见了,拍打着岸边的灰暗的海水魔术般地变绿了。光明终于战胜了黑暗。
船员们忙着往岸上搬东西。看到我默默地站在那里似乎很疲倦,格瓦西奥轻声对我说:“你好,先生。”其实那时我正在想着一位曾经看过类似景物的诗人写下的诗句:“黑暗的蜡烛已熄灭/愉快的白天从雾霭茫茫的山顶上/踮着脚站了起来。”
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早晨,我伫立在岸边,不禁心潮起伏,仿佛在我的面前有一艘巨大的战舰,上面刻着我最崇拜的人——美洲的发现者哥伦布的名字,一种庄严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很快我的美梦就结束了,货也卸完了,我被带到岸上,小船被拖到一个狭小的河口,扣过来藏到丛林里。一群衣衫褴褛的古巴人聚集在我们上岸的地方。他们从哪里来,如何知道我们是自己人的,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谜。他们扮成了装运工,但在他们身上能看到当兵的印记,一些人身上有毛瑟枪子弹射中的疤痕。
我们登陆的地方好像是几条路的交汇点,从那里可通向海岸,也可以进入灌木丛。向西走约1英里,可以看到从植被中突现的小烟柱和袅袅的炊烟。我知道这烟是从古巴难民熬盐用的大锅里冒出来的,这些人从可怕的集中营里逃出来,躲进了山里。
我的第二段行程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