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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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封信让他等得好心急,差一点点他就要打电话给阿权问清楚,符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让她连续七天都没给他写信?
那个礼拜,他的工作效率很糟糕,还差点儿在片场和人打架,他不正常到一个极点。幸好,第七天他收到信,那一刻他才明白,符昀的信对他而言多么重要。
阿扬: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养了个宝贝儿子,他小小的,嘴巴、眼睛、耳朵、手脚通通小小的,哭声喵呜喵呜的和邻居大婶家的猫很像,大概是他的哭声太好笑了,很多人都想看他。
如果我把他放在笼子里收门票,说不定会赚大钱哦。
我帮他取小名叫做喵喵,爸笑说:“将来他会长得很雄壮威武,到时,我们还要叫他喵喵吗?”
对厚,想起那个画面,还真的满好笑的。
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爸爸的医生本能又作怪,本来只是附近的阿婆、阿公身体不舒服会来找爸帮忙开药,没想到,最近越来越过分,每天都有好几个人上门求助,许多不认识的人都慕名来了,搞得妈妈很累。
爸说:“没办法,偏远地区,医疗资源缺乏。”
在村人的鼓吹下,他们让村长去帮忙申请,那些手续很麻烦,我也搞不太清楚,反正一弄二弄,我们家的诊所又要开张了,一心想当农夫的老爸又重操旧业,我这个有牌护士也得下海。
唉……命也、运也,我很痛恨挂号、量体温的说。
孙家扬猜不出来“将来会长得雄壮威武”,和可以“放在笼子里收门票”的“儿子”是什么东西。
不过,喵喵这个名字,肯定是头脑简单的符昀会取的名字。
如果她养的儿子是獒犬……他想像符昀拍拍手,对着一只大獒犬说:“喵喵,快过来。”肯定能满足她大姐头的虚荣心。
他笑了,说不定她和阿权结婚那天,会让她的“儿子”咬着小花篮走在红毯前面。
心抽紧,他以为时间可以冲淡许多心情,但事实证明,多年过去,想像阿权和符昀的未来,他仍然难释怀。
想从头来过吗?很想,可是不能,他很清楚,这些年阿权在符昀身上投注多少关心与在意。
接下来的信,他断断续续知道一些讯息,比如,她在每年苹果、高丽菜丰收期,就会亲自开车送到台北给阿权,他们一年总会见上好几次面。
比如,阿权对她很好,很多她想不到的事情,阿权都会抢在前面替她做齐。
比如,山上的护士生涯让她愉快很多,在那个他不熟悉的梨山地区,没有病人需要用焚化炉恐吓就会乖乖吃药,在那里,医生护士的地位和玉皇大帝有得拚。
对了,她最常提的是“儿子”,他有多聪明、多可爱、多懂事、多灵巧……只要抱着他睡觉,再冷的天,都会暖呼呼。
于是他对“儿子”的想像,从獒犬变成毛发茂密的古代牧羊犬。
他关掉档案夹,把随身碟拿出来,放进贴身皮夹里,同样的东西,他备分了五份,因为……他损失不起它们。
第8章(1)
拿起话筒,拨出一串号码,电话只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
“忙吗?”他没问电话那头是谁,开口就问。
“是你,再忙也不忙了。”杜煜权温和的声音传来,他很有领导人的气势,听妈妈说,上个月,他还登上商业杂志的人物专访。
孙家扬听见电脑关机的声音,只要他打电话去,阿权就会放下所有的事情,专心和他对话。这几年,他们兄弟的关系就是这样维系的。
“最近过得怎样?”孙家扬问。
“很忙,公司最近碰到一些麻烦,需要花点力气解决。”不过,不会困扰他太多。
“需要帮忙吗?”
“我可以的。”
“那就好,那你和……”他不该问的,他从来就不想去探听阿权和符昀之间进展到什么程度,但是今天,莫名其妙的冲动催促他开口问。
“小昀?”杜煜权接话。
“对,你们之间还好吗?”
“那丫头一点都没变,还是大姐头的样子,上上个月,她送高丽菜来给我,车子才停好,发现有个溜鸟侠对小女生性骚扰,她二话不说冲上前,揪住对方一阵扭打,后来警察过来,把人逮进警察局里。”
“她有没有受伤?”孙家扬心急追问。这个白痴,要到什么时候才学会不要强出头?
“袖子扯破了,膝盖磨掉一大片,有渗血,不过还是很孔武有力,手一扛,就把满箱的高丽菜扛到我的办公室里,还分了些给秘书室里的小姐,小昀和她们的关系打得很好。”
“笨蛋!”他要怎么才能教会她,要当英雄之前,先保护好自己。
“你说她笨蛋?她很得意,说我们台北男人都是弱鸡,还说……”
“说什么?”
“说现在跟你打枕头战,一定不会输你。”
孙家扬轻笑,“要是碰到强的,看她怎么办!”
“她哪会想那么多。”
“对啊,她会想那么多,就不是草履虫了。”她的脑细胞量肯定一年比一年减少。
“阿扬,你还是没跟小昀联络?”
“我忙。”
孙家扬在心底轻叹,他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抑制见她的冲动,他不能被鼓吹,不能让三个人陷入泥淖,无法自拔。
“那么多年过去,说不走小昀的错误认知已经不在了,要不要试着和她联络?我有她的电话。”很久了,符昀不在他面前提起阿扬、不透过他了解阿扬的现况,他想,或许那些年的迷恋,已经云淡风轻。
孙家扬也有电话号码,符昀写在信里,读了那么多次信,他早已倒背如流。“符昀不小了,你们还不打算结婚?”他转移话题。
“你在替我着急?”
“替你们两个,高龄产妇很危险,何况她又是过动儿,为了未来的儿女着想,早一点把她娶进门吧。”他真是个好戏子,随便演演,都能演出真诚。
“我会,等她这两天下来,我会向她求婚。”钻石已经在他口袋里躺好,他确定符昀身边没有其他男人,这回,她会接受他的求婚吧?
“这样……很好。”
心是苦的、口气却是飞扬轻快,没有人看得到他的真实心情,他是个长期戴着面具的小丑,时日一久,说不定,他也记不得自己的真面目。
“那你自己呢,有对象了吗?”
“我是偶像明星,结婚是自眨身价的不智行为。”
“你哦……”
孙家扬可以想像他在电话那方摇头,这几年,阿权越来越像哥哥,管他变得理所当然。
“最近要回来吗?”杜煜权再问。
“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去接你。”
“不必,你尽量把时间空下来,和我一起筹划杜叔和我妈的结婚纪念日。”
那年,他们为了顾虑两个小兄弟的感受,结婚时只草草办了登记,现在,他想为他们盛大庆祝结婚纪念日。
“没问题。”
杜煜权挂掉电话,而孙家扬却莫名想起他们合力为符昀策划的二十岁生日惊喜,那日的晨曦,那日她的幸福笑脸,从未在他心间褪去。
二○○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在孙家扬抵达台湾的这天下午,杜煜权把所有的应酬约会排开,准备回家和弟弟吃团圆饭,这是阿姨特地交代的。
他摸摸口袋里的绒盒,想起昨天和阿扬通的电话内容,他就要跟符昀求婚了,这件事让他很开心。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喜欢符昀,他知道阿扬和自己一样喜欢她,所以他们经常在私底下竞争,好像只要赢的人,就能赢得她。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无聊的事情。
他们的优点不同,怎么能拿到天平两端秤?体育和人际关系他拚不过阿扬,至于学业成绩,阿扬就算把脑浆煮熟,也没办法考赢他。
庆幸的是,虽然符昀一味迷恋阿扬,但在阿扬进入演艺圈之后,情况似乎有了改变,这让他们兄弟不必阋墙对垒,不必为了争取符昀,破坏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兄弟情谊。
他不是没追求过符昀,他为她做的比阿扬多出几百倍,但符昀一律归纳它们是“哥哥对妹妹的疼惜”。
他对她表白,“小昀,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笑笑回嘴,“你喜欢的不是我,是我妈。”
看不出个性大剌剌的她,也有细腻的一面。
没错,他的确非常喜欢符妈妈,他常偷偷幻想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小时候,他发誓要亲口叫她妈妈,而最方便迅捷的方法就是娶符昀,很聪明吧,十岁的小孩有这种脑袋,应该给他拍拍手、放烟火。
可是后来他是真的喜欢符昀,喜欢她的热情活泼、大方豪爽,这些都是北极牌机器人缺乏的特质,他真心待她好,一天一天,习惯成自然,他想,他再不会对其他女人像对她这么好了。
所以,不论从哪个点评估,娶符昀都是最正确的做法。
他好几次暗示符昀,两人之间应该更进一步,可是都被她技巧性避开,以前不逼她,是因为两分宠溺加上三分不忍心,总觉得她还小,把她禁锢在家庭里,不是好事情。
但阿扬说的对,符昀二十六岁,不小了,是该认真考虑未来的时候。
晚上,打个电话给她吧,约个时间,这回他要开门见山,让她没有机会闪避。
杜煜权没料到,在他准备离开办公室前,符昀先一步出现。
她送来一篮苹果,笑得像手里的红苹果。
“终于想到要来看我了?”
“我说过,如果我下山,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阿权。”符昀想也不想,给他一个热情十足的拥抱。
她的话满足了他小小的虚荣心。“我很想去找你,是你说不可以。”
“对咩,阿权最好了。”
“最近过得怎样?”
“好得不得了,我儿子又长高了,他聪明到让我舍不得不亲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你儿子是狗还是猫?”这点,他从来没搞懂过。“不会是马来熊吧?那是保育类动物。”
他揉揉她的头发,好长了,她把它们编成两股,垂在两侧,让她看起来比二十六岁小很多。
“呵呵呵……”她以为他在开玩笑。
“好啦,反正我晚上也要打电话约你,现在你自投罗网了,我就不必麻烦。”
“你找我有事?”
“对。”他从口袋里拿出小绒盒,递到她面前。
“我的生日还很久……”她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小盒子,在看见盒子里面的戒指时,脸上布满惊吓。
不是惊讶或惊喜,是百分之百纯然的惊吓。
“干么那种表情?是北极牌机器人向你求婚不是北极熊,你不会尸骨无存的啦。”他试着用幽默让气氛下至于过度诡异。
符昀低下头,摇头、抓头,只差没把头皮抓破,搞了老半天,硬是挤出一句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要结婚了。”话说完,她紧张兮兮地盯住他。
“结婚?”
他的声音降温,水气在浓浓的眉毛上面结出雾霜,他既震惊又愤怒,多年付出变成天大笑话?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是谁说的?
“对啊,我要和、和……阿扬结婚了。”真没长进,过了那么多年,她能够拿来当藉口的男人,还是只有阿扬。
“你们要结婚?说谎!阿扬不会娶你的,他根本不爱你。”他咄咄逼人,一步步向她靠近,把她挤到门边。
要不是他刚刚和阿扬通过电话,要不是他和阿扬的联系比她知道的还要多,他会被她欺骗。他只是想不通,在什么样的状况下,让她宁愿说谎,也不肯点头嫁给他?
阿权的话伤到她了,她知道阿扬不爱她啊,可是她爱他就够了,她又没说要阿扬怎样,有人规定不可以等待吗?反正阿扬又没有结婚,尘埃落定之前,人人没把握,可个个有希望啊。
符昀背靠着门,两手抵在杜煜权胸口,不让他靠近。
他生气,她更火大。
“重点是我爱他,而且,阿扬会的,等他觉得外面的女人不好,就会、就会回头爱我……”她在撑,不让阿权看见她的气虚,她情愿张牙舞爪,也不要谁来怜悯她。
杜煜权冷冷地望她,看得她无所遁形。
他问:“为什么我不能?”
“不能什么?”她不懂。
“为什么不能是我,爱我不奸吗?”
这个问题,存在他心底太久,他不问,是因为太相信自己早晚会解决这个问题。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是输了,输在自己的过度自信?
符昀不语,眼光对上他的锐利。
他捧住她的脸,做势要吻她,她偏过脸,拳头打在他身上,却推不开他。
“不行、不行……阿权就是不行啦……”她尖叫。
“为什么不行?”他拉高语调。
为什么努力的人不能得到好结果,为什么有人光靠幸运就能过一辈子,为什么她只看得见阿扬的帅气、却看不见他的深情,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搞不懂,跟着阿扬,她只会心伤透?她爱阿扬、阿扬就是不爱她啊。
他拗了,扣住她的下巴,硬要吻她,唇落下,未深入,她已推开他。
冲动之下,她哑着嗓子连迭大喊,“我是阿权的妹妹!阿权的妈妈和我的妈妈是同一个,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
轰地!他像被雷打到,错愕加上惊恐,他无法置信地看着她……她说,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杜煜权猛地松手,怒目圆瞠,冷声道:“把话再说一遍。”
“我是阿权的妹妹,阿权是我的哥哥,我说过很多次,很多很多很多次了……”
她低声呜咽,手背猛擦着被他碰过的嘴唇。
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居然是符昀的母亲?他爱了十几年的女人居然是妹妹?这是哪个版本的玩笑话啊?是谁在欺他弄他,谁和他过不去?有胆,站出来说话啊!
他痛恨那个该叫妈妈的女人。
在阿姨抱着阿扬,轻轻为他唱催眠曲的时候,他恨她;在阿扬考烂,阿姨还笑着安慰他时,他恨她;在阿扬闯祸,阿姨四处给人道歉,回到家里只是无奈却溺爱地看着阿扬,不忍心责备的时候,他恨她!
他自己睡、他不能考烂、不能闯祸,因为那个他恨极的女人,不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