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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皇上如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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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罗烈浑身震栗,望着皇帝恳求的目光,听着越来越弱的声音,禁不住一阵激动,汩汩落下泪来。
  “朕知道……九门提督扎克图是霁善的人,一旦知道朕将皇位传给霁威时,必然会兴风作乱,朕现在命你带着传位诏书速速回京……调派兵马护卫霁威……”皇帝勉强伸出瘦削的手,微微发颤地搭在罗烈的肩上。“霁威若能坐上龙廷,你必能加官进爵,若是不能……只怕你也难逃一死了……”
  “臣领旨……臣领旨……”罗烈颤栗不已,额上的冷汗直淌下面颊。
  “为天下苍生……勿兴干戈……勿起……兵变……”
  皇帝嘶声力竭地说完,扶在罗烈肩上的手慢慢往下滑,软软地垂落在榻边,一双眼瞳失了神,渐渐黯淡无光了。
  “皇上!”
  倏地一阵冷风卷了进来,将御案上的烛火吹得忽明忽灭。
  “皇上——”罗烈与翁应龙扑倒在御榻前,带着哭声大喊。
  摇曳的烛影中,有双眼睛鬼火似的灼然生光。
  月色朦胧。
  从热河行宫通往京城的驿道上,前后奔驰着两匹快马。
  一骑朝紫禁城疾驰而去。
  另一匹则奔向了善郡王府。
  带着传位诏书的罗烈,不眠不休、不停挥鞭催马地赶到紫禁城东华门前,用力猛敲早已下钥的宫门。
  “开门、快点开门来!我是御前侍卫罗烈,奉圣旨来见皇后、瑜皇贵妃和七阿哥!”
  巨大的宫门“咋啦咋啦”地开启,打破了深夜岑寂的皇宫。
  几盏灯笼晃动的光影下,罗烈见到了几张熟面孔,登时放下心来,知道皇宫内安然无恙,还没有出事。
  “罗大人,您不是跟皇上在热河行宫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大内善扑营的侍卫穆里愕然地问道。
  “穆里,速点二十名干练的善扑营士兵跟我上东五所去。”罗烈低声下令,脚下的步伐片刻未停。
  “上东五所?”穆里更叫错愕了。“是皇子们出了什么事吗?”
  “别问那么多,现在情况紧急,把人带上就是了。”
  “是。”穆里转身便去亲点身手矫捷的侍卫。
  就在此时,东华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跑步声,罗烈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微弱的火光照出一列列马队和步兵。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没见过?”驻守东华门的士兵面面相觑。
  “我们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奉命接管东华门,戒严京城九门。”马队中一人开口说道。
  罗烈煞白了脸,惊出一身冷汗,拔腿就往乾清宫方向飞奔,隐约还听得见东华门方向传来喧嚷的对话声——
  “奉谁的命令?”
  “自然是九门提督……”
  善郡王府。
  刘管家疾步走到皇长子霁善的寝室外,轻轻敲了敲门。
  “王爷,扎克图大人求见。”
  正要入睡的霁善听了大吃一惊,直觉是热河行宫那边出了事。
  “快请他进来。”
  霁善匆匆披衣起身,看见穿着青衣便袍的扎克图疾步走了进来,面色如土地直趋近身,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什么?!”霁善惊瞪着双眼,不敢相信地大喊出声。“皇阿玛当真要立霁威当他的继位人?”
  “王爷,这是肃格大人从热河行宫快马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扎克图压低着声音说。
  “这怎么会?!”霁善激愤地气血上涌,怒不可遏地大吼。“皇阿玛居然将皇位传给霁威!我可是嫡长子,论理皇位该传给我才对,凭什么传给庶出的霁威,更何况霁威才十八岁,而且还是贱婢所生的……”
  “王爷,冷静些,您得冷静些,别这么大声嚷嚷,这事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弄不好咱们可就全都玩完了。”扎克图连声提醒,暗示霁善小心隔墙有耳。
  “扎克图,我的四个弟弟年纪都还小,原以为自己是稳坐皇位了,想不到会发生这种变局,教我该如何冷静?”霁善气郁得满室乱走。
  “肃格大人请王爷要沉着应变,前些日子瑜皇贵妃带着七贝勒突然返回皇宫时,皇后娘娘和肃格大人就已经怀疑皇上的用心了,现在遗诏颁下,确定猜想的没有错,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商议如何布局策反……”
  “策反?”霁善大震。虽然觊觎皇位已久,也暗地里笼络着朝野人心,但他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不错。”扎克图微眯着眼,沉声说道。“李世民策动玄武门之变,杀了兄弟,逼退父皇而当上了皇帝,千秋万代之后,这场宫变并没有让李世民背上骂名,王爷,要成大业便不能心软。”
  见霁善不发一语,扎克图冷冷笑说:“王爷不必担心,我已下令戒严内城九门,要杀七贝勒是易如反掌了。”
  霁善狠狠抽口冷气,咬牙凝思了半晌,眸中渐渐放出凶冷的光来。
  乾清宫东五所内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颀长的少年,朝坤宁宫快步行去,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罗烈、穆里以及二十名扑善营侍卫严密护卫着。
  “父皇当真把皇位传给了我?”嗓音低沉的少年正是皇七子霁威。
  “是,奴才奉了皇上旨意进京保护贝勒爷,护卫贝勒爷登基。”罗烈随在他身后,忧急如焚地说。“可是……九门提督扎克图下令戒严了京城九门,看样子有人想谋夺皇位,想……”
  霁威头也不回地往坤宁宫方向走,淡淡地低问:“戒严九门是何目的?莫非想杀我?”
  “这……不无这个可能。”罗烈见霁威笔直地走向嘉惠皇后的寝宫,惊得大汗淋漓。“贝勒爷,您先与瑜皇贵妃找个隐密的处所避一避,皇后那儿……您能不能别去了……”
  霁威蓦然停下脚步,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是谁想杀我?”他厉声问。
  “善郡王爷。”
  果然没错。霁威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他从不想当皇帝,也不想跟兄弟们争夺皇位,但霁善若为了坐上皇位而不惜发动血腥宫变,狠心残杀手足,他怎么能坐视这样一个凶狠残暴的人当上皇帝!
  “七爷,奴才求您别上坤宁宫,那儿现在是危险的地方,皇后的心必然是向着善王爷的,说不定正埋伏着善王爷的人……”
  霁威的心口狠狠抽痛,罗烈的话直接点破他的心病,母亲向着亲生儿子是天性,怎会向着养子呢?
  他脑中一片混乱,脚步一刻未停地走向坤宁宫,远远看见坤宁宫宫门未上钥,灯火大亮。
  往常这个时辰,皇后早该安歇了,今日却反常……
  明知道走进那里很可能失去性命,但他迫切想弄清楚养育他十多年的皇后嫡母,是否真会帮霁善谋夺皇位而置他于死地?
  “你在坤宁宫外等着。”霁威对罗烈低声下令。“别担心,生死有命,我若是真命天子就不会有事。”
  罗烈呆住,与二十名侍卫骇然互望,无所适从地怔在当场。
  霁威迳自走进坤宁宫,宫女、太监们没有接获通报就看见霁威擅闯入宫,一个个慌张失措地跪了一地,根本没有时间向皇后通报。
  正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的嘉惠皇后,看见霁威突然毫无预警地闯进来,不禁一惊,脸色大变。
  “霁威,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她惊愕地起身,犹疑地看着面容平静,眼神坚定沉稳的霁威。
  “儿臣是来告诉皇额娘,宫里出事了。”他语调轻淡,阴鸷地望着朝夕相处多年的嫡母皇后,竟忽然感到陌生起来。
  嘉惠皇后凛然一颤,抚养霁威那么多年来,她从不曾看过他此刻眼神中透出来的陌生和冷冽,从他不信任的目光中,她已看得出来,霁威什么都知道了,再也瞒他不住了。
  虽然当初抚养霁威纯粹是出于对瑜妃的嫉妒之心,但是霁威天资聪颖、素质不凡,很快地受到她的喜爱,加上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她对霁威并不是全然没有慈爱之心的,她对霁威愈来愈喜欢,也就愈来愈不愿瑜妃夺走他,因此私下不断制造他和生母瑜妃之间的矛盾与隔阂。
  但是如今关系到皇位的争夺战,从现实的角度考量,她只有站在霁善这边才对自己最有利,毕竟霁威不是她的亲生,难保他不会倾向自己的亲生母亲而牺牲掉她这个养母,她当然必须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孩子,什么话都别再多说,你还是快走吧,走得愈远愈好。”尽管不希望霁威夺走亲儿子的皇位,但她也不忍心见他因宫变而被杀。
  霁威心一凉,皇后果真要将他赶离皇宫,好让自己的儿子稳坐龙椅。
  “儿臣想知道,若有人要儿臣死,皇额娘会出手救儿臣吗?”他目光如炬,瞬也不瞬地盯住嘉惠皇后的眼睛。
  她的亲生儿子要杀她的养子,她会冷眼旁观吗?
  “孩子,身在皇宫,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嘉惠皇后脸色惨白,走上来轻轻握住他的手,禁不住潸然泪下。“霁威,你要知道,额娘无法顾全你……那也是……不得已的……”
  “身不由己?”霁威冷笑两声,用力抽回手,陌生地盯着她。“一句身不由己就能摧毁你我之间的母子情分?一句身不由己就能让你冷眼旁观的送我下地狱?身不由己?哈哈!”
  嘉惠皇后震惊得浑身战栗,翕动着嘴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儿臣实在不愿相信皇额娘这些年来待我的好原都是虚假,宁愿相信皇额娘是基于一片宽厚仁和之心抚养儿臣,对儿臣的嘘寒问暖也都不假。”霁威顿了顿,内心的伤痛倏忽而至,他再也藏不住激动的情绪,悲愤地大喊:“皇额娘,告诉我,您对我的好都不是在演戏!”
  “霁威……”嘉惠皇后泪流满面,泣道。“皇额娘抚育你原先就是一场戏,只是到了最后却假戏真作了,霁威,你虽不是皇额娘亲生,可是你一定要相信皇额娘爱你之心绝不少于霁善。”
  霁威深抽一口气,得到了这样的保证,他似乎不该再对皇额娘苦苦相逼了,心里不知道该感到欣慰还是悲伤。
  “皇额娘,儿臣什么都不奢求,只希望能像平常百姓家那样,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他话还未完,就忽然听见宫外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七爷,有伏兵,快走哇!”
  听见罗烈的狂喊声,霁威脸色陡变,正要朝外走时,一个森冷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站住,哪里你都别想去。”
  霁威猛然回头,看见霁善阴冷地走进来,手中提着一把长剑。
  嘉惠皇后大惊失色,急忙以身护住霁威。
  “霁善,他是你的弟弟,莫要伤害他!”
  “皇额娘,我不是要伤他,伤他会留下后患,我可没那么傻,我是要杀了他!”霁善两眼闪着寒光,恶狠狠地举剑朝霁威劈头砍下。
  霁威大惊,飞快闪身倒退,撞翻了身后的花瓶摆设,惊险地躲过凌厉致命的一剑。
  “霁善,住手!”嘉惠皇后惊声大喊。
  “皇额娘闪开,我不杀他,日后他必会杀我!”霁善挥剑追着霁威乱斩乱劈。
  霁威矫捷地躲闪凌乱的剑招,忽见嘉惠皇后冲入他们之间,为了保护她不受利剑砍伤,他心急地用力推开她,这一推分了神,剑锋逼近他的咽喉,再敏捷也逃不过这一剑了!
  鲜血迸射,激烈的疼痛令他神智昏盲,几乎晕厥。
  “霁威——”
  他听见嘉惠皇后凄厉的哭号声,不知道这一剑砍中了自己什么地方?只迷迷糊糊地看见胸前的衣襟迅速染红了鲜血,红得令人触目惊心。
  他支撑不住,软软伏倒在地,神智渐失,隐隐约约看见满身鲜血的罗烈挥刀冲进来,及时挡住霁善意欲再刺向他的一剑。
  可怕的黑暗迅速淹没了他。
  昏迷前,他脑中闪过一念——莫非,他没有真命天子的命?
  第四章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寒风凛冽,积雪遍野;大地万物都在寒冷的冬夜中彻底冰封住。
  一座规模不大的城隍庙盖在土坡旁,被漫天风雪吹拂得瑟瑟颤抖。
  城隍庙内的神龛前蜷缩着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裹着一件沾满雪泥的厚棉袍,紧挨着熊熊的炭火盆呵气取暖,在她瘦削苍白的脸上,看得出饱受饥寒交迫的痕迹。
  她,便是科尔沁部公主桑朵那。
  科尔沁在蒙古草原中是较弱小的一个部盟,时常受到日益强大的喀喇罕部族威胁,大小争斗不断,就在十天前的夜里,科尔沁终于不敌,被喀喇罕歼灭吞并了。
  桑朵那在双亲以死抵挡之下逃出了尸横遍野的草原,往南逃到了这座废弃的城隍庙里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风雪。
  风雪交加地连下了五日,桑朵那并没有带多少干粮在身上,干粮很快吃尽,她整整两日没有东西下肚,饿得浑身虚软,思绪混沌,倘若这场大风雪再不止息,她恐怕也难逃一死了。
  听着呜呜的风声和沙沙的落雪声,饥寒交迫的桑朵那忍不住泪如泉涌。
  “早知道会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死在这里,还不如不逃,和父汗与族人同归于尽,走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偏偏孤身一人逃到了这座荒废的城隍庙里,若是冻饿死了,只怕神不知鬼也不觉。”
  她喃喃地自语,目光缓缓转向了屋顶,仿佛望得很远很远,恍惚迷离间,若有似无地听见了好似额娘轻柔、哀伤的吟唱声,自遥远的天际隐约传来。
  云笼月,风弄铁,两般儿,助人凄切,
  剔银灯欲将心事写,长吁气,一声吹灭。
  空旷凄清的雪野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吱呀”的车轮辘辘声。
  一行二十余骑的大内带刀侍卫,个个都像雪俑般护卫着马车,马车后紧跟着一辆骡车,在积雪颇深的旷野中艰难地行进着。
  领在最前方的御前四品侍卫罗烈忽然勒住了缰绳,回头朝马车高声喊道:“请瑜皇贵妃示下,此处方圆十里内没有驿站,前面有座城隍庙,今儿晚上要不要在那儿留宿?”
  马车的车帘缓缓掀起一角,微露出一张颦眉蹙宇的绝色容颜,目光担忧地仰视着昏暗的天空,再望向阴暗萧索的城隍庙。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再这么走下去,人和牲畜都受不了,可是……”瑜皇贵妃眸光忧惧地望了身侧一眼。“若不继续赶路,怕扎克图很快就会追上来,霁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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