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答案-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希望她重新学会笑。
他期盼能听见那个放肆的、特殊的、可爱的笑声,像她指下流畅弹出的音符一般,撞进他的耳中、深入他的心底。
无论代价是什么,他都会努力。
沉黑的眼眸此刻带着一丝难言的温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隐身在角落许久许久,确定她无恙回到公寓,晕黄灯光亮起之后,顾以法才缓步离开。
“帅哥,你在看什么啊?站这么久都不给我们交关一下哦?”走过槟榔摊,一个槟榔西施阿姨出声招呼他。
“谢谢,我不吃槟榔的。”
“我们也有饮料啊,还是要香烟?”那位阿姨显然因为生意不好,颇无聊的样子,还弯身探出槟榔摊,往他来时方向张望一下。“这里有住什么名人吗?怎么最近好几次都遇到像你这种少年仔在这里闲晃。”
虽是随口说说,顾以法却绝不会忽略这种讯息。他有着高度的职业警觉。
表面上完全不露痕迹,他找出铜板,在掌上甩着玩,轻描淡写:“白长寿给我一包。这附近……不是听说萧蔷还是谁的老家在这里吗?”
“没有啦,不是这里啦。”阿姨把香烟递给顾以法,爽快地说:“这边从没出过明星,有钱人要包女人也不会来这里。上次我也这样跟另一个少年仔讲,我看他斯斯文文的,大概是记者找错地方啦!”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大概……上礼拜?忘记了。”已步入中年,成功拉高槟榔西施平均年龄的阿姨,趁机摸了一下帅哥付钱的手,吃吃豆腐。“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忘记啦。下次来多买几包烟,我算你便宜一点。”
“谢谢。下次你不会记得我的。”
“怎么不会?帅哥我都记得!”
顾以法拿了烟离去。西施阿姨低头把钞票放进小抽屉里,拿起槟榔刀,正要继续手上工作时,突然又一抬头。
“咦!”她眨眨被眼线放大许多的眼,困惑着:“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最奇怪的是,她还真是一转眼就忘记他的长相,只记得好像满帅的,
然后,成天看着人来人往,经验老到的槟榔西施阿姨,立刻想到了为什么。
这个少年仔,从头到尾,讲话都是略低着头。
她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脸,更遑论视线相接了。
第五章
柏景翔车祸身亡之后,整整经过四个半月,保险金才发放。
谢青雯看着手中的支票,纤指揉着太阳穴,试图舒缓慢慢增强中的头痛。
奇怪,电视电影里面,人死了之后多么简单,主角配角身穿黑色亚曼尼——反正亚曼尼套装本来就以黑色居多,简直制服一般——凄美地在细雨中送走挚爱的人,落下几滴泪;如果有英雄泪就更好了。
告别式结束,入土为安,一切结束。
谁也没讲过有这么多多如牛毛的杂事得处理。
不到十年内,她先后送走了父亲、母亲以及未婚夫,光是拿死亡证明办户口迁出、医院结帐、与葬仪社接洽、决定土葬或火葬、找墓地或灵骨塔……等等,就忙得她心力交瘁。
更不要说财物、存款、与保险公司交涉等等事宜了。因为是意外身亡,还要到交通裁决委员会、警局等处备案。本来以为警察可以找出肇事者的,结果,随着时间过去,她的希望也渐渐破灭。
谢青雯手上这张将近一百万的保险金支票,则是一个意外。
这么多年,她完全不知道他曾经加入这个保险,还把受益人填上她的名字。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钱交给柏家。毕竟失去了独生子这个依靠,年纪大了又身体不好的柏家两老,应该比她更需要这笔钱。
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柏家父母不愿意收,他们拒绝了,还用极冷淡的口吻,要她以后别再来了。
“怎么说,你也没名没份的,我没这福气让你叫一声妈,也不敢劳烦你天天煮饭买菜的伺候我。”柏母已经很久没有正面和她交谈过了,这次倒是很直率,却带着冰一样的语气。
“可是……景翔已经不在……”她虚弱地说着,试图挽回:“我想,放着你们,他也不会安心。反正我住得不远……”
“你最好快点找地方搬走。我们在这住了三四十年了,邻居都这么熟,你明明没有过门,还好像媳妇一样进进出出,人家会说我们霸道、过分。”柏父面如寒霜,口气比起自己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的钱我们不敢收,传出去太难听了。我们还没穷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我的钱,是景翔——”
他们不让她多说,几乎用撵的一般把她送出门。
她真的不懂。为什么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关心与帮助呢?
隔了两天,她一到晚餐时间,还是照着旧时习惯走路过去,却发现柏家的大门深锁,灯光全暗,根本没人在。
邻居机车行的学徒正在拆解零件,看到她在附近踯躅,便抬头喊过来:“谢小姐,他们家的人不在啦!昨天就出门了!”
“他们要去哪里,你知道吗?”
“听我老板说,是要回去阿伯的老家住一阵子。听说在宜兰。也是应该啦,他们出去散散心也好。”学徒在很脏的布巾上擦手,站了起来。“你有没有钥匙?听说阿伯有寄在我们老板这边,我去帮你找。”
“不,不用了。谢谢。”谢青雯呆望着那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好半晌,才想出另一个问题:“那,诺玛呢?”
“你说那个印佣?她也一起去了啊。”
虽然似乎合情合理,谢青雯在转头回去的路上,却被一股油然而生的困惑给缠绕住。
还有,深深受伤的疼痛,也慢慢浮现。
不断曲意承欢,做尽一切,却得不到一点回馈。他们始终把她当外人,不给她好脸色,不屑与她多说。
他们对待印佣诺玛,比对她要和颜悦色许多许多。
怎么会这样呢……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她继续对着支票发愁。简单到几乎没有任何布置的房间里,只有角落很拥挤地塞了一架旧钢琴,旁边组合式书柜堆了几乎满出来的乐谱,点明了主人是学音乐的事实。
没有白纱窗帘,没有闪亮的平台式钢琴,没有银铃般的笑声与音乐相互辉映……她却安之若素。因为她的家境从来就不是那么好,学音乐也不一定是富贵人家的高雅玩意儿。
她的父母都很努力工作、赚钱,在市场摆摊卖水果、糖果饼干蜜饯等零食,天还没亮就要出门批货……她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帮忙煮早餐,送走双亲之后,先练一会儿琴,再准备上学。
虽然如此,她记得,家中总是充满欢乐。
她的父亲会在她说要换小提琴琴弓或钢琴需要调音时,故意愁眉苦脸说:“雯哪,光换琴弓就要一万多,你以后没有嫁妆了,就只能带着琴去嫁。”
“爸爸,”她也会故意叹口气,年轻可爱的脸蛋上装出落寞表情,“我们班同学像董娘娘,她的琴弓一支就八万块,她那种才能当嫁妆啦。”
“人家是娘娘嘛,你只是小丫鬟。”母亲在旁边踩裁缝机,帮人修改衣服,这也是他们家另一项收入来源。“不过丫鬟也没什么不好,我们也没要求你什么。就好好考个师范音乐系,出来教书、家教,找个好人嫁了,就高高兴兴、万事如意。娘娘要配皇上的,你就免了吧。”
天啊,她多么想念他们!虽然不宽裕,却很开朗的父母。
蚀心的孤寂又排山倒海而来。她最最讨厌这种时候,一定要找点事情做、找个人讲话,才能排解那可怕的感觉。
彷佛溺水的人,总要找块浮木一样。
她坐在床沿,拿起手机端详着。看到有未接来电,便想也没想地回拨了。
“青雯,你好吗?”对方马上叫出她的名字,声音斯文而愉悦,“我正想到你呢。最近……好一点了吗?有没有比较有精神了?”
伊吕学长总是这样,温和、得体,像个大哥哥似地关心她。这几年来,几乎成了柏景翔之外,她最信任的男人了。
柏景翔在大学时四处留情、几乎忘了她时,在柏景翔到外岛服役、两人几乎不能见面时,都是梁伊吕鼓励她,要她对柏景翔有信心。
在柏家完全不肯接受她之际,有多年交情的梁伊吕,还数度出面去劝柏家的父母,要他们对谢青雯好一点。
甚至,是他劝柏景翔向谢青雯求婚的。据说他是这样讲的:“柏景翔,你这一辈子不会再遇到比青雯更乖,更体贴的女孩子了。”
虽然在柏景翔车祸之后,她疏远了梁伊吕——记忆太痛苦,她希望能远离充满共同回忆的人。至少一段时间也好,让自己恢复。
不过,在决定要重新回头寻找关于柏景翔的种种之际,她决定,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
亲切依旧,温文儒雅也依旧,只是,比以前忙了许多,时间也少了;他现在是光鲜得意的梁律师,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都充满社会精英的气息,令人无法轻易移开目光。
“伊吕学长,你找我?”谢青雯对着手机说。“我刚刚……出门了,没有带手机,所以……”
“哦,没关系。”梁伊吕温柔地说:“只是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想关心一下,看你最近好不好。”
他总是没有忘记她。
“我还好,谢谢学长。”
“这么没精神怎么可以呢?来,学长请你吃饭。”梁伊吕轻笑着,不等她回应,便把时间地点告诉她,然后加了句:“不见不散。你也该出来走走了,对你有帮助的。”
她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谢青雯觉得,和梁伊吕吃饭,是一件很疲倦的事。
先是等他等了半小时——因为梁大律师很忙,临时有案子进来;进了餐厅以后,更被那华丽的装潢、看起来贵得要命的环境给震慑。
他又有着超乎常人的斯文与优雅,那种气质是浑然天成的,所以,让谢青雯觉得压力超大。她很怕自己喝汤会出声,或不小心让餐具敲击到碗盘之类的,贻笑大力,
梁伊吕倒是不介意,始终挂着温和微笑,白净俊秀的脸上,都是关切神色,殷勤询问着她的近况、有没有什么需要、是不是缺钱。
“我还好,教琴的收入还算够用。”
“你还在继续照顾柏景翔的父母吗?每天过去煮饭?”梁伊吕问。
“没、没有每天啊,最近都没有……”她难堪而心虚地辩驳着,挪移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这也是一个机会,让你摆脱根本不是你的负担。”梁伊吕恳切地说:“你还年轻,何况柏家也不欢迎你……青雯,你的付出根本没有价值,还是算了吧。”
她听了,彷佛芒刺在背。
而且这让她觉得格格不入的高级餐厅里,来往的都是名流精英,偶尔有人过来和梁伊吕打招呼,打断他们的对话,还好奇地打量她。谢青雯更是坐立不安了。
“你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了。”优雅地拿起餐巾擦嘴,梁伊吕结束用餐。他还伸手过去轻握了一下谢青雯的手。“我看到你在校友通讯上登的征求启事。那阵子我真的很忙,没时间跟你联络。真该打电话跟你聊聊的。怎么样?有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资讯?”
她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家对景翔的印象都不深了,尤其到大学以后,更是这样。”
“大学以后,和他最接近的,就是我和你了。”梁伊吕略偏头,有点困惑。“会有什么事情是你、我不知道的吗?我想可能性很小吧,”
有,一定有。
就像那个“外遇”,黄美涓。她不就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吗?
“学长,你认识一个叫黄美涓的女人吗?”她低头把玩着刺绣精美的麻质餐巾,低声问。
梁伊吕闻言,想了片刻之后,回答:“黄美涓?这名字很普通。我该认识吗?”
“听说……她和景翔……以前很熟。”她刻意省略了交往,同居、恋爱、在一起等等敏感字眼,却略不去心中的郁闷。
“你也知道,景翔个性海派外向,跟谁都处得来,朋友也多,你不用听了谁随便说说,就想这么多。”梁伊吕推推自己贵气十足的细银框眼镜,追问:“是谁说的呢?以前的同学?”
“以法学长说的。”谢青雯有些烦恼地托着下巴,闷闷回答。
“顾以法?”双眉略锁,不过,他的嘴角撇了撇。“他这人老爱走旁门左道,当初大学不考,跑去考警大;毕业之后,却服务没几年就离开警界了,听说现在专门和三教九流的人往来,此人不可信,青雯,你不用太在意他说的话。”
不知为何,谢青雯可以感受得到,梁伊吕在讲起顾以法时,难以抑遏的一丝不屑与鄙夷。
“何况,你听那些久未联络的人说的话,根本不准嘛。”他反问:“你为什么会想在高中的校友通讯上刊登启事呢?高中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何必去找那些不熟、没联络的人?”
谢青雯很快回答:“因为像学长你说的,大学以后,景翔个性虽然海派,但是真正深交的,只有你和我而已。我若还想知道别的,只好找以前的朋友来问。”
那张优雅俊秀的脸孔突然僵了僵,似乎很惊讶谢青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蠢、乖巧,居然会用他的话反堵他。
用过餐后,谢青雯婉拒了他要送她的提议,独自步行回家。
一路上,她都一直在想着顾以法。
顾以法从来不曾让她等待,也从来不会用像对待小动物一样的态度哄着她、用不经意的微笑掩饰自己的漫不经心。
顾以法总是很认真地听进她的话,虽然外表总是懒洋洋的,那双眼眸却很笃定——而且,从来没有批评过她的任何作为。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事实上,和顾以法,她从来没有想过“配不配”这个问题。
而今天在功成名就的昔日同学梁伊吕口中,顾以法却好像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失败者。这让她很不舒服。
在众人的眼中,她不也是吗?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现在还成了孤儿,唯一交过的男友根本有了外过多年;最惨的是,她连质问他的机会都没有。
“谢小姐,走路低着头,小心撞到树或电线杆。”
“喝!”
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快到公寓附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