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悠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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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儿羞得满脸通红,那白绢上写着一首晋朝苏伯王之妻所作的盘中诗,是这段期间有几个夜里,她思念他思念得睡不着,写来抒发感情的。
她在那白绢上写着——
山树高,鸟鸣悲。
泉水深,鲤鱼肥。
空仓雀,常苦饥。
吏人妇,会夫稀。
出门望,见白衣。
谓当是,而更非。
还入门,中心悲。
北上堂,西入阶。
急机绞,杼声催,
长叹息,当语谁?
君有行,妾念之。
出有日,还无期,
结巾带,长相思。
君忘妾,未知之;
妾忘君,罪当治。
妾有行,宜知之。
黄者金,白者玉。
高者山,下者谷。
姓者骆,名无峻。
人才多,智谋足……
这首诗,情深意长又缠绵悱恻,是妻子吐露对远行丈夫的深切深思之情,全文慢吁长叹,低回缠绕。
她把原诗中的“姓者苏,字伯玉”两句改成了“姓者骆,名无峻”,恰恰把她思念的人儿之名也写了进去。
她的一片情意,跃然纸上,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你去哪里了?”他搁下白绢起身,一身的风尘仆仆,想必也是刚到家没多久。
“去布庄那儿。”她回答的声音极小,眼睛羞得不敢看他,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
他看到她发髻上的珠贝钗,扬起剑眉,“单镖师送给你的那支金钗呢?你没有戴。”
“我还给单镖师了。”她连忙回答,偷偷看了他俊容一眼。看到他眼中蕴含淡淡笑意,是她看错了吗?他平日很少笑的。
他嘴角微扬,很专制的道:“以后不许再随便接受别人送的饰物,除了我。”
襄儿赶忙点头,“知道!”
一抬眼,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来了?他距离她好近、好近。
他执起她的手,把一只精巧秀气的银镯子套进她白皙纤细的皓腕之中,镯子的大小刚刚好,就像为她量身订造的一般。
“好美的镯子……”
她炫惑地看着自己腕上的银镯,视线缓缓从银镯移到他脸上,晶亮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视线与他交缠着,她的胸口满溢了一种莫名奇异的感觉,情绪起伏不定。
她迷蒙的水眸、爱恋的目光,令他忍不住俯下头堵住她那两片水嫩的樱唇,襄儿轻轻嘤咛一声,几乎要瘫在他怀中。
他抱住她的纤腰,将她柔软的身子揽进怀中,火热的舌尖探进她口中,热情的翻搅、吸吮,手掌在她腰际轻轻摩挲,将她紧紧的锁在胸膛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离开她诱人的红唇,她脸蛋红透,一任他抱着自己耳鬓厮磨,不敢抬眼看他。
忽地,啾啾的鸟叫声使她一愣,循着叫声,她这才在意到桌旁放了一只小鸟笼,里头有一只活蹦乱跳的文鸟。
“这文鸟……”
他吻着她的耳垂,轻轻说道:“我在贯州买的,给你解闷。”
“无峻……”她感动极了,脱口而出叫着他的名字。
没想到自己那么久以前说的话,他还记在心中,竟然买了一只跟小如意差不多的文鸟来给她做伴。
他黑眸紧盯着她,“襄儿,你写了那样的诗,是不是准备要嫁给我了?”
她写在白绢上的情诗让他彻底明了她的一片情意,对她的感情再也没有怀疑,也释怀了她与单镖师之间的事。
其实他何尝不是与她一样,这趟押镖,他一直牵挂着她,恨不得快点回京城见她。
从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让他如此魂牵梦萦,自相遇的那一刻起,她那双清亮的大眼似乎就一直牵动着他,不知不觉,他将她留在身边,不知不觉,她在他心中占了极重要的位置。
“我……我胡乱写的。”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一个闺秀是不可以做这种事的,主动对男人示爱有违道德。
“胡乱写?”他挑起剑眉。“可是里头有我的名字。”
她羞得一塌糊涂,“你……你别再提了。”
她的头垂得不能再低,他托起她的下巴,看到她嫣红害羞的脸庞,那双水眸闪躲着他的视线。
“别躲。”他扶住她的头,又吻她了。
晚饭时间是热闹的。骆无峻回来了,厨房大娘们加了好多他喜欢吃的菜,更杀了一只土鸡加菜,因此一顿饭吃得闹哄哄。
“咦,襄儿姑娘,你这只银镯子好漂亮。”顾大海眼尖,在襄儿伸长手臂盛汤时,发现了她的新镯子。
骆宅用饭一向不分男女主仆,只要是吃饭时间,一桌饭菜随时热腾腾,有空的人就先吃。
所以此时,骆无峻、襄儿、桂荷、莫镖师、顾大海、单镖师和几名镖师一同吃着饭,一听顾大海的话,全都往襄儿手上看去,只有骆无峻神色自若地夹菜吃饭,连眉也没抬一下。
“哇,襄儿,你几时买的,我怎么不知道?”一见银镯确实别致精巧,桂荷也哇哇叫着。
“没、没什么啦。”襄儿手忙脚乱的坐好,因为众人的注视,她已不敢喝汤了。
顾大海见她一副娇羞的样子,了然于胸地笑了,“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心上人送给你的定情之物,对不对呀?”
见襄儿清丽的脸蛋瞬间变成醉人的粉红色,单镖师痴痴地望着她,非常介意刚才顾大海所言的。那银镯子,真是别人送她的定情之物吗?那人是谁?比他好,比他强吗?
“心上人?”桂荷瞪直了眼。“是谁呀,襄儿?”
十几双等待答案的眼睛全落在襄儿身上,她窘得想逃,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早知如此就晚点过来吃饭,现在这样,看来他们是不会放过她的,她要如何脱身?
“襄儿,究竟是谁嘛?”桂荷忍不住又问。这襄儿太不够意思了,自己跟她这么要好,她居然有了意中人也不说?
襄儿无助的咬着红唇,忽然,骆无峻气定神闲的把一筷子荷叶粉蒸肉夹到她碗中,众人顿时瞪大了眼,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饭桌上一片鸦雀无声。
“是我送的,有问题吗?”骆无峻抬眼,淡淡的问。
十几颗头很快的摇起来。
“没问题、没问题!”一致的口供回答。
襄儿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竟然直说出口,竟然就这样说了。
老天,她真是不敢面对大家了,有没有地洞呀?她要钻下去躲两天。
她红着脸慢慢把饭菜往嘴里送,那筷子荷叶粉蒸肉好香、好香……
第八章
经过那一餐饭,襄儿与骆无峻的情事在骆家镖局迅速地传开来,努力传播之下,没多久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襄儿原怕大伙会取笑她,可是没想到,大家都给予她祝福,有些大娘更离谱,还祝她早生贵子,她们都没想过她还没成亲呢,怎么早生贵子?
而桂荷那小妮子更是成天的事后诸葛亮,津津乐道。
“我早就说了,你和少镖头最相配,看吧,我就知道你们会产生情愫。”
她的语气骄傲得很,像是他们的爱情开花结果,她也与有荣焉似的。
不过这也使她放下心来,对于这份感情,她不必再偷藏心底,骆无峻更是不避讳任何人的眼光,只要出门,必定带着她。
“襄儿,少镖头是个少有的好男人,他既然选定了你,就会对你专一到底,你要好好珍惜他,希望看到你早点嫁到咱们骆家镖局里来。”
霞姐也替她高兴,不时鼓励她,而且十分看好他们这段情。
大家都对她那么好,她夫复何求?
她也想当无峻的新娘,为他穿上嫁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她真的好想……
可是隐隐之间她又觉得有股不安的躁动,虽然逃得这么远,她也不敢完全放心,楚家和刘家都是富甲一方的大户,真要找,一寸一寸地找,她不敢说他们一定找不到她。
况且,她很知道爹好面子的个性,那些被打劫的尸首里没有她,他们就知道她还活着。
所以爹和刘家不会放过她的,她的逃婚是他们的耻辱,如果他们找来,强要将她带走……
她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了。
她不要嫁给刘大富,她不要离开这里,这里有关心她的人,还有她深爱的人,这是她情之所系的地方,也是她永远的依恋!
“襄儿!”叩叩几声门响,门外传来夏大嫂的叫唤。
“来了。”
她连忙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去开门,门外夏大嫂抱着已经几个月大的小雪儿站着。
小雪儿越来越可爱,漂亮的粉脸蛋,圆圆的双眼十分逗趣,一张樱桃小口更是有美人胚子的架式。
她不怕生,喜欢与人亲近,骆家镖局上下都当她是宝,范荣和绮霞这对干爹干娘宠她宠上了天,襄儿更是疼她疼进了心,一日不见她都不行。
“襄儿,我要去药铺帮雪儿她爹抓几帖治筋骨的药方,你替我看着雪儿好吗?我去去就回来。”“没问题!”襄儿迫不及待从夏大嫂怀中抱走小雪儿,看到天使般的可爱面孔,忍不住吻吻小雪儿柔软的面颊。“小雪儿,襄儿姐姐好想你呵!昨晚睡得可好?你今天好吗?”
夏大嫂安心的去抓药了。襄儿在小院落里逗小雪儿玩,一大一小,两个人玩得很开心。
小雪儿遗传于父亲,有着天生的好动性格,不喜欢待在屋里,所以即便已经秋末了,襄儿还是带着她待在室外。
“小雪儿,来,拍拍手……对了,好聪明哦!”
襄儿笑逐颜开,每当她和小雪儿相处时,就觉得心中有股平静,过去在楚家也有不少她的小弟弟、小妹妹或小侄子、小侄女的出生,可是她从没和他们这般亲近过。
“小雪儿,你的头发好黑亮哦。”襄儿轻顺着小雪儿的柔细头发,笑盈盈地盘算,“照这样长下去,等到明年就可以扎辫子了,到时襄儿姐姐会买些漂亮的缎带给你,让你漂漂亮亮的!”
小雪儿咿唔咿唔的咯咯笑,胖胖的小手抓住襄儿的手。
“来,襄儿姐姐唱歌给你听,这是襄儿姐姐小时候听奶娘唱的。”说着,她轻轻哼起曲来。
“一人不敌两人计呀,三人合唱一台戏,一人一双手,做事没帮手;十人十双手,拖着泰山走,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人难唱独板腔,一个巧皮匠,没有好鞋样;两个笨皮匠,彼此有商量;三个奥皮匠,胜过诸葛亮!
“好不好听哪,小雪儿!”她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这首打油歌的意思是说,咱们做人,团结就是力量,千万不要一意孤行,懂吗?”
“她这么小,怎么听得懂?”
骆无峻走进庭院,他早就来了,看到夕阳之下,襄儿呵护着小雪儿的模样是那么楚楚动人,特意听她唱完歌才开口,他喜欢她的歌声,清脆且柔和无比。
襄儿听到声音,心下一喜忙抬眼。
“你回来啦!”她的视线紧紧锁住他的俊脸,眷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刻都不想移开。
早上骆无峻和莫镖头有正事要办,她不便跟,所以留在府里,只是大半天不见,她就已经好想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终于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才一会儿不见他就如此思念,如果与他分别……
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她不要与他分别,无论如何都不要,即使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她都不要与他分别!
“你怎么了?”骆无峻见她眉宇之间出现毅然决然的神色,将她牵起,连同小雪儿一起拥入怀中。
襄儿羞涩地笑了笑,说出心中想法,“我在想,我永远都不想要与你分开。”
他知道她的隐忧,一日不经意看见她蹙眉凝视那件嫁衣发怔,看起来忧心忡忡,十分忧愁。
“襄儿,你这么喜欢小雪儿,不如帮我生个孩儿吧。”他不疾不徐转移话题,她烦恼的事,他自有打算。
“你——”她心跳得好快,仰着小脸看他,风轻拂她的青丝,柔柔的飘扬着。
“我们成亲。”他说得坚决。
“成亲……”襄儿的眸子如梦似幻,美丽无瑕的面孔焕发出动人的光泽,她柔情似水,视线之中只有他。
“你真美……”骆无峻喑哑地低语。
他迅速吻住她嫣红的唇,他早已熟悉她的甜美,知道怎么撩拨她的激情,他最爱看她融化在他热吻之中,迷醉的模样。
两人缠绵地拥吻,直到襄儿怀中的小雪儿咕地一声笑了,两人才连忙分开。
襄儿羞意满满,却也幸福满满,她亲了亲小雪儿,温柔地笑。“小雪儿别笑我呵,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的无峻大哥!”
骆无峻也凑过去亲了小雪儿柔嫩的脸颊一记。“就像我好喜欢你的襄儿姐姐一样。”
时序转眼入冬,白雪覆盖大地,百花凋谢、枯叶落尽,松软的积雪厚厚地堆在京城的大街上,因为天气寒冷,街上也少了闲逛的人潮。
再一个月就过年了,骆家镖局却异常的冷清,门口的梧桐树光秃秃的,镖师们都押镖去了。
或许因为年关近,送贵重礼物的达官贵人多不可数,镖局的生意出奇的好,连骆无峻也再度亲自押官镖,留下女人们在府里准备年菜。
男人们不在,张扬旗帜的骆家镖局显得孤单,朱红的大门紧紧闭着,门栓也拴得死紧,年关将近,官小增多,一干女眷小心着门户。
“再把这些酸菜腌起来就大功告成了。”何大娘喜滋滋看着成果,腌制各式小菜是她的拿手手艺。
她们这些留守的女人家,该准备的年菜都已经准备好了,等辛劳的男人一回来就可以过个好年喽。
“小雪儿,娘叫你别碰那些面粉,没听见是吗?”夏大嫂吆喝着小雪儿。
已经六七个月大的小雪儿聪敏无比,已经学会爬行了。她喜欢到处爬来爬去,更喜欢可以拿起来洒的东西,例如——那些白花花的好玩面粉。
“夏雪!你讨打!居然拿曾奶奶做好的肉酱玩!”夏大嫂气急败坏,连忙夺下女儿手中的瓶罐。曹大娘笑盈盈的,倒是不气。“小孩子都是这样,她这个时候最是好动,给她玩玩没关系啦。”
“这样会宠坏她的!”夏大嫂气得杏眼直瞪着顽劣的女儿。
“孩子还小嘛,她懂什么呢?”曾大娘仍是笑嘻嘻地,拿了个棉花糖塞进小雪儿手中。
小雪儿吃着糖,总算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