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第2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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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归怒,李蒙申好歹没有丧失理智,而是陷入两难之境,想挥师西进威胁安庆方面取消锁江之策,却又担心张拱薇趁机进入内湖;想堵住张拱薇,却又不能对安庆锁江之事视而不见。
想来想去,李蒙申令人通知贾思宜和郑梦帆,希望两人能进入安庆城,借长江水师之威,向史可法施压。
接到这个任务后,贾思宜身家老小都在大明,不敢彻底得罪官府,倒是郑梦帆乃海上汉子,天不怕地不怕,欣然前至巡抚衙门,求见史可法。
郑梦帆见到史可法,一番见礼后,朗声道:“草民乃贩夫走卒,平日间得算一本时间账,船上所载,尽为鲜货,耽搁一天,损失大圆上万,还请巡抚大人网开一面,放开长江航道。”
史可法哼了一声,面带不屑之色,回道:“安庆长江炮台新筑,正要往江中试炮,为防止误伤,不得不锁江,还请郑老板稍安勿躁,十日之后,定然放开航道。”
郑梦帆淡淡道:“草民驻泊此地,业已一日,并未听闻有任何炮响;再说,草民适才进城时,见炮台基台初建,非十日功夫,难以筑成,还请巡抚大人以黎民生计为念,放我等过安庆。”
轻描淡写之下,郑梦帆指出了史可法口中的不实之处,让史可法颇为恼怒,冷笑道:“本抚行事,还需要郑老板指点?”
“草民不敢。只是草民多在海上讨生活,对火炮倒有一番研究。安庆江面,最宽之处不过两里,真要锁江,最适合火炮乃荆州所产霹雳炮,一刻钟能发射六十发以上,而红衣大炮一刻钟最多能发射五发,虽射程远,又怎么及得上霹雳炮?”
史可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鸷的双眼冰冷万分。
郑梦帆不管不顾,只管说道:“大人真要建炮台,可要加快进度了。红衣大炮没有炮台防护,根本不是霹雳炮对手,万一炮台筑成之前,就被霹雳炮摧毁,那就悔之晚矣!”
史可法大怒,愤然站起身来,手指郑梦帆道:“你这是威胁本抚吗?”
郑梦帆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提醒大人而已。”
“你……你……你回去告诉李蒙申,想要炮击安庆,尽管放船过来,本抚倒要看看,李蒙申有没有这个胆子!滚!”
郑梦帆拱手行了个礼,冷冷道:“草民告辞,还请大人三思,鱼死网破,对双方对没有好处……”
待郑梦帆离开了大厅之后,史可法依然气得浑身颤抖,不停地说道:“居然敢威胁本抚……居然敢威胁本抚……”
堵胤锡从屏风后钻出来,道:“拒绝郑梦帆,正是按计划行事,大人无需气恼。大人拒绝郑梦帆所请之后,李蒙申十有**会挥师西进,那时隆平侯才有机会进入内湖。”
史可法道:“万一李蒙申炮击安庆,如何是好?”
“李蒙申,林纯鸿的一条狗而已,他真要是炮击安庆,倒让天下人看看,荆州方面已经嚣张到何种程度。大人正好可以借机收拢人心,同仇敌忾……”
堵胤锡的声音有点冷,就连史可法也感到丝丝的凉意从心里冒出来。
(感谢wxq9031779的捧场)
第四百一十三章 阳谋
郑梦帆离开安庆城后,并未返回商船,而是径直前往水师,向李蒙申通报史可法的态度。
自长江水师组建以来,从未这么被动过,李蒙申几乎气炸了肺,恨不得立即挥师西进,将安庆城轰个乱七八糟。
“狗日的,虚张声势,不就是想让张拱薇入城么?老子就是拼着上军法司,也要戳穿狗日的奸计……”
李蒙申指天画地,破口大骂。这一骂,倒让郑梦帆肃然起敬,心里暗思道,这李蒙申外相粗鲁,倒是一眼看透了史可法的算计,难怪林纯鸿放心地将万余人马、数十艘蜈蚣船交给他,看来荆州方面任何人都不容小觑。
郑梦帆不清楚林纯鸿和史可法因何事争斗,更不清楚双方会闹到何种地步,出于商人逐利求稳的本能,劝道:“李将军,万一在安庆与史可法炮火相向,林都督与朝廷之间,势必再无回旋的余地。更何况,张拱薇一旦入城,安庆兵力充足,对林都督有何影响,殊难意料。”
李蒙申道:“今日之事,就如我正在路上拦住了一名恶客,不让他过路,结果另外一帮人把我家门口的路给堵住了,郑老板说说看,我是继续拦这名恶客,还是先把家门口的恶贼给清理掉?”
郑梦帆恍然大悟,的确,阻止张拱薇入城,算上门欺负人,而史可法锁江就是被人欺上门,于情于理,都应该先解决史可法锁江之事。
不过,郑梦帆还是担心李蒙申与安庆正面冲突,继续劝道:“此事牵涉重大,还请三思。”
李蒙申冷笑道:“锁江一事,就相当于打水师的嘴巴,岂能再忍?”
说完,李蒙申不顾郑梦帆的劝诫,立即下令水师西进,气势汹汹地逆流而上。
听闻李蒙申尽撤水师,望安庆城杀奔而来,史可法不惊反喜,厉声令道:“立即通告隆平侯,迅速逆江进入内湖,机会稍纵即逝,要快……”
看着传令兵如飞一般跑出了巡抚衙门,史可法对堵胤锡笑道:“本抚曾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又曾闻,不战而屈人之兵,先生大才,如何会料到李蒙申会回师?”
堵胤锡苦笑道:“哪有大人说得那么玄乎?刚开始,胤锡不也低估了李蒙申?事实上,李蒙申回师,是迫于势。在阻止隆平侯和保持长江航道畅通之间,李蒙申必然选择后者。这点毋庸置疑。”
史可法大喜道:“阳谋!这才是真正的阳谋!先生就是借势用力的大才!”
堵胤锡颇为尴尬,只得转移话题,提醒道:“李蒙申瞬息间就要回师,还请大人按计划试炮,然后放商船通行!”
“那是……那是……事不宜迟……”史可法连声答道。
随着史可法一声令下,安庆城内的炮兵们推出来三十二门红衣大炮,勉勉强强往长江里放了四五十炮,溅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吓坏了附近的商船和居民。
火炮一发接一发地往长江中发射,史可法的心在滴血。发射一枚炮弹,几乎花费五六个大圆,随随便便放了数十炮,几百个大圆就此打了水漂。
想着想着,史可法突然打了一个冷噤:“一个霹雳军,一刻钟发射炮弹四五千发,所费岂不是过两万个大圆?”
史可法越想越怕,好不容易将这个恐怖的事实驱赶开,下令派遣哨船,通告试炮结束,放所有船只自由通过。
且说田楚云率领大军,大张旗鼓,耀武扬威地从陆路往安庆进发,行至宿松县时,收到了李蒙申的军令报备。李蒙申言道,长江不可一日阻隔,水师将放任张拱薇入城,繆力打通长江航道。鉴于事态紧急,无法请令,还请恕罪云云。
田楚云看了之后,叹了口气,将李蒙申的报备递给了刘卫东,随口令道:“归档吧,看来,史可法是个清醒人,算得上劲敌。”
刘卫东身兼军政、军法处总管两职,军令报备正是分内之事。他接过李蒙申的报备,问道:“需启动军法审核吗?”
田楚云摇头道:“不必了。李蒙申做得对,保持长江航道畅通才是第一要务……”
正说着,忽然探马汇报:长江水师挥师西进,张拱薇乘机进入内湖,水师离安庆城尚有二十余里,史可法试炮之后,令放所有船只通行。
刘卫东一下子变了脸色,冷声道:“大帅,李蒙申虽有临阵决机之权,但他在放弃阻止张拱薇入城后,史可法旋即放开了长江航道,由此可见,李蒙申挥师西进纯属多余,还致使张拱薇进入内湖。按军法,李蒙申该罚!”
田楚云默然半晌,苦笑道:“刘总管请明鉴,李蒙申要是不放张拱薇进入内湖,史可法怎么可能放船只通过?”
刘卫东紧皱着眉头,沉思良久,方才大悟,羞愧道:“幸亏大帅明察秋毫,否则属下当误了大事!”
田楚云道:“只怪史可法太狡猾……这次进兵,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传令三军,小心戒备,不要中了史可法之计!”
“诺!”
……
田楚云骑在马上,身后簇拥着近卫。目前,近卫军已**成军,军指挥使为宁典,直属于都督府管辖。近卫军规模并不大,除了林纯鸿独自拥有一个近卫营外,像田楚云、林纯义这样的行营大帅,配备近卫哨。所有近卫军将士无不是功勋烈士之后,武艺高强,战技出众,对荆州集团忠心耿耿。
近卫军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确保大帅的安全。而且最为关键的是,田楚云、林纯义根本无法指挥近卫哨。所以,虽然近卫哨全部为骑兵,当时紧急驰援英山县时,田楚云也没有打近卫哨的主意。
田楚云一想到三十二门红衣大炮入城、安庆坐拥兵力将近两万,心里就犯愁。安庆易守难攻,而且史可法还慢慢地扳回了劣势,双方处于战略均势之中。
这对习惯于以势压人的都督来说,恐怕也是棘手万分。
田楚云心里纠结不已。
第四百一十四章 算计
东南行营在渡过皖河之后,兵分两路,霹雳军沿着七里湖、石门湖一线进兵,从侧面保持对集贤关的压力;而田楚云则亲率神机军、雄威军从丘陵以北进兵,从正面威胁集贤关。
一路之上,霹雳军指挥使凌肃遵照田楚云的嘱咐,小心戒备,缓缓向东挪动。窦石温为副指挥使,兼领一营,平日忙于军务,与凌肃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不过,现在霹雳军日行军不超过四十里,就如郊游一般,窦石温显得十分轻松,在麾下扎营之后,终于找到了与凌肃吹牛打屁的机会。
“独眼龙这次算是阴沟里翻了船,被史可法耍得团团转,在长江上空忙活几日,还是让张拱薇入了城。说不得了,咱们遇到张拱薇后,打他个屁滚尿流。我倒要看看,下次独眼龙还会不会骂咱们是旱鸭子!”
当初,霹雳军在舒县上船时,出了个小差错,被李蒙申讥讽为旱鸭子,这让窦石温耿耿于怀,一直想挣回脸面。
凌肃无可无不可,淡然道:“旱鸭子就旱鸭子,独眼龙又没有说错,有什么闲气好争的?我看你还是收了这份心,连大帅都认为独眼龙做得对,你在背后嚼什么蛆?”
“我就是见不得独眼龙那得意样……”窦石温正嘟囔着,忽然一传令兵来报:帐外一人,自称安庐巡抚帐下行走,说有要事与田大帅相议。
凌肃吃了一惊,道:“要找田大帅,怎么跑到霹雳军来了?”
传令兵还未说“属下不知”,窦石温就撇了撇嘴,不屑道:“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咱们当然知道田大帅在山的北面,史可法又不知道,看着咱们打着荆州军的旗号,自然找上门来。”
凌肃一想,还真是这个理,遂令道:“把这人带上来,本指挥先帮大帅把把关。要是嘴里胡说八道,只好先赶走完事。”
不多时,来人被带了上来。此人身材较高,脸型瘦削,神态颇为淡漠,只是一双眼睛偶尔一瞥之间,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他似乎有点迟疑,嘴角微微撇了撇,方才拱手向凌肃见礼道:“安庐巡抚帐下行走玄太初见过田大帅。”
凌肃一听,哈哈大笑道:“你叫玄太初?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田大帅!”
玄太初似乎吃了一惊,颇为尴尬地说道:“在下冒昧,认错了人,还请将军恕罪。请问将军名讳,还请告知田大帅身在何处,我有要事相议。”
凌肃当然不会蠢到告知自己的名讳和田楚云所在,他并不回答玄太初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有什么要事?要是事情真的重要,我自然带你去见田大帅。”
玄太初冷冷道:“田大帅掌管三军将近两万人马,还下辖长江水师,在安庆周围兴风作浪,搅得生民不得安生。也许,田大帅军务倥偬,顾不上了解海上之事,在下今日特来相告,郑芝龙集结重兵,顿兵于舟山附近……”
说到此处,玄太初冷哼了一声,顿住了话头。
凌肃大吃一惊,问道:“此话可当真?”
玄太初冷笑道:“是否属实,田大帅自会判断,此事牵涉甚大,恐怕不是将军所能闻,还请将军送在下去见田大帅……”
凌肃觉得事关重大,用探询地目光看了看窦石温,问道:“你怎么看?”
窦石温初一见到玄太初,就觉得面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窦石温还在皱眉思索,听到凌肃询问后,随口答道:“这个……要不要先搞明白他的真实来意?”
凌肃的眉头紧锁,沉吟道:“不管他来意如何,他所知道的消息对田大帅来说都非常重要,就这样吧,马上送他去见田大帅。”
窦石温出于本能,觉得玄太初居心叵测,但又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应了一声:“只能这样了。”
……
窦石温离开军帐后,一路盘算,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玄太初。回到本部后,还在琢磨。营内一书记官见窦石温神不守舍,忍不住问道:“窦指挥有难决之事?”
窦石温随口反问道:“你听说过玄太初吗?”
书记官面露迷茫之色,寻思半晌,方回道:“属下从未听说过。只是玄姓颇为罕见,北宋之处,因宋太祖之父名为玄朗,皆改姓为元……”
书记官掉书包,窦石温颇不耐烦,道:“没听说就没听说,哪有那么多废话的?”
哪想到书记官说顺了嘴,似乎没有听到窦石温的话,继续说道:“而且太初也不像是名字,倒好像是字号。”
窦石温心里一动,问道:“你说太初是字号?那你知不知道有谁字太初?”
书记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窦石温失望地呼出一口气,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知道字太初的人。”
书记官答应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窦石温处理完军务,正准备休息,却见到书记官急匆匆地冲进居所,大声叫道:“我打听到了,确实有人字太初。”
窦石温淡漠地问了一句:“谁?”
“当初容美土司宣慰使田楚产的儿子田玄字太初……”
书记官的话,无异于平地里响起一声惊雷,惊得窦石温一跃三尺,抓住书记官的领口,面目狰狞地吼问道:“你说田玄字太初?”
书记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变故,差点吓得屎尿失禁,战战兢兢地答道:“回窦指挥,田玄确实字太初。”
玄太初,玄太初,来人身份清晰无比,不是田玄是谁?田玄要去见田楚云?
窦石温一把将书记官扔在了地上,嘶吼道:“备马!”
待窦石温赶到霹雳军中军帐,凌肃业已安歇。窦石温不待通报,手捏令牌,直直地闯入了中军帐,将凌肃从