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兰-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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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他也不得而知。
白蕙总幻想着有一天西平会突然来到她的面前。就象夏天那一次,她从自己家回到丁宅时,他已经在客厅里。或者象另一次,她刚要出门,丁宅的大铁门开了,一辆汽车进来,从车上跳下西平……
他总是不打招呼就来到面前,为了给我一个惊喜。这一次也会这样的。西平,西平,你快回来吧……白意常常在自己的小屋里默默呼唤着。
但这样想后,她会猛地一阵颤栗,我怎么还象想念恋人那样想着西平?他是我的哥哥,我不该那样去想他。
白蕙是多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啊。但她终于明白,西平正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躲开我。
难道我们就一辈子见不着面了,西平,我只要你回来……哪怕你是……我的哥哥,哪怕……你到我梦里来相会一次……白蕙每当临睡前就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
然而西平没有回来,甚至在白蕙的梦境中都没出现过。
爱情的神力真比任何药物都管用。这次继宗发病虽然比以前哪一次都严重,但自从白蕙去看了他,第二天继珍又把她和白蕙的谈话源源本本告诉他后,他很快就复原了,连医生都感到吃惊。
星期天一大早,继宗就兴冲冲地赶到老城隍庙。红十字会发起的为救济贫民、病人的全市性募捐义卖活动就在那里举行。他知道今天白蕙也在那里。
白蕙这段日子可以说是心力交瘁。但她在林达海那里听说这个活动,就积极地表示要参加。林达海同意了,他想让白蕙参加些有益的社会活动,对医治她心灵的创伤有益。他很了解白蕙的经济状况,因此一再强调,只要她在义卖那天掌管一个摊位就行,不必捐什么东西。但白蕙仍决定把她最值钱的东西,也是她唯一的首饰——妈妈给她的那副珠环——捐出去。
星期天,白蕙早早来到城隍庙。大殿和殿外的广场上已设下数十个摊位。分配给白蕙和另一位姓任的姑娘共同掌管的,是一个放满珠宝首饰的玻璃柜台。主管开玩笑说:“这个柜台是最值钱的,所以分配给你们两位最漂亮的小姐管。”
白蕙看到,柜橱里各种金银首饰、珍珠玛瑙琳琅满目,仔细一找,她那副珠环标价十元放在角落里。她想:与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相比,我这副小耳环真象是两滴可怜的眼泪,会有人来买它吗?
义卖开始,第一批顾客涌进大殿。从未站过柜台做生意的白蕙有些紧张,她赶忙俯身看柜橱里的展卖品,想再检查一遍是否还有摆放得不妥当的地方。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来:“小姐,请把这副珠环给我。”
她一抬头,一眼就看到继宗站在面前,神采奕奕,满面笑容。
“继宗!你怎么来了,身体全好了吗?”白蕙很高兴,热情地招呼着。
继宗偏偏装出不认识她的样子,又说一遍:“小姐,我要买那副珠环。”一面说一面却滑稽地朝她眨眨眼。
在白蕙印象中,继宗从来严肃正经,今天这淘气幽默的样子,把这些日子来已经不会笑的白蕙也逗得颊上现出那对 浅浅的笑涡。
继宗看得呆了:“啊,蕙,终于又看到你的笑,你知道我多么、多么爱看你笑!”他在心里疯狂地呼喊着。
这时,白蕙也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先生,你要什么?”
继宗回过神来,指着角落里白蕙的那副珠环说:“我要买这副珠环。”然后瞟一眼柜台旁的另一位姑娘,见她正和一个熟人在打招呼,并没注意他们。他又低声对白蕙说:“我看见过一个姑娘戴着它到百乐游艺场去。”
白蕙脸红了,这么说,他认识这是我的耳环。
白蕙打开柜门,取出珠环,放在柜台上。
继宗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又从皮夹里拿出钞票,正要交给走过来收钱的任小姐时,有人在旁边拍了他一下:“继宗。”
继宗一看,竟然是丁文健,他招呼道:“丁伯伯,你也来了。”
白蕙也看到丁文健了。她觉得自己突然不自在起来。她知道今天这次义卖是全市性活动,一些市政府官员、大商人、大企业家、大银行家、大明星等社会名流都会到场,以显示他们对社会福利事业的关心。但她没想到丁文健会早早地来到自己的柜台前。
丁文健并没招呼白蕙,甚至没看她一眼,就象不认识她似的。他指着已放在柜台上的那副珠环问继宗:“是你买的?”
继宗点点头。
“把它让给我,行吗?”丁文健认真地说。
这句话一出口,继宗和柜台里站着的两位姑娘都怔住了。任小姐完全不明所以,“白蕙却心中了然,只有继宗半明白、半糊涂。他想,难道他也知道这耳环是白蕙,是他的女儿的?但,不管怎么说,我要这副珠环。
这位平时惯于谦让的人,虽然心中想要坚决拒绝丁文健的无理要求,但嘴上却说不出口,他只好吞吞吐吐地说:“这,这,可是,丁伯伯,你买别的不行吗?”
不行啊,年轻人,文健在心中自语,你知道这副耳环对我意味着什么?……穿着一件浅蓝色旗袍,戴的就是这一副两滴眼泪似的珍珠耳环,象一朵蓝色的云,飘了进来,可,那朵云,被我,击得粉碎了……
“继宗,你就让给我吧。你们年轻人可挑选的首饰总比我们老头子多啊!”丁文健说得理由充足。
继宗还是不想让,又不会说拒绝的话,只好沉默着。
一直在看着这一幕的任小姐,开玩笑似地说:“两位先生,我出个主意,这副珠环,你们一人买一个,不就行了?”
还没等继宗表态,丁文健就爽快地说:“这位小姐说得对,就这样吧。”说着,拿出支票本,根本不问珠环的标价,撕下一张支票,随手写了个数字,递给任小姐。又取过柜台上的一只珠环,放到口袋里。
继宗再也没办法,他只得交了钱,取过另一只珠环。见丁文健还在这个柜台前观看柜橱里的展卖品,他就先走开了。
任小姐早已拿着丁文健开出的那张支票,激动地蹿到隔壁柜台上去了,告诉那边的小姐,大名鼎鼎的恒通公司总经理丁文健来了,你们看,花了这么大的价,买了一个只值五元钱的珍珠耳环!看看,人家大老板出手就是大方!
见柜台后只剩白蕙一人,丁文健掏出那只耳环,推到白蕙面前说:“这是你妈妈留下的,把它收好,不要再拿出去卖。我相信,继宗也是为你买的,另一只会回到你身边。”
丁文健走出大殿,离开了义卖场。
义卖过后的又一个星期天,下午,继宗来到白蕙的小屋。
他进门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说:“阿蕙,这个给你。”
白蕙吃了一惊,自从继珍那天把她拉到家中,说出一番实际上是代哥哥继宗求婚的话后,白蕙见了继宗就有些紧张。那天在那种情况下,她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但她也没说同意,因为她确实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继宗,她心目中的爱人并不是继宗,毋宁说,继宗更象是她的亲哥哥。
但当时没坚决拒绝,会不会使继宗兄妹就误认为她已同意了呢?这使白蕙有些担心,继宗兄妹会不会再一次提起这个话头呢?
如今见继宗掏出一个首饰盒,她真吓一跳,如果里面是继宗表示定情的戒指或其它信物,那可怎么办?要当面拒绝这个身患重病又对她一往情深的人,真有些于心不忍。
见她畏缩着不敢接的样子,继宗故意挪揄道:“怕我送条毒蛇给你?打开看看嘛,它不会咬你一口的。”
白蕙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哦,原来是那一只珠环。细心的继宗竟然给这只孤零零的耳环配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白蕙心中一阵激动。
“还给你。可惜另一只硬被丁伯伯买走了。”
白蕙不声不响转身拉开柜子上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只珠环,放在桌上。
“噢,原来他执意要买,也是为了给你啊!”
白蕙冷笑一声,反问:“你没看这几天的报纸?”
“没有,这几天要给学生补上我因生病落下的课,又在赶写一篇文章,忙得没顾上看报。”
“报上吹捧丁文健,说他在义卖会上,花了几千元买一只耳环,如此热心社会福利,关心穷苦平民,实为企业界之表率……哼,其实有谁知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赎自己良心上的罪过。”
见白蕙很气愤,继宗安慰她道:“他肯花钱赎罪,总比不认为自己有罪要稍许好些。”
“他是花了些钱,但报上这么一登,等于是免费广告,恒通的股票又会上涨。这几千元他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挣回去了。”
继宗把另一个耳环也放进首饰盒中,将盒子交给白蕙:“收好吧,我们不提丁文健了,你也不要为这事生气,好吗?”
不提丁文健,两人一时倒都不说话了。屋里一阵沉默。
继宗其实有许多话想说,他只是缺乏开口的勇气。但两人老这么静坐着,也不是个事。何况自己今天是下定决心来的。他想,这事总要开口提的,而且今天无论如何要提,要不回到家里,也无法向继珍交代。一上午继珍都在给他打气,并一再对他说,这事八九能成!又说,如哥哥再开不了口,她就要再次亲自出马了。
继宗咳一声,终于从口袋里又掏出个首饰盒:“阿蕙,我还要给你一样东西,你看看。”
白蕙正在独自想心事,几乎有些忘了继宗在座。听继宗说话,她不由得有些为自己的怠慢客人抱歉。听他又说要给自己看什么东西,由于并未注意到继宗的犹豫和紧张,她暗想:这个老实人,怎么也学会开玩笑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盒子,捣什么鬼呀。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继宗拿出个首饰盒,她还虚惊一场的话,这次,她倒反而大意了。
白蕙漫不经心地拿起盒子,想起刚才继宗说的话,也就开玩笑说:“只要不是毒蛇,不咬人,我就看看。”
可是她一打开盒子,就呆住了。
盒子里是一只镶着硕大红宝石的贵重戒指,而最令白蕙吃惊和难堪的是,盒盖里放着一张粉色的小纸片,上面写着:“蕙,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终生伴侣。继宗”
白蕙手捧盒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继宗说话了:“阿蕙,听继珍说,前些日子我生病时,你来看我。她当时担心我的身体,和你讲了许多,特别是讲了我对你的……心意。这丫头,就大惊小怪,其实我没什么大病,只是感冒而已。但她所说的我对你的感情,却是一点都没夸张。”
白蕙想,可怜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得了严重的心脏病,还以为是伤风感冒。
“既然,她都和你说了……我想,我也不必重复,我只想说一句,如果你答应我,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一定会让你永远幸福,我敢拿生命担保这点……”继宗继续动情地说。
继宗啊继宗,我相信你会永远爱我。但是你真能让我爱上你吗?经过和西平的那段情海波澜,我还会爱上其他人吗?但我不能对你直说,不敢冒然拒绝你,我不忍残酷地刺伤你,你心脏受不了……天哪,简直不敢往下想……
白蕙为难地流出眼泪,她赶快背过身,向窗户走去。
“我不要你马上回答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继宗在她身后说,“明天我一天有课,继珍在家。如果你……拒绝我,只要把这盒子退给继珍就行。如果你明天不退回来,那就是说你同意了。我将要一遍遍地感谢上帝!”
继宗站起身来,轻声说:“阿蕙,我走了,让你一个人静静想一想。”
继宗走了好半天,白蕙仍手拿着那个盒子,呆呆地站在窗户前。
天渐渐黑了,从三楼的窗户望出去,整条里弄里家家电灯都开亮了。
被一种孤寂空虚的气氛所包围,白蕙扑到床上,痛哭起来,边哭边叫:“西平,西平,你在哪里?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西平,你好狠心,你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西平,快回来吧……西平……”
她就这样哭着,叫着,眼睛哭酸了,嗓子喊哑了。终于,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西平真的来了!正向她慢慢走来,手里拿着什么?哦,是那个他专门为我制作的紫色花冠。西平,你终于回来了!但是,为什么你那么消瘦,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脸色那么严肃而古怪……天哪,那不是西平,竟是那个疯子……不对,是你,是我最亲爱的西平!你走近了,我终于看清是你!西平你说话呀,你快和我说些什么吧,你为什么紧闭着嘴,不说话……你把花冠送到我面前,是送给我的,对吗?好,我把它接过来了。西平、西平!你怎么转身就走了?你还没和我说一句话呢!你别走,西平……求求你,回来,西平……西平……
白蕙在床上吃力地左右摆动着头,四肢扭动着,她想喊,但就是发不出声,终于,她迸足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地喊叫:“西平——”
她猛地一下坐起在床上。
西平在哪里……我在哪里……
原来是一场梦!白蕙发现身上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手里还捏着那个首饰盒。从额头到手心,竟出了一身汗。
多奇怪啊,西平离开将近两个月,我天天希望能梦到他,就是梦不到。今天,继宗刚向我求婚,我就梦见西平。梦中的西平神色和行为都那么严肃而古怪,西平,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几乎想了整整一夜,白蕙认为自己想通了。西平之所以不回来,是为了避开我,他不能承认我是他妹妹这一事实,但如果我结婚,他就能慢慢地从心理上扭转过来,不把我再当作他的恋人。到那时他就会回来。
他在梦中给我花冠,是不是要我戴上它去当新娘?我不可能去当他的新娘,只能是继宗的新娘。
西平穿得这么破破烂烂,他在外面一定吃够了苦。我不能再让他这么吃苦。也许我不结婚,他就永远不会回来,一辈子浪迹天涯!
我要让西平回来,为了这,我可以去嫁给继宗。西平,我早说过,只要是为了你,下地狱我也心甘情愿。何况,这样也就满足了继宗的心愿,使他身体好起来,也算是救人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