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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草莽龙蛇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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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百官军,上崩瓦解,与丁晓恶战的那黑面少年,听得声声入耳,看得触目惊心。他还想逃脱。拼命施展出“八仙剑”法、翻翻滚滚,蓦然挺身展剑,来封丁晓的枪。丁晓一抽一缩,枪锋从左在右一领,刷地便点敌人的右肋。这黑面少年,急一跨右腿,身在左斜,“大鹏展翅”,疾的便剑削丁晓肩背。丁晓故意卖了个破绽,往前一个“怪蟒翻身”,容那敌人抢进中宫,蓦地横枪一拨,荡剑进招,手中枪一晃,那枪头血挡,颤成一个圆轮,丁晓顺势在前一递,红樱枪如箭离弦,直奔那黑面少年后心扎去。那黑面少年急斜身转剑,来拨丁晓的枪头,哪知挡不住丁晓势劲力沉,一口剑竟给丁晓的红樱枪碰飞出几丈开外!
  剑飞出手,人到穷途,那黑面少年突的双手一举,不退不闪,高声叫道:“俺认输了。随你收拾吧!”丁晓不知他喊这话,就是表示投降的意思,略一迟疑,手中枪还待递将出去。正在此时,忽然有人似飞鸟似的落在丁晓的身旁,伸三指在丁晓右手的脉门一扣,丁晓枪也立刻当的一声,落在地上:骤感酸麻,猛遭袭击,了晓横身一跳,愕然回顾、只见一人笑吟吟他说道:“咱们的规矩,敌人投降了,就不许伤他性命!”那人正是被红衣女侠称为“朱师叔”,冒认自己表兄的人。
  丁晓满面羞惭,嗫嗫嚅嚅说道:“朱师叔,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他不知不觉跟着红衣女侠的称呼了。
  “朱师叔”笑了一笑道,“你倒该叫我‘表兄’呢。现在你不会说我‘卖友’了吧?”
  丁晓很尴尬地也笑了笑道:“我委实不知‘师叔’是如此人物!”
  他的确不知“朱师叔”是何等人物。这时赭石岗头,战氛已寂。暮色沉沉,人影绰绰,蹄声得得,义和团的拳民,连那守第二道、第三道卡子的在内,都晃着孔明灯照道,潮水一样涌向“朱师叔”所站立的地方来,蓦然间,“总头目万岁!”的呼声震天价响将起来。有一条汉于越众飞驰而出,到“朱师叔”面前。屈半膝行江湖上最恭敬的仪札,朗声报告道。
  “弟兄们都非常想见总头目,一听到总头目要路过赭石岗,便都纷纷地来了,要拦阻也拦不住。”
  “朱师叔”摆摆手示意叫他起来,说道:“你是安平的总舵;这件事办得很好!我一向也很惦记你们这边的团务,只是没功夫来。弟兄们这样爱护我,我很感谢。但是现在天色晚了,俘虏到的官军也须急急押解回去处理,还是先回到你们的‘拳厂’(义和团的基层组织名称)再说吧。还有黑夜行军,你要叫弟兄们特别当心。不要惊搅了老百姓!”
  那安平府总舵传下令。霎时间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又倏地退了下去,整齐列队,人马不惊。这一个场面,把丁晓看得目瞪口呆,莫测神奇!
  被红衣女侠称为“朱师叔”的正是义和团的创始人朱红灯!他是山东曹州人,伪称是明朝后裔来聚集百姓的。其实就是他不自称是明朝后裔,百姓也会跟他的。因为那时光,满清的统治者加上鸦片战争后用坚船利炮打开中国门户的西方列强,就像两座大山似的压在老百姓头上,压得他们透不过气。
  朱红灯是梅花拳老掌门姜翼贤最得意的门徒,因此红衣女侠姜凤琼称他师叔。他得了姜翼贤的全部绝技,自己再加以揣摩发展,真个是青出于蓝。
  可他的志向不是在武林称雄,而是钦图恢复汉族衣冠及驱除侵入来的洋“鬼子”。他与丁晓相遇时,他开创义和团,才不过一年,他来到保定,就是想拜谒师父,征求姜老头子的意思,间他是否愿意出山相助的。他还想拉红衣女侠去帮忙,因为义和团中也有妇女组织,(就是后来定名为“红灯照”的。)很需要懂得武艺的女子帮助训练。
  谁知姜老头子,心虽壮烈,人近暮年,他竟缺乏创业的雄心。他虽极喜欢朱红灯,却不敢相信他能成大事。更兼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姜凤琼身上,所愿的就是能找到一个好孙女婿。要他再到江湖,经历最危险的滔天风浪,他是不愿意了。因此他竟拒绝爱徒所请,令得朱红灯十分失望。
  姜老子既拒爱徒所请,不肯出山;他的孙女姜凤琼自然也要随侍左右,不能跟朱红灯到义和团去。朱红灯满怀热望而来,至此完全告“吹”,心中不无感慨。他想:要推翻清廷统治,的确是难。许多人一听到要“造反”就掩耳走避。就连亲如自己的恩师,也因顾虑诸多,不愿冒滔天风浪,何况旁人?
  朱红灯劝不动姜老头子,当下就想告辞。但姜者头子虽不允出山,却为爱徒情深,坚留他多住两天。朱红灯想了一想,也就留下,他是想看看保定武林之中,还有什么人物,可以做得帮手。
  恰巧他在师父家中的期间,就碰到红衣女侠打虎被围,复遇丁晓帮忙解围的事。红衣女侠误会丁晓是和素家武师一伙的,所以非但不加道谢,反而恶言相向:红衣女侠回家中一说,朱红灯听了,沉思有顷,力言丁晓一定不是和索家武师一伙的,否则不会拔刀相助。后来了晓夜探姜家,朱红灯故意伏在沙滩乱石之中,待他狼狈回家时,现身相戏。这一来是要挫折他的少年骄妄之气;二来是想拿话引他,看他心胸抱负。
  一试之下,朱红灯甚为满意,丁晓的武功技业,在同样的少年之中,实属罕见,他年纪青青,一手太极剑法,已几乎可敌自己二三十年功力、空手入白刃的深厚功夫!而且最难得的是,听他的谈吐抱负似乎和他父亲了剑鸣的志向。大相径庭,并非“有其父”就“必有其子”。
  也正因此,朱红灯才在丁晓因被父迫婚,异常苦闷之际,偕红衣女侠深夜留书,引他出走。
  也正因此。朱红灯一路缀着丁晓,暗加保护,丁晓一点不知。朱红灯看住这初历江湖的少年。一路上闹了许多笑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却又不愿很快就点醒他,因为朱红灯正想借此让他多受一些磨炼。
  不想丁晓的笑话愈闹愈大,在小酒店中,竟胡乱扯上匕首会而被捕捉。朱红灯见了,暗暗叫苦,他如果当时即现身相救,一来官军方面人多,二来那酒店在官道之旁,行人川流不息,他也不想在那厮杀。他这才立即找到一位义和团拳民,叫他驰马到安平府总舵的“拳厂”,叫安平的总舵率队在赭石岗前埋伏。朱红灯算定官军一定要押解他们回安平,而回安平,赭石岗是必经之路。同时他有一位“老友”,当时也正路过安平,住在拳厂,他也吩咐那位报信的义和团拳民,代他约那位老友到赭石岗相助。
  就这样。在赭石岗前一场血战,数百官军马队,或被歼或被俘,一个也没有逃出。
  到这时候,丁晓才知道这个“朱师叔”竟然就是义和团的开创人,也就是义和团的总头目。当下他正待道谢,也正待询问(他有许多疑团还未尽释),朱红灯却又摆了摆手说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个人。”他话尤来了,却听得有人哈哈笑道:“何须你来介绍,难道我就不认识他?”
  丁晓闻声回顾,只见来人身穿自绸长衫,手拿描金扇子,一派书生打扮,显得潇洒出尘。这人正是中途拦截官军,向军官讨买路钱的怪书生。
  丁晓见他说认识自己,不禁一愕,自己一向足迹不出保定,今番还是初涉江湖,哪会和此人见过面?丁晓正待问他,只见他已哈哈大笑道:“令尊是不是执拿太极门的先辈丁剑鸣?世兄的尊名是不是单名‘天将破晓’的一个‘晓’字?我一见你这手太极枪法,就知道你的来历了,我与令尊,虽只是慕名,对贵派的身法手法、弟子、渊源也还稍知一二。”原来这书生打扮的人是个老江湖了,丁晓的来历竟自给他一眼看破。
  当下朱红灯也笑了:“光棍眼,赛夹剪,算你猜的不离。只是你这身打扮,也是终年不改,别人也很容易看破你的来历。”说着,他把眼光向丁晓扫了一下,意思好像是探询丁晓知不知道此人。
  丁晓情知来人必是游戏风尘的一个江湖侠士,可是他与武林同道,江湖人物素鲜来往,如何会猜得出?
  他想了一想。正想向朱红灯请教此人名号,忽地金华以前和他谈起过的江湖人物,像闪电般掠过脑海,他蓦然喊出来道:“前辈莫非是江猢上人称‘铁面书生’的上官瑾‘老英雄’?”
  朱红灯立即在马背上哈哈大笑,“如何?连这一初闯江湖的少年,一看你的打扮,也知道你的来历?我看你似乎该换换装束,免得太过招摇呢!”
  铁面书生不理朱红灯,拉着丁晓的手笑道:“是谁给你说过我的名字的?只是我很不喜欢你叫我什么‘老前辈’‘老英雄’,我还未到倚老卖老的时候!”说完又对朱红灯说,“我这身装柬算是我的活招牌了,我也不怕狗腿子们注目,他们有本事把我捉去,我不在乎!”说罢又是一阵大笑。朱红灯皱了皱眉头,很不以为然,可是见他说得高兴,也不马上驳他。
  铁面书生上官瑾是江湖上的一个奇士,很少人知道他的来历。尤其是对他的武学渊源更不清楚。据江湖上的传说,只知他的确是一个不第秀寸,他的弃文学武,有一段极其有趣的故事。
  他是江苏无锡的一家读书人家子弟。江浙文风素盛,他自然也是“束发受书”,他又天资聪颖,十来岁时,四书五经已很是琅琅上口。他的先生、父母都以为凭他的本事,一定可以“青云直上”了,谁知不然,他一连考了好几次秀才都没有考中,到他父母双亡,他也二十岁了,还是得不到半点功名,原来他家业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无钱无势,文章纵好;却不入主考之眼。入主考眼里的是有贝之财,而不是无贝之才。
  他父亲死时,还叫他继续应考,他父亲人虽将死:而望儿子取“功名”的心境还没有死。不料,到他服满之后,再考一次,他自己的功名之心却先自死了。原来就是这次考试,发生了一桩科场大笑话。那次三场考罢,榜发下来,巍巍高中的新解元名叫“夏器通”,而上官瑾则仍旧是名落孙山,榜上无名。
  上官瑾屡试不第,虽然多了一次失望,倒还未觉得十分难过:只是他很奇怪,今科的新解元,何以会被夏器通这小子中了?
  夏器通在他们那样“后补秀才”中是有名的“大不通”,平时写的文章,叫上宫瑾改,上官瑾也有无从改起之感,所以上官瑾常常笑亘器通道:“别人的文章,掷地有金石声:而你的文章,其声却当如‘高山滚鼓’,不通!不通1”不通!“
  不通之人可以高中还不奇怪,奇怪的是夏器通也是个穷小子。家境虽比上官瑾略好,也不见得会有钱贿赂主考。既无有贝之“财”,又无无贝之“才”,却会高中解元,这真令上官瑾百思不碍其解。去问他,他傻笑着说:“上官老兄,你我都没钱孝敬考试官,而我中了,你没中,那当然是我的文章比你好!‘高山滚鼓’的佳评,要转送给你了。”把上官瑾气得做声不得,狼狈而逃!
  看官,你道这夏器通如何会中?其中却有一段令人喷饭的故事。原来那位派到江苏无锡的主考官,得到外放,自然十分欢喜,他临行前,自然要到省中各大官处拜谢,最后也最郑重的是去拜见抚台(一省之长)。这位主考官是抚台亲自提拔的。拜见时他毕恭毕敬。请求“训诲”。那抚台大人,也客套他说了几句什么“无锡文风素盛,老兄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不亦乐乎”之类。说了几句之后,抚台大人突然起立,皱着眉头,悄悄行过一边。他以为抚台大人有什么“私己话”要说。急忙过去,附耳待听吩咐,只听得抚台大人道:“无他,下气通耳!”
  原来那位抚台大人,昨晚吃翅席吃得滞了,肚里不消化,会客时,忽地一阵疼痛,急忙避过一边。放了一个臭屁!那主考赶去同时,他不好意思,但又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敷衍,反正对着下属,也就不加掩饰,直说出来,告诉他这是“下气通”(放屁的文雅用语)。不料主考听错了音,牢牢记着“夏器通”这个名字。他以为这个“夏器通”一定是和抚台大人有亲密关系的人,否则不会只给他一个人说人情。他到无锡主考,一查诸生的卷,果然有一个人叫做“夏器通”,他连卷也没看,就给他中了个解元。夏器通父母给儿子取这个名字原是勉励儿子成为“通品”之意(器是器皿,能成一个器皿也就是说这个人有出息的意思,所以“器通”这个名字:含有“通品”之意)。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名字竟因与“下气通”谐音,而果然有“出息”中了解元了。
  主考取中夏器通后,夏器通当然要去拜见。一见,主考就拉着他的手问:“世兄,和抚台大人究竟是怎么个渊源?”夏器通干蹬着眼,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主考见他这副模样,非常纳罕,怎的抚台大人所“特别关照”的人竟然象个白痴?在他的想象中,这人应该是个裘马翩翩的显贵少年、五陵公子,不料却是这副寒蠢相!
  不过既是抚台所关照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白痴,自己给他高中解元,总算是给抚台大人“办了事”,主考心想,这回该更得到抚台的赏识了。
  不料他回到省城,谒见抚台,报告道:“大人所关照的‘夏器通’,卑职已给他高中解元了。”抚台竟瞪大眼睛;连问:“你说什么?你‘关照’了什么人?”
  主考以为抚台善忘,轻声提醒他道,“卑职辞行那天,临别时间大人有什么吩咐,大人不是说‘无他’夏器通耳,吗?”
  抚台想了一想,不禁棒腹大笑,他对着下属无所顾忌,就率性告诉他道,“你真糊涂,我说的是‘下气通’,‘上孟’‘下孟’的‘下’,‘夭地有正气’的‘气’,‘通达人情’的‘通’,你该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吧?”
  主考吃了个大闷棍,退出来后直气得吹须瞪眼。原来抚台大人放了个臭屁,自己就把“下气通”当成“夏器通”。如果不是这个误会,一个解元,起码可卖上千两银子!这番平白失了个大财星,心里越想越气;不免对同僚泄露出来,大怨其笨。
  这样的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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