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情贝勒-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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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想借此逃开我?”他捏紧双拳,力道大得几乎使掌心泛出血丝。“她似乎忘了我曾说过的话。”既然她如此决绝,他还跟她客气什么?
“玉瑾……”他面似修罗的怒颜,令楚约不由自主的越退越远。
他缓缓开了口,语气如冰寒,仿佛要将她的心冻结。“我,也有我的做法。”他转而望着祥毓离去的方向,冷声低喃:“你等着,只有这件事,不达目的,我誓不罢休!”
夜已深,祥毓一整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身掀开床帷,房里守夜的宫女立即惊醒迎了上来。
“点灯。”她低声吩咐宫女,径自下床披了件外衣。
房里整个明亮起来,当宫女收妥遮灯罩回来准备伺候她的时候,只见祥毓忽地脸色骤变,宫女还不明所以,整个人已不省人事。
祥毓一讶之后随即镇定,她拢紧外衣、冷眼望着那个如鬼魅般的不速之客。
“你好大胆子,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要命了吗?”她凛然问。
“我是不要了。”玉瑾发狠地道。
他不寻常的神色让祥毓警戒起来。“你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
“何必费事?”他冷笑。“那些不中用的废物全给我点倒了,没人帮得了你。”
她气息一窒。“你……究竟意欲为何?”
他瞥了眼她完好如初的如云秀发,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眉头微蹙。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心思?一旦被他知晓,他肯定千方百计地阻挠。
他会给她出什么样的难题?
她防备的表情让玉瑾面色更为阴沉,陡地捏紧垂在身侧的双拳。“为了回避圣旨,你想落发遁人空门,是吗?”
她沉默了会儿,道:“你既已知晓,又何必来问我。”
他心一抽。旁人猜测是一回事,听她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你……是心意已决,不肯改变了?”他犹抱着一丝希望问。
她低低地道:“我也曾经问过你,请你收回向皇上的请求,你不也心意已决?”
“好,很好。”他咬牙怒道。“我可以告诉你,没那么便宜!”他冷冷哼笑。“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服从圣旨嫁给我;二,你要去尼姑庵,行!尽管去,只是从此休想再见你儿子一面。”
额尔真……他果然是用额尔真来要胁她,他手上也就只这一个筹码,可光这个筹码,也足以压死她。
她闭了闭眼,强忍心慌。“你无权阻止我们见面。”
他哼道:“你既人了空门,还管得了红尘俗事吗?而他,一旦入我荣王府,想上哪儿还由得了他自个儿吗?”
“你……”她真不敢相信,他想幽禁额尔真?
他邪邪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大可试试看,瞧我做不做得到。”
“你怎么能……你真狠心,他是你的儿子啊!”她低叫。
“他是我儿子,但他也可以用来牵制你。”他不带感情地道,仿佛额尔真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拿来利用的工具。
祥毓听得心痛已极。“你……”
“如何?这样你还想走?”
“你……为什么……”她再支撑不住,浑身虚软的坐倒床榻,拼了命不让眼泪流下,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掩面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你难道真非逼死我不可……”哭到哀痛处,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待她稍稍转醒,发现自己竟彼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她一哽咽,接着再度痛哭失声。
“祥毓……”他把头埋在她颈间,语气已不复之前的冷厉,甚至有着淡淡的哀伤。“祥毓……”
“走开……”
他却更加拥紧她。“你一向宽宏大量,为何对感情、对我就如此严苛?说不想逼你,半点也不想,可你……是你把我逼至绝境啊!”他痛苦地道。“我对你的心从没变过,为什么你要因为一点误会就拒绝相信我?我……如果没有了你,我……祥毓,真正狠心的人不是我,是你呀!”
她摇头哭道:“不!你才狠心!我不想见你,你硬是逼着我出面;我想永远离开你,你又拿皇上来压迫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额尔真,你也要从我身边把他夺走!”她哭叫着,几近崩溃。
她输了,彻彻底底输了,为什么她就是逃不出他手掌心?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她一马?
“你不是没有选择!祥毓,只要你愿意,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过幸福的生活。如果你害怕会出现第二、第三个楚约,我可以发誓,同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祥毓,你就别再折磨我了。”他哑声道。
她只是不断地摇头垂泪。“如果……如果我们从不相识,该有多好……”
玉瑾听了这句话,心全凉了,他都已拿出最后的王牌,仍无法将她挽回,甚至让她后悔?
这是报应吗?错过了当真再也寻不回?从前他一直以为。找不回的只有时间,可如今却连她也……这教他情何以堪!或许,他们俩真已走到了尽头。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还能不收手吗?真要等她恨入骨髓,他才会死心吗?
“我明白了,我不再逼你。”
他的态度突然大幅转变,让祥毓一时忘了流泪,怔怔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皇上那边,我提出的是正式的请求,此刻已无法追回,你若真想出家,就去吧!我不会阻止额尔真去看你。”他淡淡地道,面容沉静,仿佛一切都看破了。“只是当你落发的那一天……”他一顿,接着不再言语。
“……什么?”
他深深地望着她,忽然在她唇上热切一吻,久久不舍得放,直到她挣开了他。
祥毓红着脸转过身,不知是因恼怒还是娇羞,总之是不再看他。“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他淡笑。这最后一吻,他已足够了。“你歇息吧,我不打扰了。”说完,他留恋的再望她一眼,转身推开房门走出去。
祥毓茫然的望着他远走,心里头忽然涌上不知如何形容的,淡淡的情绪……
那天玉瑾不清不楚的态度着实迷惑了祥毓,这两天她的心情一直处于摇摆状态,于是始终定不下心决意落发。
她厌恶自己竟如此容易受他的话所影响,几次拿起了剪子想铰发,但一想到他尚未说完的话,手又不争气的垂了下来。闪着银光的剪子就搁在梳妆台上,她已不知多少次望着它,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拿。
她不能再放任自己这样下去了!皇上的旨意不知何时会下,倘若她再不尽快做个了断,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正苦恼之际,一名宫女忽然来报,“格格,荣王府送来一张帖子。”
她微讶,接过来打开一瞧,竟是那个名叫楚约的汉人女子所写,她用语虽然恭谨,但看得出似有急事,想邀她出来一叙。
她会有什么急事想见她?
其实她心里头赴约的意愿并不大,不过跟她见上一面也无妨。
她收妥帖子向宫女道:“你传我话,未时三刻,千秋亭见。”
结果楚约极早就到了,仿佛早一刻见到她早一刻好。
祥毓听闻此事,也就提早赴约。
当她来到亭子见着楚约,楚约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让她百思不解。
“民女见过二格格。”本来她是不抱任何期望的,没想到这位二格格肯不计身份答应她的邀约,使她感激莫名。
祥毓淡应一声,坐了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民女先向二格格请罪,凭民女的身份,本来不该……”
“得。”祥毓打断她的话。“这事儿不谈,说说你的来意吧。”
“是。”她很快地道:“民女斗胆请问二格格一句,那天咱们三人在这儿谈过一回,您和大贝勒后来是否又说了些什么?”
“怎么?”她不承认也不否认,没有任何表情。
楚约怕继续问下去会惹她气怒,忙道:“因为大贝勒这几日很不对劲,不管是珍藏的古玩、豢养的骏马……凡是他身边有点价值的东西,他全都一件不留的分送出去;朝廷的事、一些生活中琐碎的杂事,平日摆着懒得管的,这会儿全都一件件处理得井井有条,这简直就像……”惊觉自己差点说出什么,她霎时住口,“总之,他这些不寻常的举动让民女深感不安。”
她话中之意,祥毓不会听不出来,但她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一张冷凝的娇颜看起来苍白了些许。
可她自己明白,桌子底下摆在膝上的双手不住颤抖,紧握得有多么用力,尖尖的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
她总算明白了他那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待她一落发,他也不活了!他竟是如此打算!
“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她费尽了全身力气才使语调平静如常。
楚约摇了摇头,忧愁道:“二格格,或许您会认为民女说这些话,凭的是什么,但是真的请您再仔细想想,您和大贝勒之间,最坏也不过如此,可如果您肯给他一个机会,或许,未来并不是您预料中的那样啊!”说着说着,她语调渐转凄然,“许多人都以为,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一些真正的心里话便不肯对重要的人轻易吐露,可这世间的事又哪里有个准儿呢?要是明天,甚至下一个时辰,那个人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话语,我们心里即使再悔、再恨,事情又岂能从头来过?二格格您命好,不能体会这些,但民女在旁边瞧着,真为你们俩感到忧心如焚啊!”
祥毓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不是……我只是……”
“民女知道您是担心害怕些什么,但那些都只是您的假设,倘若事实不是那样的呢?您当真要等错过了才来后悔?”
祥毓悚然一惊。
错过了才来后悔?她要吗?她要那样吗?
她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坏习惯,一旦碰上极为重要、在意的人,任何事情都无法克制自己不往坏的那方面想,心里总先有个底,待预想成真才不会受创太深。
可她始终不明白,她这是把自己圈起来,连带的将他人隔绝在外。
她的怕受伤害其实已伤了许多人,其实她也错过许多宝贵的东西而不自觉!
“二格格,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您就再相信大贝勒一次吧!”
“你……叫楚约?”
“我记住你了。”这话的意思,是已不把她当陌生人看,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汉人女子都同她这般,可她是真正欣赏她的蕙质兰心。
“二格格……”
“你今天同我说的这番话,我会好好想一想,你不用担心,我和大贝勒之间……”她没有再往下说。“总之,谢谢你今天来这一趟。”
楚约摇头。“民女说了很多大不敬的话,还望二格格恕罪。”
“不,你点醒了我一些事。”她顿了顿。“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没想到身份尊贵的二格格竟会同她说出这番话,楚约感动得几乎红了眼眶。“民女也非常荣幸能认识二格格……”
祥毓面容略有暖意,但一下子又回复平常。“大贝勒那儿如果有什么不对劲,还请你一定要来通知我。”
“民女理会得。”
祥毓放宽了心,露出连日来头一个浅浅笑容。“你在京城里多住些日子吧。”等她处理完所有事情,还想再和她好好地聊聊。
“民女也希望能够如此。”她轻声应道,眼神黯淡些许。
如果可以,她不止希望能在京城里多住些日子,甚至想回到睽违已久的江南,她多么想再看一眼从前小屋旁的湖水碧波荡漾,坐在大树下眺望日落西山,天边晚霞……
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但所剩余的时间却太少,她心急且心慌,可这份心情却又能对谁诉说?
如今,她只愿唯一的女儿能无忧无虑地平安长大,她就什么也不求了……
第十章
一脚踏进空荡荡的卧房内,敏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半天回不了神。
“抱歉,我走错房间了。”他掉头走出去。
玉瑾冷淡的声音由里面传出来,“你在说什么,快给我滚进来。”
“耶?你在?莫非这儿真是你卧房?”敏色一边走进去一边发出惊呼。“你那百骏奔驰的屏风呢?哗!连唐朝的古董花瓶都不见了!还有这里!这里!”他快步奔近窗台旁的紫檀木柜。“上头满满的名贵玉器呢?都到哪儿去了?”
“送人了。”玉瑾由内室缓缓走出来,手上捧着一个白玉精雕的骏马。“你来得正好,待会儿回去时顺便把这个也带走。”
“这……这不是你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弄到手的羊脂白玉吗?你要把他送给我?”想他从前对这玩意儿宝贝得要命,连碰都不让人碰一下,现在竟然要送给他?敏色皱起眉头。“难道外头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玉瑾无心理会他,径自又进去收拾东西。
“喂!喂!”
敏色连忙追了进去。“你是怎么回事?真傻了不成?知不知道你送出去的东西随便一样都价值连城啊!”
玉瑾看了他一眼。
“你若喜欢,尽管拿。”
敏色真正感觉到不对劲。
“你真的有问题。”他沉吟了一会儿。“我说,该不会是因为端王府的二格格吧?”
玉瑾动作僵了一下。“这件事你别管。”
果然!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八九不离十,“要我别管吗?那真可惜了,我本来还想告诉你,我在大门口遇见了谁。”他贼兮兮地笑着,满意他终于停下手边的动作。“如何?想听吗?”
玉瑾直起身子,眼里带着煞气。“少跟我卖关子。”
“原来你很想听。”
敏色了然地点了点头,趁他尚未发火轰他出去之前道:“那个人呢,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人。”
玉瑾的心猛地一跳。“说清楚点!”是她吗?不,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来?她恨死这里了不是吗?
“不会吧?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猜不出来?天哪!别告诉我你是真的傻了!”敏色哀叫连连。“我刚刚说的还有哪个人?不就是端王府的二格格吗!”
真是她?!玉瑾浑身一震,猛地一把推开他,火速冲了出去。
她为什么会来?他本来以为再也见不着她的面了!
无视府里佣仆们的异样眼光,他一路疾冲,连自己有轻功都忘了,抵达大门口时已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