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新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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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叔——那也得等拜过堂再喝啊!”
“等?!何必这么麻烦?反正新娘又不会跑掉——”
“来来来——该哪位喝啦?”搞半天,原来这伙人在拚酒比赛。
“我来——”李沅毓已有三分醉相了,却依旧俐落地提起五斤的酒瓮,仰起头,往口里灌去。
“喂——别喝了。”贺兰静一个上前,迅速地夺下了李沅毓手中的酒瓮。
“阿静,今天是老大大喜的日子,你就发发慈悲,放过人家吧。”丁叔“语重心长”地说著。
“不行,我不喜欢看到别人醉得东倒西歪的模样,尤其你——”她严厉地瞪著李沅毓,“喝醉酒的样子,真是难看死了,有损海心寨的颜面。”
这贺兰静曾几何时关心起海心寨的颜面啦?说穿了,不就是担心。自从发生过那次中毒事件后,对李沅毓,她开始有种不安定的感觉了,老觉得有只无形的毛毛虫在她身体内的血管里游走,一会搔了心口、一会儿又叮了眉头,教她睡也睡不稳、玩也玩不起劲,而只有见到李沅毓时,才会稍稍纡解她这莫名其妙的病。
就因为这样,她把自己变成跟屁虫来抵抗她心里的毛毛虫,而她的救命丹李沅毓自然成了她的管辖品,不论他做什么事情,贺兰静都会“主动关心”。
再度提起酒瓮,李沅毓以似笑非笑的神情,说:“放心——反正过了今晚,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离开?!”大家一片惊讶,尤其是贺兰静。
“兄弟——好好的,干嘛走呀?”
只见李沅毓笑著,带点狂浪、带点凄楚,“应该是问,我干嘛来这里啊?哈哈哈——”说罢,他奋力地抛起酒瓮,以半悬空的方式,让透明滚滚的酒汁全倾而下,入了他的口、湿了他的衣襟。
是啊——他这趟来此做什么?基于职责,他该向公主表露他的身分,然后不计一切困难的把她带回王宫;但基于友谊,他更该让她一辈子沉浸在这等幸福美满里,不必受制于大唐公主的身分与责任,不必委屈地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爱与关心。在这里,丧失记忆的她忘掉了所有经历过的伤心;在这里,粗布衣裳的她却笑得更为恣意、更为彻底。
而这一切的一切,让爱她的他如何决定?打从听到他们宣布喜讯的那刻起,李沅毓寂寞的眼更跌到深坑谷底了。记得一年多以前,公主下嫁给吐谷浑可汗的那天夜里,李沅毓捧著那条手绢,坐在床前彻夜未眠,当时的他,是落寞、是遗憾、是无力回天的感叹而已!
可是今天不同!
今天是公主全凭自己情感所下的决定,今天的婚礼有著两个人生死相许的至情至性。过了了今日,他李沅毓对公主的责任就全由贺兰震代替了,连同他的心、连同他的牵挂、连同公主从不知道的感情……
原来,他这趟来,只为了喝这杯喜酒而已!
算是祝福、算是告别,李沅毓毫不喘气地让火辣的酒精麻痹他无人知晓的伤心。
“别喝这么急呀——”贺兰静在一旁有些焦虑。
李沅毓不理,活像那酒是空气,少一点都不行。但,又何尝不是?因为他汩汩不停的泪,就得靠这溢洒满脸的酒水来掩却。
是的,酒和泪——全是他的心碎!
距拜堂的时刻还差半个时辰而已!
在一片喧闹的混乱里,李沅毓瘫在一旁的墙角默默不语。他还没走,因为他想再看一眼公主当新娘的娇柔。
“糟了——糟了——”突然间,狗子气急败坏地冲进来。
“呸呸呸——这大喜日子不要乱说话——”丁叔斥责著。
“什么喜呀?新娘不拜堂啦!”
“什么?!”这会儿,所有的人都醒了,包括李沅毓。
“都是阿静多嘴坏事——那壶不开提那壶,就在这节骨眼上,她竟然不小心说漏嘴了,让李姑娘记起来她的大唐公主身分,所以,她就不拜堂了。”狗子一口气说完。
“那大哥呢?大哥怎么办?”
当海心寨议论纷纷之际,李沅毓早已冲出饭堂,朝公主居住的地方奔去。
不要——芙影不要回宫去!宫里太冷、太凄清,而我李沅毓只能护你的人,但暖不了你的心,所以,不要再回去!
奔跑中的李沅毓,一心只想说服公主留在有爱的海心寨里,管它的皇上旨意、管它的大唐威仪。
来到芙影那喜气仍在的房里,只见摔碎的杯盘、褪落的凤冠霞帔,以及蹲在一旁嘤嘤啜泣的贺兰静。
“公主呢?”李沅毓开口问著。
“她到我大哥房里去了。”哽咽的语气,有著贺兰静懊恼不已的悔意。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没大脑的惹祸精,你是嫉妒芙影比你美丽、比你温柔、比你有著所有女人的优点是吗?”李沅毓毫不留情地劈头大骂,“贺兰静——你谁不去惹,为何偏偏要伤害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你——你实在太可恶了。”指著她鼻子的李沅毓,几乎是吼的。
“不——”贺兰静哭肿的眼,惊慌地回答,“我没有要伤害芙影姐姐——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说罢,眼泪又像断线珍珠般地掉下来。
“不小心——不是故意——你以为所有的事情就用这一句就可以解决了吗?”
“只要芙影姐姐真的爱我大哥,她就不会为了富贵荣华离开海心寨的——”
“富贵荣华?!你以为芙影在意的是富贵荣华?”李沅毓眼中喷著火,一步一步逼近贺兰静,“告诉你——她最不要的就是富贵荣华,她只是丢不开大唐天子交付给她的重责大任,她的慈悲就是宁可放弃自己的幸福,而去扛起避免因两国交战所引起了生灵涂炭的悲剧呀!她——”李沅毓愈说愈激动、愈说愈沙哑。
“你——你究竟是谁?!”看著眼前的李沅毓,贺兰静刹那间在恍惚中回复清醒。
他是谁?为何会叫芙影叫得如此自然、如此亲昵?为何他会为芙影姐姐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为何他对芙影的背景了解得这么仔细?
但,盛怒的李沅毓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责难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后,便跨起步,头也不回地走出贺兰静的视线里。
第四章
今夜的海心寨,萧瑟得有如二月的雪季!
只是这等冰寒尚未见到隔日的阳光,就让夜半突袭的敌军火箭给凌空划穿。
“喂——开门哪——”急促的敲门声,是贺兰静真性流露的面貌。在寨里听闻到湖对岸的军队喧闹声之时,第一个浮上贺兰静脑海的,就是在她眼中连半点功夫都不会的李沅毓。
“你又想干什么?”醉意颇浓的李沅毓,一打开门就丢出这不悦的一句。
“慕容氏的军队半夜偷袭过来了,你赶快准备一下,看是要躲在什么地方。”
“躲?!”
“这次他们来势汹汹,不但是可汗亲自率兵,还有唐朝的军队前来支援,我担心——”话才说一半,李沅毓就扔下了一脸愕然的贺兰静,朝著寨本营的方向奔去。
“喂——喂——你不要去凑热闹啊——很危险的。”追在身后,贺兰静边跑边嚷著。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来到大家聚集之处,贺兰静正想出声叫住李沅毓——
“李沅毓——”台阶上的公主竟先她一步开口了。
但——谁是李沅毓?贺兰静没听过这个名字。
“沅毓在此,公主请吩咐——”宏亮有力的回应,刹那间令在场所有人皆愕然不语。
他——就是李沅毓?!他跟芙影姐姐是什么关系?
贺兰静的问题同样也是寨里弟兄的问题,但,在一阵宣布之后,大伙儿才恍然明白,这装疯卖傻的醉汉竟是大唐公主的贴身保镳。
“沅毓——射个讯号到对岸,说我人在海心寨,要他们停止攻伐来换回我的命。”这是公主李芙影情急之下想到的计谋,反正她终究要回宫里去,倒不如以此胁迫可汗与唐朝的大军停止对海心寨的攻击。
对于公主的命令,李沅毓自然是奉旨而行,但尽管公主此刻的表现是沉着冷静,然而看在李沅毓眼里,却又是一场生离死别的椎心痛意。
公主的悲,他清楚分明——也依旧无能为力。
得到了对岸大军的回应,强忍伤痛的贺兰震跳上船,坚持要送行送到不能送的地方。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同质同量的情感,在秤上永远是不动不摇的平衡两端。不像他李沅毓,垂落在秤的一头空自叹息。
随著小船向前划行,迎著风的李沅毓把长发飘在身后,也把海心寨丢进了他身后的湖面里,而在那一片他丝毫不眷恋的苍茫里,却闪著一颗多情受创的心。
默默站在一角的贺兰静,像是整颗心被抽离般的空虚。暗夜从湖面吹来的风,怎么会教人寒到处处疼痛?
他就这样走了?!连句再会也没说?
他不是说——我贺兰静连恶作剧都与众不同,怎么这一路看来,他连“不同”的反应都没有。
嘲笑也好、示威也罢,甚至于怨怼也无所谓,对贺兰静而言,那至少是个“差别”,那至少表示她在他的心目中有某个特定地位。
但,他没有,完全没有。他只是来湖里寻找他要的珍珠,一旦宝物寻获任务达成;而这湖中的各式奇景生物都被他丢到脑后,不屑一顾。
原来,她贺兰静也只是他顺手一丢的垃圾而已!是难堪?是伤心?冷眼看他拂袖离去的贺兰静早已分不清。
“奇怪,老大去那么久,也该有回航的讯息。”
“唉!这慕容氏的话怎么能信?我怕他们临时反悔,对老大不利。”
弟兄们开始不安的语句,顿时把陷入儿女情长的贺兰静惊醒。
是啊,大哥此番前去送行,是单枪匹马面对环伺的强敌,万一要有个闪失——
不料,这念头还没落地,就看见在离对岸不远的湖面猛然烧起熊熊烈焰,而一枝枝上了火的箭,像流星似地不断射向那载有贺兰震的小船上面。
“糟了!老大危险了。”
“快——快备船营救。”贺兰智冲到了岸边大叫。
“天哪!哥——大哥。”由战栗转为歇斯底里,贺兰静惊慌地看著那漫天大火由烈而缓,由缓而熄,由熄而灰烬——
把她心里最后一丝期盼,也烧成灰烬。
一切就如青天霹雳!
贺兰震死了!
就在他目送了公主上了对岸的刹那间,让四面八方偷袭而来的箭火给烧死了。
这个天大的打击,让海心寨所有人皆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悲痛里,足足有半年的时间,偌大的海心寨里像是一片死寂般听不到任何高谈阔论——除了啜泣声日夜不停。
因为,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领导他们对抗慕容王朝的首领而已,更是他们的手足、他们的至亲。然而在这场惨烈过后,他们能做的竟只有掩面痛哭而已,连替贺兰震报仇的道义都无能为力。因为,慕容王朝虽然碍于大唐公主的命令暂时鸣金休兵,但,青海湖的四周早就布满了军队,只要稍有动静便格杀勿论,藉此封死海心寨的行动,也进而瓦解公主保全海心寨的心意。
“二当家——咱们难道只能在此坐以待毙?”这天,大家伙终于按捺不住了。
“当然不是——”已扛起贺兰震遗命的贺兰智神情肃穆地说:“就算咱们想坐以待毙,也是不久了,据我推算,再过一些时日,慕容王朝恐怕会趁著大唐军队回去前,发动一次毁灭性的攻击。”
“来呀——老子盼这天盼得不耐烦啦。”丁叔拍著胸膛、豪气干云地说。
“是啊!他们要是敢来,咱们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事情并不是你们想得那么容易——”贺兰智的心里早有了最坏的打算了,“如果今天只有慕容王朝的军力,相信咱们海心寨不一定会吃亏,但——再加了唐朝的助力,我们恐怕要有背水一战的心理准备了。”
“难道公主不能阻止唐军的支援吗?”狗子问道。
贺兰智若有所思地好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开口说:“当看见心爱的人惨死在自己眼前,再坚强的女人恐怕也是万念俱灰了,更何况慕容氏的可汗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能敷衍这么久不出兵,也算不容易了。”
一阵沉默!大家伙似乎对未来海心寨的存活都有个底了,但威武不能屈,在三十年前,他们的祖先来到海心寨的那天起,他们就与这样的命运画上等号,而一决胜负的这天成了他们活著的唯一目标。
也好,反正迟早都有这一遭,早来早好,让他们早一天替老大的死讨回公道。
有了这层共识之后,海心寨所有的弟兄都埋首于制作兵器、储备粮草及勤练剑法、射击,全心全意为著即将来临的大战准备迎击。
唯一不见人影的,就是贺兰静。
自从那天,她亲手在贺兰震的墓上撒下最后一抔土之后,她就擦干了泪,不再哭泣。
“大哥——我知道是我害你的,是我害死你的。”半年下来,贺兰静一直沉溺在这种内疚的状态下。
不管白天或黑夜,海心寨再也听不到贺兰静的一言一语,似乎她的说话力气,早在那场令人措手不及的火光里嘶吼殆尽。
她把这一切的悲剧全归咎在自己。要不是婚礼那天她说漏了嘴,那芙影姐姐就不会离开,即使是海心寨因而遭受攻击,但那至少不会让大哥独自一人去承受这份磨难。
而最重要的,是大哥不会因失去芙影而有了飞蛾扑火的行径。贺兰静清楚地知道,那夜大哥会坚持单独随行,已经是抱定必死的决心了,然而这层的认知,又把失去亲人的贺兰静推到谷底,一个转瞬间,她背负了她无法承受的亏欠之情。
是的,压得她喘不过气、心力交瘁的千斤亏欠。
所以,她变得痴痴傻傻、不言不语,整日一个人关在黑暗的房间里,想著自小到大贺兰震对她的骄宠、疼惜,想著长兄如父的贺兰震慈爱的神情,想著他威风凛凛的发号施令,及遭她捉弄促狭的无奈叹息,想著、想著……想到贺兰静两眼凹陷、憔悴不已!
“阿静,该吃饭了。”贺兰智心疼地看箸这原本活蹦乱跳的小妹,怎么一下子间全变了?!
贺兰静没半点反应,只是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不发一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