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戏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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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
雅图点点头,把手中的红梅交给辰兰。
“大姐,你出门之前先去陪额娘说说话,逗逗她老人家开心。这枝红梅你拿去插在额娘房里,额娘看了定会喜欢。”
辰兰转著手中的梅枝,奇怪地偏头看她。
“怎么,你不跟我一起过去看看额娘呀?”
“我得先去药库一趟。”
雅图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心想著戏楼好久没使用过了,应该要派人将戏楼好好整理一番。
“你去药库做什么?”
“先前派人去东北採买的人蔘已经送到了,我得先去清点入库。大姐,你要记得盯著额娘把蔘汤喝完,等我忙完了以后就会过去了。”
“好,雪好像要下大了,你把手炉带著,天这么冷,你不暖暖手,等会儿怎么写字呀?”辰兰把自己暖手的手炉给了雅图。
“方才出来时太急,忘了把手炉带出来。”雅图接下伞和暖呼呼的手炉,笑著说。“那我走了。”
辰兰看著她慢慢走出回廊,直到猩红一点消失在纷飞雪雾中。
她轻嘆口气,雅图若是男子该有多好呀!其实不光她这么想,庆郡王府上上下下都是这么想的,庆郡王永璘和福晋更是疼爱这个聪明、精干,也是最有才能的么女。
庆郡王永璘是乾隆的第十七个儿子,孝仪皇后所生,而嫡福晋钮祜禄氏是户部尚书之女,出身极好,聪慧过人,嫁给永璘后便是王府的掌权者。但她所生的子女当中,只有雅图的聪慧酷似她,因此,在雅图很小的时候,嫡福晋就时常把雅图带在身旁,让她学著如何掌理王府家务,学著管理下人还有看帐。
多年下来,雅图慢慢成了嫡福晋的得力助手,表面上,王府看似是嫡福晋在掌握实权,但事实上已慢慢变成雅图在当家了,尤其是嫡福晋养病的这段期间内,王府里大小琐事没有一件不经过雅图的手。她的性情脾气都好,行事温柔平和,处理事情又公正,所以王府上上下下对她不只没有怨言,还很佩服她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的魄力。
但,也因为王府太过于倚赖雅图的缘故,所以在嫡福晋病体未愈前,庆郡王始终不敢替雅图谈婚配大事。
雅图今年已经年满二十了,辰兰其实打从心底很替她担忧,因为额娘染的是肺风痰喘之疾,要将病养到痊愈的时日并不算短,倘若因为这样而让雅图的婚事一年拖过一年,对雅图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雅图生来就是男子,便不会有人担心这个问题了。
可惜,她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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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格格,『四喜班』到了,全在花厅候著呢,是不是吩咐安总管过去安置他们?”小丫头鶯儿过来回话。
“不用,我亲自过去。”雅图正在账房内对帐,低著头拨动著算盘珠子。“你请他们先等等,我把帐对完了就过去。送上茶点心好生侍候著,别怠慢了人家。”
“四喜班”是她花了重金请来的,她得亲自去瞧瞧这个戏班的人物模样,特别是那个让辰兰神魂颠倒的莲官。
“是。”鶯儿转身出去。
随后,大总管安福走进来,拿著牌子向雅图支领银两。
“四格格,下房死了一个小丫头,奴才来请领些银两好发丧。”
“哪一个死了?”雅图愕然抬头。
“铃儿。”安总管回话。
“铃儿?”雅图思索著,印象中是每天扫天井大院的小丫头,模样生得极美。“她为什么死了?”
“是……落井而死的。”安总管眼神闪烁。
“落井?”雅图感觉铃儿死得古怪又突然,其中必有蹊蹺。“说清楚。是落井?还是跳井?”
“四格格……”安总管面有难色,苦笑道:“您这么问奴才,奴才实在不知道呀!”
雅图慢慢合上帐,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拿钥匙开了柜门,从抽屉里取出一袋银子。
“铃儿是不是在柴房劈柴老刘的女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问安总管。
“是,四格格记性真好,铃儿正是老刘的女儿。”
雅图轻轻一嘆,又多取出一袋银子。
“这里有二十两,十两给铃儿发丧,十两就给老刘吧。”她把银子放在桌案上,往前轻推。“你去跟老刘说,让他节哀顺变,就说是我说的,只要他一日活著,王府就不会少他一口饭吃。”
安总管捧起两袋银子,感动地深深嘆口气。
“是,四格格真是菩萨心肠,奴才这就去。”说完,转身欲走。
“等一等。”雅图出声唤住他。“安总管,我要知道铃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一个才十四、五岁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忽然间死了,你难道都不想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安总管微愕。
“四格格,下房里受不了主子打駡的小丫头多的是……”
“那就验清楚她身上有哪些伤?打駡她的主子是谁?只要是咱们庆郡王府里的人,不管她的身分多低贱,我都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雅图盯著安总管那张半笑不笑的尷尬脸。
“四格格,那万一……铃儿是被人逼的呢?”安总管含糊地说道。
雅图听得出他话中有话,深深地吸了口气。
“若是有人逼的,我也要知道是谁。倘若真是主子爷干的,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易饶恕,定要禀报王爷严惩,我绝不容许王府里闹出这种骯脏p的丑事!”雅图有著过度好强的自尊和要求绝对完美的严苛脾气,无法容忍安总管话中的“别有所指”。
“四格格,您当真……要追查个水落石出吗?”安总管极小心地看著她。
“你怕什么?”雅图察言观色,怀疑安总管早已知道内情。
安总管被她问住,低头支吾著。
“奴才……当然怕呀!得罪了主子,奴才这饭碗可就捧不住了。”
“有王爷和福晋在,你有什么好怕的?瞧你怕成这样,莫非是大阿哥干的?就算是大阿哥干的,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不是大阿哥!四格格,跟大阿哥无关哪!”安总管吓得连忙摇手。
“既然不是大阿哥,那是谁?”雅图挑眉低问。
“是……”安总管急得脸色发黄。
“你若知道实情就老实说,否则你的饭碗会摔得更快些。”雅图神色平和地笑望著他。
“……是四阿哥。”安总管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
“绵怡?”雅图惊愕地瞠大眼。
绵怡是庶福晋孙佳氏所生,今年才刚满十四岁,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年纪半大不小的弟弟居然是逼死铃儿的真正祸首。
“四格格,若没其它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看到雅图脸上震惊的神情,安总管心急得想脱身。
“安总管。”雅图深深吸气,半晌,平静地开口。“你去给绵怡传话,让他今晚用过晚膳后到我这里来。”
“四格格,您可别供出奴才……”安总管害怕得快哭出来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雅图动了气。
“是,奴才该死、奴才多嘴……”
“你把话带到就行,其餘的话不用跟绵怡多说。”她忽然想起“四喜班”仍在花厅等著她安顿,便急急地往外走。
“四格格,那万一庶福晋问起了,奴才该如何回话?”安总管哈著腰,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身后。
“就说我有东西要赏他。”她淡淡地说道。
“是,奴才明白了。”安总管躬身退了开去。
雅图慢慢穿过角门,过了穿堂儿,刚来到花厅,就看见花厅门外站了十几个衣著簇新整齐、模样标致乾净的少年。
“你们都是『四喜班』的伶人?”雅图微仰头,浅浅笑望著眼前这些比她高出约莫半个头的清秀少年。
“是。”
少年们呆呆地看著身穿银鼠对襟短袄,围著黑貂鼠风领的娇贵女子,姿态雍容大方地与他们说话,个个恍若失了魂魄。
“天冷,怎么不在花厅里坐著等,却要站在屋外受冻?”雅图带著笑问。
少年们你看我、我看你,羞怯得不知道如何回话。
“四喜班”班主听到雅图说话的声音,急忙走出花厅,一脸望穿秋水的殷勤状,朝著雅图便跪倒。
“小民朱荣仙给格格请安!”
少年伶人们见班主跪倒,也纷纷跪叩请安。
“起来吧,对我用不著如此多礼。”雅图笑著走进花厅,她没想到花厅内还有一个人,而且还趴在桌上睡著。
“格格恕罪,莲官因染了风寒,所以精神不振,小的立刻把他叫醒……”
雅图轻轻“嘘”了一声,示意班主别吵醒他。
听见这人便是莲官,是名震京城、让大姐辰兰倾心著迷的莲官,雅图不禁心生好奇,悄悄走近细瞧。
他身上穿著狐皮袄,领口有一圈雪白狐毛遮住了他鼻梁下的半张脸,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他的眉目细緻,肤色光洁,即便睡著,也隐隐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雅图心中掠过一丝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就在雅图看得出神时,小丫头鶯儿提著一壶热茶走进来。
“格格,竹子院已经都打扫好了……”
鶯儿的声音惊动了熟睡中的莲官,他睫毛闪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赫然与雅图四目相接,两人同时呆愕住,怔怔地无法反应。
“莲官,你醒了,赶快起来见过四格格!”班主连忙低声催促。
莲官缓缓抬起头,目光仍盯在雅图的脸上。
雅图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自小她受下人请安跪叩习惯了,没想到莲官那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双眸竟让她感到异样的紧张。
“见过四格格。”莲官站起身请安。
当他站直了身子,雅图被他高大的身形吓得不自禁后退两步。她没料到他如此高大,整整高出她一个头,站在她面前,给她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你、你就是莲官?”雅图惊愕自己居然会结巴。
“是。”莲官饶富兴趣地盯著她看,像是要看透她表面的冷静。
雅图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论身分、论规矩,他都不应该这样大剌剌地直视她,但他眼神中偏有一股傲然的气势,慑得她无法出声斥责。
“格格……用茶。”
鶯儿慢慢斟了杯热茶,奇怪地看著怔然呆站的雅图。
雅图回过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失态了。
“朱班主,有戏单和名没有?”
她定了定神,低眸回身坐下。
“有,格格,请过目。”朱荣仙立刻双手捧著戏单和名呈上去。
“朱班主,外头冷,你让他们都进来吧。”雅图低头翻阅著戏单和名。
“是。”朱荣仙朝著门口轻轻拍手,十几个少年伶人陆陆续续走进来,分站莲官身侧。
雅图看著这些少年伶人,唯独莲官的身形特别修长高大,在眾人中特别的突出。当视线一和莲官交错,她便迅速别开目光,低头看著名。
“武旦秋官。”雅图轻声唱名。
“是。”应声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段苗条。
“青衣玉官。”
“是。”应声的少年瘦削高,丹凤眼十分柔媚。
“格格,他们的模样还真像姑娘家。”鶯儿悄悄附在雅图耳旁笑说。
雅图笑著点头,她发现因为莲官的高大而让秋官和玉官的个头显得特别娇小,一旦扮相起来,便是十足的英雄与美人了。
“老生菊官、春官,武丑奎官,武净福官,小旦龄官、凤官,老旦梅官……”雅图一一唱名、一一观视,最后看到名上的文武生莲官时便住了口,抿著唇没有念出声来,就连视线也直接跳过莲官。
朱荣仙以为她漏念了,便低声提醒。“四格格,还有文武生莲官。”
“我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闹什么彆扭,总觉得莲官那双似乎隐藏著笑意的双瞳始终盯著她看,让她浑身都不对劲了。
鶯儿是日夜侍候雅图的贴身丫头,也察觉到雅图今日的神态特别奇怪。
“关于戏单的部分,不知道哪些该加?哪些该删?还请格格示下。”朱荣仙恭敬地说道。
雅图点点头,翻开戏单,看上面列著《群英会》、《辕门射戟》、《白门楼》、《雅观楼》、《借赵云》、《凤仪亭》、《小宴》、《黄鹤楼》、《飞虎山》,清一色是文武生挑梁的戏。
光请莲官出堂会五天,就花了三百两银子,不惜重金礼聘,当然为的就是要看他了。
“不是说莲官病了?倘若一连五天演下来,能吃得消吗?”雅图淡淡问道。方才听见莲官说话的鼻音浓重,她担心这些全以他挑大梁的戏码会否累垮他。
“一点小风寒而已,莲官不会欺场的!这点请四格格放心!”朱荣仙倒是误会了雅图的关怀之意,情急地保证。
“我不是这个意思……”
“格格,我的病不是大问题。”莲官忽然开口。“只要在上戏前,给我一壶酒润喉便行了。”
听到莲官开口,雅图的视线微愕地转向他,但见他嘴角带笑,眼中也饱含笑意,那眼光彷彿将她看得通体透彻。
她感到有些困窘,不知道自己是否过于多事了,上不上得了台是人家应该担心的事,怎么会是她来操这个心?
“是啊,格格只管放一百八十个心吧,莲官只要喝了酒,嗓音就会变得更宽更亮,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朱荣仙自信满满地打包票。
喝了酒嗓音反而更好?这还是头一回听说。雅图讶异地微瞥莲官一眼,只见他勾著一边嘴角,笑容慵懒、姿态闲散,浑身散发的沉稳气势,好像他才是这座王府的主子一样。
“好,这……那个……”她顿时舌头打结,尷尬地转向鶯儿吩咐。“鶯儿,你将『四喜班』领到荷花院和竹子院去,等他们安顿好了以后,看看还有什么欠缺的,回头再来跟我支领。”
“是,格格。”鶯儿往前领路。“请各位跟我来。”
朱荣仙和少年伶人们鱼贯而出,莲官走在最后。
雅图低头翻阅著戏单,听脚步声远去后,这才悄悄抬眸偷看莲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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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斗胆问一句,这四格格可是王府里头真正当家理事的?”朱荣仙悄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