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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珠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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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拉,你一定要把宝宝赶快推出来!”他焦急地说,一面观察脸色偏蓝的胎儿。“加油……现在推!”他喝令道,俨然是一个军人,而不再像医生,也不像丈夫。这一次他也仿照艾梅以前做过的事,用力推压莎拉的肚子。宝宝一寸一寸地滑出体外,毫无生命迹象的躺在她的双腿之间,她低头看一眼便心痛地啜泣不止。
  “是个死婴!我的天,宝宝死了!”她哭叫着,他抱起婴儿,她还和母亲联在一根脐带上。是个小女孩,他按摩她的背又轻拍她,她并没有反应。他拍一下她的脚底,轻轻摇撼她,将她倒栽葱提起来,这时女婴的嘴里突然吐出一大口秽物,随即喘息一声大哭起来,哭声之大是他前所未闻的。他的手上全是血,和莎拉、艾梅一样哭泣,为生命而哭。然后他剪断脐带,把孩子抱给莎拉。此时他对莎拉的爱仿佛这孩子是他的骨肉。
  “你的女儿。”他将她轻轻放在莎拉身边。然后他把手洗干净,整理好衬衫,再回到莎拉的床头。她对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亲吻,同时还在流泪。
  “乔兴,你救了她。”两人的目光相遇,彼此凝望了许久,而他在这几个小时深深感受到与她分享生命礼赞的强大威力。
  “不是我。”他不承认自己的成就。“我只是尽我的力而已。是神做了决定,她永远是主宰。”他低头望着熟睡的新生儿,粉颊滚圆,完美无瑕。她是个漂亮的小丫头,除了头上的金发以外,酷似莎拉。“她好漂亮。”
  “是啊。”
  “你要给她取什么名字?”
  “韦依兰。”她和威廉早就做了决定,这个名字非常适合这个平静的宝宝。
  他离开她,傍晚再回来探望她们。菲利倚偎着母亲细细观察新添的妹妹。
  乔兴带来了鲜花和一只巧克力大蛋糕,一磅糖,以及一公斤宝贵的咖啡。莎拉坐在床上,经过那么惊人的折腾,她的气色居然很好,这次比头一胎略有进步,宝宝的重量“只有”九磅,艾梅宣布时大家都笑了。几乎发生的悲剧也因为乔兴的鼎力相助而化悲为喜。连艾梅对乔兴的态度都好转不少。艾梅出去后,莎拉瞅着乔兴,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她对这个德国人的感激永远不会减少。也永远忘不了他救了她的孩子。
  “我不会忘记你做的一切。”她对他低声说,两人之间形成一股坚强的团结力量。
  “我说过这是上帝的决定。”
  “但是你在这……我本来好怕……”她的眼中再度涌出泪水。
  “我也很害怕,”他对她坦白地说。“我们太走运了。”他
  对她微微一笑。“真有意思,她有点像我姐姐。”
  “也有点像我姐姐。”她笑着说,他们正在喝茶,而他偷了一瓶香槟进来,和她互祝韦依兰长命百岁。
  他站起身。“你应该睡觉了。”他弯下腰吻她的额头。他的嘴唇擦过她的头发,他闭了一下眼睛。“睡吧,亲爱的。”他轻声说,而她在他出去前就已坠入梦乡。她隐约听见了他的话,但是威廉已经在她的梦中等她。活着全是为了她,但是她依然不知情。她只知道他对她有多么忠实,也知道他很喜欢她和孩子,尤其和依兰特别亲密,因为是他接生了她,救了她的命,但莎拉始终不明白他深爱着她。
  到了第二天夏天,伦敦几乎已被轰炸夷为平地,不过英国的精神并未被摧毁。莎拉收到过威廉两封信,是经过多重管道辗转运进来的。威廉坚称他很好,不断自责没有让她离开法国。在他的第二封信内,他为依兰的降生欢欣,先前他收到了莎拉的信。他仍然非常不放心妻子身陷法国,无法和他们见面。他没有说他试过各种方式,希望能偷偷回到法国,但是作战部否决了他所有的努力。把莎拉弄出法国更是不可能的事,他只能劝她忍耐,表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不过他的第三封信秋季抵达后,莎拉几乎心痛而亡。但是威廉不能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否则她会从其它方面获悉。她的姐姐珍妮写了封信给威廉,因为她无法和莎拉联络上。她们的双亲在南汉普顿附近乘船出游,双双溺毙了。他们在朋友的游艇上作客,遭到突发风暴的袭击,游艇沉没,所有的乘客在海岸巡防队赶到之前都淹死了。
  莎拉接到恶耗时伤心得不能自已,整整一星期未和乔兴说话。而乔兴在这段期间得知姐姐在曼汉因空袭而送命。他们两人的损失都不小,可是失去父母的打击对莎拉实在太大丁。
  此后的消息更是益形恶化。全世界听说珍珠港遭空袭的消息后都大惊失色。
  “天啊,乔兴,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来向她宣布这个消息的,此时两人已结为至友,尽管立场敌对,乔兴拯救依兰的事实是不容抹煞的。他在菲利又感染支气管炎时还带了药给莎拉,此外平时也经常送她食物。
  而今这个消息震惊了所有的人。美国在当天结束之前向日本宣战,并且也向德国宣战。这对莎拉并无直接的影响。她本来就是德军的俘虏。可是美国遭到攻击毕竟是可怕的消息。万一纽约变成下一个目标怎么办?她想到彼得、珍妮和他们的孩子,不能和他们同在一起悼念亡父亡母已经够凄惨了。
  “这将会改变许多事。”他坐在她的厨房对她说。他的手下知道他偶尔来探望莎拉,不过没人在意。她是个漂亮的女人,风度优雅。而在乔兴的眼中,她是他的珍宝。“我想这对我们很快就会有严重的影响。”他严肃的说。战争不断扩大,对伦敦的轰炸也继续不断。
  两个月后乔兴得知她的姐夫彼得被调往太平洋战场,珍妮和孩子们在长岛的别墅。那幢别墅现在属于他们,似乎是件奇怪的事,它本来是珍妮和莎拉两个人的,一如纽约的家。她感到距离家人好遥远,更遗憾自己的儿女永远无法见到外公外婆了。
  不过她万万没料到春天时会接到另一项讯息。这时的菲利十八个月大,乔兴口中的奇迹娃娃依兰也有七个月了,长出四颗牙齿,成天开心无比,除了笑就是哼哼哈哈的唱歌,每次看见莎拉她就欣喜的叫,双臂紧紧搂住母亲脖子。菲利也深爱他的妹妹,每次都称她为“他的”宝贝,还想抱她。
  莎拉抱着依兰坐在她的膝上时,艾梅拿了一封信进来,邮戳盖的是加勒比海。
  “你怎么拿到它的?”莎拉问过就住了口。她早已明白艾梅和亨利的秘密不是她想知道的。她听见人们传言旅馆藏了一些人,莎拉甚至还让他们用过农场附近的棚子,收容一个人达一星期。亨利经常受各种轻伤。更糟糕的是,艾梅和市长的儿子坠入爱河,而市长偏偏与德国人走得很近。莎拉正确地猜中了艾梅跟这个男人有牵扯是出于政治因素,而非爱情因素。一个人的初恋以这种方式展开是个悲剧。她曾经想劝艾梅,但是少女的态度坚决、保留。她不愿意让莎拉介入抗暴军的活动。而此刻,艾梅带着信进来交给她;她从信后面的纹章认出是温莎公爵寄来的,她不懂他们何以要写信给她。他们从未和她联络过,她只从艾梅父母偷藏的收音机听说温莎公爵现在是巴哈马总督。英国政府深怕他沦为德国的工具,因此把他远调海外。温莎夫妇对德国人的同情在英国不是秘密。
  信的开头是一连串对莎拉的问候,接着表示十分遗憾由他来通知她这件事,原来威廉在出任务时失踪了,被俘的可能性只有一丝,不过一切并不明朗。莎拉恍惚的读下去,信上唯一确定的就是威廉失踪了。他详细描述任务过程,向她保证他的表弟采取的是最明智、勇敢的行动。威廉是自愿奉派跳伞进入德国,从事一项情报工作,事前不顾作战部每一个人的反对,非要冒险不可。
  “他是个非常倔强的青年,我们的损失太大了,”他写道。“尤其是你,亲爱的。你一定要坚强,他会希望你如此的,你要对上帝有信心,相信他会保佑他平安。相信你和孩子们都很好,谨致上我们最深的慰问。”她瞪着手中的信,又念了一遍,伤痛梗在她的喉中,几乎泣不成声。艾梅观察着她的脸色,知道不会是好消息。她从旅馆把信带回来时就意识到了,于是急忙抱起依兰离开房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分钟后她不放心的回来,看见莎拉趴在厨房的桌上痛哭。
  “夫人,”她放下宝宝,伸臂拥住主人。“是不是公爵?”她难过地问,莎拉点点头,泪汪汪地仰起头。
  “他失踪了……也许被俘虏也可能死了……他们不知道……信是他表兄写来的。”
  “喔,不会的,夫人……他不会死……不要相信!”
  莎拉点了点头,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她只知道没有威廉就活不下去。然而他会要她活下去,为了孩子,为了他,可是她无法撑下去。她哭完之后到林中散步。乔兴今天没有见到她。她知道这个时间对他晚了一点,他已经在吃晚餐。她反正需要单独静一静。最后她坐在黑暗中流泪,把泪水抹在毛衣袖子上。她怎能没有他而活?人生怎么如此残酷?他们为什么要准许他担任这么危险的任务?他们把大卫派去巴哈马群岛,为什么就不能把威廉也调到安全地区?她根本不敢想象可能发生的状况。她在树林里坐了几个钟头,一面祈祷一面希望能感应到威廉。可惜她什么都没有感应到。夜深后她渐渐感到麻木只好回到屋内,躺在他们初来城堡时共享的大床上,这也是她怀第一胎的床。而当她躺在床上时,忽然确信威廉还活着。她不知道何时会再与他见面,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会再见面。这几乎像是神给她的启示,强烈得不容她否认,也令她安心。之后她睡了一觉,早晨醒来后精神一振,也更加确定威廉还在人世,未被德国人杀死。
  那天稍晚,她对乔兴说了这个消息,他对她近乎宗教性的虔诚想法并不完全同意。
  “我是认真的,乔兴……我感觉得出那种力量……他还活着。我知道。”她的信心太强,他不想对她说出他的疑虑,或是那些被俘者多半都无法存活下来。
  “也许你是对的。”他说。“不过你也要对你可能弄错做好心理准备,莎拉。”她必须接受他失踪和可能死亡的事实,说不定她已经是寡妇。他不愿意强迫她接纳这个事实,但是终究有一天,她必须要面对它。
  时间一天天过去,威廉的音讯杳然,乔兴愈来愈相信他已经死了,莎拉却不然。莎拉总是一副昨天下午才见过丈夫,或者在梦中和他相会过的模样。她比初开战时更平静、更肯定,而初期她还会接到信,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威廉走了,也许永远的走了。她迟早得面对它。乔兴正在等候这一刻,他知道在她相信威廉去世之前,他们的时机是不会成熟的,他不想逼迫她。不过他现在可以随时陪伴她,当她需要他、想聊天时,当她悲伤、寂寞和需要朋友的时候,他永远在她的左右。偶尔,他会很难以相信他们是敌对的双方。在他看来,他们是在一起两年的一男一女,他全心全意的爱她,从他的灵魂到躯壳,全数可以奉献给她。他不知道战后他们的关系会如何演变。不过这对他并不重要。他唯一在乎的是莎拉。他活着全是为了她,但是她依然不知情。她只知道他对她有多么忠实,也知道他很喜欢她和孩子,尤其和依兰特别亲密,因为是他接生了她,救了她的命,但莎拉始终不明白他深爱着她。
  那年她生日的时候,乔兴买了一副漂亮的钻石耳环送给她,可是她坚决不肯收。“乔兴,我不能。它们太美了。但是不可能的。我结过婚了。”他没有和她争辩,不过他已经不再相信这件事。他深觉她现在是寡妇,威廉已经失踪六个月,她是自由之身了。“我还是你的战俘呢,看在老天的分上。”她笑着说。“如果我收下这副耳环,别人会怎么说?”
  “我不觉得我们有必要解释。”他有点失望,但是他能了解。于是他改送他一只手表和一件毛衣,这些她都收下了。这些礼物非常便宜,拒绝接受贵重礼品正好是她的本性。为此他也更加敬重她。事实上,两年来他未曾发现过任何她不讨人喜爱的地方。除了坚持仍然和威廉是夫妻以外。但是这也是她值得尊敬之处。她忠于伴侣,始终不改变。他本来很羡慕威廉,现在却变得可怜他。那个可怜的公爵失踪了,莎拉终究要面对事实的。
  到了第二年,连莎拉的希望也开始衰减,但是她不肯对任何人承认。威廉已失踪一年以上,任何情报单位都查不出他的下落。连乔兴也谨慎的暗中调查过。然而敌我双方的各种管道都显示威廉在一九四二年三月跳伞到莱茵区时,失踪并且身亡。她仍不相信,不过当她想到他以及两人在一起的珍贵回忆时,记忆竟然有些模糊,这使她吓坏了。她已将近四年未见到丈夫。这段日子委实太长,希望也太渺茫,煎熬又太大。
  这一年的耶诞节莎拉和乔兴平静地度过。他对他们非常好,尤其是对菲利,这孩子生长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对威廉毫无印象。在他的心目中,乔兴是他特殊的朋友,他以单纯的心情喜欢他,一如莎拉之喜欢他。莎拉仍然对德国人深恶痛绝,不过她完全不恨乔兴。他是这么正派,对送来古堡的伤患也照顾得十分周详。有些伤者没有四肢、没有脸、没有未来、也无家可归,可是他会抽出时间陪他们给他们鼓励,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勇气。
  “你是个教人吃惊的男人。”她和他坐在她的小厨房时,这么对他说。艾梅回去陪伴家人,因为亨利整整离开了好几周。莎拉没有多问她。亨利今年十六岁,过的是充满激情和危机的生活。艾梅自己的处境也愈来愈艰难。市长的儿子开始对她起疑,结果她只好离开他。最近她和一名德国军官往来,莎拉没有问她任何话,怀疑她是在套这个德国人的情报,提供给抗暴军。莎拉则完全置身事外。她仍然继续进行一些简单的修复工作,偶尔在紧急时帮忙救人,其余时间用来照料孩子。菲利四岁半了,依兰小一岁,他们是一对可爱的孩子。菲利长得极高,依兰却令人意外的娇小,五官也比她母亲细致。她在出生后一直比较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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