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出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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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她说他是,他便是。
充当大司仪的段负浪这时走进了偏殿,目光在这对男女之间游弋,他忽然生出万般遐想,即便不在王宫内院,单在平常百姓家,叔嫂通奸都是必死的罪过吧!
这两个人当真无畏,大无畏啊!
可是,即便段素徽让他们达偿所愿,担着叔嫂名分的他们如何成全彼此?
沉溺在爱意中的他们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恭请王后娘娘、顾国君前往正殿,明月当空,仪式即将开启。”
永欢王后在前,顾国君随后,大司仪段负浪收尾,三人鱼贯走入大正殿内。
段负浪照着仪式一步步宣告天地,段正明一步步走上大正殿,走上王位之前,停在黑曜石镜前,只等着月光铺满镜面。
此时,满朝文武,就连一向故作轻松的高泰明也屏住呼吸,等待着那神圣的一刻。而身为君主的段素徽却无聊地玩起了怀袖间的七子佛珠,时不时地用王后娘娘亲自绣的那块莲帕擦亮佛珠,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唯有段正明,既不看黑曜石镜,也不看满朝文武、堂上君王。他在意的,只有她——永欢王后,他的王嫂。
站在殿上,立于石镜前,他的眼中却只有她。
他,本就是为了她而来。
而被他紧紧盯着的那个人——永欢王后何其欢却两眼无神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念些什么,空洞得好似一个魂魄出体的死人。
那月,满满地铺上石镜,铺上大正殿,铺满王宫内苑。
他,顾国君段正明的身影朗朗地显现在石镜上,那样清晰,好像刀刻出来一般。满朝文武,在场众人……哗然。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不知所措,有人默默无声,有人极力掩饰……
段正明依旧守望着何其欢,守着他心中唯一的神。何其欢目空一切地注视着前方,毫无动作。更多怀有目的的权臣,如高泰明之流双目紧盯着王位上的段素徽,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倒是段负浪打着哈欠,时不时地瞥一眼段素徽,那脸上分明说着,什么时候算个终了啊?
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大理段氏王朝的君王——上明帝段素徽一人身上,容不得他再静默下去。
段素徽站起身,在万众瞩目中终究开了口:“孤王有意……咳咳!咳咳咳!咳咳——”
刚说了这四个字,他忽然咳嗽起来,一声紧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沉重。高泰明眼瞧着他,心里闹得慌,这咳得也太是时候了,装吧!我说王上,你就装吧!你装得过今朝,装得了明日吗?
谁知这咳嗽声却渐渐急促起来,还带着剧烈的喘息,眼见着段素徽面颊泛紫,段负浪直觉不对,箭步走上前一把抱住他,“王上……”
段素徽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上前,手上掏出那块莲帕,以帕掩面。段负浪管不了这许多,正欲招呼宫人抬他回寝宫,忽听段素徽一声剧烈的咳嗽,“咳!呜——”
一大口污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染红了那块莲帕,如那年盛夏绽放的莲。
段素徽双眼一翻,晕将过去。何其欢立于一旁并不吭声,倒是段负浪指挥起大局,“速抬王上回后宫。”
他连同众宫人送上明帝段素徽回寝宫,独留下何其欢与段正明两两相望,只是无语。
当着他的面,她一步步向后退,退到宫廷深处,最后看了他一眼,她转身离去。段正明忽然有种错觉——他们今生似再无见面的时机。
王上吐血,何其重大之事。一排宫中上医等在寝宫内,只等着为王上把脉断症开方子。
王后娘娘却挥挥手,“你们先行告退吧!这是王上的旧症,本宫知道救治的方子,无须诸位了。”
王上的旧症?王上还有这吐血的旧症?上医面面相觑,可王上的确没有召集他们看诊,王后又说了这话,他们只能先行告退。
上医们齐齐退下,何其欢信步迈进寝宫内室,段素徽面色泛紫,沉沉地躺在榻上。那位负王爷陪在他的身旁,正拿手巾擦拭着他沾着血的嘴角。
“王上……”何其欢接过宫人递上来的漱口水,走到段素徽的身旁,“您喝口茶吧!”
段素徽阖着眼摇了摇头,“不了,我现在喝不下去。”
“您漱漱口,去了嘴里的血腥气也是好的。”
她坐在榻边,段素徽却撇过脸去,“你先退下吧!我与负王爷有正事商量。”
他与负王爷近来倒是走得很近啊!何其欢放下茶盏,与王上行了礼,“臣妾告退。”
段素徽已没了应付的气力,直接挥挥手命众人退下,寝宫内室中只剩下他们兄弟俩单独相对。
段素徽摸出那块绣满莲的帕子,正待拭去嘴角的血渍,段负浪一把夺了下来,取了自己怀袖间素白的帕子就着那盏茶水替他擦去了残存的污血。
段素徽不习惯与何其欢以外的人存着这样的亲昵,别扭地别过脸去,段负浪伸出两指扣住他的下巴,硬生生地要他直视着自己,手上动作着,嘴里也不得闲,“你呀……拿自己的命试探她的心意,值吗?”
段素徽轻笑出声,“你不出宫殿,倒是什么也瞒不了你啊!”
“我擅长相面,你忘了吧?”他初次带着这块帕子去永耀斋的时候,他便提醒过他,近来犯小人、有灾祸,需当心——他当真心里没数吗?段负浪只问他一句:“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轻声叹着气,在他的面前,段素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这份倦怠已累积了太久太久,久得他快承载不下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以为无论如何她也舍不得下手的。是太爱段正明了吧!爱得舍弃一切都可以,这样的感情该是哪般?为何我从未经历过——既不曾这样爱过谁,也不曾这样被谁爱过。”
男女情爱这玩意,于他,到底太陌生了些。
段负浪倒是男欢女爱的个中高手,只是,情爱之事,于他相当陌生。他不曾放任自己爱过任何一个女人,因为奉送上心的同时,他便把命也搭上了。
大正殿内,这样两个同样不曾爱过,也不敢去爱的男人,因为何其欢而困扰起来。不懂情爱,又如何断爱?
“对王后,对顾国君,你……当如何是好?”
段素徽挥舞着那满是莲的绣帕,笑得无尽失落,“我说过,过了那一夜,当如何……便如何。”
“可你还是很失望,对吗?”这话不是出于他这个堂兄之口,而是出于一个男人,一个与他相交一场的男人。
阖上眼,段素徽选择忽略,忽略他说的话,忽略何其欢与段正明所做的一切,忽略这个他身陷其中的大正殿。
却无法忽略他自己的心。
“你去吧!”连最后一个停在他身边的人也被段素徽遣走。
人去殿空,下一刻,趁着夜色,一抹人影踏入君王内室。
“臣参见王上,请王上万安。”
“你起身吧,李将军。”他看也不看他,只问:“孤王命你查的事,如何?”
李原庸不敢起身,匍匐在地上直言:“王上命臣所查之事,已有头绪。昨日入夜,王后娘娘秘密进入宗庙,用洗米水在黑曜石镜上留下顾国君的画像,方法与涟漪公主之前以鸡血所书光王爷弑父篡位一事如出一辙。”离间帝后乃株连九族的不赦大罪,他如何敢起身。
段素徽不言不语,心中早已有数。这世上能将段正明的身形画得如此惟妙惟肖,便只有何其欢了,看永耀斋里她为王弟素耀所作画像便知一斑。
他自怀中取出那块绣满莲的锦帕,丢在李原庸面前,“这个呢?”
“帕子是好的,毒……毒渗在绣线内——王后娘娘在绣帕的过程中也已染毒,不过剂量较轻,平日里只见轻喘偶咳,未有大碍。”
段素徽的心也已阖上,即使明明知道他不该心存幻想,他依然希望下毒的那个人不是她,不是与他自小一同长大,同床共枕五年的她。
他沉了心,李原庸却要在他沉入死水的心口上再添一把,“另,王上要臣撤查负王爷一事,已有眉目。”
段素徽赫然睁开双眸,目光炯炯追问道:“怎么说?”
那道黑影疾步穿进了寝宫内室,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又飞了出去。
望着他的走进和离开,何其欢闭上眼发出沉沉的叹息。她千算万算,独独漏算了这一人,她认得那道背影,当是李原庸将军吧!
自小,李原庸是素耀的贴身侍卫,深得素耀的宠信。素耀病逝后,念在他侍候主子一场,永娴太后对他恩遇有嘉,破格提升为南门守将。这次借着平叛逆臣杨义贞之功,段素徽更是提他为宫内侍卫总管、首府守将,领大将军俸——这是无上的尊荣,是段素徽给予他的至高褒奖。
这样一个人势必会为段素徽而活。
她怎么会漏算了他呢?
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第六章 还血债生死两重天(2)
她的叹息换来宫门外一声呐喊——
“王后!王后娘娘!”
是段正明,此时他如何能进得宫来?何其欢退至寝宫内,命左右紧闭寝宫大门:“传本宫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尤其是顾国君。”
她的后令却挡不住他接近的脚步,段正明感受着她的气息走进寝宫内苑,他只想见她一面。今夜在大正殿上,当段素徽吐血的时候,她的神色太过平静,好像早已料到会突发这种情况。
夺位成王是一回事,杀夫弑君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若她的手亲自沾染她丈夫的血,即便他们在一起,她也将终身背负枷锁。他可以不在乎段素徽的命,他却不能不在乎她的心。
无论如何,段素徽与她一同长大,夫妻五载,这份情是抹不去的。
当真要恩断义绝,当真要担千古骂名,当真要杀人——他来好了,他一力承担。
为她,他已无所畏惧。
“王后娘娘,臣……臣顾国君有要事呈禀。”她在里面,他知道,她就站在门的那边,他感受得到她的气息。可为什么不见他呢?是段素徽拦着不让吗?
何其欢却道:“已近子时,有什么事,顾国君明日上殿再禀吧!”
不见他?曾经,当今大理君王都没能拦住他们,今日她却不愿见他,为何?段正明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莫不是……
“其欢,”他贴着门小声念叨着,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你答应过我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让我陪在你身边,你答应过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他也曾抛弃她,独自离宫,就不能让她也如法炮制一次吗?“正明,你去吧,今夜乃多事之秋,你不便久留宫中。过了今夜……过了今夜,一切便……得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欢……”
“嘘!”她在门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今夜他只听她的就好,“高泰明会助你登上大宝,大理段氏王朝需要你,记住,段氏列祖列宗需要你。你要变得坚强,变得坚不可摧,像个男人一样活着。不为了任何人,单只为了你自己。”
她说的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难道她不知道吗?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若不是想守在她身边,他根本不会再回首府,再回到这座阴冷孤寂的王宫里。
她却要他不为任何人,单为了他自己而活?段正明趴在门上,似倚靠在她的身旁,“其欢,你不知道吗?我是为了你在呼吸,我怎么可以完全摆脱你的身影?”
为了她而活?好,那就为了她活着,一直一直地活下去吧!
“段正明,你可以答应我——何其欢一件事吗?”
她知道,只要是她说的,他不会违逆半个字。
“活着,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直到我叫你死去的那一天——可以答应我吗?”
他点头,在她看不见的门这头,在她听不见的心中,以命承诺她——我,段正明只为何其欢而活,除非何其欢叫我死去,否则我会永远地活下去,即使被打入阿鼻地狱,我也要重返人间。
她的手指一寸寸摩挲着那道将他们隔开的宫门,似摩挲着他的发肤,分离近在眼前,她才惊觉他在她的心底已经沉积了太厚太厚,厚到连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慢慢地收回手指,转过身,她并不惊讶那个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王上,您圣体欠安,还当早些歇息吧!”
擦着他的身子,她往寝宫内室去,这才发现本该穿梭于宫廷之内的宫人、侍婢全部消失,整个寝宫只留下他们俩彼此相对。
这一夜,是逃不掉了。
她转过身来,与他彼此相对,拢起王后的袖袍,她的脸上赫然现出一派轻松,“想说什么就说吧!废后,我绝无异议。”
他反剪着双手,只是看着她,那样安静,那样从容,“我只想知道,在你下手前,一点都不曾犹豫过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他自怀中拿出那块绣满映日莲花的帕子丢弃在风中,它顺风展翅,飞落在她的脚畔,染了血的帕子顺势沾了一身的尘埃。
她甚至不去看它一眼,双手缚在身后,她的姿态与他无异,二十多年的相处,让他们的习惯是那样的相似。
“那晚,在我把那块莲帕赠予你的那晚,我曾恳求你,请你放过我,成全我。我曾说,那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这些话,过了那晚,我将再不提此事。我给了你选择,是你逼我的。”
他点点头,她说得不错,她确是给了他最后的机会,如同他给了她最后的机会一般。
“不怕吗?杀夫弑君,天大的罪名,即便段正明登基做了王上,也无法为你开脱吧!”
“你不会命上医为你诊治的,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死于毒杀,我便能逃过这一劫。我敢下手,就是冲着你的软肋。”
他们之间实在太过熟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彼此的掌握中,每一步都算计进了心坎里。
只是,他不懂。
“即便让你成功杀了我,成功逃脱,段正明成功做了王上,那又如何?他是王啊,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娶自己的嫂嫂为后?看着他左拥右抱,尽享后宫,这……难道就是你要的结局?”
他不懂,他果然不懂。
她轻笑,笑他太过聪明,机关算尽,于男女情爱却如同痴儿,“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