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第4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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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娘家有权势打紧,要换了——”卢景姗顺口溜了一句出来,话到一半,便觉在遗玉面前说这个不妥,尴尬在那里。
遗玉心窍玲珑,就知她在介意自己,反而大大方方地接了下去,“关键还是要看嫁的是否良人,您瞧我现在过的不也挺好么。”
这是大实话,从四月至十月,成婚半年,李泰待她好,那是明眼见的。
卢景姗被她说乐了,眉开眼笑道,“知道啦,数你有福气,我同你娘哪个都比不过你。”
遗玉被她瞧的有些臊了,忙道:“姑母可别这么说,姑丈对你不也是极好的。”
卢景姗笑容滞了滞,轻叹一口气,侧目看向池子,轻声道,“你哪知我的难处。”
遗玉耳尖听到,若换了别人,她一定不多过问人家私事,可这是她嫡亲的长辈,便关心地问了一句:“姑母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同我讲讲,就是帮不上忙,说出来也好过闷在心里。”
许是今日暖和,身边的人又是个知心可谈的,丫鬟们都不在跟前,卢景姗话匣子一打开,便止不住:“唉,我出嫁那会儿,有你祖父在,想当然婆家不敢怠慢我,可好景不长,我这肚子不争气,整整两年都没有半点音信,你姑丈待我极好,可他身是独子,架不住传宗接代的担子,我纵千般不愿,还是帮他收了两个屋里人,想着等日后有了孩子,抱到我膝下养也一样。”
“后来朝中变故,两家人就跟着你祖父去了南方,我同你姑丈依旧无子,婆母大约是觉得那几个暖床的心里惧我才无能育后,便做主给你姑丈纳了两房妾室,有了身份她们也能放宽心生养,我当时是想着,等抱了孩子再把人打发到别院去,免得她们争头。”
“哪想这么一去好多年,仍是没有半点喜讯,药也吃了不少,病也看过,没辙才想是命里无子,可日子已长,拖着拖着,你姑丈对那两个侍妾是有了感情,再要撵她们已是难了,玉儿,这话我连同你娘都没讲过,你听了可莫对我生芥蒂,你当我为何要鼓动你姑丈迁居关内?”
遗玉正听得不是滋味,突然被她一问,犹豫了一下,摇头做不知。
卢景姗苦笑道,“你也见过那两个侍妾,是不是觉得她们满懂事懂规矩的,可你晓得这两个东西是省心的么,你祖父去世,祖母又是体弱多病,这两个私下连做一气,又会在你姑丈面前卖乖,你姑丈整日忙着外面的事,无暇内院,我一个无子傍身的女子,在扬州已拿捏不住她们,未免因她们伤及我们夫妻感情,你寄了婚讯来,我便活了心思,这迁居到京城,其一便是为的投靠你这个王妃侄女来的。”
话毕,两人皆是沉默了一会儿,卢景姗面带歉色地看着低头不语的遗玉,起身道:“再你说说,心里好受多了,你要是不高兴,姑母这便回去先。”
恍神的工夫,见她竟要走,遗玉赶紧拉住人,哭笑不得道,“你说哪的话,我听姑母坦言,喜欢还来不及,哪个不高兴了,快坐下,叫下人见了,又要多嘴。”
卢景姗面色一松,便顺势在遗玉身边坐下,拉过她手,轻拍道:“那你听了这些,可是觉得难受?姑母是过来人,有些话讲了你别不爱听,你成婚也有半年了,已过了新婚燕尔的时候,我瞧着你肚子里还没消息,魏王身为皇子,又是过了冠年,想必有求子之心,你当好好把握机会,趁他心思全在你身上时候,要个儿子傍身是正事。”
遗玉知道她是好意,但难免心里揪巴起来,嘴上还要应答,“我晓得。”
这古时的女人发育都早,她这今年纪生养也算将好,她可没半点儿避孕的意思,只是这事,哪能她说的算,怎么别人家的新妇两三个月就能有信儿,她、她和李泰的房事也不少啊。
卢景姗想了想,左右顾盼无人听角,干脆一次问了,小声道:“你自己就是个半个大夫,身子怎么样还不清楚,可是有什么不妥?”
遗玉郁闷道,“没有啊,李太医每半个月都要给我请一次脉,也没发现有异。”
她月信不准,早就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在大蟒山时便请萧蜓看过,得她承言不会影响生养,才放了心,她重擅药理,妇科并不是强项,但李太医就比较全能了,是能看出个好赖,她身子骨是没有问题的。
难道是李泰他——
这个念头刚一起就被遗玉脸红红地拍了下去,两人这半年的同床共枕,他有没有问题,自己还不清楚么。
卢景姗见她窘迫,忙讪笑道,“我就是个心急,你这成婚还不到一年,再等等吧,我是叫你仔细,你也别太挂记这事,心思重了,反而不利。”
“嗯,”遗玉亲热地拉了拉她的手,用笑掩饰方才胡思乱想,“多谢姑母同我讲这些个,娘可还没同我说过呢。”
提到卢氏,卢景姗忍不住笑了,毫不客气地泄卢氏的底,“别瞧你娘是个直性子,她其实脸皮薄着,要有不懂的,只管来问姑母,等你娘说给你听,怕是你孙子都有了。”
说着,又凑头过去,授了些多年搜来得子的经验,遗玉哪听过长辈讲这种私密事,脸上一阵火辣,又管不住耳朵,倒是因此便宜了李泰,这是后话,暂不多提。
第204章 狭路相逢
傍晚,夜灯初放,皇宫门外难得热闹,车水马龙,宾客如云,男女老少,下马步行,皆是衣着光鲜,钗笄挂头,笼光照影,金闪翠摇。
晨阳殿上,八音迭奏,高朋满座,主席位上还空着,宾友便借这机会相互攀谈几句,也有位份高的女眷,到了殿上便会被宫娥请去后殿小坐。比起外面喧闹,聚了一群女客,又有寿星坐场的后殿,相较安静许多,可也不乏欢声笑语,总有逗趣的人在。
平阳今日一身明红宫装,广袖绫造,头挽一色石榴捻珠,金梅绕鬓,贵而不奢,喜而不俗,足显主人大气。
杨妃、阴妃早到,韦贵妃随驾未至,城阳、临川、高阳等几位公主皆在座上,又有几位重臣内眷,陪伴左右。
“我刚收着宴贴那会儿,还愣神了好半晌呢,就想着,姑母这就四十啦?那可半点儿都不像呀,我前个月才去洛阳探过人,姑母脸上是连一道褶子都没有呐!”
一阵笑声连同附和声,就在临川连比带划地说道后纷纷响起,应声连连,平阳严谨的面上也有了笑意,她并非是貌美的女子,可一身被岁月磨洗的气质,却是在场衣香鬓影的女子们不曾有的。
“姑母,什么是褶子呀?”众人说笑,平阳怀里抱的个玉面小人儿突然软声问了一句。
“褶子啊,就是姑母这里的纹纹儿。”平阳低头指着自个眼角上的几条浅显纹路,温声答这孩子。
殿内一静,就见那小人儿也伸手摸了摸她眼角,点头道,“嗯,这是褶子。”
临川咳了一声,城阳已瞪过去一眼,低斥道:“倩倩!不许乱说话。”
李倩却半点不怕她,撅着嘴往平阳怀里靠了靠,伸出一双小手搂着平阳脖子,毫不示弱地回瞪她姐姐,大有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小模样一下就把屋里人逗乐了,众人有意识地回避了“褶子”的话题,转去逗笑这位小公主,临川自去缓解尴尬,冲平阳可怜兮兮道:“您就不能别拆我的台么。”
“好了,晓得你嘴巴甜,”平阳一句话,便让下面紊乱的声调一降,她笑着了临川一眼,未免这些小辈再来拿蜜语腌她,遂转了话题:“怎么没见长乐?”
城阳答道:“大姐同夕儿一道,她们两个最是磨蹭,我瞧这时候,这会儿应才到宫门。”
平阳又扫了一圈众人,见楚王妃、吴王妃、齐王妃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约莫是缺了哪几个,正要再问,便听门外有宫娥禀报:“魏王妃到了。”
这声不大,殿上众人说话声只是一顿,便又继续夸起这个衣裳,那个首饰,聊些京里近来又有什么好去处,好吃喝,那眼睛却是状似不经意地住门口瞄着,少有几个停下说话扭头去看的。
平阳掐了一串葡萄喂着李倩,一抬头,目跃光影,定住落处,先在遗玉腿脚上定了一定,才又转至周身,眼神一下和软,心中不禁一叹,这孩子是出落的越发好了。
遗玉今天确是精心装扮了一番,一袭轻盈合身的松柏绿织锦长衫垂裙,左右对襟,镶口处是繁绣简纹,腰肢一圈缚带勾勒出叫女人无不羡嫉的纤珑,衣摆裙角上,大开大合的银绣昙花,一如绽放在幽碧夜空中。
她头挽一双百合髻,一支金罗合昙正桂,翡翠花胜点点珠碎垂额,趁她莹玉若面,香腮度雪,眼波缢绕,奇特地交织着少女的芳华和女人的安然,一眼望去,叫人神目忪忪,一恍是一朵半开半阖的碧水夜昙,一恍又成一名翩然姿色的佳人。
“贺公主殿下寿辰,祝公主福体延安,神气佳长。”
在座的不乏四月新婚时候在洞房见过她却扇的,都记得是个画儿一样漂亮的人物,长安城就这么大,少有不晓得魏王善待这一位出身迥异的王妃,然今日再见,结合那大书楼的离奇案子,却是有些了然了,这样一个气色绝佳的女子,又是个能帮夫的玲珑人物,哪能不得宠爱。
遗玉拜完,抬头看着平阳,并未露出过分亲切的笑容,平阳也仅是点了下头,指着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让她落座,遗玉靠脚没能挪动,就听见刚才迎她进门的宫娥又传:“长乐公主,长孙小姐到。”
遗玉回头,眼中惊艳之色一闪,便成静色,长孙夕这样的姿色,本来不必珠簪也显芳华,然特别打扮过,更是美貌不可方物,遗玉前后两世,再没见过样貌如此精致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可夺人眼神,定力差的男子,很难见而不失态,她非是妖娆,非是艳丽,然是一种精致彻底的美丽,只可惜,到底还是一具红粉骷髅。
短短几息,门前相遇,遗玉在看长孙夕,长孙夕也在打量遗玉,她勾着难惹人厌的甜笑,客客气气地同遗玉点了头,唯有眼角飞快流逝的一抹犀利被遗玉眼尖地捕捉到。
遗玉同样笑着回了一礼,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她站的直溜溜的腿脚上溜达了一圈,眼中戏谑几点轻嘲,只有两人互知。
她们二人这番短暂交兵,众人未察,反而一副艳羡地瞅着门立的三名女子,长乐丽质天生,长孙夕绝色无双,这鲜少露面的魏王妃站在两人跟前,却是毫不失颜色,或许是那两位过于貌美,反独独然显出她一身静谧的气质,高低难判,三个不相上下的女子站在一处,杀伤力不可谓不小,立就夺了这满殿的颜色。
“都来坐吧,再聊一会儿就开宴了。”
“是。”遗玉规规矩矩地应了,在楚王妃赵聘容临座坐下,长孙夕却巧笑倩兮地挽着长乐迎去平阳那头。
“姑母寿辰,想必贺词大家说多了,您也不稀罕,嫂嫂与我合计着赠您一份大礼,稍后再省。”
平阳目光沉练,轻笑一声,和气道:“你这丫头,还卖关子。”
说了几句话,长乐便拉着长孙夕在平阳近身坐下,遗玉只当没看见上面殷媚,赵聘容正好奇地盯着她裙上的夜昙,问道:“这昙花好绣法,是比画的都活灵活现,是府上绣工吗?”
遗玉对楚王妃有好感在,便轻声答道:“是我娘绣的。”
赵聘容目露失望,见遗玉不解,遂不好意思道:“我最喜绣品,原想着劳你府上绣工给我捎做一件别的样式,可是卢夫人手工,叫你见笑了,你别怪我冒失。”
她大方说出来,遗玉并不觉得被冒犯,一笑而过,边上有许个正在留意遗玉衣裳的女人,听见她们两人说话,也都悻悻歇了心思,关系又不如何好,总不至于讨教人家娘亲手工吧。
遗玉同赵聘容说话的工夫,已将殿中环视一圈,日光落在那个同她娘神似的妇人身上,定了一定,对方显也在看她,愣了神,点了下头便又同身边围着的人说话,并没露出半点异色,时过三年,这般教养,是让遗玉暗叹环境造人,当初那个拘谨小意的农家妇人,确成了今日的房夫人。
也不知那个假的“房遗爱”教的如何了。还有丽娘,那个嚣张跋扈的房家小姐,想起这些,仿若隔世,遗玉微微有些出神,便没听见有人叫她。
“笑笑姐姐、笑笑姐姐。”
李倩打遗玉一进屋,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便落在她身上,小孩子的记性并不太好,认了一会儿人,才大着胆子叫唤,见她不理,身子一扭一扭从平阳怀里钻出来,听见她声音的,正好奇小公主是叫谁,见她朝着几位王妃那处跑去,立在魏王妃跟前,伸手去拉她衣裳,各有疑色,三月的蹴鞠赛事是被李泰和李恪的冲突压过,谁还记得两人在那里认识的。
“笑笑姐姐,”李倩又叫了一声,扯扯遗玉袖子,见她扭过头来,便嘟着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委屈道,“你不认得倩倩啦?”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可这孩子长得乖巧,遗玉印象很深,又喂过她吃一盘子樱桃,瞧她粉嫩可爱的样子,这便伸手捏了捏她肥嘟嘟的小脸蛋儿,学着她说话的调子,逗她道:“是啊,我不记得啦,你是谁啊?”
小家伙一瞪眼睛,踮着脚凑上去,哭丧着脸道:“我是倩倩呀,我认得姐姐,姐姐怎么不认得我啦。”
众人都往这边看,遗玉怕小家伙真难过了,正要改口去哄她,便听长乐一声低腔:“倩儿过来,乱认什么人。”
殿上气氛一滞,遗玉抬头看向长乐,袖子上的小手没有松开,反拉的更紧了,小孩子的执拗,是比成年人更甚。
“没认错,她就是笑笑姐姐嘛!”
“快过来,别缠着人家。”长乐既没打算在众人面前落遗玉面子,可显然也没有顾着她的意思,平阳只是安安静静地喝酒,也不插话。
见气氛尴尬,长孙夕在一旁缓和气氛,冲李倩柔声道:“倩倩乖,到姐姐这里来,你认错人了哦。”
李倩脸一红,始料未及地冲着长孙夕一扯喉咙,拖着嗓子,尖叫道:“你、胡、说!倩倩没认错——!”
本是好意,却拍了回去,长孙夕笑容一僵,尴尬不是一点半点,长乐干脆冷了脸,冲着李倩警告道:“李倩!”
这一声可比城阳刚才那声厉害,李倩抽了抽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