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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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讯,卢中植面色一喜,一边支使着两个儿子出门去迎,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书信等物收进怀中,紧跟在后面,由副总管撑着伞,迎向大门。
……
遗玉感觉自己正在做着一场梦,梦里的她趴在一朵云上面,上下飘啊飘的,说不上难受,但也绝对不是舒坦的,那种浮在云上的不踏实感一点点变强,直到那片云带着她快速下坠,才让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蒙蒙的细雨,明亮的笼光,黑白的面具,周围乱糟糟的人语声。
“如何,乘马不比坐车差吧?”
“还、还好。”遗玉困难地开口道,晕了一路,鬼知道什么适不适的,试着抬了抬手臂,发现多少恢复了力气,正要开口让这面具男子把自己放下,便从旁伸过一双大手,将她接了过去。
卢智低头扫了一眼遗玉面色,见她无甚大得后,才对着迎出来的人道,“进去再说。”
“嗯。”卢中植点点头,制止了因为没见着卢氏人影,正急声询问的卢荣远卢荣和,率先往回走。
遗玉趴在卢智肩头,被他抱着走在后面,边上有下人撑着伞,让她能轻松地睁开眼睛,借着高高门檐下悬挂的四只火红的灯笼,着清门外那匹黄葱骏马前立着的浑身湿透的面具男子,见他没有进来的意思,反倒是利索地翻身上马,哑着嗓子脱口而出道:“多谢你今日救我。”
抱着她的卢智身形一顿,却没回头,那面具男子坐在马背上,低头看着已经走进门内的人影肩头露出的乱蓬蓬的小脑袋,声音愉悦道:“客气,回去好好休息。”
“嗯。”
“再会。”面具男子又看了她一眼,方才一扯僵绳,调转了马头,双腿刚刚夹紧马腹,便听身后一声匆匆问询:“阁下该当如何称呼!”
“。。。。。。”
遗玉被卢智抱着继续往前走,看着雨幕中远处的一人一马,缩在他胸前的小手抓挠了一下,不确定道:“他刚说什么?”
虽然可以直接问卢智,但亲口询问到底是显得尊重一些,只是那人的回答却让她怀凝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随便。”卢智道。
。。。。。。真是个特别的名字。
……
魏王府梳流阁
层层惟幔纱帘后,袅袅的水汽上升,宽敞的云木浴中,李泰轻阖着双眼,端坐在内,凝着水珠的单臂搭在浴桶边缘,紧致而结实的肌理从有些红肿的左腕,一直蔓延到宽阔的肩背,在朦胧的烛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充满了白日在锦衣华服下看不到的爆发力。
“哗啦!”
水花澎溅后,桶中水波尤存,因无人在旁侍候,他连身上水渍都未擦拭,便套上阿生先前准备在一旁的衣物,赤着足走出了浴间。洗流阁内的地面,都是用上好的青砖铺制而成,每日都会有人打扫,端的是一尘不染。
李泰走进室内,无视正懒洋洋地躺在他卧房的软塌上捧着盘子啃油鸡的沈剑堂,在一旁的茶案边坐下,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饮下,刚将空杯放在案上,便横空飞过来一条长的布巾,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肩头。
嗅着上面明显的鸡肉味,便听沈剑堂嚼着吃食道:“我说,你也注意点,头发弄干,别把我最喜欢的那张毯子弄湿了,晚上我打算睡那上面。”
“……你怎么还没走。”李泰拿下肩上的布巾,刚刚笼在发上,擦拭了两下,眼中便闪过一幕清晰的画面:在秘宅的小楼中,奇怪的躺椅上,书房里,认真拿着布巾为他擦拭的人影。
沈剑堂听出他话里赶人的意思,吐出一块鸡骨头,不满道:“不就多吃你两顿饭么,我辛辛苦苦从大南边连夜赶路跑过来,撇下我的云舞、我的水袖,我的香香,我的……我容易么?行,你要是不待见我,我明儿一早就——”满口抱怨地他突然顿住,在李泰面无表情的脸上停了片刻,确定他是在跑神儿后,惊讶地张了张嘴,将手里的半只油鸡扔在香炉边上,下塌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去他手上的布巾。
“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没救着人,这会儿心里还不爽快吧。”沈剑堂从阿生的嘴里多少探听到一些今晚发生的事,不过有关那锦绣毒卷,却是只字未提。
李泰目光微闪,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擦拭头发的动作,沈剑堂却不怕死地继续道:“哎,人不是被面具那小子救下了,又没受伤也没吃什么亏,可惜是跑了那姓韩的,不然还能抓他去和红姑换点儿好东西,嘶,你应该是因为跑了那姓韩的才不高兴吧,其实啊,只要是你愿意,大可以拿那小姑娘去同红姑——”
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沈剑堂浑身僵硬起来,只因对面那人在尚滴着水珠的额发遮掩下,突然变色的妖冶青碧眼瞳,呼吸憋闷地沈剑堂,勉强露出勾动唇角,有些困难地开口道:
“呵……呵呵,开、开玩笑罢了……”
李泰缓缓收回目光,将头上的浅色布巾扯下来,弓膝向后半靠泰软垫上,任由潮湿的头发在地毯上淌出水痕。
“明早就给本王滚。”
“……”深呼吸了两下,沈剑堂嘴角一抽,着着被糟蹋的虎皮纹绒毯,心道:可惜了,本来是准备走的时候顺手带回去的。
心疼完毯子,他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李泰身上,待听明白过来他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脸上一阵纠结,继续蹲着,单手撑脸靠在茶案上,盯着那只空杯,装模作样地叹气道:
“您我好歹十年相识,丧气啊,这还不如一个相处月余的小姑娘,还是个身上没几两肉的,亏啊,我原当你这性子,就算是有了男女之情,也不会屈了我这兄弟之谊,哪想你……”
自怨自艾的沈剑堂,并没发现,在他的唠叨声中,正闭目养神的李泰,陡然睁开了眼睛,漂亮的瞳色上笼罩一层迷茫的薄烟,嗓音近乎呢喃道:
“男女、之情……”
察觉到李泰的异样,又听到他的低语,待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后,沈剑堂慢慢瞪圆了眼睛,一屁股坐在毯子上,一脸愣然地伸手指过去,结结巴巴道:
“你、你、你不是吧!”
室内沉默了片刻,李泰目中迷茫之色渐渐淡去,侧过头看着沈剑堂,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男女之情?”
“……”沈剑堂脸上一阵古怪,心中却从头到脚把谎报军情的阿生给骂了个遍儿,这次回来帮李泰办事,从阿生嘴里,他还当七情短缺的李泰已经自己明白过来,对人家小姑娘是个什么意思,没想到,竟是被那厮给坑了!亏晚上那会儿,阿生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李泰因为没救着人,心情不好,他还想着安慰安慰!
先前在秘宅,他便看出来李泰渐起的心思,只是李泰这样,若没人提醒,绝对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存着看笑话的心理,他便和阿生偷偷打了个赌,谁都不准开口点破,没曾想这会儿竟被他嘴欠地说了出来!李泰只要脑弯儿一转,发现自己被看了热闹——
见沈剑堂一脸苦瓜相,李泰却没放过他的意思,淡淡地望着他,等他开口。
“哈、哈哈!”沈剑堂傻笑着摸摸脸,不着痕迹地坐直身子,脚尖踮起,“突、突然想起来,我这儿还有事没办,咱们回头见啊!”
最后一个“啊”字落下,他整个人便像是一只跳蚤般翻身朝着窗口蹿去!
第329章 可曾遇上这样一人
平彤将喝空的药碗递给平卉,掏出帕子帮靠坐在床上的遗玉擦拭着唇角,见她一脸出神的模样,两人心中皆是担忧。
“小姐,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刚才大少爷不也说了,定是能找到的,都这么晚了,您还是先休息吧。”
“你们先出去。”遗玉低头看着手中捧着的,鹌鹑蛋大小的茜红色玉璞,这是在卢智将她救回府之前,随着一封信笺一同送到卢中植手中的,原本应该是祭祖前卢中植送给卢氏,一直被她贴身放着的。
她回府之后就被送回了房里,卢老爷子和儿孙单独在书房谈话后,卢智便带着那些书信等物给她看过。
在一封字迹周正的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得尔明珠,聘之以诚,望莫忧虑,白首相惜。落款是“侄律”两字,显然是韩厉掐好了时间让人转送到国公府的。
随着韩厉亲笔书信一同送来的,除了她手上捧着的这块玉璞,另外还有几份记载着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的书信,看到那些东西时,遗玉甚至有种这便是韩厉的“聘礼”的荒唐想法。
听到门被阖上,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遗玉才一手握紧手上的玉璞,另一只手抚上有些发烫的额头。她娘被掳走了,按说她应该觉得惊慌失措才对,可是在那间密室里,从墙上铜钱大小的空洞中的所见所闻,带给她的震动,却让她完全生不出惊慌失措的感觉。
原本一直以为是所有事情的幕后推手,是最坏的那个人,竟然只是一个用情过痴的男人。从韩厉亲口说出的话中,从理智上她判断出了七分真,可心底却是希望那些话是完全真切的,人的感情可以作伪,但是感觉却当不了假,韩厉对她娘亲,那份感情真的是无比执着。
尽管这个男人在发现房乔假投安王之后的所作所为,是一厢情愿地对卢氏造成了伤害,可她无法否认,若不是在他的请求下,姚不治救了差点小产的卢氏又帮他们甩开了追踪的人,那十几年前,他们一家人的结果,还真是不敢设想。
“唉……”遗玉拢了拢衣襟,掀起被子下床,缓缓走到妆台前,从檀香木的盒子里取出几条浅色的丝绳,将它们熟练地拧成一条结实的绳子,把那颗红色璞玉仔细地缠绕起来,然后将坠着玉璞的丝绳系在颈子上。
在密室里听到的事,遗玉全都讲给了卢智听,她还记得一刻钟前他清秀的脸上难懂的神情,最后化为一句安抚:“你放心,大哥一定会把娘找回来的。”
握紧了垂在胸前的璞玉,遗玉眉间露出愁色,心中隐隐有感,韩厉带着她娘这一去,怕是下了决心让他们找不到了。
……
书房中,祖孙二人对坐,卢智将遗玉刚才在房里告诉他的事,大致讲了一遍后,最后由坐改跪,垂头对着卢中植道:“都是孙儿的错,原想着借祭祖之事闹大,好将消息放出去,把韩厉引出来,一网打尽,消除后顾之忧,没曾想被他先下手,掳走了娘亲。”
不管是那神秘势力,还是当年恩怨,所系最关键的人物,便是韩厉,只要能找到他,那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了出路。
卢中植脸上除了写疲态外,倒没什么怒气,怅然道:“不必太过自责,人的确是被你引了出来,该知道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
“……可他到底是——”卢智放在垂在身侧的双拳一紧。
“智儿,”卢中植打断他,声音严肃起来,“比起他来,你的阅历尚且不及,就算我这活了一大把年纪的,照样被他算了去,他一心为你娘而来,必定是思虑周全。你又何故如此苛刻自己,我卢家的男儿,可没这般墨迹的性子,况且,”他神色稍缓,“你娘眼下,应是不会有危险的。”
卢智松开拳头,抬头道:“孙儿并不认为,那韩厉从红庄逃脱,又掌握了解除对方制人的手段,想要揪他出来的人必定不少,娘亲跟着他,如何会安全。”
卢中植沉默了片刻,目中闪过回忆,“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证安全,他、他是不会冒险带走你娘的。”
青梅竹马的两个孩子,当年那少年的心思,作为过来人的他怎么能看不明白,韩家获罪他可惜过,便在暗中借着卢氏他们的手,助了他一把,只是没想到,他竟对自家女儿执着了那么多年。这韩厉所为,是地方极为可恶(原文),但比起那房乔,在他这老头子的眼里,却要中看三分,最起码,这个人是一心为着他女儿的。
卢智将卢中植的神态尽收眼底,没再反驳,可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而此时,几日前被卢中植送去外地游历的卢俊,因书信不便,这会儿仍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失踪之事。
……
梳流阁
比起屋外雨后的彻寒,室内的温暖,让人舒服的想要叹息,可这一室明亮中,此时气氛却是怪异的很。软塌上倒着一个手脚都被捆绑起来的邋遢男子,边上站着一名一脸恭顺的男子,这两人,一个是哇哇大叫,一个则是老老实实地有问必答。
李泰背靠着软垫,侧坐在黑棕条纹的虎皮毯上,瞥了一眼被捆的像是粽子一样的沈剑堂,继续问道:“你认为,本王对她,是男女之情?”
这可不是什么反问句,尽管脸上没半点疑惑的表情,可阿生知道自家主子的确是在认真地询问了。
“这、这属下也说不好,”余光瞄见李泰微微眯起的眼睛,阿生又连忙补充道:“可依属下这外人来看,您应是、应是对卢小姐动了男女之情。”
这么说着,阿生心里却郁闷地要死,早知道就不骗沈剑堂那小子了,连累的他现在也要被询问……
看李泰这架势,今儿晚上不解释清楚,谁也甭想安生。
李泰漫不经心地看着正在不住地翻白眼的沈剑堂,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古怪。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对那少女的事比较上心罢了,又总有些放她不下,尤其是近日来,这种感觉愈发明显,可生性冷淡、七情贫乏的他,却从没往男女之情上面想过,直至今夜被沈剑堂无意点了出来。
“为何?”阿生是从哪里看出,他对那少女,是男女之情的。
“呃……这、这个……”阿生摸摸后脑,心中揪成一团麻,这种事情怎么解释的清楚,也就是旁观者清,他是有过感情经历的人,可怎么好拿自己当年的混事去同主子的比较。
沈剑堂见阿生答不上来,总算逮着插嘴的机会,龇牙咧嘴地冲着李泰道:“我来问你,见不着她人时,你可曾会想?”
想?李泰的拇指摩挲起今日指上带着的宝蓝戒指,看着沈剑堂青肿的右脸,鲜少听进去他正事以外的“废话”。
“知道她遇见危险,可曾会担忧?”沈剑堂因李泰逐渐皱起的眉头,语气越来越快,“看见她高兴,心情可曾会变好?见她同旁人亲近,可曾会不悦?她同你亲近时候,可曾会欢喜?嘶——”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