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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我的蝴蝶兰-第18部分

小说: 我的蝴蝶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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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珍忙跑过去,搀住丁皓,说:“爷爷,我扶你回房去。”一边朝西平使个眼色,表示马上回来。
  白蕙也趁机对珊珊说:“我们也该到小书房做作业去了。”
  西平抬抬身子,似乎想说句什么留住白蕙。但想了想,终于没作声,看着她和珊珊相跟着上楼去了。
  白蕙她们还没走到小书房,就听到客厅里已传出继珍的谈笑声。
  白蕙认真辅导珊珊做了学校布置的假期作业,又教她几个新的法语单词,听她背诵一段法文课文,就已快到吃午饭的时候。
  她看珊珊有些倦怠,就吩咐五娘给她洗洗手,然后领她玩一会儿。白蕙自己则回到了卧房。
  雨早已停了,窗外是夏日耀眼的阳光。白蕙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流进来。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突然有人敲门,她连“请进”还没来得及说,门就开了。门外站着继珍。
  “我听说你住在这里,来你房里看看。”
  不等白蕙邀请,继珍进得房来,含着颇有用意的浅笑,审视着房间。她的目光从浅蓝色绣花床罩溜到白色网格的窗帘,又从那张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书桌移向摆着一些书籍和小玩艺儿的小书架。那只白漆小衣柜上,镶着一面长长的镜子,继珍斜眼朝镜中看去,看到白蕙双手紧握着微僵地站在那里。她傲然地笑了一下,说:“哦,你的住处很不错嘛!”
  正在这时,女佣菊芬手拿一束新采的紫色蝴蝶兰走进屋来。她径直走向书桌,继珍这才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只不大的瓷花瓶。
  继珍一面看菊芬往花瓶插花,一面赞叹:“这花真漂亮,多新鲜啊!”
  菊芬说:“今天早晨下雨,我等雨过后,让太阳晒了晒才摘的。看,还带着水珠呢。”
  白蕙过意不去地说:“菊芬,其实不必天天换的,太麻烦你了。”
  “那可不行,”菊芬说着,把脸转向继珍,“蒋小姐,你不知道,这可是少爷亲自吩咐的,一定要天天给白小姐换上这花。少爷的话可不敢不听。”
  菊芬说完,拿起换下的宿花,向二位小姐点点头,走了出去,并随手把门关上。
  继珍猛地一个转身,狠狠地咬了咬牙,脸色变得煞白,即使从她肩背的颤抖,也能看出她心情的激动。但当白蕙走过来请她坐下时,她已强制自己恢复了笑嘻嘻的愉快神态,但她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白小姐,你真不简单呀,丁家上上下下尽夸你好。爷爷一口一个阿蕙,珊珊口口声声叫你蕙姐姐……。
  “他们都待我很好。”
  “西平呢,他也老想着你呀,还让人给你天天送鲜花。据我所知,他对女孩子从来不是太细心、太殷勤的。”
  白蕙听到这儿,觉得那话里除了凉气以外,还大大增添了酸气。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笑而不语。
  继珍终于没有坐下来。她把那只小皮包往肩上一甩,看也不看白蕙,说:“好,不打扰了。”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白蕙随在她身后,送也不是,留也不是,末了憋出两句话来:“快吃午饭了,你不吃了饭再走?”
  一声冷笑,继珍停了脚步,扭过头来:“一般来说,我不愿在别人家吃饭。我不象有些人。我不习惯把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家!”
  她们四目相对了。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另一双眼睛却突然涌起泪水。但那泪水在它主人的极力控制下,只是在眼眶里打转,却终于没有掉下来。在有的人看来,那充盈着晶莹泪水的大眼睛实在太美、太惹人爱怜,哪怕只瞥它一眼,铁石心肠也会变得温和柔软起来。可是今天,那一汪泪水却无论如何浇不灭燃烧在另一双眼睛里的妒火。
  “祝你在丁家的这种日子能过得长久!
  继珍扔下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着房门“砰”地一响,白蕙的眼泪刷地冲出眼眶,直落衣襟。在这一刻,她眼既不见,耳也不闻,连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为什么还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完全懵然不明,她的脑际全然一片空白。
  巴黎对于方丹来说,差不多可以算是第二故乡,她对它真是太熟悉了。
  她的童年大半在巴黎度过。她的祖父是大清驻法国的使节,常年在国外生活,未免孤单寂寞。于是,方丹这个唯一的孙女长到六岁时,便被他接去,同去的还有奶妈以及奶妈那个从小和方丹一起长大的儿子。作为掌上明珠,方丹一面在祖父膝下承欢,一面由祖父延聘法籍教师加以欧式教育。到了上学年龄,又进得一所贵族学校。直到她十四岁那年,才随因年老体衰而卸任的祖父一起回到国内。
  成人之后,她又曾到法国住过三年。那时她刚刚和丁文健结婚,小夫妇俩根据方丹父亲方汝亭的安排,赴法国度蜜月。方汝亭还让乘龙快婿在方氏产业的法国分公司担任协理,以便他广交朋友,熟悉业务,将来好继承他的事业。方丹的上面原本还有一个哥哥,谁知享寿不永,幼年夭折。方丹之母又在分娩方丹时得产褥热而死。方汝亭讨过一房姨太太,但未能生育,从此绝了延嗣的希望,遂把全副心思集中在爱女身上,而丁文健正是他亲自遴选的佳婿。
  方丹二次居留巴黎,并在那里生下西平。作为一个少妇,她的社交范围不但没有缩小,反而愈益宽广。她的美貌、她的资质、她的教养、她的热情好客的性格,都使她不仅在巴黎的华人圈子里享有很高声誉,而且也极受法国上层社会的青睐。丁文健是初到巴黎,之所以很快便站住脚跟并把事业弄得颇有气象,得力于方丹的帮助,可谓非浅。若不是几年后方汝亭患脑溢血突然中风,方丹绝不会随丁文健匆匆回国。
  然而,自那次回国,并按照方汝亭的遗嘱同丁文健一起搬回上海西摩路82号方宅(后改为丁宅)以后,光阴荏苒,一晃就是二十多年,方丹竟再没有机会来到法国。当她在常年平凡的生活中感到无聊烦闷、抑郁寡欢之际,每每不由得忆起当年在巴黎的生活,忆起自己无忧无虑的终年快乐时光。
  这次随丁文健重赴巴黎,开头几天,她是那样地兴奋。拜会故交,结识新友,虽然十分繁忙,她还是独目一人把当年的游踪重访一遍。堪称世界艺术宝库的卢浮宫,当年逛得烂熟的香谢丽榭大街、风光宜人的塞纳河畔,现在又一再留下她的足迹。
  可是,当最初的兴奋消退,方丹发现,这次重返巴黎,自己的心情已与从前大不一样——虽然当年的女友们都惊叹她的容貌身段几乎毫无变化,而且多了一种成熟美,更显出了她的魅力。她开始常常独自闷坐,一支又一支地接着吸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心事。
  文健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事业家,并不过细地了解妻子心灵深处的变化。方丹也懒得同他说,几十年来就这么过的,现在还说什么?
  两天前,方丹收到蒋继珍从上海寄来的一封信。打这之后,她的心情更由郁闷转向烦躁。
  久久潜藏在心头的往事,两个几乎重迭为一的人影,以及对于上海家中尤其是儿子西平现状的关切,使她恨不得立刻返回家中。她必须去看一看。她要运用自己的力量和影响来改变那信上报告的一切,倘若那信所报告的情况属实的话。
  可是不行啊,方丹必须耐心等待。她这次来巴黎可不是来度蜜月的,不是来旅行的,她是为恒通公司巴黎时装展览中心的揭幕而来,她是作为丁氏企业的第一大人,为事业的开拓与发展而来,哪能说走就走呢?
  好在展览中心揭幕的准备工作已一切就绪,揭幕仪式的日子已经定了,就是这个周末。仪式和招待会要延续一整天,虽有各部门负责人的协助,丁文健和方丹作为主人夫妇,无疑将是整个活动的主角。这一天也将是丁文健夫妇赴法以来最风光的一天,将是前此一个月光景各种工作的高潮和终结。
  也好,过了高潮,我也就可以卸装下台了。方丹一面将自己埋在缓绕的烟雾之中,一面默默地想。
  恒通公司巴黎时装展览中心设在靠近市中心一条热闹的马路上。
  揭幕这一天从早上十点到晚上九点,整整十一个小时,来祝贺的,来参观的,来接洽第一批生意的,以及闻讯赶来采访的新闻记者、各大时装杂志的编辑们络绎不绝,蜂拥而至。来客的汽车几乎停满一条街,惊动得警察局临时给这里加派了人员。
  展览中心门口和门厅里挂满丝绸的彩带,陈放着许多敬贺开张的花篮。几个侍者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根据需要,或将客人引进正在举行招待会的中央大厅,或将客人直接领到各展室参观。
  十一点钟,法国新任商业部长偕夫人来到展览中心。部长光临,当然是天大的面子,而其中的奥秘全在于这位部长的夫人小时候曾和方丹在同一所贵族学校念书,两人同学六年,感情甚好。这次方丹一到法国就拜会了她,所以今天她特地拉着丈夫前来捧场。
  侍者把部长偕夫人来到的消息报进去,丁文健、方丹夫妇立刻迎将出夹。部长、部长夫人和拥在他们身后的一群记者在进入中央大厅的台阶上,与丁氏夫妇相遇了。
  “哦,亲爱的方丹,你今天实在太漂亮了!”
  部长太太第一个高声叫起来。这一声就象突然打亮的水银聚光灯似的,立刻突出了方丹的地位,使她显得愈益光彩夺目。周围立刻腾起一片啧啧的称奇声。
  并不是部长太太缺少教养,大惊小怪,也不是因为她和方丹友谊深厚,有意恭维,方丹今天确实打扮得不同凡响。
  一件裁剪得极其合身的浅蓝色缎质高领长袖旗袍,将方丹全身完美的曲线毫无遗憾地衬托出来。一根深蓝色的缎带,将她精心梳理过的长发松松绾住,使它们极富浪漫气息。并与她脚上穿的那双蓝色高跟皮鞋很相配。这样,她整个人就成了一件精心设计的艺术品。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她旗袍上那一片闪烁着粉红色光彩含苞欲放的花,这些花布置得错落有致,在它们中间虽无枝干相连,却令观众感到枝干的存在。
  “太太,请允许我重复我太太对你的赞美,你今天确实漂亮。”部长先生在跟方丹握手时,热情地说。
  “谢谢,”方丹微笑着回答。
  “据我所知,你衣服上绣的这些美丽的花,似乎叫广玉兰?”部长很有兴趣地问。
  “是的,”方丹笑道,“这种花在中国有好多名字,叫木笔,又叫辛夷,或者叫王兰。”
  “那么,恕我冒昧,这种花好象应该是纯白色的,不是吗?”
  问这句话的是《巴黎时报》的名记者弗朗索瓦·莱克,此人一向自恃博学,性喜挑剔,而且素来特别小视东方民族。
  是啊,原该是白色的花,为什么绣成了鲜艳的粉红色呢?这确实是一个有分量的问题。但它也给了丁氏夫妇一个介绍公司产品的大好机会。
  方丹胸有成竹地向部长、莱克以及周围的一群人说:“我的衣服和各位马上要看到的许多时装,都是恒通公司最新的独家设计。从用料到图案、配色,全部工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部长先生和各位先生如果有兴趣,我丈夫待会儿的解释或许能使诸位满意。”
  方丹说完,伸手示意,请各位客人历阶而上,步入大厅。
  招待会进行得正酣,所有的客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谈伴。连部长夫妇的来到也没有引起更多的注意。
  方丹陪部长太太走向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宾。
  丁文健和部长则从侍者端着的盘子里各取过一杯香槟,开怀地聊起来。话题很快回到方丹的旗袍上。
  “丁先生,你还没有解开对你太太衣服图案色彩的疑问。”一直未离开他们的莱克紧追不舍地又问起来。
  “哦,是这样的。我太太穿的旗袍是一种特殊的套装,是以本公司独特的设计思想为依据而制作的。现在时间是上午,她的穿着打扮均属晨妆,所以衣服是高领、长袖,面料是用本公司生产的质地比较厚的缎子。浅蓝色象征早晨清澈的天空,玉兰的花朵还是含苞欲放的……”
  “我明白了,”部长恍然大悟地叫起来,“那些花之所以是粉红色的,该是隐喻朝霞灿烂的辉耀?”
  “是的,部长先生,”丁文健满意地点头,同时瞥了一眼莱克。
  “有意思,有意思,”莱克一面说一面情不自禁地用目光搜寻方丹。
  方丹正周旋于那群贵妇名媛之中。莱克不得不承认,穿着那身旗袍的方丹本人就象一片明媚的朝霞。
  “那么,下午和晚上,将会是什么样子呢?”他满怀兴致地问丁文健。
  丁文健殷勤地再为部长递上一杯酒,同时环视一下围绕在他们身旁那些随时准备发问的记者们,笑道:“这套服装的设计思想,是表现一日之中时间的变化,晨妆、午服和晚礼服,各具其美。中国有句老话,叫‘百闻不如一见’。希望到时候,你们看到时,会喜欢它们。”
  部长哈哈大笑,指着文健对众记者说:“丁先生很会制造悬念,很幽默。下午我还有点事,没有这个眼福了。只好拜托各位看个仔细。我等着看你们的精彩报道。”
  说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说声“谢谢”,就离开丁文健,走向在场的几位熟人。过了一会,他就偕夫人告辞了。
  时近中午,模特儿的时装表演开始。
  在轻柔的乐曲声中,身着恒通公司设计制作服装的女模特儿一批又一批地出来进去。那些极富中国民族特色,又经过适当修改的女装,既华丽又新颖,既有东方的神秘色彩,又符合西方的审美观点,既表现了设计者超凡脱俗的想象力,又极能体现制作者精巧绝伦的手艺。在场观看的人们,即使是象莱克那样平素最爱挑剔的,今天也无不发出心说诚服的赞叹。
  “中国服装之美,征服了欧州,不,应该说是全世界最考究衣着服饰的巴黎上层社会妇女。”第二天《巴黎时报》的这条新闻,确实一点也不夸张。
  最后一组模特儿进去了,音乐声也暂时停止,一个静默的瞬间。
  就在大厅里即将重新响起人们的说话声之前,表演台上飘出了一朵绛红色的云。
  是方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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