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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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轻易地在这座岛上闹得天翻地覆,逼人找到云儿出来,可他不想。
他毕竟不是大恶之徒,况且当年留在岛上,所有人都待他极好。灰虎将军是第一个拍他肩膀,夸他博学强识之人。已故御医抚过他的头,夸他极乖巧。吴嬷嬷天天不忘问他想吃什么,把他当儿子一般地疼着……
怎么他这回回来,每个人都对他闪闪躲躲,竟没一个人再对他和善了。他做错什么了吗?
司徒无艳闭眸,微张着唇,痛苦地喘息着。
段云罗一见他唇色红得不自然,伸手便想去探他的脉象。
“云儿?”司徒无艳一惊,蓦地睁开眼。
她摇头。
司徒无艳盯着绢儿,星眸肆无忌惮地撞进她眼里。
她咬住唇,他眉头却是一蹙。
他不是容易觉得自在之人,可每当他和绢儿共处一室时,心里总是轻易地便平静了。
偶尔他闭上眼,竟恍惚地有种错觉,以为云儿正在房内静静地陪伴着他。
司徒无艳眯起眼,仔细地将绢儿上上下下打量过一回——
她与云儿身高相仿,身上味道相似!可吴嬷嬷也与云儿身高相仿,且这房内都是药草味,谁待久了,都会是这股味儿的。
云儿与绢儿,应当不是同一人吧!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云儿为何要假扮他人的原因。司徒无艳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就在段云罗被他盯得几乎快招架不住之际,司徒无艳却朝她伸出手腕,让她诊脉。
“你也懂医术?”他问。
段云罗掐指比了一点点手势。
他合上眸,感觉一道温润指尖在他指尖探压着,心里便安适了下来。
他等会儿得问问绢儿,这屋内烧的究竟是啥香气,怎么他每回一进屋子,便忍不住想打眠歇息。
段云罗松开探脉指尖,起身写了张字条,再端来一只漆盘,里头摆了杯水与一盅菜粥。
她轻触了下司徒无艳衣袖,先递过字条——
您先用点粥,我让人去熬些姜汤让您祛祛寒。您似乎又染了风寒……
“染了风寒又如何!我这身子便是死去了,也没人关心——滚开!”
司徒无艳一忖及己身孤单,心情忽而大坏,他明眸一瞪,使性子一挥手便将她漆木盘里东西全往地上一挥。
陶杯与瓷碗啪帕地碎了一地,砸出一地水渍与米糜。
段云罗揪眉,却还是一声不言语。
她也不先收拾一地狼藉,只是定到桌前,又写了张字条!
岛上食物得来不易,即便您贵为摄政王之尊,也不该随意扔掷。
“整座海滩上都是翡翠,要什么锦衣玉食没有!”司徒无艳冷冷低咆着,心情奇差。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教训得好!”他拊起掌,冷笑地说道:“顺便去告诉你主子,她若是再不现身,天下苍生交到我手里,恐怕又是一番祸国殃民。”
段云罗咬住唇,心里其实也慌得紧。
她岂会不知自己该早些说出真相吗?这日瞧着他奔波,总也要担忧他的身子啊。
司徒无艳见她眼神似有爱怜,他黑眸闪过一道黠光。
“绢儿,过来。”没法子严刑逼问绢儿,使点法子拐骗总成吧!
他忽而倾身向前,抚住她咽喉,指尖轻风似地轻抚过她肌肤,感觉她身子轻颤了一回,他双眼更加迷魂地逼近她温热脸庞。
“你这些时日陪着我身边,知道我总舍不得伤害公主一丁点,能告诉我她在哪吗?”
他的声音低柔,绝色眼眸紧盯着人,蛊惑得她没法闪躲,只能由他搂着后背,随着他眼色起舞。
段云罗氤氲了眸,感觉双腿似飘浮在空中一般,她有多久不曾与他如此亲近过了啊。
“带我去找她,有我罩着你呢,你什么都甭怕……”
司徒无艳冰冷柔荑抚上她面颊,惹来她一阵轻轻哆嗦。
段云罗面如桃红,却仍然摇着头。
“不知好歹!”司徒无艳急怒攻心,抓着她颈子之手劲益发地强劲了起来。
段云罗吃疼,被迫着张口呼吸,整张脸胀成青紫色。
她感觉他指尖全陷进她颈子里,竟像是要碎了她血脉才肯罢休地掐着她。
经过这几年,他果然多了几分力气,再也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司徒无艳了。段云罗在心里忖道,唇边竟飘了抹笑。
这个绢儿简直活得不耐烦!她不求饶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耻笑他!司徒无艳瞪着她脸上含笑泪光,心头怒火更炽。
他忽而眯起眼,松了她颈上钳制。
司徒无艳俯头,在她颊边厮磨着。
“告诉我长公主在哪?回京里之后,我纳你为侧室。”他刻意欺骗之声愈益魔魅,存心要蛊惑得人心神不宁。
段云罗屏息凝气,但觉被他呼息所触及之肌肤全都颤抖了起来,四肢也莫名地无力了起来,最终竟连睁眼力气都失去了。
她的无艳啊……她半睁着眸,揪着他臂膀,红颜娇喘着。
司徒无艳瞅着她杏眸潋滥模样,鼻尖呼吸尽是她身上淡淡药草香氛。
“云儿……”他眼儿一闭,恍恍惚惚地以为怀里所拥之人,便是他朝思暮想的云儿。
司徒无艳吮住她唇瓣,心下一喜。她温热唇瓣柔软似粥,便是他记忆里云儿的味道。
“云儿……”他舌尖钻人她嘴里,执意要尝到她每一寸味道,也执意要求着她的回应。他的云儿总是不堪他的热情,经常会娇羞地在他唇下瑟缩着身子……
司徒无艳惊觉怀里娇躯如同往昔般地轻颤时,他笑了,更加霸气地扣住她颈子,眷恋地吻得更深了。
“云儿……云儿……”他频频在她唇间,唤着她名字。
大掌沿着她颈儿抚下,解了她领口几个盘扣,冰凉指尖与热唇亦随之蜿蜒而人。
“你让我等得好苦……”
司徒无艳更加俯低身子,舌尖逗过她锁骨之间凹陷处。
他还记得每回当他这么腻着她时,她总要像猫儿一样地嘤咛出声的。司徒无艳眉头微皱,因为没听见她声音,遂睁眼想瞧瞧看她的反应。
但见她拱着身,紧咬着唇,脸上表情似欢愉又似疼痛。
而身下这张女子脸孔,似陌生却又熟悉!
她是绢儿,不是云儿!
蓦地一阵冷意袭上司徒无艳后脊。
“滚!”他狂乱推开她,目露凶光。
段云罗落下两行泪水,一时之间身子无力动弹,只得揪住不整衣衫,蜷缩身子,屈辱地将脸埋在双膝之间。
司徒无艳望着她因为哭泣而颤抖不已之双肩,他脸孔紧绷到几乎咬碎牙根。
他差点轻薄了一个姑娘!
司徒无艳忿然转身,心虚到根本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可他此时之呼息紊乱,心跳剧烈又是为了哪桩?
莫非只要有人无惧于他,且全心地对待他,他便会陷入爱河之间?否则他与绢儿并无自己与长公主之间那种相互依存、辞锋交会,心灵交流之火光啊?
司徒无艳身形一晃,脸色更形惨白。
不敢在屋内多停留,他忿然走出房间,冲出院落,没提灯笼、没燃烛火,就这么一路摸黑、跌跌撞撞地想走至岩洞。
他怎么会将绢儿当成云儿?
因为绢儿和云儿一样,不会如同寻常女子一般被他容貌影响而局促扭捏?因为绢儿和云儿一样,在他面前总能无畏无惧地说出心里想法?因为绢儿和云儿一样,对待他的方式总像是在爱护挚爱之人?
云儿和绢儿——绢儿和云儿……
司徒无艳乍然停下脚步,他蓦打了个寒颤。
他遍寻不至的人儿,会不会为了什么难以启齿原因,其实正日夜待在他身边?
一阵海风吹起司徒无艳及腰乌丝,月光映在他脸庞上,映出他眼中漾着怒却又闪着兴奋火焰之光彩。
他一个转身,正要离开找绢儿对质时,忽而听见了岩洞里传来了说话声音。
他揪起眉,停住脚步——
“你猜长公主为啥要咱们不许透露太多?”女子问道。
“谁晓得?兴许是她嫌弃摄政王吧?”男子说道。
“你脑子糊涂了吗?谁有资格嫌弃摄政王?他那张脸孔要是不能称为天下最美,也没人敢自称了。”女子惊呼出声。
司徒无艳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已听过这类话题千百万次,早已不会为其兴起任何波澜。
“我听说摄政王在被长公主救起之前,是一个什么左王爷的男宠……”男子口气不以为然地说道。
“男宠是怎么回事?”
男子压低声音说了些不堪之事,女子于是惊呼连连。
岩洞外之司徒无艳则眯起眼,浑身笼罩在一层怒焰之间。身为男宠,又岂是他自愿之事吗?听到别人遭遇了这事,不是应当哀矜而勿喜吗?
“不过,公主若是在意这种事,当初便不会和司徒无艳浓情密意了啊。我们那时刚被买至岛上,年纪虽小,可他们两人情投意合模样,我可没忘记哪。”
“男人们可以风花雪月,谁说女人就不成。”
“你甭乱说,咱们公主才不是那种人。”
“若长公主对司徒无艳是真心真意,当初为何要趁夜下药送走他,再远嫁王朱紫国当太子妃呢?”
公主不肯承认身分!
云儿果然便是——绢儿!
而他的云儿,当年送走他的原因,竟是为了要远嫁他国?
司徒无艳头一昏沉,整个人无力地偎上冰冷石壁。石壁冰凉透过他薄衫,冻入他骨子里,冷得他脸色发白。
“公主不是一直期待着复国吗?司徒无艳现下可是摄政王,可以给她整个天下了。”
“欲擒故纵哪!我瞧公主八成是想吊司徒无艳胃口……”
“说够了吗?”
一道诡魅幽声突然飘进岩洞里,这对男女陡起一身鸡皮疙瘩,互搂着往洞口一看——
两人顿时面无血色。
“摄……政……王……”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半个时辰内,叫长公主单独一人到这岩洞来见我。若有不从,或是有闲杂人等一并到来,我即刻离开仙人岛,撤军皇城,任由天下大乱!”司徒无艳无表情地说道。
一对情人在海边狂乱而逃。
此时,天上皎亮月色照在司徒无艳脸上,那是一张带着诡艳与怨恼之阿修罗脸庞。
如果绢儿当真便是云儿的话,他要将被欺骗而受到之情伤,加倍地奉还给她!
第七章
段云罗手提灯笼,站在岩洞门口,迟迟不肯进入。
明知纸包不住火,却还是由着一颗太在意的心恣意而为,失去正常判断。这便是一向以聪慧明智被称道的长公主吗?
段云罗拳头愈握愈紧,脚步却未曾移动半寸。
司徒无艳盯着洞口那缕烛光半晌,终于出声命令。
“进来!”
段云罗手里灯笼重重晃动了下,红色烛影惊慌失措地在洞口奔窜了一回,还是移步向前了。
一步、两步、三步!当岩洞内的湿气冻上段云罗面颊时,她与司徒无艳终于面对面了。
司徒无艳瞪着她,火红灯笼闪灼了他双瞳,让他一时间没看清楚她的样貌。
他眯起眼,朝洞口走了一步。站在洞口的人是——
绢儿。
不过才一眼,他的心就已翻天覆地了一回。
她是绢儿,也是云儿。
她真狠得下心啊!在他千里迢迢地为她而来时,她竟然还敢这般恶意欺瞒他!
司徒无艳瞪着面无血色的她,眼里冷意更甚。
“去叫段云罗过来。”司徒无艳故意说道。
“我就是段云罗。”
一道水泉般清洌声音,从她的唇间滑入司徒无艳耳里。
司徒无艳一震,心头疯也似地发烫着。
这个声音,他在梦里听过千万次,可又总没法子听得真切,而今就这么切切实实地被他给抓住了。
他盯着她双眼,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
啪——
她的泪水滑下脸颊,落在岩地上,在空寂洞穴里发出好大一声回音。
“哭什么?”他瞪着她水气氤氲的眼,心里更怨了。“既然铁了心想欺瞒我,就得有本事别在被人揭穿后,这般哭哭啼啼想请求原谅。”
段云罗摇头,泪水掉得更凶了。
她不是想求什么原谅,她只是心酸,恼自己的不明智,又将彼此推得更开……
她流着泪,却固执地仰着下巴,坚持以最不狼狈姿态面对着他。
司徒无艳瞪着眼前他已经看熟了的绢儿脸庞!
那淡淡双眉、那静谧双眸、那显得有些清倔之双唇、那总是从容不迫之神态……
他千错万错不该把绢儿当成一个寻常丫鬟,寻常丫鬟哪来她这般沉稳气度与书卷气?
段云罗站在他审视目光下,虽然周身似针扎,却也无力反抗,一任泪水无声地流着。
司徒无艳紧盯着她,脑里想法打转了千百回,终究还是逃不过由爱生怨地恼她。
“为何瞒我?”司徒无艳清臞手腕蓦地扫住她双肩。
她一惊,手里灯笼落到地上,“啪”地一声灭去所有光亮。
黑暗之间,两人面面相觑。
他的呼息沉重,她的呼息则浅急地像是疾跑过几里路般,可两人都不曾再移开过视线。
就这么静静地互望着,直到彼此再度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又就着洞外朦胧月光略略瞧得了彼此轮廓。
“说啊!你为何瞒我?”
段云罗凝睇着他灼亮眸子,心里踌躇了几回,还是说出了真相。“我不想你看到我的容貌。”事到如今,没什么好再欺瞒了。
司徒无艳蓦皱起眉,大大后退了一步。
“我以为我的云儿不会以容貌断人。”他嗄声说道,不能置信地摇着头。
“因为你不是我,你不知情那些初次见到我真面目之人有多失望……我虽不以为自己面貌丑恶,总也被他们的不敢置信弄得信心全无了。”她柔绢嗓音掺着啜泣,像似被风雨吹摧之花朵一般地楚楚可怜。“你和别人不同,你是我心中最在意之人,我总不免多计较几分……”
她这话又惹恼了人,司徒无艳心一火,震怒脸孔直逼入她面前。
“骗子!若我当真是你最在意之人,当初为何要将我送离仙人岛?”他气得声音都颤抖了,寒凛眸子。
段云罗倒抽一口气,身子想后退,他的大掌却紧扣着她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