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来临的那一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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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立刻,狮子就出言拒绝:“姑妈,我有事。”话音刚落,手机铃响,吼吼吼,摇滚乐啊,有个性。我离他比较近,清楚地听到手机里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说:“少麟,快点,我们都在等你庆祝呢。”
狮子简单地答一句:“就来。”
我冲他伸了伸舌头,他狠狠白我一眼,跟姑妈说:“我跟朋友聚会,先走。”呼啸而去。
这顿飞来之饭吃得很愉快,香菇炖鸡、鲜笋老鹅、虾仁涨蛋、清炒荷兰豆……丰盛的一桌。我从来不节食,加上也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作淑女状,一面大口吃菜,一面毫不吝啬地大加褒奖:“好吃,好吃。姑妈,你做的菜一流,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
亲爱的老妈,别生我的气啊,为了口腹之欲,我只不过小小地夸张一下。
姑妈满足地眯眯笑。姑父,这个爱开玩笑的家伙,还是大学教师呢,冲我一乐,“给我们做干女儿啊,保你天天吃到。”他歪着头,冲我挤挤眼,“要不,再过几年,做我们的侄媳妇也马马虎虎啦。”
咳咳咳咳——我差点呛到。拼命拍着胸脯,我大喝了一口水。
眼看着这两个加起来足有八十岁的人冲我嘿嘿直乐,仿佛捉弄我是多么有趣的事。我恨恨地转眼看去,唐少麒笑得诡异,秦子默则笑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但是,这点小case怎么会难得倒我呢,明白膝下无子的唐姑父唐姑妈其实满疼我的,再加上,嚯嚯嚯,我的馋虫,于是,我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抱住唐姑妈大叫一声:“干妈!”又对唐姑父大吼:“干爸!”嘿嘿,震震他的耳朵。
唐姑妈居然很感动,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丫头。”眼里隐隐有泪光。
就这样,我轻易地拐到了两个疼我的长辈,直到多年后,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还是一如既往。
只是,我心里一直隐隐有内疚。
快吃完饭时,唐少麒接了个两个电话,第二个电话讲完后神色有些怪异。
秦子默很了解地说:“木兰的夺命追魂call又到了?”
唐少麒一副很头痛的样子,“大小姐又心血来潮,让我马上滚过去。”还叹了口气。
傻子才看不出他眼里的笑意。
“可是,少麟让我送林汐回家。”他看着我,有点为难。
“不用——”我推辞的话还没讲完。反正不远,再说,我学了四年多的跆拳道可不是盖的。
“我送吧。”依旧是很淡的语气。
我愕然,下意识的,我的嘴巴张得应该能塞下一颗蛋,超大size的。
夜色很美好,但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就是因为前面的那个身影。
我使劲地瞪,使劲地瞪,但是前面不远处的那个人,依然不紧不慢地迈着大步在走。
见鬼咧,我摸摸鼻子,不甘不愿地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穿衣服这么有型。深灰的衬衫、深色的长裤,明明是很大众化的打扮啊,可是穿在他身上,硬是有一种玉树临风挺拔修长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前面的人一下子停了下来,我一时不防,眼看要撞上去了,一支修长的手臂横了过来。多年的苦练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我条件反射般一掌挥出去,另一掌接着斜斜劈出。
眼看堪堪就要沾到他的衬衫,突然间我反应过来,连忙硬生生停住,一抬眼,收到一道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啼笑皆非的眼神。那个眼神,似乎还带有别的什么。
我极其尴尬,摸摸鼻子,上瞄瞄下看看,就是不敢看他。
“红灯。”哦,好像是解释为什么会停下来。
我有点窘,往前一看,是到了一个路口,刚想道谢。
但是,他已经略带嘲讽弦外有音地开了口:“你一向都是这么鲁莽不看人的吗?”
他一定又是想起了那天我在书店里的张牙舞爪。
我惭愧,我只能无言。的的确确,我一向如此,这就是我的本色。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我一贯的伶牙俐齿有点退化。
接着,他的声音又在我耳畔响起,依然是那副清冷的口吻:“你一向走路都这么慢?”
爱记仇又自大的沙文猪,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不懂得尊重女性!
于是,我兴起恶作剧之念,大大咧咧地说:“实在对不起,我天生腿短,走不快。”
也是实话,沙沙都已经长到一六六了,我还在一五九上徘徊徘徊再徘徊,就是冲不进一六零的大本营。
但是,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没必要表示出哪怕一丝丝的遗憾。对他示弱,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瞄了瞄我,不置可否地继续往前走,只不过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和我并行。
看着路灯下两条长长的身影,时近时远,靠在一起又分开,和空气中漂浮的那种夜晚特有的宁馨气息,我居然有点紧张。奇怪了,以前和其他男生在一起走走路、开开玩笑,哪怕是打打闹闹的时候我都从来没紧张过,我一向和那些男孩子处得浑然忘却性别之差。但是现在,是为什么——这座冰山给我很大很大的压迫感咧?
还有一丝丝的从未有过的不自在。
“最近功课还紧吗?听说你数理化一直不太好,”突然,秦子默淡淡地开口,“还听说,少麟现在在给你补课?”
“问我?”突如其来,天外飞仙般的这一句看似平淡的话,让我的大脑有点短路。
“不然呢?”他看着我的眼睛充满戏谑。
“嗯,算是吧。他给我补习,然后我和沙沙都在沾他的光。”我老老实实地答,情况也的确如此。
谁叫我逞能,要报理科呢!
他的眼神似在我脸上仔仔细细地搜寻什么,半晌,“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后半截话湮没在一声轻叹中。
话未说完,他就继续向前走去,不再开口。
嗄?我瞪大眼,这个冰山男,到底在打什么禅机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略带嘲讽地一笑,“我倒看不出你的脑积水比我还要多。”说完,嘴角微微上扬。
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因为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第一次觉得,这个冰山男,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因为,他的那抹笑,真的很——好看,而且,第一次不带有嘲讽,只是很纯粹的、带有些微调侃的、暖暖的微笑。
一段好长好长时间的寂然。
我默默数着自己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办法忽略身边的那双脚。
半天,那双脚停了下来。
我抬眼看他,他额前乌黑顺滑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在光洁的额前飞舞,清亮的眼眸看不出什么表情,静静看着我,一直就那么看着我。
我有些慌乱,我又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林汐,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抢那套书吗?”
我莫名地心跳,会是为什么呢?
他的声音继续从我头顶上方传来:“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诉你。”他又看看我的脑袋,仍旧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不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他就轻轻地开口:“你家到了。”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而去。
我先是为他的话气愤,接着,一项认知回到我渐渐清醒的脑海: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的?
天,我头痛了!
这是我最后的认知。
第三章 蓦然回首
夜幕中,等我下了课,坐上夏言的车,一起赶到饭店包厢的时候,沙沙已然在座。
算起来,自从我们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一直没怎么见过面。
于是,我跟沙沙一上来就来了个大大的hug(拥抱),千言万语尽在一抱中。
沙沙仍然是典型的美女,万里挑一。精致的妆容,俏丽的及肩短发,浅紫的羊绒衫,深紫的及膝裙,小巧的长靴。一副典型的女主播形象,浑身上下无懈可击。
我刚落座,她就仔仔细细地审视我:“怎么变国宝了?”
我无可奈何地笑,“你这个大忙人拨冗见我,我太高兴了以致失眠。”
夏言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又对沙沙笑道:“最近报上你的八卦不少啊,‘高官子弟竞相追求,美女主播不为所动’,啧啧啧,现在的标题,要多耸人听闻就多耸人听闻……”
沙沙撇撇嘴,“彼此彼此,你的红粉兵团也蛮够秤的。”又对我大惊小怪地说,“你怎么敢坐他的车啊,他是绯闻发动机,给那些八卦记者看到,搞不好明天你就上报了呢!”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间损来损去的,还像以前一样,完全不给对方面子。
我微笑。
沙沙递给我一个很大的袋子,“上次去纽约,给你带的。”
我也不客气:“谢了。”接过一看,套裙、鞋和化妆品,一望而知全是名牌。且鞋跟足有十公分。
我苦笑,“沙沙,你是在提醒我需要增高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是勉强长高了一厘米,跟一七零的沙沙比,明显短了一截。
沙沙瞪我,“好心没好报,光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有什么用,外在形象也很重要!”她一双眼像X光似的,“看你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怎么,还没有送死鬼上门吗?”
“咳咳咳……”我嘴里喝的饮料快要喷出,这个杜沙沙,在人前风情万种,永远是一副淑女状,殊不知在我面前,永远语不惊人誓不休。
夏言举起手指,出言抗议:“嗳嗳嗳,两位美女,要置我这个帅哥于何地啊?”
片刻之后,我们开始边吃边聊,我安心地坐在一边,做个听众,听听她和夏言的近况和趣事,间或插上两句嘴。
突然,夏言无意间插了一句:“少麟前段时间跟我联系过,他要从美国回来了。”
“是吗?”我的心波动了一下。六年多过去了吧,好快。
“他马上就要提前博士毕业了。算算这小子,本科跳级,硕博连读,还提前将近一年半,真是奇才。”夏言啧啧有声地夸赞道,“听少麒说国内好几所大学都想高薪延聘他,他还没决定,不过清华北大的可能性很大。”
“哦。”我眼前浮现一双眼睛,和那曾经熟悉的、关切的、坚定的眼神。我抬起头笑笑,“那很好啊。”
六年多不见,只是偶尔会在MSN上聊聊天,他应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吧。
在上餐后甜点时,沙沙去洗手间补妆,夏言看向我,一反常态地吞吞吐吐:“你知道吗,有个人上个月已经回国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有个人已经回国了,是——他吗?
但是几乎是同时,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决绝的、无情的眼睛。
“林汐,我还是一直错看了你!”
“林汐,如果认识你是个噩梦,那么现在的我,无比清醒。”
“林汐,我发誓,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
我闭了闭眼,都过去了,不是吗?
于是,我平淡地开口:“你要告诉我,是秦子默吗?”
看着我的反应,夏言有些惊讶,“是的,是子默。”他顿了顿,“他现在是加拿大驻J省P。Jesen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我上个月见过他。”他又顿了顿,仿佛很难启齿一般,“子默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挑挑眉,是吗?那又与我何干?!
六年多来,我的心,早就反反复复痛过几千几万次了。我叹了口气,不是没想过,该来的终究会来。但是,真的又与我何干呢,他是那么恨我……
于是,我淡淡地开口:“他的一切,我毫无兴趣。”
夏言欲言又止,老半天,才有些艰难地说:“我虽然不清楚当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但就算作为旧识也好,或是曾经的朋友也好,林汐,你真的不想见见他吗?”
我看向他,是的,他一直不十分清楚当年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事、那个人,三言两语,压根就无法说得清楚;又或许,子默真的像当年诀别时所说的,永远永远都不再想见我,那么,我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
我低下头去,轻叹了一声,从来掌控一切、掌控所有的都不是我。
于是,我淡然而坚决地说:“不想。”
他又叹了口气正待说什么,沙沙回来了,他就此住口。
饭后,沙沙拉我去她家,理由是:“今晚别回去了,卧谈会卧谈会。”
在她温馨的小公寓里,我看着她快快乐乐地给我张罗吃的喝的及洗漱用品,不由感动地笑。沙沙,我永远的小妹妹,在当初最困难的时候,唯一知情的她,给了我无言但极其坚定的帮助。
但是,我却曾经深深伤害过她,也许是报应吧,最终也伤得我自己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这也是我在毕业后三年来对她深感内疚,经常联系却不经常见面的原因之一。
“在C市还习惯吗?”坐了下来,沙沙拨了拨头发。
“还好吧。”我不想多谈。
“你呢?”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工作很忙?”
她怔了怔,半晌,笑了,眉宇间却掠过一阵寂寥,“还好吧,时间长了,挑战性降低。”她叹了口气,“不过,忙总比不忙好。”
我无言,突然想到一件从报上看到的八卦:“你谈恋爱了?和汪方?”副省长的儿子,我们的大学同班同学,从大学开始追沙沙,一直未果,也算年轻有为。更难得的是,不是纨绔子弟,人品很好,我们都乐见其成。
“暂时还不想这个。”沙沙淡淡地说,“现在,还找不到恋爱的感觉。”
我默然。
经过当年,即便亲如我和沙沙,有些事情,有些禁区也是不能碰的。不然,整个心,都会在瞬间裂成碎片。
时间流水般逝过。
离上次聚会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即便夏言的一席话使我辗转了许久,但是,一旦我闭上眼,想到从前,再想起沙沙,我就不自觉有种无助感,还有不可抑制的恨意涌上心头,而毅然决定抛开一切有关过往的思绪。
沙沙说得对,忙碌是疗伤的好工具。
于是,我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甚至在同系老师诧异的目光下,在截止日前临时插一脚报了本校的博士生,借此逼自己去学习,去忙碌,去学会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