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怕缠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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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康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有恐怖的联想。
她以前总是幻想着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相爱,因为外公、外婆的阻挡,所以没办法结合,才会迫不得已丢下她。每次当她作着这个凄美的梦时,她都很满足。
也因为这些无限凄美的梦,才能够让她在外公、外婆那种近似虐待的教养中活过来,她是靠着那些美丽的幻想在支撑着自己的啊!
“你是那个男人的种,那个男人强暴了我之后留下来的孽种,原本我是不想对别人说那件肮脏事的,可是你却是我肚子里留下的证据,全村的人说我不知检点,任我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我的父母因为受不了这种屈辱直想把我赶出家门!”
当年她才十八岁,在一次回家的路上,被一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男子给强占了,她回家之后却不敢说,她以为只要把自己的身体给洗干净,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六个月后,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当时任凭她和父母解释自己是怎么受到强暴的屈辱,可是父母、村人都没有人相信,他们都认为这个孩子是因为她去勾引男人,而留下来的祸种。
在她产下孩子之后,她受不了那些人的眼光,没有多看孩子一眼,她就离开那个家,直到最近,她又重新和父母联络,她才知道当年那个孩子叫作康芹,就是这个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子。
她就像是个洗不掉的印记一样,要一辈子缠着她、羞辱她。
终于得到答案了,康芹的寻根之旅告终了,但是结局却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她第一次觉得老天爷干吗开她这种玩笑?
她现在完全可以明白外公、外婆老是对自己打打骂骂,总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而村子里面一些年长的前辈总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自己的亲戚总是故意疏远她的原因,她全都知道了!
她惊讶的坐在地上,她本来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她的存在是个不折不扣的错误。手上这两袋礼物是她从小到大收集的康乃馨、卡片、纸鹤……这些原本都该是这次送给母亲迟来的母亲节礼物,但是她的母亲一定不会接受的。
第一次,她为自己的存在感到痛苦,如果这一辈子永远不要知道真相,让她在自己的幻想中过一辈子,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康咏玫流着眼泪对她说。
是的,她的存在就是康咏玫的痛苦,康芹明白。
康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但是她手上那两大袋礼物却始终没有脱手。她进去屋子前,眼中那兴奋、紧张,现在全都变得无神。
她根本就不在意外面还等着一个法涛,她只是呆呆的从他身边走过,好像根本就没他这个人存在。
没有眼泪、没有悲愤、没有伤心……所有的情绪都在刚才的屋子中烧成灰烬,随着风吹走了,康芹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康芹,你怎么了?你对阿姨说了什么呢?”法涛追上去。
他刚才好像隐约有看到康咏玫流着泪水把门关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康芹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两眼无神、不断向前走,对她说什么,她好像连理都不想理。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康芹拉住,无论如何他也要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答应我,只要见到阿姨,就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我。你现在可以说了!”
康芹盯着他看,就像他是个陌生人一样,但是她的眼睛一里面却什么也没有,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悲伤、没有喜悦……那种空空洞洞的眼睛,比什么都让人感到害白。
“你不会想知道的。”康芹只苦笑一下,继续往前走,但不知道要走到哪去。
“等等……你没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法涛挡在她的前面。
康芹总算停下步伐,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看法涛,她抬起眼来看着自己头上那片蓝天。今天的天气很好,有太阳、有蓝天、有白云,而且阳光还好刺眼,扎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突然间,康芹想起法涛那间全黑的房子,原来那黑的像牢笼一样的监狱也挺不错。
想到这边,她诡异的笑了出来。
“康芹,你别笑了!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她的失常,法涛觉得担心。
康芹觉得这声音变得好远好远、好弱好弱,她想把眼睛从天空转回来,但是却没办法,一阵晕眩袭上来,她全身无力虚软,就这么失去知觉也好……
“康芹,你怎么了?!”
法涛急忙的接住那软坠的身体,康芹却已经昏倒在他的怀中……
第六章
什么叫化学反应?就是只要变了质的东西,便再也没办法恢复原状、再也不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像是生米煮成熟饭、牛奶变成优格、鸡蛋变成荷包蛋……这些东西本质上虽然还有一样的成份,可是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变成原来的东西。
而人生也像是一连串的化学反应组合而成的,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本质上或许还是一样的,可是却永远也不可能找回昨天的你了!
康芹不想把眼睛睁开,一来是她没有勇气、二来是她已经觉得很累了。这二十年来,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梦,而且还是最荒谬的梦。
即便如此,外面的世界她还是要面对。难道永远的闭着眼睛,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吗?而自己也可以不去面对吗?
第一次,她知道选择活下去的勇气要比选择死亡的勇气大上许多。
睁开眼睛,她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法涛,原来他还没走,原来他还在她的身边。
“你怎么样了?你和阿姨说了些什么?怎么会晕倒呢?”法涛焦急的问着。
但是康芹却一双大眼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他,她不是不想回答法涛的问题,可是她除了看见他的嘴巴一闭一阖的动着之外,她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
不只是法涛的声音,就连这个空间里面所有的声音,她都听不见了。
“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法涛焦急的摇着她的肩膀。
“对不起,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见。”康芹说的很冷静,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够撼动她了。
“不可能的,你开玩笑。”
可是任凭法涛叫的多大声,康芹的表情依旧一模一样。法涛把医生叫了过来,医生先帮康芹作了听力测验,才发现这个女孩子的听力真的丧失了。更离奇的是,她的耳朵构造仍然完好,为什么会听不见,医生也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完全听不见呢?”
“她的耳朵并没有受到伤害,所有的功能都正常。惟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心理影响生理,她的大脑潜意识要逃避些什么,所以大脑下了指令让她拒绝接受外界传来的讯息。”这是医生惟一能找到的解释。
法涛心想康芹会失去听力应该是和康咏玫有关系,他开始怀疑带她去见康咏玫到底做的对不对呢?
满怀忧心的看了康芹一眼,她一点也不担心的坐在病床上,眼睛呆呆的看着窗外,若无其事的吸吮着自己的大拇指,好像外界发生的事情和她完全无关,她也一点都不在意。
“那她的病能好吗?”
“这很难说。有人在几天之内就会恢复正常,也有人一辈子都好不了。”医生就他接触到的病历下了这样的结论。
医生出去了,只剩下法涛和康芹。面对这样了无生气的康芹,法涛觉得心疼,他想逃离,他不要看到那一张失去灵魂的脸孔。
“我先走了!”法涛丢了一句话,才想起她现在根本就听不见。
才走出医院大门,他就反悔了,他不能就这样把康芹丢在那个病房里,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他几乎是用跑的,跑到康芹的房中,才发现康芹还是维持着他离开时的那个模样。甚至对他的离开、回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法涛正想开口问她,却想起她现在听不见。于是他拿纸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你生病了!他写。
康芹看了那纸,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还是继续吸吮着她的大拇指。
“我的病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她淡淡的说,显然对自己失去听力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也许丧失听力也好,那她就不用去听那些残酷又伤人的事实了,她可以一辈子活在幻想中,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她。她的想法很阿Q!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曾经听过的话就不能当作没听过,她心中有个声音突然传出来。
“……你是魔鬼的小孩……是你毁了我的一生……”那声音阴魂不散,在她的心上、耳朵旁,越变越大声,大到足以让她耳鸣。
她痛苦的捂上耳朵,她明明什么都听不见了,为什么还会听到那些她最不想听到的话呢?难道就算她变成聋子,这些话还要来缠着她吗?
“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不要听。”她痛苦的大叫,整个人像是失控般的抽搐。
“你怎么了?”法涛还是忘了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但是她那个害怕的模样,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保护她。他把近似捉狂的康芹抱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让她有个地方可以靠着。
渐渐的,康芹才平复下来,她安静的在法涛怀中,但是眼神又回到呆滞。
法涛知道自己并不是同情她才留下来的,他是真的想要好好保护她、爱她。虽然他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可以肯定,那个伤害一定是非比寻常。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承受那些打击呢?
他可以感受到康芹已经平静下来了,她的呼吸变得平稳,原来她已经在他怀中睡着。现在的康芹似乎只有在睡梦中才能得到平静。
法涛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疗伤?要帮她疗伤就要知道真相,既然康芹不肯说,那么他只有去问康咏玫才能得到答案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那个女孩子。”康咏玫完全不想提那天的事情。
她要那天的事情就像恶梦一样,过了就算。而康芹也从此走出她的生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到现在,她仍然觉得只要看到那个女孩子,当年的伤口就像是被掀开了一样,那么痛、那么令人难受。
“可是她现在躺在医院,失去听力。医生说她是受了太大的打击,心理不能负荷。”
法涛注意的看着康咏玫的表情,希望能够看出些端倪,但是只见到她的脸抖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她的事情与我不相干,我也不想知道。”她满意现在的生活,有殷义方疼她、爱她,还有一个宝贝女儿媛媛,她不要再回想起过去那段痛苦的记忆。
“阿姨,事情没那么简单,康芹坚持一定要见你一面,之后马上就变成那个样子。而你们又那么刚好都姓康,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法涛嗅出一些不对劲的味道。
康咏玫脸色为之一变,但为了悍卫她现在的幸福,她马上就恢复正常。
“她……她是我们远房的一个亲戚,找我问一些事情的。”她马上就找了借口。
但是法涛何其聪明,马上就听出康咏玫说法前后矛盾,可见她一定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他,就像康芹一样,任他怎么问,她就是不说。
这一点,她们两人倒是很像。法涛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如想别的办法来解开康芹心中的那个结。
“算了!你要不方便说的话,我也不勉强。那我就先走了!”
法涛拿了外套就要离开,但是康咏玫却叫住他。
“法涛,你那么关心那个女孩子,你是爱上她了吗?”她很认真的问。
法涛先是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渴望保护康芹的心态却日益鲜明,如果这不是爱的话,又是什么?
难道自己早已爱上了这个女孩,只是不敢承认吗?为什么他总是不能面对自己,而把自己关在自己的牢笼中呢?
他想起那天康芹对他说的话,“你很胆小。”这句话这个时候想起来,觉得很贴切。一直以来自己表现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原来都只是为自己的胆小作伪装。他到底在怕些什么?他不知道。“你不回答,我也知道,我从你的眼神、你的口气就知道了。”康咏玫毕竟是过来人。
“难道我不能爱上她吗?”法涛突然决定不再害怕了。
“你不该爱上她的,她有邪恶的血统。那是一种谁也没办法抹灭的先天遗传,她的存在只会带给别人痛苦。趁你还能抽身的时候,离开她吧!”康咏玫认定康芹的血液里面有那个强暴犯的遗传。法涛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以前的他或许会因为这几句话而吓跑,可是他现在决定要变得勇敢,他就不会害怕。
“谢谢你的忠告,再见。”法涛洒脱的笑了笑,表示刚才康咏玫说的话,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康咏玫目送着他离开,她不知道法涛和康芹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但是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平静,让生活回到正轨。
“护士小姐,她今天还有没有变得很歇斯底里?”法涛一到病房,就急忙的问特别看护,康芹今天的情形怎么样。
“还不错,情绪都还满平稳的。”能够看护这么一个安静又不吵闹的病人,看护小姐觉得这钱还满好赚的。
“那样就好!麻烦你帮我把这束花插起来。”
看护小姐拿了花和花瓶走了出去,法涛终于能和康芹独处。
这些天来,法涛几乎天天都来医院看康芹,但是每次来,康芹总是那个模样,吸着自己的手指头,眼睛呆呆的看着远方,对于外界的事情完全不理会,恐怕刚才看护小姐在病房中放着超大声的音乐,她也是听不见。
他拉了拉康芹的手,让她知道他的到来,而她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特殊的表情,又继续刚才的模样。
“你会好起来吗?你一定要好起来才行。”法涛自问自答。
“想吃苹果吗?我帮你削一个好吗?”他知道她不会回答,所以就直接拿起苹果削皮。
这时候康芹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削着苹果皮,她看的很有意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